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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未成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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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将我带上两楼,我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按下门铃。

“黛西?”出来应门的不是女仆,而是塞西莉亚小姐本人。剧院中早就传说,塞西莉亚小姐不喜欢仆人,所有的事务都由本人亲力亲为,现下看来,这的确是事实。

“是的,小姐。”我放下行李箱,牵起裙角行了一个屈膝礼。

她打开门让我进去。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玫瑰大剧院的台柱子,雾都当红的女演员所居住的公寓竟然会这么朴素。

房间里除了必备的家具,没有任何装饰。地板上没有流行的波斯波利斯地毯,椅子上没有丝绸靠垫,桌上没有鲜花,甚至连只花瓶都没有。至于骨瓷茶具,银枝烛台之类的更是看都看不到。

她的身上只穿了件朴素的平纹布裙子,没有一件首饰,指尖微红,大概应门之前在亲手洗涤着什么。

台上光芒万丈的塞西莉亚,台下的生活竟然接近于清教徒。

光秃秃的房间让人倍添寒冷,我扣紧了衣领,跟着她穿过起居室,来到位于北面的一个小房间。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她打开房门,言简意赅。“放好东西就开始打扫吧。”

“是。”我不敢接触那双深不见底的绿色眼睛,低着头应承了。

“你的打扫范围不包括我的卧室,明白吗?”

“是的,小姐。”每个主人都有一些独特的癖好,我已经习惯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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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荡荡的公寓根本谈不上需要整理,所以仅仅一个小时之后,我的任务就只剩下书房了。

这又是让我惊异的一个地方,据我所知,大多数女演员根本不需要书房,她们的文化水平非常低,最多会写写情书,所谓的书房根本只是一个摆设。

可是这里不同,满架子的书籍一本紧挨着一本排放着,并且按照类型仔细做了分类。桌上摆放着一本厚重的《皇家百科全书》和今早新出的《雾霭河报》,旁边放了一杯冷掉的红茶,显然,主人喜欢在早餐时间阅读。

我洗干净了茶杯,然后准备折叠报纸,突然间,我停止了一切动作。

报纸头版的一则报道吸引了我注意力。

黑体标题写着——“震惊雾都的杀人案。”副标题是——“昨晚白教堂附近一名女性被杀。”

白教堂位于东区,如果没记错的话,离我昨天听到脚步声的地方非常近。

我拿起报纸,快速浏览。

今天凌晨一名归家的酒鬼在巷子角落的垃圾堆上发现一名卧倒的女性,大片的黑紫色血液让他明白这是一起谋杀。报警后,雾都警察赶到现场,发现这名女子的肚子被剖开了,所有的内脏不见了踪迹。现场惨不忍睹,连最资深的警察都忍不住呕吐。

这篇报道配了一张黑白照片,一只女性的手躺在血泊中,旁边围着警察们的黑色皮靴。

我心中巨震,隐隐地觉得些什么。

未待理清头绪,一个黑影挡在我面前,塞西莉亚小姐翡翠色的眼睛近在咫尺。上工的第一天就被主人抓到偷懒,我拿着报纸,尴尬不已。

她的视线从我的脸上落到报纸上。

那种带着沉思意味的目光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天才向塞西莉亚坦白自己是一名杀了人的女巫,结果今天雾都就发生了谋杀案,更糟糕的是那个地点正好是我昨天路过的地方,对方不想产生联想都难。

我想辩解,但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在这种时候申辩怎么看都像是掩饰。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书房中。

“你还识字?很好,以后收到的信件先做简单的分类再交给我。”她的脸色平静如常,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书房,门锁相扣的咯哒声让我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我捏着报纸,照片上的鲜血仿佛流淌到了手心,粘腻甜腥。


Chapter  6(附男装图)
那起残忍的谋杀案震惊了雾都,但这并没有阻止人们追求夜生活的热情,一到夜晚,玫瑰大剧院依旧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我跟随塞西莉亚小姐抵达了剧院,到了化妆间才发现她的绿色小羊皮手套被落在了公寓,我不得不返回去一趟。

坐在返程的出租马车上,我有些心神恍惚。

谋杀案发生的那晚,有一名巡警送我回到了玫瑰大剧院,我的惊慌失措应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警探前来询问我情况,我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觉得头顶时刻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抵达剧院后,我下了马车,将车资付给车夫。寒酸的出租马车刚离开,马上就有另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停了下来。

大概是某位贵族的吧,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车上的纹章。

包在纸袋中的羊皮手套掉在了地上,我顾不得捡起,呆呆地立在那里。

白底黑人字,中间缀三个金色新月,这枚纹章曾飘扬在那次伟大西征的旗帜上,跟随拉斐尔家的祖先征讨波斯波利斯的异教徒们。

那么,此刻这车里坐的是……

男仆拉开了车门,一双黑色鹿皮宝石搭扣靴子从车厢内探出,踩在踏板上。

人群熙熙攘攘,我仿佛在一瞬间失聪,什么都听不到,连一次眨眼都做不到,定定地凝视着车门。

他弯身从车厢内走了出来,墨绿色天鹅绒长衣掐出腰身,衣襟上钉着两排装饰性的银色纽扣,领子是时下流行的竖领,修长的脖子里围着白色丝质领巾,领巾的下摆压进银灰色带暗花的马甲里,再往下是勒出长腿的黑色裤子和一双到膝盖下的同色鹿皮长靴。

他的手指压着礼帽,帽檐降下的阴影将脸孔掩盖其中,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

是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咆哮着告诉我这个事实。

我浑身颤抖,拼命捂住脸孔才不至于让眼泪流出来。

“阿尔伯特,扶我下车。”刁蛮的女声自车厢内传出。

我愣了楞,在我记忆中从没有人敢对阿尔伯特少爷这么不礼貌地说话。

站在马车旁的贵族微微扬起脸,却是在微笑。他欠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接住了从车厢内伸出的小手。

那是一个娇小的少女,她穿着满是蕾丝的高领长袖裙子,裙角领口袖口上到处都是蕾丝,连裙下露出的鞋子上都飘舞着蕾丝。宽檐帽上簪满了盛开的玫瑰花,帽檐上垂下厚重的面纱,使得少女连一寸皮肤都没有曝露,远远看过去仿佛是一朵会走路的蕾丝花。

这身俗气到极点的打扮吸引了过往许多人的注意,一些夫人们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但阿尔伯特少爷一点都没有留意其他人的眼神,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那紧紧握着少女手的动作却将他的温柔曝露地一览无遗。

这真是那个挑剔到极点,最爱对衣着俗丽的贵族小姐们大加嘲笑的阿尔伯特少爷吗?还是说单单对这个少女可以网开一面?

蕾丝少女扬着头,骄傲地挽着阿尔伯特少爷的手臂进入了剧院大门。

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突然觉得非常寒冷。

“那……不是玛格丽特小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打开化妆室的门,塞西莉亚小姐已经装扮好了,正和化妆师说着什么。我悄悄走进去,将手套放在镜台上。

“出了什么事情?”化妆师出去后,她瞥了我一眼,突然问。

我一愣,下意识地望向镜子,看到一张绯红的脸。

“被风吹的,小姐。”我将手背按在滚烫的脸颊上,低下了头。

她没有再问。


幕帘缓缓拉开,观众们掌声雷动,安德烈先生最近大受欢迎的剧目正式开演。虽然这幕戏剧被《雾霭河报》的评论家们斥责为低俗肤浅,但这一点也没有阻挡它的受欢迎程度,包厢全部定了出去,普通席座也是十成十的上座率。

撩开厚重的幕布,满眼都是亮光,贵妇们身上佩戴的珠宝首饰和绅士们手中的观剧镜划出的反光星星点点。

拉斐特伯爵预定的7号包厢在两楼的最西面,隔开整个剧院的距离,我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

序幕快要结束的时候,场内有些骚动,许多人纷纷向朋友做手势,示意剧间休息时前去拜访。

我踌躇了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迈上了通向两楼的螺旋楼梯。

陆续有包厢的门被打开,贩卖蜜饯和鲜花的小贩们蜂拥而至,为主人送信的仆人们穿着不同的制服穿梭在人群中,绅士们持着文明棍前去拜访在剧院偶遇的朋友。

混杂其中的我并不引人注目,我慢慢走到7号包厢门口,几乎在同一时刻,包厢门打开了。

有人轻声安慰着谁。“我只是去拜访一下托尼里侯爵,我们很久没见面……不,你留在这里……听话……”

声音被外面的喧嚣掩盖地时高时低,但我还是在第一时刻认出那是阿尔伯特少爷在说话。

这种宠溺到无可奈何的语气实在太陌生,我从来没有听到他对谁使用过,哪怕是对玛格丽特小姐。

女孩似乎并不满意,她低低嘟哝着什么。

我飞快地向包厢内瞥了一眼。

一个高大的影子弯下腰,双手按在娇小的女孩肩膀上,轻轻地将吻印在女孩的帽纱上。这是匆匆映入我视野里的一幕,我怔愣在原地,忘记了自己正站在包厢的正对面。

男子带上礼帽走出了包厢,走廊顶上的枝状吊灯将明光洒在他脸上。

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倨傲的少年了。

眼前的男子身材颀长,褪尽了少年的圆润,脸颊线条硬朗,眼睛中再没有当年时刻闪烁的轻蔑和高傲,乍眼看去温和了许多,但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告诉我,那只是将骄傲掩藏地更深而已。

十一年的时间将他雕琢成更为英俊和出色的男子,几乎每一寸都在发光。

他在我面前停留了半秒。

“借过。”平淡无波的声音。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挡道了,慌忙让开。他的目光没有作任何停留,在他眼里,我只是这条走廊上穿梭着的无数仆人之一。

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看着他的背影走下楼梯,深深的悲哀像一面网牢牢将我束缚。

我到底在奢望着什么呢?我只是服侍过他的无数女仆之一,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也许他连我叫什么都不会知道。

就算真的被他认出来,等待我的也可能是更为可怕的蔑视和厌恶。

是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为什么明知这样还是希望能重新站在他面前,哪怕是被他再看一眼也好。

太贪心了啊。

对于这样贪得无厌的自己,我不禁有些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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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吗,是拉斐特伯爵,他从泊夫蓝回来了?”

我回过头,看到几个贵妇摇着鹅毛扇子窃窃私语。

“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孩回来。”

“嗳,真的吗?情人?”

“这是一种说法。另有人说那是他和泊夫蓝的高级交际花所生的私生女。”

“天呐,如果是真的,雾都所有淑女和她们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别开玩笑了,除了那些落魄的小贵族,哪位母亲愿意将女儿嫁给拉斐特伯爵。”

“亲爱的,你错了,在母亲们的眼里一位英俊又富有的鳏夫是女婿的大好人选,哪怕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鳏夫?难道玛格丽特小姐……

“他的妻子,那位来自奥斯丁男爵家的小姐带来了丰厚的嫁妆。我见过她,真是个美人,可惜两年前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脖子。我家有一个男仆从前在拉斐特伯爵家做过事,他非常肯定地说,伯爵夫人是被伯爵亲手推下去的。亲爱的,你难道忘了这位英俊又富有的伯爵的绰号吗?”

“蓝胡子。”

“是的,童话里杀妻的蓝胡子,很贴切,不是吗?”

贵妇们欢声笑语,继续聊着雾都上流社会的其他流言蜚语。

我手脚冰冷,倚靠着走廊旁的扶手难以动弹。

这不是真的。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但我再清楚不过,阿尔伯特少爷是真的深爱着玛格丽特小姐。

他是那么骄傲冷漠的一个人,却用全部的热情在爱着她。而她,也是一样。

只要是见过他们如何深情凝视的人,就绝对不会怀疑这一点。

可是,时间是如此残忍的东西,再坚定的深情都有可以改变。也许在我没有目睹的某个时候,他们收起专属于对方的微笑,放开交握的双手,毅然转身,越行越远。

如果真的是这样,未免太过残酷。

他们的爱情几乎已经成为我的信仰,我一直认为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永恒的东西,现在信仰分崩离析,我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Chapter  7
这出戏一如既往地成功,演员们整整谢了三次幕。

剧院的仆役们将献给塞西莉亚小姐的花篮送进她的私人化妆间,宽敞的空间立刻被塞得满满当当。

塞西莉亚小姐坐在化妆台前卸妆,她并不要我帮手,卸妆、拆发髻、梳头,换装都是独立完成。无事可做的我不禁有些尴尬,只得在更衣间外等着,替她将换下的戏服挂起来。

期间,剧院的仆役用银盘托来了几张名片,名片的主人很想和这位出色的女演员见上一面。但塞西莉亚小姐只是看了一眼就将那些鎏金烫银的华丽名片丢在了垃圾篓里。

我以为她对这些会面并没有兴趣,但是卸完妆她并不像往常那样离开,而是点上一根烟,定定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站在她的身后,偶尔,会看到她的视线飞掠而过。次数多了,我有所觉察,悄悄移动了两步,退出镜子的可视范围。她淡微地笑了笑,那种笑容总是叫我有些发憷。

对于这个掌握我秘密的女人,我一直有种恐惧。

笃笃笃,文雅的三声扣门声。

塞西莉亚小姐颔首,示意我去开门,那一定是她在等待的人。

门外是安德烈先生,他兴高采烈地跟我打招呼。“你好,黛西。”

“您好,安德烈先生。”

他转向塞西莉亚小姐。“抱歉,塞西莉亚小姐,我来晚了。”

“您的那位朋友没有跟您一起来吗?”

“对,对,我的朋友,我的资助人……”他哈哈大笑,看起来兴致相当高。“他看过了我的新剧本,相当满意。另外,小姐,您今天的精彩表演折服了他,他认为由您出演新剧的女主角再合适不过了。您今天一定要见见他。”

“非常荣幸。”

门再次被敲响。

“他来了。”安德烈先生说,他大踏步上前,亲自将他的资助人迎了进来。

那位绅士摘下礼帽,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后退,却被身后的椅子挡住了退路,椅脚和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嘶声。

安德烈先生愉快地介绍两人认识。“这位是塞西莉亚小姐,而这位是我亲爱的朋友,拉斐特伯爵。”

接下来,我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嗡嗡作响。

他们坐在一起寒暄,讨论新剧。我站在角落,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埋进阴影里。

然而,多么可悲,即使在这种境地中,我仍旧忍不住悄悄地偷窥他。

他英俊又有点冷淡的侧脸,他认真倾听时略微前倾的姿态,他发表言论时用文明棍轻轻点地的小动作。我的大脑就如同一块海绵,如饥似渴地将他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刻录进记忆深处。

对我而言,这是一场酷刑。幸好,会面很快结束了,拉斐特伯爵和安德烈先生得体地向塞西莉亚小姐告辞。

伯爵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他的脸一半罩在阴影中,一半映在烛光中,像是浸没在白天与夜晚交替的时刻。

“黛西,很高兴又见到你。”

门扉轻轻掩落,掐断了话尾,同时带走了他颀长的影子和琥珀色的眸光。

余音在我耳中震荡不已,它们全部化为了同一个声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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