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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妻-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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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上布满了灰尘。一脚踩下去尘便溅了满身。但这远远抵不过桂枝的感触，记得几年前，她只要一走上去就可以看见晨风在上面喝茶，温文尔雅的模样，灰白色的长发，总是温柔的不像话，她曾经还以为他是坏人。
只是，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晨风更好的坏人了。想着，桂枝扑哧的笑出了声，只是这楼梯上面，已没有了晨风的身影。
桂枝走到晨风常站着的长廊，目光向外看去，期待看到满地的牡丹花，尽管现在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
可是没有，眼前的画面让桂枝惊呆了，她看到的不是一地的牡丹，不是一地的枯枝烂叶。是蔬菜，这下面绿油油的全是蔬菜。
等桂枝匆匆忙忙的跑下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桂枝心中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宅子里还有人，这个消息几乎可以抵挡一切的狂风暴雨。她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隔壁院子的门，那里一直上着的锁早在晚晴出走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之后晚晴和晨风虽一直住在这里，但她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的，所以大概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不在北苑的时候，常常会在这里出现，对院子里的一切，也是了如指掌的。
“老伴儿，让我来吧，你去歇歇，今天也累了。”才进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就听到了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她努力从脑海中摸索着这个声音究竟是谁的。可能是因为太生疏了，她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我不累。还是你去歇吧，等会儿我叫你起来吃饭。”
桂枝愣住。
这个声音她还是有印象的，因为老人曾经的严厉，她至今仍不能忘怀。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听到老人说话了，所以才会觉得有一点生疏，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过门的时候，老人曾经对她有多么的凶，动不动就叫她跪下，还常常看不起她。
想到这里面竟是段老爷和段老夫人，桂枝有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当初段元儒要休了她时老夫人的眼神吧，虽然很少有机会能看见她，但她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了，况且段老爷也在这里。就算是出于良心道德，她也不能放任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决定了，她敲了敲已经被打开的门，惊扰了两位老人家的说话，半晌才怯怯的走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只怕又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官兵。
当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桂枝的时候，段英德明显后退了几步，在他的记忆力，桂枝明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莫不是自己见鬼了。
桂枝勉强的展开一个笑，然后说，“老爷，老夫人，是我，我是桂枝。”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段老爷依旧不敢走近看看她，站在好几丈之外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瞪着她。
“那只是一场误会，我还没有死。”桂枝开始很耐心的跟他们解释，末了让他们走过来摸摸她是不是还有体温，他们这才相信她是一个人，她并没有死。然后便一头栽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别看他们年纪大了，哭起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好在院子建在山上，不用害怕被人听见。
桂枝也没有阻止，她知道他们是真的害怕了，这么久了能熬过来，也难为他们了。中年时死了儿子，现在老了，连孙子也没有了，这两位老人家的一生，坎坎坷坷。
当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桂枝带着两位老人离开了。邻居们见她走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人，仔细看才知道是段家的两位老人，都大吃了一惊。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乞丐还是故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乞丐还是故人
回飘香镇的时候。桂枝绕了远路。她说她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毫不意外的，桂枝回到了边镇，那个有着她十六年记忆的小镇，这一次，她没有走进自己的院子，也没有到村庄里。她把段家两老安置在镇子里一家小客栈里，只身一人来到了半山坡，最后一次，她要把属于这里的所有记忆，全部都带走。
半山坡早已不是她孩提时的样子了，那片海棠林一直都没有消失，反而比上一次来更加茂盛了。上一次没有到达的地方，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看着身后的路一点一点消失，桂枝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这一片海棠林的茂盛，正好告诉她溺水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只要他在，就一定会保护她的。桂枝顿了顿，她依旧不想走进去。不想走进碧云天，哪怕已经在碧云天的范围之内了。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因为海棠树的高大，里面几乎是寸草不生，虽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只是这一次牵着她的那只温暖的大手，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感到冷，打从心底透出的冰凉，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到了，当看到那棵高耸入天的海棠树，桂枝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终于，她还是看到它了，久违的海棠树。
当然，她不是为了找这棵海棠树而来，她有东西在这里遗落了，已经遗落三千年了，她要来拿回去。
抬头看那高高的树干，遮住了头上一片青天，果然，在枝叶最茂盛的地方有一个小亮点一闪一闪的，如一个碗大小，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但桂枝发现了，很久以前她就曾发现过。这也是她这次来到这里的目的。
很吃力的爬上树干，白色的裘袄已经微微泛黑，但她一点也不介意，甚至连头上的落叶都没来得及掸去，她一把摘下那面小铜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小铜镜渐渐发生了变化。
亮闪闪的光渐渐消失了，玉的本质渐渐露了出来，半刻钟以后，铜镜已经完全变成了玉的模样，上面隐约还有一些图案，只是因为太小了，根本没有办法看的很仔细。
但桂枝却看的清清楚楚，只有她知道。那本来应该有二十四人的图案，如今只剩下了四人，还有一人依旧若隐若现，没有办法看的真切。整个海棠林连一片树叶掉下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桂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布满了她的脸颊，一滴接着一滴，怎么停都停不下来。她依旧没有走进碧云天证实她的想法，只是安静的坐在树干上看着那棵海棠树，只是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她还记得，今世第一次遇到溺水就是在这里。她已经知道，那天在黑暗中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就是溺水。
她已经把铜镜取下来了，只要她把玉带离了这里，半山坡就又是原来的半山坡了。和碧云天没有半分关系，以后想要进到碧云天，就不是她想就可以的了，想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终究，她还是离开了，在太阳下山以后，她带着她三千年前就遗落的东西，离开了半山坡，有着她前半生噩梦的地方。
看见的人都说，那天半山坡的海棠林一下子就消失了，只见有一位仙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天知道海棠林里究竟令多少人迷了路，多少白骨葬身其中，那走出来的若不是救苦救难的仙女又是什么。
回到客栈以后，桂枝本想连夜就走的，可是两位老人家大概是累极了，睡得很熟，熟的桂枝不忍心叫他们起来。
等等，明天，他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了，呆着，她会心绪不宁，她会想回去看看他们究竟好不好，怕得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她宁可选择逃避。
久违的天空，终于亮堂起来了，一夜无眠，但桂枝的精神并没有显得很差。只是看到两位老人家已经醒了，连一刻也没有磨蹭就带着他们离开了。老人家虽不知道为什么桂枝突然会这么急，但都很聪明的没有多问，曾几何时，桂枝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
桂枝在飘香镇买的房子不算小，再加上那间茶楼，足够她养家糊口，溺水很慷慨，当初出来的时候给了她一笔为数不少的钱。那时她还不知道怎么用，现在知道了，也只求温饱就好，从段家，她已经学会不少东西了，也学会切不可强求太多。
如往常一样，这天桂枝并没有起的特别早，两位老人家的身子还算硬朗，都乐意去茶楼帮忙，他们说看着桂枝这么瘦，他们很心疼，桂枝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话。两位老人家看的出来，本来就不多话的桂枝这些天愈发安静，说过的话连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很奇怪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生意。就像故意要气他们似地，桂枝开的茶楼生意还算不错，哪怕她很少说话。因为很安静，客人都愿意到这样的茶楼喝茶，有时候桂枝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天亮的有些朦胧，到眼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这会儿茶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桂枝乐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坐一会儿，然后俯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为数不多的行人。
她看到有个乞丐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看看里面的动静。看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大概是看到里面没什么人，然后就走开了。
桂枝已经注意这个乞丐很久了，他几乎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看看，看看，然后又走了，已经是春天，可是她看到那个乞丐依旧穿着厚厚的棉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污色的棉絮从里面不断的掉出来。杂乱无章的胡须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是隐约觉得，那个身影她有些熟悉。
这时候段英德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向老人家问了安，等再转过身的时候，那个乞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想，明天她要在那个乞丐来的时候，下楼看看，如果他是为了要饭，没关系，给他一点吃的，她还是负担的起的。只是她想看看，为什么他的身影让她有些熟悉。
第二天天气并不好，春天的天气本就稀奇古怪的，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就像昨晚的月亮还亮的几乎可以看见黑暗中的一切，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大雨滂沱了。
桂枝心中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会来，不过她还是早早的起来就在茶楼等了，依旧是这个时间，她看到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身影冒着雨向茶楼走了过来。大雨没能冲去他脸上的污垢，桂枝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并没有站在门口等着她走过来，似乎有预感，只要自己出现在门口，那个人一定会马上就消失不见，带着一份忐忑，她也是等乞丐走近了才敢走出门去。
如她所想的那样，乞丐一看到她出来转身就跑。好像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连头都没有回，桂枝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刚好这时候段英德走了出来，他问桂枝为什么很着急的样子，是要出去吗，出去也应该带一把伞才好。桂枝没有听他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个人她会觉得这么熟悉。
这时候，段英德往乞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人怎么这么像元儒，哎，只可惜元儒已经不在了……”
“轰！！！”桂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倒塌了，没有一点征兆，段英德的话证实了她心中所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到她就跑开，但桂枝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件事情问个清楚。
连伞也没有拿，桂枝想着乞丐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只听见段英德还在身后说着，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了，然后他的话一点点被大雨冲开，桂枝眼中只有那个身影，那个差一点点就要消失不见了的身影。
可是那人的脚步好快，分明是不想让桂枝追上，桂枝穿着裙子，在这样的大雨天，连走路都嫌困难，更何况是要追人，只是那人走的愈快，桂枝的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她眼中只有那个黑色的身影，不管是不是段元儒，她都要追到他，然后问个明白。
突然，一块大石头绊倒了她，毫无征兆的，她硬生生的跌倒在大雨里，发出巨大的响声。早晨，街上的人并不多，他可以仔细的听到身后的人跌倒了。然后他也顿住了脚步，他听到桂枝在身后喊着，她说，你不要走，你停下来好不好。
但是并没有，他依旧没有转过身，只是在雨中停顿了一下，在听到桂枝的话以后，又迈开脚步往前走了，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桂枝哭了，她哭的很大声，很多邻居都闻声前来，看到一身狼狈的桂枝倒在大街上，泪水被雨水冲刷着，全身都湿透了，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愿归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愿归
酸枝窗，镂空。点点稀疏的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到桂枝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自那天回来，桂枝便病了，她心里记挂着的，一直只有那个背影，那个弃她而去，连头也没有回的背影。
也正是他的停顿，让她能够确定，那个人真的就是段元儒。心中根本没有想到会再见到段元儒。在这么不经意的情况下见了，桂枝不由得要怀疑自己的心了，原本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原谅他的。
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那些信誓旦旦在见到他以后都化作了乌有，没有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了，她不要看着他这样的落魄，哪怕是再开口叫她一声桂，都比看也不看她一眼要来的好。
段英德看出了桂枝的心不在焉，也不明白那天为什么桂枝会这样冒着雨就追了出去，好像是去追什么人了。段英德自不会以为桂枝是去追一个乞丐，只是她那天走的这么急。他自认为不是一个老古板，自己的孙子把这么好的媳妇休了是他的眼光不好，现下他也已经不在了，如果桂枝真的有了心上人。他和老伴都不会反对的。
说起老伴，她已经多次在自己的面前夸桂枝有多好多好。虽然桂枝一直不太说话，但对两人一直都很孝敬，两位老人家也不敢多要求什么，只是感动，感动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还有人会为他们着想。
先是死了儿子，现在连孙子也没有了，他段英德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注定要这样孤苦一生。
桂枝是在听到段英德的叹息声之后醒的，看到的是段英德离去的背影，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看着，看着他微驼的背脊，看着他端着一盆子水走出寝房门，还细心的把门带上了，然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雨早就停了，第一次，桂枝起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就往茶楼里走去，而是上了大街，段英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上次她昏迷的那条路上。他知道她是去找人了，只是在心中默默为她祈祷，祈祷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她想找的人才好。
春天的街道上，本飘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香，可是这些香气一到了一条狭隘的小巷子里就全都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恶臭味。桂枝确定自己要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往里面走。她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她很久以前就想找的人。
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在这里，但有多找一个地方，也就多了一份希望。
她知道这条巷子里有乞丐，只是没想到乞丐会有这么多，多到令她无法想象。看着那一双一双虎视眈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桂枝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只因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或许，段元儒就在这个地方也说不定。
凭着这样一个信念，桂枝放任自己继续往里面走去，她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再苦再累的活都干过，大概是这几年在段家被养的叼了，才会对这些东西这样敏感，想到这里，桂枝微微苦笑。
她还不确定要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段元儒，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想快点找到他，越快越好，一切。都要等她找到了他才能作数呢。
看了一双又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没有看到一双自己想找到的，桂枝有一些沮丧，前面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长，她一直都在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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