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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酬梦-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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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容妹儿,你怎么来了?”杜之涟双手拢袖,云淡风轻地问我。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看着他,明明心里有着满腔疑惑与怀疑,直觉里觉得他不是一个传统的好人。但是还得强作笑颜,“堂兄,你方才怎么闯入我们的小书室?”
  杜之涟看了我一眼,“你们小先生弹琴弹得极好,我忍不住踏入细听。”他似乎无意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凤凰树下,我拦住他的去路,顶着杜君容的脸诚恳地看着他,“堂兄,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笑了笑,“容妹儿何必客气,若是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点了点头,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不如陪我去后院转转?”杜之涟微微错愕,随即点头,然后便跟着我到了后院。
  我打算静候木加危的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二

  冬天的残景倒是别有风味,湖边杂草横生,僻出的小道因为久无人走动,显得有些荒芜。早晨的霜露已经渐渐蒸发,叶尖还是湿漉漉的。我小心翼翼地绕过草木,鞋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湿了。
  后门小院门扉虚掩,人迹罕至。青石板小路上长满青苔小草,正应了那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的景。原来父亲大人喜爱青苔,便不许人将这片青苔铲去,越长越多,竟然越发翠绿,即使到了深冬,也是绿油油一片。我们驻足,看着这片苔藓,只觉得嫩绿得可爱,父亲倒也是个妙人,竟养了这一片青苔。
  我抬起脚,犹豫了一下,然后重新缩回脚,“我们还是绕道走吧。”杜之涟点点头。
  我们沿着青苔边缘走去,因为还有残余的露水,我脚底打滑,虽然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袖。杜之涟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我的手臂,“小心。”
  他的声音温柔清淡,却还是透着一股阴柔。我松开手,“没想到,你会来扶我。”
  杜之涟斜眼看我,“怎么了?”
  我一下子摸不透这个人到底是坏还是好。
  他拢起手,温言道:“君容,你更应该坚强,就如这片青苔,即使无人欣赏,也要长得葱绿可爱。”他看了看这周遭荒凉但别有风味的风景,“人生一世,毕竟不是为别人活着,你,更应该为自己而活。”
  “即使无人欣赏,也要长得葱绿可爱……”我细细嚼着他的话,然后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而他只是满眼怜悯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苦,你的母亲偏心君姿妹妹,你的父亲又不喜爱你,在杜府被丢在一边无人问津。这样的苦,我明白。”
  我大吃了一惊,原先因为对他有所偏见,总觉得他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今天他忽然这样说,处处为杜君容着想。在这个杜府里,能够为妹妹着想的人,很少很少。
  看来他对杜君容是真的不错。
  我们两个人站在门后一株梅花树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我因不见门外有动静,心想也不知这木加危什么时候会出现。我抬头看着梅树光秃秃的树枝,下了雪,这梅花应该要开了。我心里正想着,身边的杜之涟忽然说道:“这株梅花开了极好,你若是喜欢,等它开了可以过来一看。你不是喜欢作画么,照着它画倒也极好。”
  “这梅,恐怕不容易画。”我淡淡地说道。
  他赞同地点头,“梅花自有它的风骨在,形容易,骨却难以描摹出来。我曾经在书上看过有名士评梅,这天下第一画手非光摩先生莫属。数十年之前,光摩先生随军到了梅花陇,曾经兴致大发,大家都以为他要洋洋洒洒画出个十里梅花,不想先生只画了单独一枝梅,那画我虽没见过,却听说是这天下最得梅之精髓的一幅画了。”
  杜之涟原来也喜欢作画,而他如此敬仰的一个人,竟然是府中须尘的祖父。我假装漫不经心地仰头一叹,“哦,你说的是那幅随军冷梅图。”这幅图我也没有见过,却在游荡之时有所耳闻。
  杜之涟眼睛一亮,说道:“原来是叫随军冷梅图啊,你见过?”
  以杜君容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见过的。我摇摇头,他倒也大度,没有追问下去,“将来若是有缘,倒是可以一见。”
  我正要问他是怎样的有缘法,门外终于传来一阵喧闹声。杜之涟眼神疑惑地看过去,只见那小门被猛地打开,一群人正围着僧衣狼狈的少年冲过来。我看见这与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心想木加危终于来了。
  那些家丁原先举着木棒,嘴里喊着“打啊”,猛然看到后院有人在,还是堂少爷和大小姐,他们连忙放下木棒,而抱着头跑进来的木加危抬头,一看我就站在面前,面露喜色,冲上来在我面前又是跳又是笔划的,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那些面露疑惑的家丁解释道:“这位是先生的师弟,他心智尚未开窍,见须尘先生下山竟寻到这里,你们不要对他动手。”那些家丁纷纷退下,既然是大林寺庙的僧人,那就没问题了。
  木加危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靠着可怜的几个词终于找到这里。他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然后一阵摸索,竟然从里面摸出一个铁锅来!
  我错愕,不明白他带着铁锅来是做什么。忽然想到须尘曾经说过他到了大林寺庙后就开始学习厨艺,这大概是一种“炫耀”吧……
  我正在七想八想,一旁的杜之涟却一点即通,说道:“既然是小先生的师弟,我有个主意。府里有个潘婶儿,这位可是五花八门无所不能的民间厨娘。她脾气豪爽,做事又干净又利落,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妇人,最近正在寻个徒弟要将她祖传的厨艺传下去。因为她年龄稍长便立下誓言终身不嫁,常年呆在郡守府的厨房里研究菜式糕点,正好他投奔小先生而来,他心智鲁莽,与人相处唯恐会吃亏,但是托付给潘婶儿照顾,倒也是可以放心。”
  我惊叹于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够想到给木加危安排落脚之处,一下子倒忘记了该说什么。只觉得他这个人不去当管家真是可惜了。
  在正午的时候,杜之涟向夫人说起这件事,夫人见他难得有事拜托自己,岂有不应下之理。她最近有了身子,心情极好,笑眯眯地看着杜之涟,“既然是小先生的同门师弟,无处可去,便让他安心留在府里。”须尘尚未知情,他忽然听到,抬头看了一眼杜之涟,“多谢夫人。”
  我坐在对面,悄悄给他做了个手势,想要告诉他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但是他没有看过来,只是看着杜之涟……
  我再次感觉到了古怪的地方,他干嘛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堂兄?喂,这样真的好吗……
  走廊上,他们两个又面对面站着,相谈甚欢。连杜君姿都被自动摒弃在外了。我看看杜君姿,又看看他们,总觉得怪怪的,杜君姿郁闷地走过来,跟着我站在一旁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两个人,“大姐姐,你看他们什么时候凑得这么近了?!”
  我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就多看了她几眼。杜君姿的视线还落在那边,脸上的表情又急又怨,她跟杜之涟完全不一样,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我看够了她苦恼的表情后心满意足地抬脚就走。但是杜君姿不肯让我走,跟在我旁边喋喋不休。
  小女孩就是聒噪啊!
  我打算曲线救国,去找木加危将须尘从杜之涟身边拉过来。于是也不管杜君姿了,直接奔到府中厨房,找到了潘婶儿。没想到杜之涟捷足先登,已经带着须尘去见了木加危。
  这下子,所有功劳都成了杜之涟的,我真后悔为什么要叫上他一起去搭救木加危。而杜君姿在后面拉着我的衣袖,“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我要跟母亲说说。”但是她嘴里这么说着,自己却也半天都不动,看来也是不想离开的。她这样一幅想留却得走的表情纠结死了,我又多看了她几眼,腹诽她的口是心非。
  她拉了一下我,好像示意要我带头继续往前走,我偏偏不走了,站在原地看风景。她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对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小厨房很感兴趣。
  这时,杜之涟和须尘终于走出来。杜之涟走在前面,而须尘微微低着头跟在他后面,手腕的佛珠衬得他的双手白皙修长,有些女气。他抬头看到我们两个杜家姑娘,笑了笑,似乎心情还不错,“两位怎么到了这里?”不用我找理由,杜君姿已经走过去柔声说道:“先生,君姿对琴谱上所写有些不明白,便忍不住来找先生,希望能解答一二。”
  须尘立马用十分赞赏的眼光去看她。
  我盯着旁边的杜之涟,他正笼着袖子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有在转眸看到须尘的时候,他才会闪动目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越发觉得他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潜藏着,偶尔亮亮自己的爪子,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须尘忽然侧头看着我,然后感激地说道:“多谢小檀越收留了他,不然他不知还要寻到什么时候。”我微微错愕,然后又看看杜之涟,原来他没有将是我将木加危从家丁手里救下的事情瞒下。
  一时之间我又觉得先前的自己心思太过龌蹉了。或许杜之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我正在善与恶的判断里游移不定,身旁的杜君姿已经顺理成章地站在须尘身旁,要与他结伴回去。
  而杜之涟忽然侧向我,拦住我的去路,“容妹儿,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什么……”等我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已经走远。
  而杜之涟微微笑着,很像一只笑面虎。
作者有话要说:  

☆、三

  深冬了,快要到年底,终于迎来第一场大雪。
  我披着深红色披风,立在走廊上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似乎显得意义非凡。雪儿穿得厚厚实实的,提着灯笼走在长长的走廊上,雪团一样一步步走近。这时天刚刚蒙蒙亮,路面积着夜雪,空气寒冷迷蒙。唯独那盏灯笼发出温暖的光芒。
  杜之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块生鹿肉,征得父亲同意后,特意在湖边架起小火炉,一边温酒一边烤肉,准备来个雪天谈诗话。这样的雅事他独自一人就显得无趣了。因此他特意请了须尘也过来,须尘想了一下,正好教习的内容可以临时改成作诗,便派人告诉我们,今天的课换成湖边雪地上,不在小书室里上了。
  邢兰的心情很好,非得在我挽起的小高髻上插了一朵珠花,然后又翻箱倒柜的,拿出这件披风来给我穿上。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杜君容可以快点长大……
  雪儿握着灯笼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邢兰站在门口不放心地看着,想要代替雪儿陪着我前往湖边雪亭。我摇摇头,“无妨,今天我自己一个人去,你们不用跟着。”
  “可是……”邢兰不想我出了状况。
  我撑起伞,迈出长廊,“到时邢昙姐姐也在那里,她会照顾好我的。”我说完便走入茫茫大雪里。
  长长的小道上印下我的脚印,我现在先要去春暖阁见母亲,然后再去湖边雪亭。路旁的草木都积着厚厚的雪,这些雪松软虚厚,踩上去一下子就陷下去了。春暖阁门扉扣紧,看来母亲还没睡醒。
  我立在廊外,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雪景。不知等了多久,却看到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走过来,他环顾四周,似乎没有看到我在,手里端着一盆水走到春暖阁出来的走廊上。我好奇地看着那个人。只见他身上穿着普通无比的下人服,头低得很厉害,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只见那个人弯腰将盆里的水缓缓倒出来,将木质地板浸湿,然后又很快地走了。天气寒冷,那走廊上的积水很快结冰,透明干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走廊已经结着一层冰,变得光滑无比。
  我紧张地握起手来,虽然还不明白这个人的意图,但是死亡那一刻的阴影忽然袭来,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初夏,在荷塘边无忧无虑地采摘那朵岸边的荷花,身后却传来稳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忽然明白了!
  春暖阁的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深青色帘子被打起,刚梳妆好的母亲在邢昙的陪伴下跨出来,打帘的丫鬟也没有注意走廊的变化,就这样看着她们一脚踏上去。我冲上去,“别动!”那发出的喊声却模糊不清,飘散在风雪里,根本不足以听清!
  冰面光溜溜的,邢昙率先摔倒在地,她下意识地要去扶住夫人,转眼,便看到冰面上血迹弥漫……
  雪还在纷纷扬扬下着,我站在一边看得分明,洁白的雪花好像沾染血迹的羽毛,变得沉重,沉重……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遮住我迷茫而惊痛的眼睛,我的眼皮也变得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就是睁不开……
  我的手紧张地蜷缩着,紧紧抓住旁边光滑冰凉的东西,噗嗤一声,只听耳畔传来裂锦的声音,我终于睁开眼睛,满头冷汗,室内昏暗,窗外隐隐有雪光透进来。我慢慢坐起来,然后看自己手中的绸缎,原来她把床帘给扯断了。
  我安静地坐在暖暖的被窝里,然后抬起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想起方才的梦境仍然心有余悸。
  外面的天迷迷蒙蒙的,笼罩在雪花里。我披起衣裳,推开房门,走廊上静悄悄一片。我抬起手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呼出一口白气。
  见邢兰她们还没有醒来,我从房里找出一把绸伞,然后独自撑着伞一路来到春暖阁。府里的人大多还没有起来,我站在门口轻轻叩响门,里面没有人应答。我坚持不懈地叩门,直到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谁啊?”
  似乎还有脚步声传来,我继续用指叩门,雪花落在我头发上,渐渐湿润了。
  “是谁?!”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些许不耐烦。
  我心里终于恼火起来,抬起脚就踹了一下门,奈何妹妹的脚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分辨这个声音是谁的,我只好又扬声喊道:“是容姐儿。”
  门这才吱呀一声开了,邢昙披着外衣,眼睛惺忪,猛然看到我双手握着合起来的伞,站在雪地上,似乎扣了许久的门,她讶然,“容姐儿一大早的怎么站在这里?快进来。”
  我将手中湿透的伞递给她,然后收起冻得冰冷的手指,“带我去见母亲吧。”
  阁内燃着暖煦煦的火炉,我坐在旁边稍稍和缓了一些,因为母亲还未睡醒,我不让邢昙叫醒母亲,自己搬来了软凳,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隔着幔帘等待母亲转醒。
  这样一来,邢昙的睡意早已没了。她给我端来热茶,让我喝下压压寒气,又递给我软绵绵的暖手筒。我看着母亲帘幕后的睡颜,重新回到杜府后我几乎就没有这样认真仔细地看母亲过,我早已忘记了这个家原本存在的温馨和欢笑,当初的心境也完全变了,我一心想要打倒杜君姿在杜府的地位,又想要找出自己的死因而与杜之涟多有来往,希望可以从杜之涟口中套出当年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细节。若不是这个梦境,我险先忘记了原来母亲在如今的杜府也是危机重重。内宅水深,那些姨娘明着不敢嚣张,暗地里不知会对已有身孕的母亲做出什么手脚来!
  我越想越觉得心慌,甚至有些慌乱,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杜君颜”还在就好了,这样也可以商量对策。我转头看了看邢昙,这个从小就跟着母亲的侍女或许还算得上忠心,“邢昙,你在这里守着夫人,我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邢昙望了望外面的风雪,犹豫,“容姐儿,外面天冷,你先在这里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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