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贤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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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朝廷前后拨款三万余两赈灾，若是这些银两都送到了灾区，都花在灾民身上，绝不可能发生灾民落草为寇的事情。可惜的是，”上官仪提高了音量，“有人中饱私囊，贪污灾款，以至于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的灾银都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你是说，有人贪赃枉法，不顾百姓生死，私吞灾银？”安延实在不能接受有人贪他选秀的银子。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忍痛割爱？全便宜了一帮连百姓的活命钱都贪的混蛋！
上官仪堂下拱手，“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先彻查灾银贪污一案。将涉案官员全部揪出，让他们把吞下的赃款吐出来。贪官一除，皇上拨下的灾银收回来，何愁没有银子修复工事，安抚灾民？只要能有安稳的日子过，没有百姓愿意做流寇。这样一来，流寇的问题，亦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
安延甚觉有理，正要拍板叫好，没料到底下一片反对之声。
工部上报，“皇上，洪水方退，大批难民无家可归。这修复城郭的工事哪里能够拖延？等到上官大人整治完贪官，大批郡县都变成废墟了。”
兵部也说，“皇上！流寇眼下势力尚小，还可压制。若是拖延，只怕势力越来越大，无法控制。臣等不知流寇究竟是什么人，但荆州流寇已经严重影响到周边各州，百姓怨声载道。皇上或许同情这些流寇，但是更多的百姓却深受其害，难道要将他们置之不理？”
户部则道，“上官大人说话言之凿凿，却毫无根据。下放到各郡县的灾银数量和去处，户部都有存档，一直没有任何问题。上官大人只听街头传言，便以此为据，像皇上进言，实在不负责任。”
“……”
安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件事情怎么这么复杂呀？
见底下还有人要说话，安延立刻出声阻止，“够了。朕累了，今天就到这里。此事容后再议。”
安延说完，也未等朝臣唱诺，便下了龙椅。
“对了。”安延走到一半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看上官仪，“记得去接令尊。”
上官仪有些惊讶地看了安延一眼，随后跪下，“恭送皇上。”
百官见了，急忙跟着跪下。
等安延走出金銮殿，百官渐渐起身，各自下朝出宫。

今日是上官仪出任左相的第一天，照理来说下朝之后各官员该来向他道贺才是。可是来跟他说恭喜的人寥寥无几。
“贤侄。”
上官仪正要回家，被镇国公几步追了上来。
上官仪见了镇国公，恭敬地行了个礼才唤，“方叔叔。”
镇国公与上官丘一同追随先帝打天下，两人私交甚好。后来上官丘闭门不朝，镇国公却依旧兢兢业业地保卫着大玄的国土，与先帝在时并无二样。
“恭喜你做了左相。”镇国公朝上官仪道了声贺。
“多谢方叔叔。”上官仪不咸不淡地回。
镇国公却有些看不过去，“皇上是个好人。你爹对皇上偏见太深了。”
上官仪不过轻轻巧巧地一句话，“好人不一定能做好皇帝。”
镇国公被他一堵，劝不下去了，只能转移话题，“你今日说那番话到底什么用意？”
上任的第一天，上官丘就成功地把朝中的官员都得罪了。先是含沙射影地说有人贪赃枉法，而后的献策，更是直接断了户部、工部、兵部的财路。百官不恨死他才怪！
上官仪神色不变，“我不过说实话。”
“实话？”镇国公一阵笑，“你们上官家的人，说话不绕个弯子就不会说话似的。我不信你没有别的意图。不过，你把朝臣都得罪光了，以后怎么在朝中做事？”
“方叔叔有所不知。”上官仪对镇国公道，“小侄今日入朝，实在是情势所逼。不过，”他顿了顿，“小侄相信，明日请求皇上将我免职的折子一定可以堆满皇上的书案。”

上官丘料得不差，第二天弹劾上官仪的折子便雪花般地飞进皇宫，将御书房的书案堆得满满的。
不过安延的反应，他绝对料不到。
“哈哈哈哈！”
潘芙蓉捧着茶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就看见安延捧着折子看得直乐。
“皇上在笑什么？”潘芙蓉将茶盏放到安延手边，好奇地问。
安延笑累了，先拿起手边的茶喝了口。茶香绕鼻，温度刚好。
“今日有好多折子，都是弹劾上官仪的。”安延向潘芙蓉解释，“也不知他们哪里打听来上官仪这么多事，简直比话本还精彩。有说他酗酒的，有说他仗势欺人的，有说他辱骂师尊殴打同窗的……朕倒看不出，上官仪居然有这么多坏毛病。不过有几本特别好玩，”安延指了指面前的折子，“这本折子上，说他三年前去长安街一家小茶馆喝茶，少给了一文钱。你说上官仪得多么人尽皆知，才会事无巨细都有人记得？”
“还有这个，”安延又抽出一本，“说他在赏花会上，偷偷摸进一户官家小姐的房间，趁着午休轻薄人家……朕看到这里就笑了，怎的上官仪，也做朕做过的事？”
“噗！”潘芙蓉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抽掉安延手中的折子，潘芙蓉在安延身旁坐下，“皇上是皇上，上官仪怎么能跟皇上相提并论？”
安延顺手将她捞过，先在她额上轻点一下，“那日若朕不进去，怎么会遇到皇后你？”
潘芙蓉趁势窝进他怀里，微笑着放柔了声音，“那日若不是皇上舍身相救，臣妾怎么会爱上皇上？”
“恩。”想起初见潘芙蓉的样子，安延只觉心里一片柔软。
“皇上记不记得，”潘芙蓉勾着安延的衣带，水眸中一片清明，“成亲那夜，你说你不仅愿意娶臣妾的妹妹，也愿意娶臣妾。”
安延想了一会儿，点头。
“那……”潘芙蓉撩眼看他，“皇上现在，还想娶臣妾的妹妹吗？”
“恩？”安延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上头，止不住愣了一下，“皇后的妹妹……叫什么来着？”
“潘菡萏。”潘芙蓉答。
“潘菡萏……”安延又想了一会。那日初见她时的惊艳感觉还能想起一二，但是那人的脸早已模糊不清。当初他还心心念念地想娶她来着，可是这一年多来，他根本就没想起过她！
“妹妹而今依旧待字闺中，皇上还想不想娶她？”只听潘芙蓉继续问。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加班到十点半，今晚加班到十点。预计还有更加严峻的加班在后头。
好困好累……




、第　59　章

说不清为什么；安延有些不太高兴，“皇后为什么突然提起你妹妹？”
潘芙蓉垂首躲开安延探究的目光；言语闪烁，“臣妾只是觉得，臣妾已经霸着皇上好久了。”
也曾有大臣对潘芙蓉独宠后宫提出异议，当时他勃然大怒，为潘芙蓉据理力争。他觉得他无法忍受他人诋毁他的皇后。他的皇后如此贴心、温柔、贤惠，他怎么能让人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她的不是？
可也许正是因为她贤惠；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安延理了理思绪后，觉得自己完全理解潘芙蓉的想法，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他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心里的不舒服；一直挥散不去？
“宫里确实好久没进新人了。”他出声附和，“既然皇后有意，朕便下旨让你妹妹入宫，这样你也有个伴。”
安延说着，便要拟旨。那厢潘芙蓉急忙压住他拿笔的手，急切中带几许娇嗔，“皇上，臣妾还没说完呢！”
安延有些沉闷的心情因这句话微微扬起，不自觉高兴地丢了笔，他的言语温柔，“好。朕听你说完。”
潘芙蓉察觉到他情绪的跃动，知道此时安延是最好说话，忙尽快切入正题，“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臣妾的妹妹素来自恃美貌，心高气傲。她要是知道皇上之所以让她入宫都是因为臣妾，势必心中不悦。所以皇上若是真想娶她，还得亲自登门，方显诚意。”
安延听说美人如此有个性，好奇心被勾起，一下忘了自己刚才还不高兴，“这有什么难的，朕便走一趟御史府，看看她究竟如何美貌。”
潘芙蓉听他口气，好像从没见过潘菡蓞似的。要知道当年他乍见潘菡蓞，可是完全不顾潘作人的品级，破格将潘菡蓞封做妃子。这不过年余，他竟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个曾经让他惊为天人的女子了。不过，好在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她成功挑起。
“唉……”她轻叹一声，继续引导话题，“可惜妹妹现在不在家。自我出嫁，妹妹便到充州去看望大哥。也不知道充州究竟如何的好，竟叫妹妹住了一年多也不肯回家。”
潘菡蓞不回家的原因自然是不敢回家。而潘芙蓉如此肯定她就在充州的原因是，潘菡蓞一个千金大小姐，能去的地方不多。而会在得知她抗旨逃婚后，还敢收留她的人，也就只有那个家里唯一敢跟父亲叫板的能耐大哥了。
安延听后只觉可惜，不过也不坚持，“既然如此不巧，就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纳妃子。
“皇上，”潘芙蓉却突然抬首看他，目光灼灼，“臣妾想去充州。”
“胡闹！”安延着恼地喝了声，同时勾着潘芙蓉腰的手不自觉收紧。
堂堂皇后，哪有随意出宫的道理？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礼教和规矩。她说要走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若不在，他怎么办？这一年多，他们几乎朝夕相对，他已经过于习惯她的存在，几乎不敢想象没有她陪伴的日子。
“皇上，”潘芙蓉居然无视他的火气，不依不饶地争取，“臣妾还从来没有出过京州……”
“这是什么借口？”安延想到她居然有丢下他出宫的念头，一颗心都快揪成一团了，“朕也没出过京州！这有什么了不起！”
潘芙蓉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明眸，愣一下后，冲他讨好地笑了，“那皇上陪臣妾去充州，好不好？”
“朕……”安延到口的拒绝在她满是期许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吞了回去。
他实在不忍心见到她因为他的拒绝失望的样子。
“皇后……”安延有些吞吐。
“皇上不想出去走走吗？”潘芙蓉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说话，“皇上的天下这样大，锦绣河山，秀丽风景，皇上却没有亲眼看过，难道不可惜吗？”
安延垂首不语，明显动摇了。
潘芙蓉继续再接再厉，“臣妾听说历史上许多明君都爱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皇上何不效仿古人，微服出巡？”
“可是，”安延已经习惯于尽量满足潘芙蓉的要求，虽然潘芙蓉这次的要求根本上于礼不合，但此时他的主观意识已经偏向于同意潘芙蓉的请求，让她高兴。
只是隐约间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下意识地拒绝着，“而今朝中事多，朕走不开。”
“不是还有上官仪吗？”潘芙蓉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朝中既然这么多风言风语，皇上何不干脆给他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若是皇上回来后，朝政恢复次序，说明上官仪确实足以担当左相一职。若是他毫无建树，说明他也不过名声在外，其实名不副实。正可遂了百官的愿，将他免职。”
安延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对上官仪的印象很好。他觉得上官仪虽然有点脾气，但为人孝顺，处处护着他父亲。人说百善孝为首，他心里早认定了他是个好人，所以即便弹劾他的折子堆积成山，他还是倾向于相信上官仪。
潘芙蓉进来之前，他就在想，该找个什么理由护住上官仪。潘芙蓉方才的提议，令他茅塞顿开，给他机会让他有所作为，不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了吗？
得了主意，安延很是高兴。却不想，潘芙蓉比他还高兴，“皇上答应了？”
安延忙不返点头，“当然。”
潘芙蓉即刻兴高采烈地从他身上起来，“那臣妾这就去准备出宫的各项事宜！”
等安延反应过来，潘芙蓉早没了人影。话说，话题是什么时候回到上官仪身上的？他又是什么时候答应陪她出宫的？
算了，不计较了。难得她这么开心……

“这怎么可以？”小李子失态地尖叫出声，全顾不得对面就站着当朝皇后潘芙蓉。
“本宫不明白有什么不可以，还请李公公赐教。”潘芙蓉淡定地看着小李子，神态自若地问。
小李子是真急了，“皇后娘娘，皇上出巡，那可是天大的事，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再者，您去哪儿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去充州？充州刚历了水灾，灾民四处流离，还正乱着呢！况且临近的荆州还有流寇作乱，皇上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正是因为荆充二地的黎民百姓在受苦，皇上才要去体察民情，还百姓一个公道。”潘芙蓉义正言辞地回他。
小李子继续不淡定，“可是皇上他不可能……”不可能为了这个原因突然跑到充州。他服侍的这个皇帝，最怕麻烦，最爱享受，根本不可能为了百姓疾苦跑去吃苦！
不过这些话，小李子自然不敢说出口，正要换个理由再辩，潘芙蓉已然不耐烦，“本宫不过传达圣谕，李公公若有疑问，尽可亲自去问皇上。”
潘芙蓉撂下话便走，小李子于是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皇后娘娘。
诚惶诚恐的小李子思前想后，觉着自己这个奴才虽然有许多小缺点，但就冲着安延平日里对他的纵容和照顾，他怎么着也得忠心一回，把出巡的事弄清楚，力劝皇上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这么想着，小李子脖子一横，无所畏惧地到御书房找安延问话来了。
“皇上。”小李子朝安延行礼。
正在看折子的安延头也不抬，“什么事？”
这段时间安延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有空就钻进御书房看折子。其实他看得出来，安延看折子看得非常辛苦。这二十多年来他根本没关心过朝政，这短短一个月里想把朝政摸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他就想不通了，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支撑着安延坚持下去？
“方才皇后娘娘来传话，说皇上您准备微服出巡到充州，令奴才开始着手准备皇上出宫的各项事宜。”
“嗯。”安延应了声，完全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你替朕张罗一下，皇后也去。”
小李子有点想哭。这么大的事能被安延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他是不是该夸一声皇上您真有王者风范？
“皇上，”小李子苦口婆心地劝告，“出巡是件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至少要提前三个月挑选仪仗队和御林军，还要通告沿途各州郡，清理街道，做好防卫，保障皇上您的安全。”
安延听罢只是皱眉，“这么麻烦？”
小李子严肃点头。果然，安延是不懂。
可是安延的下一句话直接吓到他了，“传令下去，一切从简。朕想快去快回。”
“皇上您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充州呀……”
还没来得及细说，就听门外有人通报，“左相大人到。”
安延听到通传，应了声“宣。”
趁着上官仪进门的当口，他转过来对小李子吩咐，“这事你就照皇后的意思办吧。她说去哪就去哪。”
可是……小李子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诺诺地回了句，“是。”
皇后娘娘办事素来周全，她既然敢叫他问，自是不怕他问，他真是多此一举了。
待他重新立定，上官仪也进来了。
“微臣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召见，有何要事？”上官仪行过礼后，抬首对上安延，气定神闲。
自前几日他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之后，他便等着看安延如何处理百官集体弹劾他的事。虽然他的目的是想借百官的力量从朝中脱身，不过经过上次跟安延的接触，他开始有些期待安延的表现，想看看他还会给他怎样的意外。
“上官爱卿，坐下说话。”安延让他在太监搬上来的椅子上入座，态度亲切，与朝堂上见面并无二样。
“今日唤爱卿前来，确实有要事。”安延客套过后，开始步入正题，“朕想出宫一趟。”
上官仪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安延召他进宫，说的第一件事，竟跟百官的弹劾没有半点关系。
“皇上想去哪里？”上官仪问。
“朕想微服去趟充州。”安延不紧不慢地回他。
上官仪却止不住心中一震。
充州。这时候去充州，莫不是真的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想亲自去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