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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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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折回来问:
“陛下一定希望这次会见要保密?”
“我并不一定要这样,如果可能保密……”
“可能的,陛下,我可以不去通知首席侍从贵族;不过这样的话,陛下必须同意把剑交给我。”
“真的,我忘了,任何人都不能携带武器进入法国国王的卧室。”
“如果陛下愿意,可以例外,不过这样的话。我要预先通知国王的侍从,我就可以没有责任了。”
“这是我的剑,先生。现在您愿意去向陛下通报了吗?”
“就去,陛下。”
队官立即跑去敲门通报。国王的贴身仆人给他开了门。
“英国国王陛下驾到!”队官说。
“英国国王陛下驾到!”贴身仆人重复了一遍。
一听到这几个字,一位侍从贵旗打开了两扇门,人们看见路易十四没戴帽子,没佩剑,穿着敞开的短上衣朝前走来,显得十分吃惊的样子。
“您,我的哥哥①!您在布卢瓦!”路易十四大声说道,一面挥挥手让侍从贵族和贴身仆人退入隔壁一间小屋。
“陛下,”查理二世回答,“我正想去巴黎见陛下,听说您就要到达这个城市。我就延长了逗留的时间,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这间小屋对您合适吗,我的哥哥?”
“完全合适,陛下,我相信人们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我已经把隔壁房间的侍从贵族和值夜人打发走了。那儿,在隔墙后面,是一间独立的通往侯见厅的小屋,在候见厅,您见到过一位军官,是吗?”
“是的,陛下。”
“那么,请讲吧,我的哥哥,我听着。”
“陛下,我开始讲了,但愿陛下怜悯我们全家的不幸。”
法国国王脸红了,他把椅子向英国国王的椅子靠拢。
“陛下,”查理二世说,“我无须请问陛下是否知道我不幸经历的详情细节。”
路易十四的脸比第一次红的更厉害了,接着他伸出手,放在英国国王的手里。
“我的哥哥,”他说,“说起来很惭愧,红衣主教很少在我面前谈论政治。过去我让贴身仆人拉波尔特朗读历史,他不允许,还把拉波尔特从我这儿调走,我请求查理哥哥把一切都告诉我,象告诉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那样。”
“好吧,陛下,在追述往事时,我将再一次有机会打动陛下的心。”
“说吧,我的哥哥,说吧。”
“您知道,陛下,一六五0年在克伦威尔①去爱尔兰打仗时期,我在爱了堡的斯通加冕。一年以后,克伦威尔在他占领的一个省里受了伤,又回到我们那儿去了。会见他是我的目的,从苏格兰撤走是我的希望。”
“可是,”年轻的国王接下去说,“苏格兰等于是您的故乡啊,我的哥哥。”
“是的,但是苏格兰人对于我是残酷的同胞!陛下,他们强迫我放弃我祖先的宗教;他们吊死了我最忠实的仆人蒙特罗斯勋爵①,因为他不是盟约成员。作为一个不幸的殉难着,临死可以满足他一个要求,他请求把他的尸体分成碎块,分布在苏格兰的各座城市,让人到处都可以看见他的忠诚。我从一座城市进入另一座城市都不能不踩着这尸体的碎块。这具尸体过去曾为我活动过,战斗过,呼吸过。
“因此我以坚定的步伐穿过了克伦威尔的军队,进入英国。护国公②开始追击这次奇特的脱逃,这次脱逃的目的是为了一顶王冠。如果我能在他之前到达伦敦,当然竞赛的获奖者将是我,可是在伍斯特他和我会了面。
“英国的守护神不再帮我们,而是帮了他。陛下,一六五一年九月三日,对苏格兰人已经够倒霉的丹巴战役的纪念日那一天,我战败了。在我考虑朝后退却之前,两千人在我四周倒下了。最后我不得不逃跑。
“从那时候起,我的经历成了一部小说。我到处被人追逐,我剪掉头发,打扮成樵夫。在一棵橡树的枝叶丛中度过了一天,因此这棵树被叫做国王的橡树。大家现在仍这样叫它。我离开斯特拉福特郡时马背后坐着我主人的女儿,那次奇遇至今还是每天晚上讲故事的材料,还有人用来写了一篇叙事诗。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一切全写下来,陛下,为了让我做国王的兄弟们引以为鉴。
“我要说在我到达诺顿先生家时,我是怎么遇见一个正在看玩九柱戏的管理教堂的神父和一个老仆人的。这位老仆人在叫我名字时泪如雨下。几乎可以肯定,他差点儿没有因忠诚杀了我,就象另一个人差点儿因背叛杀了我一样。最后,我要说说我的恐怖心情;是的,陛下,就是当我在温达姆上校家里时,一个观看我们马匹的马蹄铁匠声称这些马是在北方钉的马掌那时候我的恐怖心情。”
“真是咄咄怪事,”路易十四喃喃地说,“这一切我全然不知道,我只知道您在布里格赫尔姆斯泰特上船,在诺曼底下船。”
“噢!”查理说,“对不起,我的天主!国王们连彼此的情况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还能互相支持呢!”
“不过请告诉我,我的哥哥,”路易十四接着说道,“您在英国受到如此粗暴的对待,对这个不幸的国家和这些反叛的人民,您还报什么希望呢?”
“噢!陛下!那是因为自从伍斯特战役以来,那儿一切事情都改变了!克伦威尔在和法国签订协定以后死了,在这个协定上,他把他的名字签在您的上面。他在一六五八年九月三日死的,那是伍斯特战役和丹巴战役的新的周年纪念日。”
“他的儿子接替了他。”
“但是,陛下,有些人有家族,却没有继承人,奥利维埃①的遗产对里查德②来讲太沉重了。里查德既不是共和主义者又不是保皇主义者;里查德让他的卫兵和他一起吃午餐,让他的将领统治共和国;里查德于一六五九年四月二十二日放弃摄政权,到现在已有一年多了,陛下!
“从那时候起,英国只是一个赌场,每个人在那里为我父亲的王冠下了赌注。赌得最激烈的两人时兰伯特③和蒙克④好吧,陛下,轮到我了,我想加入这场已经下了赌注的赌博,赌的是我的国王的披风。陛下,给我一百万好让我收买这些赌徒中的一个和我联盟,或是给我两百名您手下的绅士,把他们从我的白厅王宫赶出去,就像耶稣把所有的买卖人从教堂赶出去一样。”
“因此,”路易十四接上说,“您来向我请求…。。。”
“您的帮助;也就是说不仅是国王之间应该给的,就是普通基督徒之间也是应该给的;您的帮助,陛下,不论是钱还是人;您的帮助,陛下,一个月后,不论我以兰伯特抗击蒙克,还是以蒙克抗击兰伯特,我将不花我国家一个畿尼①,不让我国的臣民流一滴血来夺回永久的遗产,因为他们现在热衷于革命,摄政权、共和主义,只想象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躺倒在王位上睡觉;您的帮助,陛下,我感激陛下甚于我的父亲,可怜的父亲;我们家族的毁灭使他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您看,陛下,我是多么不幸,我是多么失望,因为我在谴责我的父亲。”
这句冒犯长辈的话使查理二世身上的血涌上了他苍白的脸,他把头在双手中埋了一会儿,好象他的眼睛被往上涌的血蒙住了。
年轻的国王并不比他的兄长幸福,他在椅子上摇晃着,一句话也回答不出。
十几年的时间给了查理二世控制感情的巨大力量,他终于首先找到了要说的话。
“陛下,”他说,“您回答啊?我象一个等候判决的犯人一样在等待。我必须死吗?”
“我的哥哥,”法国君王对查理二世说,“您问我要一百万,问我!可是连这笔钱的四分之一我也从未有过!我一无所有!您不是英国国王,我更不是法国国王,我是挂名的,是一个用天鹅绒绣的百台花徽①,仅此而已。我在一个看得见的王位上,这是我唯一比陛下您优越的地方。我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不能干。”
“果真如此!”查理二世大声说。
“我的哥哥,”路易压低声音说,“我忍受着最穷的贵族也没有忍受过的穷困。如果可怜的拉波尔特住我身边,他会对您说,我睡在被撕破的毯子里,我的腿露在毯予外面;过一会儿当我要我的四轮马车时,他还会对您说,有人会从我的车库里把被老鼠啃得不象样子的车子给我弄来;他会对您说,当我要求吃饭时,有人会去询问红衣主教的厨师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国王吃。噢,就在今天,今天我二十二岁,今天我到了大多数国王成年的年龄,今天我应该有银库的钥匙,有政治领导权,和平与战争的最高决定权,瞧瞧我的周围,看看他们给我留下些什么;瞧瞧这种淡漠,这种轻视,这种冷落;而在那儿,喏,看看那边,瞧瞧那种殷勤,那些灯火,那些尊崇!那儿!那儿!您看看,那儿才是法国真正的国王,我的哥哥。”
“红衣主教那儿吗?”
“是的,红衣主教那儿。”
“那么,我完了,陛下。”
路易十四没吭声。
“我说完了,因为我永远不会去央求那个让我母亲和妹妹,也就是亨利四世的女儿②和外孙女③饿死冻死的人,要不是德·雷斯④先生和最高法院给她们送去木柴和面包的话。”
“死!”路易十四喃喃地说。
“那么,”英国国王接着说,“那么,可怜的查理二世,这个和您一样的、亨利四世的外孙①,陛下,由于没有最高法院也没有德·雷斯红衣主教,就将饿死,不能象他的妹妹和母亲一样幸免了。”
路易皱着眉头,用力拧着他袖口的花边。
这种迟钝、这种麻木隐藏着非常明显的激动,它打动了查理国王,他拿起年轻人的手。
“谢谢!”他说,“我的兄弟,您为我难过,这就是处在您的地位,我所能向您要求的一切。”
“陛下,”路易十四突然抬起头说,“您一定要一百万,或者是两百名绅士吗?您是这么对我说的吗?”
“陛下,有一百万我就足够了。”
“这不多。”
“给一个人够多了。一般来说要一个人改变信念没有这么贵;而我,我只是要收买人。”
“两百名绅士,您想想,这不过比一个连的人稍许多些,就这么回事。”
“陛下,我们家中有一个传说,就是说有四个人,四名忠诚于我父亲的法国绅士差点救了我父亲的命,那时他已被一个最高法院审判过,由一支军队看守着,被一群人包围着②。”
“因此,如果我能给您一百万或者两百名绅士,您就会满意,您就会把我看作您的好兄弟,是吗?”
“我将把您看作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如果我重新登上我父亲的王位,只要我执政,英国至少将成为法国的姐妹国,就象您是我一个兄弟一样。”
“好吧,我的哥哥,”路易站起身说,“您犹豫不决不肯去请求的东西,我替您去请求!我!为了我个人的利益我永远不愿这样做,为了您的利益我要去做。我去找另一个法国国王,另一个富有的、有权的法国国王,我,我去央求这一百万或者两百名绅士,我们倒要看看!。”
“噢!”查理大声说,“您是一位高贵的朋友,陛下,您有一颗天主赐给的善良的心!您救了我,我的兄弟,我的生命是您给的,当您需要我为您献身时,请对我说一声就行!”
“别作声!我的哥哥,别作声!”路易低声说,“当心别人听见您的话!我们还有事要做,向马萨林要钱!这比穿过每一棵树里都藏着魔鬼的森林还要困难。这比去征服一个世界还要艰苦!”
“但是,陛下,当您请求……”
“我已经对您说过我从来不请求,”路易傲气十足地说,这种傲气使英国国王脸色发白。
查理象一个受了侮辱的人,做了一个准备走的动作。这时候路易又接着说:
“对不起,我的哥哥,我没有受苦受难的母亲和妹妹,尽管我的王位不太舒服,而且我一无所有,但是我的确是坐在我的王位上。对不起,我的哥哥,请不要责备我说这句话,这句话出自一个自私者之口,我将用牺牲来补赎。我去找红衣主教先生,请您等着我,我就回来。”
第一〇章 马萨林的算术
当国王只身带着他的贴身仆人飞快地向被红衣主教占据的城堡的侧翼那边走去时,火枪队队官从我们刚描述过的、国王认为没有人在里面的密室走了出来,象一个长时间憋着气的人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密室过去是整个寝室的一部分,只是被一道薄薄的隔墙隔开着。结果只挡了眼睛而挡不了耳朵,寝室里发生的一切全能听到。
毋庸置疑,这个火枪队队官听到了陛下屋里发生的一切。
年轻的国王最后几句话提醒了他,他及时从密室走出来,在国王经过的路上向他致意,并目送他直到他消失在走廊里。
等看不见国王了,他用他独有的方式摇了摇头,并且带着虽然离开加斯科尼①四十年却还没失去的加斯科尼口音说:
“倒霉的差使!倒霉的主人!”
说完这句话,队官又重新回到老地方坐下,伸直双腿,象睡着的人或是在沉思默想的人那样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短短的独白和他随后的行动之间,也就是国王穿过城堡的长廊,向马萨林先生的住处走去这段时间里,红衣主教的住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马萨林躺在床上,痛风病使他感到有点痛苦,但是这个有条不紊的入,即使在不舒服时也不会闲着,他把晚上看成是自己最好的工作时刻。他叫贴身仆人贝尔诺安给他弄了一张轻便的斜面小桌好让他能够在床上写字。
可痛风病并不那么容易对付,他每做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使痛苦加剧。
“布里埃纳不在吗?”他问贝尔诺安。
“不在,大人,”贴身仆人回答,“布里埃纳先生得到您的允许去睡觉了,不过法座需要他的话,完全可以叫醒他。”
“不,没这个必要。看吧!该死的数字!”
红衣主教一面扳着指头数着,一面沉思起来。
“噢!数字!”贝尔诺安说,“好!法座如果一心扑在计算上的话,我可以断言明天您的偏头痛会更加厉害!再说,盖诺大夫又不在这里。”
“你说得对,贝尔诺安,好吧,你来代替布里埃纳,我的朋友。实际上我本来应该把德· 柯尔培尔②先生带在身边。这个年轻人干得不差,贝尔诺安,他干得非常好。一个做事有条理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贴身仆人说,“可我不喜欢他那张脸,你那位于得不差的年轻人的脸。”
“很好,很好,贝尔诺安!您的看法无关紧要。到那儿去,拿起羽笔,请写吧。”
“我准备好了,大人,我该写些什么呢?”
“那儿,好,接着已写好的两行继续下去。”
“我准备好了。”
“写吧,七十六万利弗尔③。”
“写好了。”
“里昂方面……”
红衣主教似乎在犹豫。
“里昂方面,”贝尔诺安重复了一遍。
“三百九十万利弗尔。”
“好了,大人。”
“波尔多方面,七百万。”
“七百万,”贝尔诺安重复了一遍。
“唉!是的,”红衣主教不无好气地说,“七百万,”接着又说,“你明白,贝尔诺安,”他补充道,“所有这些钱都是要花掉的。”
“噢!大人,花掉或是存入与我关系不大,这几百万并不是属于我的。”
“这几百万是属于国王的,我算的是国王的钱。喂,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啦?…你老是打断我的话!”
“七百万,波尔多方面。”
“啊!是的,没错。马德里方面,四百万。我要让你明白这钱是属于谁的,贝尔诺安,大家都愚蠢地以为我有万贯家财。我,我要驳倒这种愚蠢的说法,而且,我还是个一贫如洗的首相。喂,继续写吧。总收入七百万,不动产九百万。你写下了吗,贝尔诺安?”
“写下了,大人。”
“现金六十万利弗尔,各种票据两百万。啊!我忘了,各个宫堡的家具……”
“要把王冠加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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