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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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林读了半天，觉得索然无味。再说，美人鱼再美，也比不上他身边躺着的真品。他看看李玉涵熟睡的脸，很明显，红枫叶她不喜欢，天鹅她也不喜欢，那她来这里看什么的……
斯特林合了导游手册，他今天坐了一天马车，也觉得很累，干脆也躺下。借着座灯的光，他像往常一样抓住了李玉涵的手，她也仍旧没有反应。
这是一个半月来，男人最大的努力成果，就是在每天夜里试图靠近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经过无数次努力，最后总算能心满意足地把她圈在怀里，现在就算抱着她也不会有反应，不会一个翻身跃起把他踢下去，也不会瞪着她圆圆的眼睛，用眼神逼他规矩点。
他亲了亲李玉涵的额头，她果然全无反应，只是昏昏睡着。那样子有点像以前故事中的睡美人。
睡美人，小时候他也听过一些童话故事，白雪公主灰姑娘什么的，却从来没有听到过美人鱼。
很多年后斯特林想，要是他能早一点读懂美人鱼的故事，那么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够避免。
可是当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无论看到怎样的命运暗示，还是不会懂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一到，斯特林准时醒来。他感觉到自己身边是空的，李玉涵又不在，她又独自出去了。
斯特林感觉到清醒的李玉涵对他有微妙的敌意，这个敌意从她回来后就有了，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婚后恐惧症吗？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哩。
他起床洗漱。七点半，有穿着白制服的侍应生推着餐车敲门。侍应生把餐车上的面包牛奶一一摆在桌子上，“这是您的早餐，先生。”
“可我什么也没点啊。”
“哦是那位夫人在离开前给您点的。祝您今天愉快，先生。”
斯特林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李玉涵已经在楼下吃好早饭并且出去了，他有些纳闷，又随口问了一句今天的报纸有吗？
对方说报纸早就送到了，“还有一份邀请涵。”
斯特林在壁炉上找到了那份邀请函，是斯坦佛家族的当家人寄过来的，既然帝都的将军到了丹麦行省，那自然是要尽一份地主之谊的。
斯特林又拿出今天的报纸，出于军人的敏感，他摸了一下，便发现报纸少了一张。少一张摸在手里的厚度就不一样了。
斯特林走到楼下，拿起公用报纸翻了一下，他找到被拿走的那张，说的是沙特王后欧忒耳佩近日诞子，国王喜获麟儿。
原来是这个消息。
斯特林回到房间后，端着咖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在废纸篓里找到了被团成一团的这张报纸。他把它仍旧团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然后打开窗户扣，走到了阳台上，上午十点的人陆续多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可是天却渐渐暗下来，似乎要下雨了。
斯特林把杯中的咖啡喝掉，拿了把伞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1

111、108斯坦福家族　。。。　
　
　
美人鱼铜像位于城外跟海水相交的地方。
据说远望这铜像，看到的一名人身鱼尾的美人鱼，坐在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恬静娴雅，悠闲自得；但当走近这座铜像，看到的却是一个神情忧郁、冥思苦想的少女。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李玉涵也想知道，美人鱼在想什么。
她这一生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关于美人鱼的。
李玉涵穿着一件黑色长到脚踝的大衣，安静地坐在美人鱼铜像前，想着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从她被师父抽断肩骨前就已经开始思考，现在也不过是把问题再咀嚼一番。
在美人鱼的故事中，美人鱼失去了生命却获得了灵魂，也即意味着灵魂和生命是对立的。而李玉涵这一生，最渴望获得的是灵魂，最不愿失去的，是生命。她有些苦恼，她很想获得完整的灵魂，却不愿意失去生命。
可是这在与斯特林同轨的生命中，是很难做到的。
美人鱼获得灵魂的契机是爱情，而李玉涵获得灵魂的契机也正是爱情。成为完整李青的最后一步，是去爱那个人，然后灵魂完整，她完全成为李青，然后……
然后便是死亡。
用死亡印证的爱。
在死亡中获得完整灵魂。
这便是美人鱼故事的真谛。
“……”
璀璨说的没错，她因为一时冲动，答应和斯特林携手一段人生路途。可是现在她有些后悔了，结婚的代价不是她愿意支付的。
她现在心中非常后悔，却又找不到后悔的理由，就像美人鱼一样。她在思考，却不知道答案。
美人鱼不会告诉她答案，她得自己坐在这里费力地思考。李玉涵想起当年自己在塞尔维亚歌谣大赛上的成名歌曲，《心》。
寂寞的科学家造了一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堪称完美。可是只有一个缺陷，这个机器人没有心。直到最后，它还是不明白科学家，它祈求一个奇迹，让自己拥有人类的心。
奇迹出现了，于是，拥有了心的机器人也因为超负荷的运转，死去了。
原来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唱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天色有些阴沉，渐渐地有乌云，细小的雨点滴落了下来，李玉涵浑然不觉得，心中仍旧想着美人鱼的传说。她抬头，缓缓地，低声吟唱起来：
“孤独的科学家制作出来一个机器人，
要问这个机器人造地怎么样，奇迹。
可是这个机器人却有一个致命缺憾……”

广场上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开始倾听这首歌，大片大片的雨伞开始撑起，像在广场上开出一朵朵的花。大家的动作都缓慢下来，安静地听这首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往哪里去的歌声。
斯特林撑着把折叠式黑伞，顺着歌声找过来的时候，细小的雨水已经沾湿了李玉涵的头发，他像是个闯入精灵世界的冒失者。
“下雨了，你都淋湿了。”他把黑伞遮在李玉涵的头上。
她默不作声，看着他的神情很木然。
“……你还知道我是谁吧。”斯特林端详着她，小心问道。
她微微点头。
斯特林猜测是因为早上报纸让她有些联想的缘故。一时间他心里五味俱全，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撑着伞在雨中立着，见雨势越来越大了，便拉着李玉涵的手回旅店了。
李玉涵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美人鱼一眼。
爱是什么，它就如同你流血的红鳍。

斯特林带着李玉涵回到酒店房间后。她很正常地换下了那身被雨水淋湿的大衣，穿一件白色连衣长裙坐在暗红色沙发上，慢慢地揉干她的黑色长发。
斯特林脱下外套，从柜子里找出几瓶酒，里面还有调酒器等一系列东西。他粗暴地晃荡这些瓶子，最后调了两杯酒给自己和李玉涵。
“这酒店的酒还不错，”他拿着高脚杯给李玉涵，“喝点暖和些。”
李玉涵显然有些不在状态，她拿过酒杯看着它里面诱人的红色，然后就喝了一口——她一定是糊涂了，她曾发誓在这男人面前再也不喝酒的。
她把酒杯中好看的液体一饮而尽，又把高脚杯拿在手中把玩，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地更大了。李玉涵把酒杯放回桌上，就走到了窗口，其实外面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倒是她白色的长裙被风吹地飘动。斯特林看了一眼，把酒杯放在桌上，起身去关窗户。
房间里零零星星的座灯发出橘色的光，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左手握住了她的腰，把娇小的女人搂进怀中，吻了她。
李玉涵没有反抗，她的目光茫然落在男人脸上，然后就默许了，她仍旧在默默想她的心事。
但是这份默许却给了男人勇气，斯特林的吻也从唇瓣移到了颈脖和双肩。
李玉涵还是没什么反应，她的眼神有点迷乱，有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像是在看斯特林，又像在看虚空中的某样东西，眼角带着点刚才被烈酒呛出来的韵味。
她的这份任男人为所欲为的顺从，无形中鼓励了斯特林，于是很快从窗边转战沙发。
白色的裙摆被层层堆到腰上，衣领也被拉了下来，这些都让他亢奋不已，于是男人忽略了怀中女子令人吃惊的沉默，然后因为太急切了吧，他的突然终于唤醒了李玉涵的神志，她从平行世界回过神来，剧烈的刺激使得她猛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她看了看跟自己坦诚相对的斯特林，直接一巴掌扇上去。
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整个世界安静了。

第二日，酒店门口来了辆马车。一位中年绅士走进酒店。这名中年绅士衣冠楚楚，金丝夹鼻眼睛使他看上去有些精明。他身后跟着的男人年轻许多，跟老人看上去也有点相似，但眼睛略带浮肿，看上去有点猥琐。
十分钟之后，这两人获准进入斯特林和李玉涵的房间内。
推开门的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幻象。
好像看到绝望阴暗的地狱，黑暗的气息渗透出来。
怎么看到一个人在撕纸，另一个在钉小人？
一定是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老者赶紧关上门：一定是睡眠不好，以至看见幻觉了。
再一次打开门，将军和夫人端坐在沙发，十分正常，除了两个人间可以塞下一头大象的距离。
“斯坦福的拜帖。”
名片上印着奥伯伦斯坦福。他是斯坦福家族的最年长者，也是丹麦行省的执行官。但这个人并不是伯爵，斯坦福家族的前伯爵是他的哥哥，现在的伯爵是他的侄子，里奥斯坦福。
他身后的青年人是他的儿子。
“……这是我的儿子詹姆。”奥伯伦恭敬有礼地介绍自己，却不免总是要往斯特林脸上瞅。
斯特林没说话。
“承蒙招待，不胜感激。”李玉涵坐在沙发另一头，冷淡的回应。
奥伯伦此行是想跟帝都的贵族搞好关系，好让已经落寞的斯坦福家族还留有几分荣耀。可是看这气氛，似乎来地不是时候。奥伯伦年纪有些大了，有些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他儿子詹姆的目光却来回在斯特林脸上的伤和漂亮的女公爵身上扫视，透出一种了然的嘲笑。
那五个红指印还没完全退干净呢。
奥伯伦不明就里，他懊恼自己的儿子詹姆无所事事，又恼恨那个斯坦福家族真正的继承人里奥爵士根本不操心家族的事。他抱怨家族中的青年一代，没有一个能为家族出力。
斯坦福家族上一任的爵士死地很仓促，他在外省遭遇了强盗。当时里奥爵士只有九岁，因此奥伯伦便长期兼任斯坦福家族的事务，他也许不是个特别有手腕能力的人，但他确实以自己的方式一直在努力。
“我和犬子到这里来，除了来拜访将军，还想邀请将军和夫人屈驾黄鹤之馆。”
“黄鹤之馆？”李玉涵问。
“是我那个表弟住的，也是我们家族最有名的的邸宅。不过乡下地方，就图个清静。”詹姆回答。
奥伯伦瞪他一眼，“其实是我的侄子里奥爵士要结婚了。婚礼就在后天，不知将军和夫人有没有空。”
斯坦福家族的当家人要结婚？斯特林脸上露出了诧异神情，这么大的消息，为什么没有传到帝都？
奥伯伦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大哥和大嫂死地早，里奥爵士跟家族中的人很少来往，这次婚礼只是家族仪式。他娶的也不过是乡下的一个传教士的姑娘……但这是很正式的婚礼，既然将军和将军夫人来到丹麦，愿不愿意见祝福另一对新人？”
“不去。”
“可以。”
出乎意料，李玉涵对前往黄鹤之馆参加婚礼表达了赞同意见，而斯特林则心情不好地给予了拒绝。这样相左的回答，使得两人从昨夜开始到现在终于看了对方一眼，斯特林看到李玉涵脸上写着四个字：
不去最好。
“哼！”
李玉涵发觉自己讲出了跟斯特林不同的回答，然后又发现斯特林看了自己一眼，当下死瞪回去，两人各自撇头看别的地方。
这样出乎意料的回答，使奥伯伦为难起来，他再迟钝也看出将军和夫人处于冷战期。这样一个去另一个不去的，使得他脑门上微微渗出汗水，掏出上衣口袋的帕子直抹脑门。
詹姆却借着这个空档跟李玉涵说：“夫人愿意赏脸去我堂弟的黄昏之馆。”他脸上讨好的笑容，虽然因为斯特林的瞪视收敛了不少，但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里奥斯坦福，”李玉涵说：“这个人是自学成材的经学家，帝都大学为他的《四书章句》颁发了奖项。他本人都没有到场，一直是个神秘学者。他写的文章虽然不多，但难得功底深厚，文思清楚。”
“是我帮他领的奖。”詹姆笑道。
李玉涵看他一眼。
“……”奥伯伦似乎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废材侄子，居然在李公爵眼中算个人物，虽然他一点也不明白里奥写得那几本破书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夫人说笑了，里奥他也只是喜欢在书斋里混日子，要说有大作为，自然还是像将军一样在战场杀敌才是真英雄。”
“……”李玉涵不予置评。
“您要去吗？”詹姆笑问。
“嗯。”李玉涵说：“我对里奥学士的学问还是挺感兴趣的。既然里奥爵士有如斯喜事，恭贺一下也未为不可。”
“这样……”奥伯伦又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斯特林。
“你从哪里知道里奥爵士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斯特林终于面对李玉涵说了第一句话。
李玉涵看也不看他，回答了三个字，
“白雍林。”　

　

作者有话要说：斯特林内心咆哮了……




112

112、109斯坦福家族的黄昏之馆　。。。　
　
　

李玉涵带上惯用的漆皮箱子，坐上斯坦佛家族的马车。奥伯伦到最后都对斯特林报以期待目光，但将军大人脸色阴沉，一声不吭。
两人都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男人觉得已经是夫妻，做这种事情是加深干感情的需要——何况她之前还病了一段时间——昨天晚上一开始也没有反对，谁想到在关键的时候莫名其妙给人一巴掌。在这种事情上男性自尊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是再好好脾气下去，还不知道这女人要闹到哪里去！
李玉涵也很生气很生气……超级生气！她自从结婚后就一直看斯特林不顺眼。昨天看了美人鱼心情也不大好，更没有想好自己心目中的答案，很纠结，就坐在那边一直想一直想，谁想到这男人居然这么禽兽……魔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懒得搭理他哼！
看着他在眼前晃荡就生气！
于是李玉涵自顾自地跑去参加斯坦佛家族的婚礼了。
冷战！

斯坦福家族的主馆在鸠山上，称作黄昏之馆。
地点其实很奇怪，即没有便利的交通，也没有方便的商店，要是说作为深山里苦修地绝对名副其实。可它居然是整个丹麦行省的政治核心所在。
也许是符合孤岛密室旅馆的设定吧。
虽然山道有些偏僻狭小，一路上还看到不少马车。所有的车头都扬着狮纹的旗帜，这些都是来参加婚礼的斯坦福家族成员。
奥伯伦的马车在一个半小时后行至黄昏之馆的馆门口。
家族的继承人里奥爵士显然没有料到除了迎接自己伯父，居然还有意外访客——他在看到李玉涵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那一瞬，表情十分惊讶。
不过里奥爵士很快意识到那是不礼貌行为，恢复平静。
“是詹姆的未婚妻吗？”
奥伯伦大声叱道：“别胡言乱语，这位是帝国公爵。”
李玉涵对奥伯伦突然拔高的声音有些不满，但里奥爵士好似没听见，好脾气地对李玉涵微笑，“抱歉，我太失礼了，李青公爵。”
“你认得我？”李玉涵挑眉。
里奥爵士摇头，“我在邸报上见过你的名字，叔父又说你是公爵。全帝国只有李青公爵是女性。”
李玉涵看着他，对方只是微微颌首。
李玉涵判断他是个书呆子。
斯坦福家族的老爵士死得很早，里奥九岁的时候就继承了这个庞大的家族。这位少爷几乎没有离开过黄昏之馆，他的伯父奥伯伦觉得他毫无出息。
里奥斯坦佛的样子跟李玉涵的想象很接近，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可能因为从没在政界混过，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他也很自然不做作，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