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园烟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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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晴芊手一抖，针刺到了手指。
（我知道婉菱是一片好意，可是我只能拒绝。因为我已答应了要帮他，虽然我很想为他倚绿窗盼归家。——水晴芊）

【48】意难平（二）？幽兰露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四年　夏　萧府
萧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天是大少爷萧逸书纳妾的日子，虽然是做妾，萧老爷和夫人也给足了水晴芊应有的排场，一切都按正室的礼节迎娶。
大厅里，萧逸书疯狂地喝着别人敬的喜酒，一律来者不拒。二少爷萧逸恒则帮忙招呼着客人，而三少爷萧逸心也独自在一旁满怀心事地喝着闷酒。
袁紫芊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水晴芊终于嫁人了，以后逸心哥就不会再想着她了吧，可他现在这么不开心，又让自己觉得难过。
袁紫芊痴痴地望着萧逸心，想到前几天萧婉菱和自己的对话：
“紫芊，我昨天无意中听到娘在跟爹说，说你和逸心都十七岁了，干脆趁着给大哥娶亲，把你们的事也给办了，爹就说逸恒都还没成亲呢，而且想让他娶你。”
“啊？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二哥逸恒也不差啊。而且你们最近不挺好的嘛。其实你做我二嫂也不错啊。”
“可是我……婉菱你笑什么，你这个坏丫头，又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啦，你的心事我还不明白？！我可是一直都在爹娘面前为你和逸心说足了好话的哦。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谢谢我哦。”
“那……什么时候啊？”
“什么什么时候啊？嘻嘻，你就这么着急嫁给逸心啊。”
“婉菱，你讨厌，不跟你说了。”
“别生气，逗你玩呢。最后啊，爹和娘就决定等办了大哥的事，挑个黄道吉日就上你家提亲去。嘻嘻，你就安心地等着嫁过来吧。我的小三嫂，不对，是小弟妹。”
想到这里，袁紫芊不禁羞红了脸，低下头，又偷偷地拿眼去瞟对面的萧逸心。
“紫芊，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身边的夏云霜问道。
“哦，没什么。”袁紫芊赶忙收回视线，急急地拿起酒杯满饮了一口，结果不小心被呛了，“咳咳……”她一着急，又不小心把酒杯弄洒了，酒都撒倒了夏云霜身上，“啊，嫂子，对不起。”
“没什么，换一件就好了，紫芊啊，不如你陪我去吧。”说完，夏云霜给正在招呼客人的萧逸恒使了个眼色。
萧婉菱听着这边有响动，便跑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衣服弄脏了，我们去客房换一件就回来，婉菱你不用管我们。”夏云霜笑着说道。
“行，那紫芊，我一会儿和逸心他们一起来找你，今晚我们不醉无归哦。”
客房里。
夏云霜换好衣服出来，正看到袁紫芊望着外面发呆，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容。她背过袁紫芊倒了一杯水，“紫芊，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又想逸心啦？来喝点水吧。”
袁紫芊顺手接过，“嫂子，你别胡说，我哪有想谁啊？”说罢赶紧把手中的水一口喝下，“衣服换好了，我们走吧。”
“恩。哎哟，”夏云霜突然又坐回凳上，“紫芊，我有点头晕，可能是酒喝多了。要不你先过去，我等会儿舒服了再过来。”
袁紫芊有点犹豫。
夏云霜催促她：“快去吧，别让你的逸心等久了。你要不放心，就让小菊留下吧。”
“嫂子，你也取笑人家。那……我先过去了，让小想和小菊一会儿陪你过来。”
袁紫芊独自走在熟悉的萧府花径上，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头晕，站立不稳了，看来自己真的是有点醉了。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萧逸恒，“逸恒哥，快扶我一下。”
“噗”一声，烛中的灯花炸了一下，也惊醒了床上的袁紫芊。
她觉得身上一沉，吓得赶紧推开身上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只着贴身亵衣，赫然发现对面竟是萧逸恒。“逸恒哥，你做什么？”
萧逸恒愣了一下，又靠了上来，眼里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光芒。“芊芊，你知道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说着就压住了袁紫芊，嘴唇轻轻拂过她耳侧，双手则向她身上探去。
袁紫芊吓得拼命挣扎着，用力推攘着身上的人，但渐渐觉得浑身无力。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二哥，你在吗？”是萧婉菱的声音。
袁紫芊正想大声呼救，嘴却被萧逸恒迅速用手捂住。“什么事？我想睡了，有事明天说。”
“你有没有看到紫芊啊？我们约好了一起玩的。”萧婉菱继续问道。
萧逸恒看了一眼身下的袁紫芊，“没有，你去别处找找，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
萧婉菱听到房中隐约有声音，正要继续问，一旁的萧逸心阻止了她，“算了，婉菱，紫芊不在二哥这里，我们去别处找找。”
“哦，那好吧。可是好奇怪啊，云霜姐姐都还没有走呢……”
袁紫芊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的心也跟着渐渐沉了，碎了。
逸心哥，我在这里！逸心哥，别走！逸心哥，救我！
袁紫芊无力地看着萧逸恒覆了上来，眼泪滴上了枕头。
逸心哥……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噗”一声，烛中的灯花又炸了一下。
（一夜之间，我从幸福的云层顶端掉落到了黑暗的深渊，从此，我的世界再也没有阳光和欢乐。——袁紫芊）

【49】意难平（三）？为谁春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四年　夏　袁府羁园
萧婉菱坐在琴凳上，一曲《忘忧》奏罢，发现袁羁轩盯着自己，“羁轩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我弹的音不准了？”
“没有，婉菱你的琴艺越来越好了，只是……”袁羁轩别过头，轻声道，“婉菱你有心事么，为什么琴声不像以前那么无忧无虑了，好像多了点忧愁。”
忧愁么？
萧婉菱默默无语，低头望着自己的“忘忧”琴。
也许是吧。
一个月前，袁紫芊也嫁到了萧家，不过她嫁的不是三少爷萧逸心，而是二少爷萧逸恒。婚礼之前萧婉菱听到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马上冲到袁府质问袁紫芊。她只是黯然流泪，多的也不肯说。萧婉菱看着袁紫芊憔悴的面容，最后也不忍心逼问了。
连着两个月，萧府办了两场喜事，可是萧婉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水晴芊嫁给了大哥，可是大哥心里念念不忘那个已经过世了的花婉梦，终日醉卧青楼，借酒消愁。紫芊明明从小就喜欢逸心，最后却和二哥逸恒成了亲。伺候二哥的丫鬟灿儿偷偷告诉自己，紫芊成婚当晚就和二哥大吵了一架，二哥后来是在书房过的夜，之后紫芊也经常不给二哥好脸色。过去紫芊不是这样的啊，对二哥也是有说有笑的，为什么一下就变得这样了？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嫁呢？
萧婉菱轻叹一口气，大哥和水晴芊、二哥和紫芊，究竟是良配还是怨偶啊。只怕是纵举案齐眉，到底是意难平啊。
正想着，韩涛端药进来了。“羁轩，药好了。”
这几年，一直是韩涛给袁羁轩诊治，虽然偶有发作，大部分时候袁羁轩的病情都控制住了。今天是韩涛定时诊病的日子，萧婉菱也实在不愿呆在如今弥漫着幽怨和忧伤的萧府，于是就跟着过来看望袁羁轩。
“让我来吧，我先尝尝药的温度合适不。”萧婉菱忙起身，正欲接过药碗。
韩涛伸手一挡，“胡闹，这药也能乱尝么？”
“是啊，婉菱，韩涛做事你还不放心么。”袁羁轩笑着接过药碗。
“刚才药铺来人，说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韩涛看了袁羁轩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丢给韩涛一个“你放心”的眼神。韩涛又看了看萧婉菱，“婉菱，那你一会儿就自己回去了。”
房里又安静下来了。
“婉菱，紫芊还好吧？”袁羁轩一边喝药一边随口问道。
萧婉菱迟疑了一下，“恩，挺好的，逸恒哥对她很好。”
“逸恒……”袁羁轩又低头喝了一口药，药很苦，“听说紫芊有了身孕了。”
“是啊，爹娘都开心得不得了。”萧婉菱想到这个，不禁也弯起了嘴角，真心地笑了。
袁紫芊进门没多久，就有喜了。萧、袁两家的长辈都笑得合不拢嘴。也许紫芊脾气不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听说有孕的人都会阴晴不定的，希望孩子生下来，紫芊就能和二哥幸福地过日子了。“对了，我刚才给袁伯母请安时，她老人家可高兴了，还抱怨你和云霜姐姐都不让她早点抱孙子，结果害得她先要抱外孙了。”
袁羁轩脸色突然变白，手一抖，碗里的药撒了大半到地上。
萧婉菱赶紧跑过来，“羁轩哥哥，怎么了，脸色不对啊，你又不舒服了？我叫人找韩涛去，舞儿！”
袁羁轩定了定神，“没事，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别麻烦了。”
舞儿进来了，“小姐，怎么了？”然后叫道：“小黑，你在吃什么啊？”舞儿赶紧抱起猫咪小黑，把它嘴角的药汁擦净。
萧婉菱盯了袁羁轩一会，看他脸色恢复常态，“好吧，舞儿你带小黑出去吧，没事了。”
“是，小姐。”
萧婉菱走到袁羁轩的书桌前，不经心地翻起书来。
“羁轩哥哥，你和云霜姐姐……还好吧，”萧婉菱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没看到云霜姐姐？她又出去了？”
“恩，霜儿说和周老板约在得意楼谈生意。”
“是么，”萧婉菱拿起桌上一本《纳兰词》，随手一翻，里面夹有小笺，是袁羁轩的笔迹，“早上出门碰到二哥，他也说去得意楼。”
袁羁轩默了一会，一口饮尽手中的药。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　天为谁春？
萧婉菱默念着手中的素笺，心中一颤。过了一会儿，萧婉菱轻声开口道，“相思相望不相亲，羁轩哥哥，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黄昏时分。萧婉菱回到萧府，一进大门，就看到下人都忙作一团。二少爷萧逸恒的丫鬟灿儿远远地看到萧婉菱，赶紧跑过来，慌道：“小姐，不好了，二少奶奶的孩子没了。”
（小时候读不懂容若词的妙处，长大了才知道，唯有经历过，方才识得个中的滋味。“相思相望难相亲”，似乎永远在我们之间重复上演着。就如逸心之于水晴芊，紫芊之于逸心，羁轩哥哥之于云霜。——萧婉菱）

第十二章　意难平（下）

【50】意难平（四）？韩晴双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四年　夏　萧府
袁紫芊斜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袁夫人的连声惋惜，“多可惜呀，都快两个月了。不过也没关系，你和逸恒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袁夫人停了一下，“只是，紫芊你也太不小心了，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也不注意点……”
“娘，我不舒服，想休息了。”袁紫芊冷冷地打断了袁夫人的话，说罢向里和衣躺下。
袁夫人以为袁紫芊心里难过，也不便多说什么了，转身出门到萧夫人那里说话去了。
萧夫人房里。
“你也别叹气了，他俩不还年轻吗，孩子会有的，”萧夫人递过茶盏，“这次只是意外罢了，紫芊心里也不好受啊。”
“你有舫儿这个孙子抱，哪知道我心里那个急呀，”袁夫人连连叹气，“轩儿和云霜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好不容易想着孙子没有，总可以抱外孙吧，谁知紫芊又这么大意……”
“袁伯母，这您可冤枉紫芊妹妹了。”韩晴双端上茶点，温柔地笑着说道。
韩晴双是韩涛的表妹，今年十七岁，父母过世后，今年夏初来投奔韩大夫。韩家在镇上有自己的药铺，萧府也给韩涛留了药房和住处。韩晴双本来住在韩家，但韩涛父子经常出外就诊，韩夫人又过世得早，留她一个女孩子守在家里也不放心。萧夫人就提出让韩晴双住进萧府里，也有个照应。
韩晴双人如其名，人长得甜美无双，说话做事更是讨人喜欢，又不端架子，还常帮着底下的人做事，下人们都对她赞不绝口。韩晴双和萧府女眷也都处得极好，萧婉菱的大小姐脾气，每次她都能耐着性子承受下来。袁紫芊和她也有说不完的话，很快两人就成为好友。水晴芊更不用说，韩晴双巧手无双，常和她一起讨论刺绣。
韩晴双更多时候主要是陪着萧家两位夫人，给二夫人做素斋，陪萧夫人话家常。萧夫人常说，萧婉菱总是常往外跑，儿子又都不贴心，两个媳妇，水晴芊是只知道不吭声地埋头绣东西，袁紫芊除了请安，大多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里画画。幸亏现在有韩晴双陪着，承欢膝下，日子也不无聊了。
总之，萧府上下是满意极了这个“晴双表妹”。萧夫人更是盘算着把韩晴双嫁给三少爷萧逸心，并且探了探二人的口风。韩晴双红了脸，说一切听凭长辈做主，萧逸心却说暂时还没成亲的打算。萧夫人倒也没有紧逼，反正日子还长着。
“晴双，我怎么冤枉紫芊了？”袁夫人好奇了。
“这事我也只是听有人在私下议论，”韩晴双看了一眼萧夫人，“其实也没什么，晴芊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误会罢了。”
袁紫芊出事后，下人们议论纷纷，说是看到袁紫芊和水晴芊起了争执，有拉扯，然后袁紫芊就跌倒了。二少爷萧逸恒的丫鬟灿儿更是一口咬定就是水晴芊偷了袁紫芊的东西，还故意推倒了袁紫芊。流言四起，但都被萧夫人压了下来。
萧夫人按了按袁夫人的手，“你别听下人胡说，晴芊是个好孩子，不会故意推紫芊的。”
“是啊，都怪我多嘴，光想着为紫芊妹妹说话，忘了晴芊妹妹了。袁伯母，您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好了，”　韩晴双也慌了，“晴芊妹妹也是无心的，毕竟当时就她们两人在，大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无心？”袁夫人脸色一沉，“恐怕不是吧。我就说嘛，紫芊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跌倒？！那个水晴芊是大房的人，听说逸书现在也不回家，紫芊嫁过来比她晚，反倒先怀上了，她会没起别的心思？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我的外孙就是被这个水晴芊给害死的。”
萧夫人沉默了片刻，“你别这么说，晴芊是个老实孩子，毕竟她也是……”萧夫人突然掩住了口。
“老实？未必吧。这个水晴芊从小就是个祸水。你可别忘了，她三岁到你家寿宴那次，鸡犬不宁啊。去年冬天，逸心受伤不就是因为她？今年春天，婉菱落水，也就她一个人在场。哪儿都那么巧啊，婉菱和紫芊连着出事，就都她一个人在。”袁夫人忍不住抱怨，“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还让她嫁给逸书，依我看，这个水晴芊根本就留不得。”
萧夫人长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韩晴双赶紧给袁夫人端过茶，陪笑道，“瞧，都怪我多嘴不是。袁伯母您别气，萧伯母不也是一片好心么，瞅着晴芊妹妹孤苦无依的，所以才给她个好归宿啊。”韩晴双继续温柔地笑道，“您也别气了，我这就给紫芊妹妹弄好吃的去，保证让她快点养好身体，尽快给您二位添对双胞胎，一人一个，连抢都不用抢了。”
袁夫人和萧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袁夫人拉着韩晴双的手赞道，“还是双丫头懂事贴心，这张嘴那个甜啊，说到人心坎里去了。”刚才的不快也一扫而空了。
过了几日，韩晴双委婉地向水晴芊转达了萧夫人的意思，希望水晴芊以后没事不要去袁紫芊和几位少爷小姐那里，也不用每日去请安了。水晴芊顺从地接受了安排，从此一门心思地照顾萧逸书的幼子舫儿，连住的园子也很少出了。
（人都道我才貌无双，却不知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萧家三少奶奶这个位置，我是要定了。——韩晴双）

【51】意难平（五）？钗头凤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四年　夏　萧府守拙园
萧婉菱走进房里，就看到袁紫芊正在画室里坐着发呆。自从袁紫芊前几日流产后，情绪也低落，袁夫人来看她，也被她打发了，对来探病的人也不耐烦。众人都体谅她没了孩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