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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梦里浮生-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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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欢 情仿佛比平素都更加热烈持久,至少往日结束之后,林凤致都还有力气顾及一下自己的小洁癖,定要去沐浴更衣,弄干净了才肯睡觉,这夜却是实在累到不行了,居然在炎热的六月天气里,一身汗涔涔的也在殷螭怀里睡了过去。殷螭往常都会比他早入睡,这夜却是直到乏累不堪也没有睡意,欢 好的时候忘记放帐子,几上残烛犹有余焰,照见林凤致眉头半舒半展,还挂着几颗晶莹汗珠,这睡颜带着一丝无奈与忧虑,可是却又到底沉酣。
  
  殷螭想到最早林凤致还坚决不肯和自己同榻而眠,后来终于同榻了,也常常在完事后背对自己睡觉,总要自己贴上去搂抱。可是这一回重逢以来,他睡觉的习惯好象悄然改变了不少,哪怕睡前说过:“天气热,离开一点睡。”睡着睡着也会靠近过来,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他总是在自己怀里,甚至主动抱着自己的腰间,将脸靠上肩头又或者索性贴着胸膛睡觉,因此殷螭常常取笑他假矜持,装得再正经,其实心里还是想自己去抱他要他。
  
  林凤致对于这种说法是默认的,甚至有时也会自我责备的说出“我贪恋爱 欲,下贱无耻。”这样的话,对本人缺乏原则的回护殷螭之行为表示出嫌恶自厌。殷螭很不喜欢他这么说,因为一来这样简直是在贬低自己,二来殷螭也不觉得他只是在贪恋欲的满足——这样的沉溺于欲 海,与其说是贪恋,倒不如说是依恋,是一种彻底的痴心缱绻。
  
  殷螭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个时候却放任自己多愁善感了一下,心道小林虽然心狠情薄,却也有着柔软易感的弱点,这颗心真正交付出来的时候,便是痴绝到底。也许是因为他一生太孤苦寂寞,也许是他委实太难得这般义无返顾的来爱,所以这样的依恋,其实可怜。
  
  而忍心践踏他这样一颗心的自己,又其实可鄙。
  
  夏天的夜晚总是极短,欢娱刚过,黑夜便逝,因此殷螭也可以说是睁着眼睛看林凤致直到天亮——虽然林凤致也不过只睡了短短片刻辰光。
  
  天色薄明的时候,殷螭便已决意起床,将睡在怀里的林凤致推了出去,叫外面的兵卒进来绑缚了他,送往大同江对岸俞营。
  
  林凤致被绑起来抬出去的时候,兀自头发散乱脸晕红潮,这形相恍惚便如他当年勾结刘秉忠举行兵谏,一夕欢 爱之后翻脸要殷螭投降,那般情到浓处时狠狠给对方一击的做法,到底又回施到了他自己身上,殷螭认为,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本来以殷螭的性格,这样的时候决无不说挖苦话的道理,可是那时忙着打点传讯,与俞汝成正式约定举行结盟仪式,居然来不及刻薄,又忽然失去了刻薄的兴致。所以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沉默,而林凤致也没有说一句话,竟是安然接受,导致殷螭颇觉失望。
  
  按殷螭的想法,还是很希望看见林凤致惊慌失措,又或再象昨晚一样低声下气哀恳自己。尽管林凤致便是开口哀恳了,殷螭也不见得回心转意,但八年前自己何其悲愤欲绝?这时报复施出,对方却怎么能这般平静而认命?
  
  而且何止是平静认命?林凤致被他推醒又绑起的那时候,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神里并没有太多悲伤,却是一种“便知如此”的了悟,这了悟的神色使殷螭恨不能一把抓住他逼问个究竟——究竟明白了什么!可是事情繁多,时间匆忙,这目光交汇也是顷刻错过,随即各赴目的地所在,一个主动,一个被迫。
  
  所以殷螭百忙里还愤愤然想着:这一箭之仇,报得怎能这样不爽啊不爽!
  
                  三之14
  情人是拿来出卖的,盟约是拿来撕毁的,履行了前一条行事准则的殷螭,使得情敌俞汝成也暗自生出极度的不齿;然而等殷螭实现后一个人生信条的时候,俞汝成业已来不及鄙夷,甚至来不及愤怒——因为殷螭毁约的速度和他送人的速度竟是一个大大反比,交易谈了近半年,才终于将人送了过来,毁约却连半日也不用,就直接翻脸如翻书。原来殷螭结盟的目的就是为了背盟,饶是俞汝成再老奸巨滑,也没料到他是这般的无耻又无信。
  
  以俞汝成老谋深算的习性,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曾暗算过自己一记的昔日奸王全无防范,但这个时候殷螭势力才充,大业未成,急于扩张与拉拢的当口,应该是合作之心大于一切,不惜将情人都送来当作交换条件便是明显例证,又怎么想得到他竟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完全不应该动手的时候,就动上了手来抄底黑吃黑?
  
  所以这次事件里,最吃亏的人绝对不是被当作货物出卖的林凤致,而是在结盟仪式上就被偷袭包抄、险遭全歼的俞汝成。他们结盟为了保持安全距离,乃是在大同江上摆开浮桥相聚,被对方狠狠放了一把火之后,还埋伏在对岸万弩齐发,成心想送人上路。俞汝成也算当世俊才,遇到这等恶劣形势居然还带兵突围而出,欲待回到中和城领了大军来报仇,却得急报:“平壤方面已渡江突袭中和,炮火猛烈,孙先生独力难支——此刻大营已失!”
  
  所谓孙先生,指的乃是俞汝成最信任的心腹门生孙万年,被派留守大营兼看管新获俘虏林凤致。俞汝成考虑问题的方式没有殷螭那么怪异,走的还是正常人的路线,心知此刻便是不顾一切赶回大营抢夺林凤致,也是决无可能成功,徒劳折上自己一条性命,于事何补?他的私兵并没有全入朝鲜,还有很大一部分势力留在建州作为后备,这时失机,也只有果断弃此败势,迅速绕开中和战火,仍往虎飞岭来路逃避,同时急急召集建州余兵来援。
  
  因此可怜俞汝成虽然得到林凤致,却仅仅来得及打了个照面,连扇这个心爱门生两记耳光,打他一个有眼无珠错付痴心的工夫都没有,就被殷螭的黑手又活活掐断缘分,岂非吃亏之极,能不痛苦郁闷!
  
  可是这一日大获胜利的殷螭,却一样跳着脚觉得自己吃亏之极,痛苦郁闷,尤其是约定结盟的午时还没到,埋伏未战的时候,简直急得有如热锅上蚂蚁,一股劲儿追问袁百胜:“当真?老俞接了人就立即赴大同江了,没在营里多呆?”负责护送俘虏的人正是袁百胜的得力手下祁五,回答道:“俞相将林大人安到内营,就出来准备赴约了,大约一两个时辰后定会到的。”殷螭唉声叹气,只是自怨自艾:“想事不周!早应该将约定时间再提前一两个时辰才好,万一老俞禽兽起来,先做一回再出门,我这顶绿头巾,岂不是戴定了的?何况还是我自己把人送去的,日后也不好跟小林算帐,好不闷气!”
  
  因为他的身份不宜早早公开,所以袁百胜不敢称呼为“陛下”,而改称“恩主”,他本来就与林凤致有仇隙,这时知晓林凤致非但与这位恩主皇帝有不可告人之事,还与前朝出亡的俞首辅也不清不白,心下不免愈加鄙视其为人,听了殷螭这几句自责,不禁问道:“恩主,难道还想那林太傅回来?还有用处?”殷螭恼道:“当然有用,要紧之极!我不过拿他做一回诱饵,还能当真便宜老俞?这么大的亏我是万万不吃的!”
  
  袁百胜琢磨,便是钓鱼下饵,也难免不被鱼吃,如今反正自己已公然与朝廷军作对,林凤致也失去了当幌子的作用,闲人一个,丢弃了又能如何?不过恩主既然这般说,想必就是林凤致还有非常重要的利用价值,能助殷螭重夺大位的——袁百胜是老实人,虽然知道殷螭同林凤致夜夜同床,却并不懂得其间的情 爱纠葛,当然也不会明白,殷螭所谓的“要紧之极”,就是指床笫之欢,眷恋之情,万万丢弃不得的。
  
  殷螭抱怨自己这回想事不周,其实他向来不是想事周全的风格,甚至干事还常常带几分凭直觉而来的莽撞,但是要说完全不想,也不尽然,比如干了一半回头不得的时候,想象力又会出奇的丰富起来,没准比林凤致这等行事缜密的人还要想得多,却往往不是想到好事上去。所以自怨自艾担心老俞会干禽兽事之后,过一会儿又想到另一个潜在风险:“不好,万一他这回真被我气着了,又跟老俞旧情复燃起来,不想再跟我,竟将我的谋划向老俞合盘托出,那么这次偷袭不是要失败?”袁百胜大惊道:“恩主难道向他透露过口风?”殷螭道:“我有那么傻!可是他也不傻——他能毫不反抗的被送去,我打赌他一定猜着了!不过……就算猜着,也不知详细,再说,他应该宁可在我这里也不愿意跟老俞的,总不会出卖我罢?”
  
  袁百胜才信不过林凤致的忠诚,听了这话赶忙加派人手去侦伺对江光景,殷螭倒是相信林凤致若在两人中二选一只会选择自己,但想了又想,忽然不确定林凤致的心智起来:“他真有这么聪明,猜中了我的心思?他以前倒是机灵过,可是这回跟我重逢,一直犯傻得可以,并且错过那么多次逃走的机会,也绝对不是装的!常言道做人不能太痴心,一痴心必定傻不拉叽,万一他这次真的傻了,以为我当真想送他给老俞去玩,想着想着想不开,那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却是比林凤致会出卖自己计划更大的凶险,殷螭立即回想起林凤致自称那回血症大发,又回想起更遥远的事情,林凤致曾告诉自己,倘若再被俞汝成侵 犯一次,定然会承受不住乱 伦痛苦而发疯。殷螭做事之前从来懒得做最坏的考虑,但万一事态发生,最坏的结果是由不得自己不想的:“他要是疯了,我还可以慢慢替他调养,就是一辈子不恢复我也不嫌弃;可是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其实最怕他出事的呀!”
  
  而且,就算最坏的事一件也不曾发生,按照计划林凤致只是被当作诱饵去俞营呆了半天,又完好无损(或者有损也不严重)的回到自己这里,以他脾气,又怎么会给自己好果子吃?殷螭觉得狠狠打击一次林凤致是件痛快事,到时候他被老俞吓得瑟瑟发抖,自己宛如天神降临、提刀带马冲进去救他出来更加是无比英雄气概,却忘了林凤致不是含泪待救的弱美人,而是发起怒来会揍得自己气焰全无、不敢还手的狠汉子,这场欺负他的行动,到最后必定是以自己反被欺负收场,岂不是倒霉加郁闷!
  
  这些丢人现眼的话当然不好再向袁百胜说,只能放在肚皮里煎熬,并且随着时刻的渐次接近,行动的渐次开始,一颗心也禁不住跳成了忐忑两字。以至终于分头领兵欲待冲出的那一瞬,袁百胜看见他脸色发红又发白,一副情绪不稳的样子,于是好心建议索性换一下方案,由殷螭去对待浮桥会盟的俞汝成,而袁百胜去攻击中和俞军大营?殷螭咬牙道:“老俞奸诈老练,估计也只有你能对待他,中和还是我去!”——心里想的却是:“这种事我怎么能不亲自去?小林,你怎么也不能出事啊!”
  
  这场袭击一如计划般顺利完成,连袁百胜担心的对方可能有备这种情况都未发生,分头突击都大获全胜,甚至俞军大营的抵抗比殷螭预料中的还缺乏实力,新夺来的国朝大炮又委实威力惊人,只轰得几下,营寨便破,俞军几员副将抵挡不住,各自溃逃。袁军手下忙着追杀与招揽溃兵,而殷螭不忙别的,先问了俘虏所在,便直冲向内营而去。
  
  殷螭带兵冲入俞营内帐的时候,心里那根弦已是绷到了最紧的一霎,只担心看见林凤致业已遭受过凌 辱,正衣衫不整的倒在床上,甚至被逼迫得发疯自尽;又害怕看见他倒是保住了无事,却悲愤得无以复加,一见自己就要恨怒痛骂——殷螭是既怕他出事,又怕他发火,甚至从此不理自己,左右落不到好处,却偏偏要干这不讨好的事,所以不免苦笑着想: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这回我可明白了!
  
  可是种种自作自受的懊恼,却无论如何也及不上真正冲入大帐后所见所感:所有的猜测担忧,犹如沉重的大石压迫下来,却扑通一响砸了个空;犹如弦线绷到最紧,却啪的一声断了个干脆,一刹那间,竟教殷螭应了话本上常用的一句老话: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冰雪水!
  
  帐中并没有遭过凌 辱的林凤致,也没有怒发冲冠的林凤致,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
  
  殷螭算计已定,保证俞汝成无法回头来夺人而走,料定还应该囚在此营帐之中的林凤致,居然失去踪影,完全不在了。
  
  军营里一片厮杀之声,殷螭却一时不知所以,恍惚又似回到了八年前:八年前林凤致为了让自己脱身,主动被俞汝成俘获,殷螭提兵打破昆明城去营救,满心希望破城之后立即便能找到他,却不料满城大索挖地三尺,也再找不回人来。那一时间心中的绝望与惊痛,毕生都不堪再受,岂知今日,这悲剧竟又重演了一回!
  
  而且,今日这场重新上演的悲剧,居然还是自己一手导致的!
  
  殷螭原本也是个颇有机变的人物,遇到事态变化,虽然不及林凤致镇定,却也每每能立即凭直觉快速应变,在争斗中混水摸鱼。这当儿也应该迅速冷静下来,指示随从赶紧追查才是——可是那一时间带着旧日回忆的惊慌和痛楚袭上心来,竟致失措无对,只是发着愣,居然还傻傻的连叫了几声:“小林,小林!”冲到床榻前,猛然抓起铺间被褥与胡乱丢弃着的衣物,用力攥紧,仿佛抓的就是自己所要找的那人一般,可是手上一轻,到底抓住的不是人。
  
  好在跟随他的护卫颇有机灵的,禀道:“主上勿惊,小人传命各帐去寻林大人。”殷螭慌忙点头,急急又加了一句:“尤其要追俞军的逃兵,还有向降卒追问——他自己也走不了,定是有人带他走了!”
  
  吩咐下去之后,心中总算稍微安定了些,才能冷静思索一下,隐隐觉得不对:“我这半日只是担心他出事,可是——他能有那么无能,那么容易出事?他乖巧的时候,往往出事的却是我!”
  
  一时觉得大大不妙,需得赶紧回营,却不经意向手中抓着的被褥衣物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教他脑中嗡的一声,登时酸甜苦辣咸五味齐至——原来抓到手中那衣物,却是一件轻薄的白绫中单,印着喜鹊登梅的暗花,衣缘还镶了银边,日光下微微闪着光芒。这件贴身衣物却是殷螭熟悉无比的:正是自己出于无聊嗜好,亲自替林凤致挑选的华丽衣衫,昨夜还曾亲手在林凤致身间解开这件中单,与他□为欢。
  
  今晨将睡在怀里的林凤致推出去捆缚起来,交给手下送往俞营时,他身上也只穿了这一件中单,连外衣都没有来得及套上。殷螭本来还一直颇觉后悔,心想实在应该让他多穿几件衣服,只穿那一点贴身衣物,万一勾引得老俞色心大发,不待到晚就扑上床去,岂非平白提前找绿头巾戴?而且这中衣质地滑软,一扯衣绊就可以完全卸脱,本是自己贪图享乐专门替对方安排的衣着,这时又岂非便宜老俞受用?
  
  这些无聊的念头,若是林凤致知道了又不免狠狠骂几句龌龊,可是这当儿殷螭抓着这件中单,龌龊的想象却一发不可收拾,几乎看见了林凤致裸着身子被人压在这张床上呻吟,猛然伸手握住腰刀刀柄,一时间便想拔刀——却不是将想象中的林凤致与“奸夫”一刀砍死,而是索性回手砍杀自己算了,谁教自己没事找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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