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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秘史:媚心计-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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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家公子,多谢他这一番心意。我都收了。改日再好好谢他。”清笛含笑嘱咐蓝田。蓝田终于长舒了口气,躬身退出。

姑娘欢喜了,公子才得欢喜。公子欢喜了,他这做随身小厮的,才敢喘口气——公子纵然在姑娘眼前儿从来都是陪着笑,可是蓝田最清楚,公子实则有多辛苦。每回在姑娘跟前儿吃了瘪,公子回来都自己呆坐在书房里,周身萦绕着散不尽的哀伤。蓝田看着都觉心疼。

这回可好了。



蓝田离去,清笛忙不迭掀了盖子,将瓯子里的琼浆倾入口中——这便是名闻天下的山阴甜酒呢!(小注:山阴甜酒也就是绍兴加饭酒。世界三

大古酒,唯有黄酒源自中国。天下黄酒源绍兴。)

一个女子,想要的礼物不过是一壶好酒……这事儿落进旁人耳朵里,恐怕只觉她荒唐。可是凤熙却宠着她,不惜想方设法避人耳目。

这份心,比酒醇浓。

清笛将双膝蜷在怀里,手上握紧银瓯子。

酒香飘渺,带她思绪远行,越过九重宫阙,飞行塞外关山。唯有此时,她才会放纵了自己去做一刻神游。以江南杭州的柔软山水,去对映塞北草原的雄峻浩瀚。

满野皆翠,那天地间定然有一位青衫少年策马如风吧?


124、偷寻片欢(第四更,加更)

蓝田送了东西去,回去想要向凤熙复命,却见公子还没回来。遂转身儿去马厩里,看马夫挑选牲口。

公子这些日子来,费尽心机想要买一头驴。驴子自是常见,长相又都差不多,可是公子的命令倒是离奇,说是必要先拴在马厩里观察些时日,看是否能眉眼如话的……

眉眼如话,自然不是“眉眼如画”。驴子要是眉眼如画,那只能说是人类眼睛出了问题——公子的意思,显然是要求那驴子能用眉眼传情达意、与人交流的!

哎哟,这可难为了马夫们。天下驴子虽多,又有几个能做到眉眼如话?

“蓝田,你,你好大的胆子!”蓝田正看着马夫跟驴子们挤眉弄眼培养感情呢,笑得正是前仰后合的当儿,冷不防身后传来翡烟如冰的嗓音。

蓝田吓得一激灵,好悬被噎着。却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翡烟,我的好翡烟,莫再生我的气……”

马夫和一排驴马贩子还在当院呢,蓝田就说这么孟浪的话……翡烟又急又羞,满面通红,“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单问你,我们姑娘呢?”

蓝田惊得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翡烟忙扯了他衣袖,到没人僻静处,“你方才给姑娘送去什么东西?又对姑娘说了什么混账话没有?”

“我没,没有啊!”蓝田恨不得对天发誓,“我,我哪儿敢啊!我要是有半点怠慢的,甭说你,公子第一个掀了我的皮啊!”

“那姑娘哪儿去了!”翡烟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平素的衣裳都好好搁在榻上,人却没了影踪。我也不敢声张,整个院子都找遍了,也没找见……倘若有了半点闪失,我如何向公子交待!”

“这是怎么说的?”蓝田闻言也惊了,“我方才去,姑娘还好好儿的啊。怎么脱了平日衣裳?那她可是换了别的衣裳?”

“自然没有!若是有的,我又何必惊慌若此?”翡烟眼泪掉下来,“姑娘素日的一应用品都是我收着,柜子里的衣裳是一件都没短。那她是穿了什么衣裳?她人又去了哪儿?”

“哎哟!”蓝田也是鬼精灵的,一听素日的衣裳都没短,便猛地回过味儿来,一拍大腿,“姑娘既然穿的不是素日自己的衣裳,那就有可能穿了别人的衣裳!”

“别人的衣裳?”翡烟气得伸手掐蓝田,“还用你说?没穿自己的衣裳,自然穿别人的衣裳。难不成,还能光着走出去?”

“哎哟……”蓝田被掐得一咧嘴,“你先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姑娘房里除了自己的衣裳,当然再没有旁人的衣裳;不过确实还有两套旁人的衣裳的!”

“你说什么鬼话?什么没有旁人的衣裳,又有旁人的衣裳的?你可是天热给昏了头了!”翡烟气得转身就想走。

“你别走啊!”蓝田伸手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当小厮的,口齿伶俐是第一宗,可是他一见翡烟就笨得说出的话都着三不着两的,“我是说,姑娘的房里各有公子和我的一套衣裳!姑娘难得喜欢做女红,公子和我便都巴巴地去跪求姑娘赏赐一套衣裳;如今大抵都是做得了,想来姑娘既然没穿自己的衣裳,那就唯有这两套男装可选!”

“男人的衣裳?”翡烟惊得愣了半晌,猛地一推蓝田,“糟了,姑娘换上男人衣裳,肯定是想要偷溜出府去了!我得去找她!”



杭州春色,游人如织。熙来攘往的街市上,各种买卖皆是生意兴隆。

人丛里,一个缁衣小厮缓步沿着街市走着,一路仔细瞄着路过的商铺,一家一家的旗风细细端详。

十岁以后,再没来过此处。掐指算来,已是六年。当年不谙世事,仗着爹娘宠爱任***娇的小孩子,如今已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

惟愿,江南风景旧曾谙。

明明记得,这条街上有一间酒肆,卖的正是同样出产山阴的越酒呢。当时那一种名唤“蓬莱春”的越酒名动天下,引得杭州名士纷纷题诗作画。每年新酒开坛,香飘万巷。

怎地今天,久寻不得?难道六年时光,也将曾经那样火旺的买卖倾颓,等闲变了模样?

这世间,究竟有什么才是长久?

清笛喝了凤熙带回来的山阴甜酒。那壶甜酒自是最好的,也唯因其好,故此难得,只有一小瓯子。结果那一小瓯子的酒便将清笛掩藏了多时的酒虫都引出来。清笛便止不住想念当年去过的那家越酒店肆,索性易容出来寻。

还要多谢身在青楼那几年,受过的训练。妆容修饰本是六十四艺之一;后来为了媚心计,湉娘也训练了她们易容之术。清笛此时不再是容颜如画的女子,反倒是个单眼皮、短眉毛的小厮模样。丢在人堆里,面貌普通得让人绝无印象。

久寻不获,清笛累得走不动,便索性拣了路边一家酒肆。意兴阑珊着,也没看匾额旗风,便踏步而入。只跟小二要本店最好的酒。

小二端来酒壶。单就那酒壶,清笛看着便是一怔。那绝非中原瓷器的形制,看上去倒像是皮囊,只不过是以瓷器的形状出现。清笛对着口尝了一口,登时咳嗽得地动天翻!

“哈哈,这位小兄弟敢情是头回来这店里喝酒吧?”清笛的模样逗笑

了邻桌的两个男子。

“这,这是什么酒?”清笛哑着嗓子、吐着舌头问。“怎地如此怪味,又辛辣无比。”

“这是塞外运来的烈酒。”那汉子解说,“初始喝着辛辣难以入口,但是喝过几回就会尝着内里的浓香了。到后来,非此烈酒反倒不能入喉了,原先饮的那些软酒,倒成了无味儿的水一般!”

   
125、食指之动(更①)

汉子的话让清笛愣了愣神儿。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这世间种种,也许不是简单的分了优劣,只不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醉过”一句是胡适先生的诗句,这里穿越了来引用,大家表笑,咔!)

清笛之前饮下那一瓯子的山阴甜酒,方才又喝了一口烈酒,两种酒在肚肠里撞击在一起,将酒气喷出唇来。回首遥望街上人来车往,恍惚已是带了几分薄醉。

清笛伸手扶着窗栏,忍不住苦笑。这都是自己找的,明知道山阴甜酒喝起来香甜,实则后力不小;可是她非但不收敛着休息,反倒自己跑到街上来。看稍后倘若烂醉如泥了,可谁会来管。

谁会来管?她此时是个单眼皮、短眉毛的小厮,谁都不会多看一眼。也罢,她自己照顾自己。这么些年过来,她不也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么?怕什么!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许是邻桌那两个大汉觉着清笛蛮有趣,便主动攀谈。

“小弟,小弟——连城!”清笛打了个酒嗝,下意识便咕哝出这个名字来。好在从霸州回杭州的路上,她为了隐藏行止而用过个男名,不然此时还真不好应对了。

“连城?”当中有个大汉仿佛藏不住了笑,络腮胡子被笑意耸得一翘一翘的。

清笛真是有点泄气。她明白那大汉笑什么呢:连城之名,让人直觉想到风雅的公子;可她此时这副尊容……的确是衬不起这个名字,也难怪人家笑话。

“小二,有什么吃食?”胃里的酒气翻涌得难过,势必该要些酒菜压一压。

店小二拿了菜谱来,清笛一看就皱了眉头。上头一应菜色除了牛肉,就是羊肉、猪肉;看那名字又是麻,又是辣的,清笛还没吃呢,就觉着舌头已经滞重了。

“你们店里,怎地尽卖这些吃食?”清笛难掩懊恼,“这便守着西子湖,怎不捞了活鱼来卖?”

邻座的两个大汉又是笑起来。

小二也是相当无奈,“我说小哥,咱们店里卖的可是来自塞北的烈酒。您觉着喝塞北的烈酒,却要吃西湖里的活鱼,这搭配合适么?配合烈酒,必要腥膻重味配合着,吃着才过瘾。正如烈火烹油,火辣入味。”

清笛虽然明白人家说得有理,可是面子上总归有些过不去,便找茬儿,“朝廷有令,不许民间私自宰杀耕牛的。但凡私自宰杀者,皆要入狱一年半!你们店里好大的胆子!”

小二便也笑,“小哥说的没错。可是朝廷同时也征收屠牛税啊,两者正相矛盾;于是各个州府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小哥不见,整个杭州城的馆子里可都有牛肉卖呢!”

正说着话儿,窗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一身蓑衣斗笠的打扮,手上还撑着一柄鱼捞,闷声向店小二兜售,“西湖里现捞上来的活鱼,店家可要?”



真是想什么,就来了什么!

清笛登时欢喜得一拍桌子,“要了!”

几乎同时,那店小二也出声,“不要!”

清笛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岂肯轻易放过,转头便瞪那小二,“我说,要了!你接了便是,叫厨房烹了,我自然付你银两!”

“不要!”那店小二倒也耿直,扯着脖子与清笛对峙,“小店不收外食!此时本是多事之秋,倘若这鱼不干净,我们收来烹了,却让小哥你吃坏了,我们可不担这责任!”

如此谨慎?

邻桌的大汉也点头,“杭州近来可是乱,天南海北的人都汇聚而来。谁知道这人丛里就有哪个是北周、西夏,或者是契丹的探子?”

“我与你立下字据便是!”清笛借着酒劲也执拗上来,“我吃了若有半分差池,也不与你们店家相干!”

事已至此,小二再不接受却也说不过去,只得接过那渔夫的鱼篓来。

清笛很是感念那渔夫,便隔窗招呼,“这位兄台,一同坐下喝两杯?”



谁知那渔夫竟然窘得舌头都打了结,“不,不不不,不必。”

清笛忍不住笑。其实倘若摘了他的斗笠,扯掉他的蓑衣去,那渔夫的身量轮廓倒也似乎该是个英挺的;却没想到他结巴。

清笛索性继续逗他,“不必可不行!你卖了鱼给我,我还没给钱呢,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再说,小二哥的话,方才你也听见了:你总归得陪我一起吃两口鱼,证明这鱼里没毒,才好离去吧?”

清笛抬眸望繁华市集,“杭州繁华,却也所有商人都谨守以义制利的规矩,这才让杭州千百年来繁华若斯。兄台既是做水鲜的买卖,自然也会遵守这规矩吧?”

〃我,我我……”渔夫嗫嚅了半天,仿佛还想推脱,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快进来吧!”清笛亲自跑了出去,将那渔夫给扯进店里来,按着坐在桌边。

可是那渔夫倒也够拧的,都坐进来了,依旧斗笠不摘、蓑衣不脱。



清笛便看着他笑,“你卖与我的,是条什么鱼?莫非是西湖醋鱼里头必用的草鱼?”

“不是。”渔夫一径低头喝茶。不过他的紧张却没斗笠和蓑衣能掩盖着,蓑衣清笛能

看得见他捏着茶杯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累得茶水都跟着一个劲儿地泛着涟漪。

此人怎么这般紧张?难不成是头回做买卖的新手?

“那是什么鱼?”反正还要等着鱼做好,清笛索性逗着他说话。这样的人,好有意思,她已三年没再遇见过……

“那,那是一条,飞天鱼。”

“飞天鱼?”清笛听得愣怔,“可是飞鱼?若是飞鱼,我倒要多买两条;我家里的小蓝正是爱吃。”

“不是飞鱼。”那人缓缓抬头,双眸躲在斗笠的阴影里,静静落在清笛面上,“鱼似飞天。”



126、鱼传尺素(更②)

“飞天?”清笛按着酒意的翻涌,半趴在桌子上笑望渔夫,“你是说佛祖座下的乐舞之神?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听说西域敦煌,有一座辉煌的千佛窟,窟内累代壁画实是瑰宝;那里头的飞天最为曼妙。

清笛笑起来,眯起眼睛来,眼前的江南春色仿佛变为大漠斜阳,继而阳光之中有飞天起舞,裙带飞扬,异香缥缈。

好美。那是她曾经憧憬过的情景,只是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去看。

大漠敦煌,在盛唐时曾为天朝属地;可惜大宋羸弱,春风不过玉门关,更何况向西的道路上横亘着一个西夏。再难到达那样的地方去了。

尽管还有人说过,西域天地还有一座通天的高山;那人曾经于暗夜火光里对她说,要带她去那里看雪莲……

此时想来,恍如隔世。



“喂,你个渔佬,切莫让他再喝了!”邻桌两个大汉的嗓音传过来,清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神思恍惚之间,又将酒杯抓到手里,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而面前的渔夫,竟然还极有眼色地端了酒壶,一杯一杯为她满酒。

“我没事。”清笛歪了脖子,笑眯眯朝那两个大汉,“两位大哥,看不起小弟的酒量么?小弟极能喝的!小弟七岁那年,就曾在这条街上一间卖越酒的店肆里,偷喝过整整一坛的蓬莱春……”

“果真?”两个大汉真的惊了。

清笛仰头一笑。当然,喝完了酒之后的情形,她就不必说与外人听了。那天醉透了的她闹得,啧啧……不说也罢。

清笛捏着酒杯向两个大汉祝酒,“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小时,亲眼目睹爹爹与麾下将士一同开怀畅饮,那时候尚小的清笛便每每被爹爹的豪情所折服。那时候会忍不住遗憾,自己怎地就生为女儿身,要被那些钗环规矩束缚着,不得如此尽兴。

“哟,这位小哥莫非想要投军报国?”大汉听见清笛吟出这般的诗句来,都是挑眉,“老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朝廷的军队,莫去了!”

那两个大汉显然也是有了酒意,压低了嗓音说,“不瞒老弟,老哥我曾经当过兵的,在西北跟西夏党项人干过……边陲蛮夷,原本尽不在我兄弟眼中,可怎知,朝廷的命令不过一味退守,不准主动出击!”

“纵有豪情,也都被朝廷的龟缩给磨灭;渐渐的,连训练都废弛了。到后来——到后来整个西北边境的守兵,能顶盔贯甲的都没几个了,更何谈上马骑射!就算还有几个能拉得开弓弦的,可是羽箭射出去,飞不出二十步去——这样的军队,怎么抵抗得了那些骑射彪悍的胡虏!”

酒入愁肠,化作英雄泪。那两个大汉都悲愤起来,“空有一腔报国心,却根本没有机会!自打三年前杨将军全军覆没,朝廷就再也没有了主动进攻的雄心;边境带兵的,竟然全都是不谙军旅的文官!纵然也有如同范仲淹大人一般,懂得带兵的文官;但是大多数根本就是一闻敌军来攻,只知转头逃跑的!”

“如今朝堂上当政的主和派官员们,整天就知道欺瞒皇上,说边境一切都安;然后变着花样儿哄皇上吃喝玩乐……可惜了我汉家大好河山!”

清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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