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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染沉吟-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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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尝试都没有结果,左叛有些烦躁地扔下机括,踱开几步:“二伯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浪淡然一笑,道:“没有为什么,因为二当家根本就不是自己打开机关离开的。我封住了他周身穴道,他根本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终究还是轻看了子午夜。”古浪微微苦笑,“想必他离开后并没有走出左家,而是留在了葬樱阁里。他是个聪明人,一定是发现清儿不见便凭迹寻到了床上的机关,躲入其中,又在我们放松警惕之时带走二当家,破坏了机括。”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简单,听起来却有些复杂,左叛不由愣住。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忍不住微微一笑:“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古浪不理他。

沉默寡言是骆易的特权,很少见古浪不搭理人的,左叛狐疑问道:“你在想什么?”

古浪道:“我在想子午夜在想什么。”

左叛又怔了一下,却听古浪若有所思道:“如果我子午夜,想要覆灭整个左家,手上已经握有足以要挟你的骆十七郎,足以与左家相敌的中原七派之力,还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迟迟没有动静,又是什么让他冒险来到你身边,留在左家,还带走了左二当家……”

“走,去千机营。”左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白樱沙然作响,拂落一地霜寒。古浪看着话音未落已先行一步的左叛,叹了口气,只得闭上嘴,随后跟上。

天秤星子。

——这是古浪第一眼看到天机营时所想到的,也是唯一能想到的。青玄的石阶,拾级而上,仿佛踏过无数左家百年来依稀而厚重的过往。没有任何一处机关暗藏,然而不增一分不减一毫,古朴平实中却依旧透着让人不敢细察的气度。

“这是左家唯一一个没有机关的地方。”左叛站定在石阶前,语声中带着信然,“只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就不需要。”

古浪淡淡一笑,未置可否。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左家人不希望千卫明白机关之术。不过既然左家人都不愿说出来,他也没有必要提及。再者,他着实有些好奇,左亚子、雪尤清和子午夜左叛带他来千机营,

走进千机营的会堂,左叛的脸色就开始有些阴晴不定。这里是决定他父母生死的地方,也是他最不想回忆的地方。过去,他或许还能去怪左三,而现在连左三也不在了,怨无可怨,恨无可恨,惶无可依。

古浪并不知道这会堂背后的故事,左叛不说,他也不会去问,只是有意换开思绪,道:“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左叛屏退堂中千卫,轻轻叩击着会堂的桌边,问道:“你可知左家的机关命门在哪里?”

“难道是在你敲的地方不成?”古浪揉了揉鼻子,又苦笑着摇头。从未来过千机营,这个问题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也未必想得到答案。

没想到的是,左叛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掌中用力,竟将整个桌面吸附于掌心,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古浪眼尖,一瞥之下就脱口道:“这不是‘君子剑’鲁老前辈的默掌。” 默掌之所以称之为默掌,固然是因为掌力凝胜于发,然而既是意在伤人,自然气力最终还是要向外游走,而抬起石桌的这一掌,分明就恰恰与普通的掌力反道行之。

“就知道你会看得出,”左叛似是一笑,伸手一拦,示意古浪不要走上前来,“左家所有密道的出口都在这里。所以,无论是清儿、二伯、左无颜还是阿夜,都会回到这个出口。”

古浪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计较我不让你过来吧?”左叛有些不解地干笑一声,摊开双手,“你知道这下面毕竟是……我是左家家主,总要对左家人交代得过去……”

古浪轻轻摇了摇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总要对左家人交代得过去。”

“不是这句,”古浪轻叹,苦笑,看来左叛还没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无论是清儿、二当家、左无颜还是子午夜,都会回到这个出口。”

“不错,那有什么……”左叛语声蓦地一滞,摇头笑道,“你是说左无颜吗?早在你到葬樱阁之前,阿夜就已经……”

“左叛,”古浪平静道,“你知道自己不会骗人的。”就算子午夜一早把左无颜和剪眉秋娘的事告诉左叛,也绝不会有时间,更不会有理由告诉左叛他会把她们带入密道。

这句话说出,仿佛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高墙,咫尺之遥,却再一次在怀疑和隐瞒中迈不开脚步。没有窗的会堂没有一丝暖意,笑容僵在左叛的脸上,化作眼底看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家主。”说话的是左家的千卫,此刻他方才看到古浪和掀开的桌板,立刻垂下头去,“不知家主……”

“谁让你进来的?”看到屏退了所有人还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左叛有些不耐,“还不快说是什么事?”千机营的会堂就算是左家人也很少能有机会进来,让千卫看到古浪一个外人站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合规矩。

千卫怔住,垂首道:“属下鲁莽。”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就这样闯进左家最机密的地方吧?”左叛冷笑道,“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不会不比我清楚。”

“左叛!”古浪皱眉,有些听不下去。

左叛抬手制止了他,淡淡道:“阿浪,这是我们左家的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语声虽淡,却已自有了不怒而威的气派。

古浪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什么。左叛既已言明这是左家的家事,他便自当尊重左叛的决定。便如左叛自己说的那样,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有很多事,并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性。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就在他几乎要以为左叛想借这名意外闯入会堂的千卫避开先前的问题时,左叛忽然说出了四个字。

“你先出去。”

看着千卫消失在门口,左叛上前一步,搭上古浪的肩膀,道,“我想当务之急,应该是把二伯和清儿找回来。阿夜说过要岭南血债血偿。如今他人就在岭南,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我们……”

“青城、崆峒藏于回风客栈,峨眉、武当和少林露宿林郊,青锋部分已潜入左家后山,海乌帮本就距左家不远,中原七派埋伏在左家四周三里之内,‘圣千手’唐御已经成了扮作了左家千卫,子午夜今天夜里就会动手,作为手下千卫成群的左家家主,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守在这里,打开石板,告诉我左家所有密道都与此处相通的秘密,无异于告诉子午夜可以从包括葬樱阁在内的左家任何一个出口离开。这些……不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

古浪笑着一拂,震开了肩膀上的手,似是玩笑,却又带着几分认真,“我只问一句,如果子午夜用十七郎要挟你,你打算怎么做?”

左叛似是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归尘针上的毒换做了“生无可欢”,左叛不说,便没有人知道。如果子午夜不知道,便会认为骆十七郎不死不过是因为蛊毒的支撑,完全没有用来要挟左叛的价值。同时,一旦骆十七郎有什么不测,骆易就算活下来也一定和左叛反目,不会插手左家的事,子午夜也就不会再找上他。然而如果事情变成这样,那么子午夜手中唯一的筹码,便只剩下了雪尤清。所以左叛说了,说出了“生无可欢”的真相,说出了骆十七郎不会有事的真相,说出了骆易没死的真相——为了保住雪尤清。然而他说出一切,却并没有把骆十七郎的解药给子午夜,分明就是为了……

“没什么,看来是我多心了。”古浪想通了全局,却没有想到左叛会有此反应,只觉得心中隐然一刺,刺得嘴角勾起言不由衷的笑容。听到左叛与子午夜对话的那一刻,他几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重担,因为他以为,雪尤清既然没死,左叛便再无心结。

然而,事实却往往不遂人愿——走差一步,便再难回头。

此时此刻,纵使是性子直如左叛,也听出了古浪的言外之意。走开两步,他压住情绪,沉声道:“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无非是想说我有意放弃骆十七郎。我知道,虞沉雁的事让你一直觉得欠了小骆什么,所以千方百计都要保住骆十七郎。但就算你古浪再聪明,也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古浪没有说话,他在等左叛解释。

“我不知道中原七派的动静,也没你那么周全想到阿夜会从别的出口离开,更没想过阿夜会用骆十七郎来要挟我,”左叛顿了顿,一字字道,“这就是我的解释,信不信由你。”

“其实,你不用解释什么,”古浪轻笑,却没有一点笑意,“今天夜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有答案。”

第60章 究竟是谁

走出千机营,古浪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石阶。岁月的打磨下,如镜的青石仿佛能映出过去的自己,带着笑意遥遥看来,有不解,也有不满。

为什么没有选择相信左叛?他这么问自己,却问不出答案。左叛说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虞沉雁的死,骆易不用也不会变成如今的将军剑,这是他的责任。然而,即便不是因为骆易的关系,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一个人被安排去牺牲,即便是代替清儿。

一边是左家和雪尤清,一边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没有立场去劝阻左叛,但他同样没有立场让自己冷眼旁观。薄刃在袖中一颤,古浪叹了口气。丁笑只做该做的事,师父是这么教他的,但如今的他,究竟该做什么?

即便不顾左叛的解释,也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决。

他们还在苏州城里的时候,骆十七郎就已落入了子午夜的手中,中原七派也早已落入他的掌控。那么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从要挟骆易到逼雪尤清回荒门,从石宫中的锦帕到葬樱阁的揭开面具,又都是为了什么?

曾经以为,子午夜想要的是与雪成陌联手,让荒门与左家两败俱伤。然而现在已经知道雪成陌就是卓三娘……骤然,一个念头如白电刹那间划过脑海,令他几乎站不稳脚步。

早已有过的疑虑,却在太多的意外里忘却了——卓三娘的师父,给她锦帕的那个人,子午夜顾忌的那个人。

如果是这个人想要掌控天下正邪两派之势,如果是这个人握有中原七派的实权,如果是这个人要荒门与左家两败俱伤,如果是这个人利用了卓三娘又与子午夜合作,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答案。只是……藏得如此隐秘,难道说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古浪停住了又一次踏上青石台阶的脚步。有些事情自己明白就行了,不是信不过左叛,而是,他信不过左家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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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你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否则,还能怎么做?”左叛一笑,反问这唯一一个还会叫他“七哥”的人,“其实能骗过阿浪,我已经很满意了。”

“可是他是想帮你的。”

左叛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了解他——他不是想帮我,他是什么人都想帮。小骆、十七郎、清儿、左无颜、卓三娘、小九,甚至是你,阿夜。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放眼天下,有几个人的身手快得过饮风?”

“帮我?”子午夜笑容中多了几分古怪的意味。密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里的左叛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哪里?”

安静的声音,在角落轻轻传来,如薄雾般飘渺地有些不真实,却在那一个刹那,让左叛几乎无法呼吸。

子午夜似是感觉到了左叛的情绪,轻笑一声道:“这里是左家的密道,嫂子。”

嫂子?雪尤清微微有些迷茫,这不是左小坏的声音:“你是谁?”

子午夜冲左叛努了努嘴,才想到左叛是看不到的,悻悻然道:“七哥,还不开口说话?”

一声嫂子一声七哥,纵然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不知身在何处,雪尤清也明白了左叛就在身旁。一丝异样的情愫浮上心头,轻轻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日随齐白鹿离开,未走多远就无由地昏睡过去,然而此时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却仍然是离开前发生的一切。

——“我不走!”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说得最坚决的三个字,然而却没有从那个人那里得到相应的回答。

一只手揽上了她单薄的肩,却被她似是无意般,轻轻避开。

“清儿……”或许是沉默了太久的缘故,左叛的语声有些沙沉,“那天在天然居……我不该让你离开。”

天然居……淡悠悠的苦笑泛上雪尤清的嘴角,如心底沧海桑田般的感慨。从江南到西郡,从西郡到漠北,又从漠北来到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曾经浓烈的情感,也已渐渐淡去,淡得连自己也看不分明。

拥起怀中清冷如月地人儿,左叛喃喃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无法忘记,看到那具没有呼吸的冰冷尸身时,肺腑间撕裂般的疼痛。那样的疼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他再也不会放手。

然而,当微凉的手推开他的时候,他却依旧无可奈何,只能放手。

“清儿……”

雪尤清轻声道:“有些事,我还没有想清楚。”

左叛怔住,不由问道:“什么事?”

雪尤清没有开口,却是子午夜回答了他的问题:“嫂子还没想清楚的是,她喜欢的到底是古浪还是你,七哥。”

简简单单的回答,却仿佛一柄利刃,割开了左叛所有忍耐的面具,脱口问道:“清儿,阿夜说的是不是真的?”

雪尤清没有出声,只是轻轻颔首。细微的动作,再明白不过。

“好,好,好,好……”一连四个好字,掩去了左叛眼中的失落,却掩不去气息中的滞涩。只是那一瞬的滞涩,却让雪尤清心中莫名地一刺,如墨的黑暗中,没有焦距的瞳仁竟也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她对古浪,便如古浪对她,一切不过是误会?清楚地看出,古浪心中真正的那个人是胭脂,那么她心中的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安安静静地看清自己的想法。

“那么……你又是怎么会知道的?”左叛问,却是问的子午夜。

击掌声在密道中响起,随着子午夜的轻笑:“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左叛,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果然不愧左亚子和左三都选你做左家家主。”

左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子午夜笑了笑,忽然翻手击昏了身旁的雪尤清:“我的意思就是——从江南到这里,嫂子会有现在的结果,都是我一手造就的。”

左叛一时间无法消化他的回答。

耀目的火光晃得密道中的一切有些不真实,再次睁开眯上的双眼时,左叛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子午夜悠悠然倚坐,身边除了昏迷的雪尤清,被制住的左亚子、左无颜,竟然还有神智未清的骆十七郎。

“阿夜……”左叛怔怔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左无颜虽然被制住了手脚,却并未被封住哑穴,见状不由冷言讥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做什么左家家主?”

左叛皱了皱眉,冷声道:“我没有问你。”

子午夜勾唇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左叛面前:“你没有问她,但她说的很对。像你这样的蠢货,根本不配做左家家主。”

凉意从心底泛起,浸透了四肢百骸,左叛似是有些不相信地勉强笑问:“阿夜,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是……你的容貌……”

子午夜绝似司徒寒澈的眼中,笑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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