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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未成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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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不回答的话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抗拒地收回被捉住的手,但这点程度的抵抗只是让对方更加大了力道,疼痛迅速抵达肌骨深处。
“黛西。”那人用特权阶级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口吻开腔,“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猎狐节上被猎狗追捕的狐狸,惊恐地缩成一团。”
绸带被扯开,乍现的光明中站着阿尔伯特少爷,他琥珀色的眼睛深处隐没着一丝淡微的轻蔑。
他松开我的手腕,耸耸肩。“这只是一个玩笑,可是你的反应真是无趣。”
只是一个玩笑……吗?我握着手腕上的青紫痕迹心想。
“到了,就是这里。”他指着面前的一扇紧闭的门,“来,念一声咒语,门就会打开了。”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女巫吗,难道没有学过能让门打开的咒语吗?”他的脸上分明有一些戏谑。
这又是一个玩笑吗?我突然能够理解被猎犬玩弄的狐狸的心情了。
没有得到我的接茬,阿尔伯特少爷索然无味地笑了笑。“黛西,你的专长就是叫人扫兴吗?”
他握住门上的球形镀金门把,轻轻一转,那扇据说需要咒语才能打开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我怀疑真的被人念过什么咒语。
“这……这是?”
阿尔伯特少爷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一周的时间稍微紧张了些,但好歹完成了。”
房间的窗户都用黑色的天鹅绒窗帘遮蔽起来了,阳光无法侵入,只有桌上的风灯提供着亮度不高的光明。
一只巨大的坩埚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空间,旁边的橡木长桌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各种形状的试管、药剂瓶、天枰以及其他巫术用具。墙壁四周竖着一圈木架子,一面是用福尔马林浸泡的动物标本,一面是盛放在密封容器里的草药,最后的那一面则摆满了古老的羊皮书籍。
这是每个巫师都渴望拥有的实验室。
“从今天起,这里就属于你了。”
“为什么?”
“你要拒绝吗?”
“不,我是说……阿尔伯特少爷,您为什么特意去做这些事?”难怪这一周来都见不到他,原来是为了这个房间的改建而忙碌吗?可是,从来不为别人的事情而上心的阿尔伯特少爷为什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这是诚意。”
“……?”
“我说过,希望你能留下来。可是,你总是在怀疑,一副神魂不定的样子,我想大概是我没有表示出诚意吧。”他这样说。
就一份表现诚意的礼物而言,它实在太贵重了点。
“另外,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会有人阻挡你。”
“咦?”
“之前是因为不想被你发现这个正在建设中的房间,才不允许你走出卧室,但是现在没有必要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哪怕是离开拉斐特伯爵府。”
是这样吗?为了给我惊喜才会禁止我离开,我却误以为是软禁。
“那么,黛西……”他低下头看着我,薄情的嘴唇微微上扬。“可以稍微信任我一点了吗?”

我坐在橡木长桌前,从墨水瓶中抽出一枝鹅毛笔,沉吟了一会儿,在印有绯樱的信纸上落笔。
这封信是写给加西亚的,我把刚才和阿尔伯特少爷的对话写进信里,告知他形势已经变化,我已经不再是被限制自由的人了。
“虽然伯爵允许我离开伯爵府,但是我还是决定留下来。
“他刚才问我能不能信任他一点,我这才发现从头到尾我都对他存在着戒备之心。这种不信任可能来源于我对少年时代的他的印象,但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已经不是那个无情高傲的阿尔伯特少爷了,也许是玛格丽特小姐的死让他改变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他请求我留下,我说不出拒绝他的话。而且,我怀疑之前在舞会上碰到的奇怪少女还在伯爵府里,我很想知道和她谈一谈,也许她看到了那天推我下台阶的那个人。”
笔尖顿了顿,其实那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希望能留在他身边,呼吸有他气息的空气。
这是一次冒险,我心中非常明白。但为了那个人,我愿意冒一次险。
加西亚,你一定会理解的吧。
我将信纸折了两折,放在口袋里。
呼唤仆人的银质手铃就放在桌角,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做法。
并非是不信任拉斐特家的信差,而是我想去厨房看看加西亚所说的那个送牛奶的男孩。

大概阿尔伯特少爷已经跟仆役们说过任由我自由走动的事情了,一路上都没有人对我的行踪提出异议。
穿过厨房外那条挂满常春藤的阴暗走廊时,我突然听到争吵的声音。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合理的制度早就该修改不是吗?霍特先生也同意了。”
“霍特先生作为管家的确有这个权利,但这个制度是当时夫人同意的。”
“说什么夫人同意的,其实这个制度根本就是玛蒂尔德安德森那个女人一手制定的吧,现在玛蒂尔德都……”
“够了,提起那个女人做什么,反正即使霍特先生同意,在没有经过伯爵首肯之前绝对不能更改。”
门外的我听得一头雾水,玛蒂尔德是谁?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有可能是婚后伯爵夫人带来的侍女之类的人物吧。
不过,那些家务事跟我无关,没有理会的必要,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塔维,将信交给他。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
争吵终于告一段落,厨房的仆人们四散开处理自己的工作,我趁乱走进厨房,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扫视室内,但很快有人认出了我。
“黛西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正在腌制羊排的主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有些诧异地问我。
当年经常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小黛西的主厨现在改口尊称我为黛西小姐,对此,我稍稍有些消化不良。还好,早就编好的借口没有因为大脑的停顿而延迟出口。
“嗯,我来找杯牛奶喝,我记得牛奶一向是九点以前就送来了吧。”
“这种事情您可以打铃叫女仆来做。”
我垂下眼睛,苦笑。“我自己就是女仆,有什么立场使唤别人呢。”
短暂的冷场。
“珍妮,给黛西小姐倒杯牛奶。”主厨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我。
最后一层客套的面纱都被撕了下来,无论是我还是主厨都有些无法面对对方。
被点到名的厨娘是我没有见过的新人,约莫三四十岁,一张被艰难生活磨砺地沧桑麻木的脸孔,过分圆硕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以价格便宜而热量高的土豆为主食的后果。
“给,黛西小姐。”一杯牛奶送到了我的手上,她朝我笑了笑,出乎意料的有些温柔的色彩。
厨房里并没有疑似塔维的人物,我有些失望地端着牛奶退出了厨房。
回去的路上,我攥紧了口袋中的信纸,有些心不在焉地心想明天一定要早一些来,把信交给塔维。
等等,塔维?这个名字有一些耳熟。
我停住了脚步,在记忆中翻找着关于这个名字的痕迹。
长廊上挂下的常春藤叶子簌簌作响,夹杂其中的声音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被忽略。
“喂,黛西小姐。”
长廊外那一丛香槟玫瑰中突然钻出一个少年来,他在鸭舌帽下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好慢啊,黛西小姐,害得我在这里蹲了半天。”
我瞪着他足足三四秒钟,终于认了出来。
“啊,塔维,那个时候的报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德烈先生的时候,他从街上找了一个名叫塔维的报童为他送信,记忆中报童的影像和眼前的少年重叠起来,分毫无差。
“卖报只是我的兼职之一,黛西小姐。”他恭谨地脱下帽子,行了一个礼,“现在我受雇于塞西莉亚小姐,您有什么信件要送给我的雇主吗?我可是经验老到的信差哦,绝对可以信任。”
少年露出雪白牙齿的笑容在阳光下分外明亮。
经历过厨房里尴尬的一幕后,少年毫不做作的笑脸让我的心情豁然开朗。
“那么,麻烦你了。”
Chapter 15
第二天早上,我在香槟玫瑰那里等到了送完牛奶的塔维,他将加西亚的回信交给了我。
坐在专属于我的实验室里,在风灯的火苗上烤软了火漆,我打开信,偌大一张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知道了。”
我把信纸翻来覆去地看,透过烛火研究,还是没有找到其他隐藏的字句。那么,他要说的就是这么一句冷淡的“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对于我的做法不赞成?生气了吗?还是单纯的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
猜测加西亚的用意是非常徒劳的事情,自从认识以来,我就从来没有猜对过他的心思。
所以,我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置之脑后。
信纸在手中被火苗吞噬成灰,灰烬飘洒在昂贵的羊毛织金地毯上,我可悲的女仆本能顿时发作,立刻蹲在地上将灰烬打扫到垃圾篓中。
我的手攀在墙壁旁的木架子上,蹲着身子捡完了最后一片漏网的灰烬,正要起身,突然留意到最后一层架子上有几个不一样的瓶子。
之所以留意到不一样,不单是因为它们的形状要比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小上一些,还因为瓶子上的标签陈旧斑驳,不大像是新置办的样子。
我好奇地拿起那些瓶子,辨认着标签上的字母。
那是作为配置魔药时辅助药剂的发光粉和分离剂,在泊夫蓝任何一家魔药店都可以买得到,阿尔伯特少爷刚从泊夫蓝回来,也许是从那里买回来的。但是标签这么陈旧,怎么都不像是新买的。
我拔开瓶盖,拈了一点粉末闻了闻。
这不是那种大批量生产的普通魔药店货色,里面参杂了某些特殊的东西,马钱子?五月的青苔?或许还有一些蜥蜴的粪便。这可能是某个巫师的私人改良配方,绝对不会对外出售。
我拿起最后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标签上的名词让我呆了呆,回过神后,我第一时间扑到桌边打开了巫典。
翻到魔药一章,我的手指顺着书页下滑。
找到了!
留影粉,高等级难度的魔药,能够重现之前曾经发生过的一部分影像。
这种程度的魔药基本不会在魔药店出售,因为原料稀缺,配置繁琐,需求又极其少,更重要的是越是复杂的魔药越是凝聚了巫师的智慧和经验,能配置这种魔药的高级巫师绝对不会希望自家的制药秘方外泄。
不是买来的吗?那么,它们到底是怎么会到这个架子上的?
我将瓶子翻过来,瓶底铭刻着小小的两个字母——MA,看上去像是个人名的缩写。
这看似是条线索,但想从这一点推测出什么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名字缩写为MA的人实在太多了。
比如当年的玛格丽特小姐,她就经常使用玛格丽特奥斯汀(Margaret  Austen)的缩写MA,她的手帕上绣着的就是这两个字母。
另外……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厨房里听来的那个名字,玛蒂尔德安德森(Mathilde  Anderson),它的缩写也是MA。
所以说仅仅从这两个字母中推测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是完全不可能的,我放弃了深入思考下去的想法。

虽然心中重重迷惑,但比起对制药者身份的猜测,我对于这瓶魔药本身的兴趣更大一些,自从离开泊夫蓝来到这个巫术荒漠的岛国以后,这是我第一次亲身接触到高等级魔药,而不是通过书本阅读那些艰涩难懂的条文解释。
我满怀欣喜地将留影粉拈了一点在试管里,企图分析其中的成分,然后自己动手配置。
架子上的原料很充足,巫典上有简单的配置步骤,手上又有现成的成品,从理论上来看配置一份留影粉基本上是不存在问题的。
但是,失败了十七次之后,蹲在坩埚前灰头土脸的我终于意识到留影粉之所以被归纳进高级魔药一栏里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我这个十四岁就脱离正规巫术学习,靠着在土伦监狱里一点草药配置经验就妄图挑战它的蹩脚女巫来说,能成功的话简直可以归入不可思议事件簿。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念当年在巫师学校学习的时光,如果一直接受那种正规巫术教育的话,我说不定已经得到卒业证书了,而不是现在这副连个最基本的飘浮术都没有办法使用的末流女巫。
不,也许连末流的女巫都算不上,现在的我除了会配置一些基本的草药以外根本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真是可悲啊。
这样想着,我对于这个能配置高级魔药的MA就越发敬佩,握着那瓶留影粉爱不释手,离开实验室的时候都舍不得放下,顺手就放在了口袋中。

在留影粉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走出实验室时已经入夜,我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脚步声被厚软的波斯波利斯地毯吸收,四周越发寂静。
走过拐角的时候,身后传来低微的笑声,我自然地朝后望去。
一顶帽子飘过视线的边缘,倏然不见。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缀满玫瑰飘拂着帽纱的帽子实在太独特,仅用一眼就可以断定它的主人的身份。
她果然在伯爵府里,我毅然转身追去。
“请等一下!”
一定要找到她,那个时候在庭院里,她就站在我的对面,很有可能看到了那个推我下去的人。而且……她和阿尔伯特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个疑问久久埋藏在心底,远比前一个问题更让我在意。
回应我的是一阵飘忽的笑声,犹如一根幼细的游丝,牵引着我的脚步。
那个披满蕾丝的身影在两楼的走廊尽头失去了踪迹,我站在她消失的地方,望着面前的那扇门。
难道她躲进了这个房间?我迟疑着,尝试拧了拧门把手。
没有动静,这扇门是紧锁着的。
我退后了一步,环视四周,忽然发现这扇门和旁边的并不相同。
花梨木制成的门上有一些龟裂的痕迹,门扇的四周蔓延着浅淡的黑色,像是被火焰舔舐过,门缝底下的地毯也有不同程度的烧焦痕迹。
这扇门曾经被从内部延伸出来的火舌炙烧过,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破损到这种境地的门扇为什么还不更换呢?
像拉斐特伯爵府这样延绵数百年的老牌贵族家庭对每个细节都非常讲究,能够允许这种破坏府邸形象的门存在本身就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探究的心思占据了上风,我从头发上拔下了一根发夹,捅进门锁里。
门开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火灾过后的景象,以正中的床为圆心,火焰肆虐后的痕迹向四周辐射开来。最中心的床已经是一块巨大的黑炭,靠近它的地毯窗帘家具也成为了焦炭中的一份子,只有靠近墙壁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些卷翘的地板没有受到荼毒。
被这副火后的景象所震撼的我情不自禁向前迈了一步,刚刚进入房间,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那扇门竟然自动的关上了。
怎么回事?我拉了拉门,无法打开,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喂,开门,是你吗?开门。”我的心中掠过那个蕾丝少女的身影,双手敲击着门板,但是门外再无声息。
我试图用发夹开锁,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招好像失效了。我用尽了从土伦监狱里学来的开锁手法,可是门锁始终捍卫着它的职责。
我被关起来了!
这个认知一下子进入我的大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后,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阿尔伯特少爷发现我不见了以后一定会来找我的,拉斐特府虽然大,但是动员所有仆人的话不用多久就可以找到我,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想明白这一点后,心中的一点惊慌立刻就消失了,我甚至有心情探究起这个房间了。
我踩着咔哒作响的焦炭走到房间正中心的那张床边,在火宅之前那一定是一张非常华贵的床吧,但是现在只剩下一团勉强可以辨认形状的黑炭。
从这些痕迹来看,火灾是很久以前发生的吧,但是为什么不清理一下呢?就算不重新修缮,总该把这些垃圾清除出去吧,像现在这样用门锁一锁了之是为了什么,不大像是拉斐特府的完美作风。
我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转身的时候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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