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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园烟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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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元年 冬 萧府
那一日，被带到萧家的水晴芊和其他家的少爷小姐一样，被安排在到后院用餐。她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地看着三五成群玩在一起的少爷小姐们，等着寿宴开席。萧府的佣人们已经摆好了饭桌，布好了碗筷，就等主菜上桌了。大家各忙各的，原本并没有人会去留意一个沉默的小女孩。谁曾想，这场相安无事、其乐融融的聚会，却被一颗皮球打破了。
“砰！”一个漂亮的皮球滚到水晴芊的脚下，紧接着跑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子停在她的眼前，不去拣皮球，而是盯着她看。
“你就是夏家拣来的孩子吗？”好奇的声音响起。水晴芊将目光上调了几寸，对上了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拣来”这个词在她耳朵里出现的频率非常的高，经常能听到夏家的佣人们把这个词冠到她的名字之前，那……自己应该算是拣来的吧？于是水晴芊怯怯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回答，那个小男孩瞬间笑开了花，回头嚷道：“大哥快来看啊，这个就是夏家新拣来的小孩！”
一瞬间，水晴芊便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每一张脸都扭向她的方向，好奇地张望着，人群迅速的向她围拢过来，被十几双眼睛盯住，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觉得头皮一疼，辫子被一只手狠狠的扯了一下，是那个大眼睛男孩的哥哥。
“真好玩，象个布娃娃一样。”手的主人说道。
眼看着那只手还要继续行凶，水晴芊吓得转身就跑。那只手的主人自然是不想放过她，见她逃走便追了上来。哪成想他一脚踩到了那颗皮球，整个人向后倒去，顺势带倒了跟上来看热闹的两个少爷，其中少爷甲的弹珠散落了一地，于是紧随其后的赵钱孙李四位少爷依次跌倒，摔做一团，整齐的叠落在了发现她的那个男孩子身上。而少爷乙呢，好死不死的正在点燃爆竹，准备拿来吓她。于是那枚爆竹以完美的弧线飞了出去，准确的落在的围在一旁的小姐堆中。霎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小姐们纷纷抱头鼠窜。周家小姐撞到了端菜上桌的佣人，被淋了一身各色时令鲜蔬。吴家小姐逃窜的时候被自己的内八字脚绊倒，撞翻了餐桌。郑家小姐踩到了吴家小姐打破的碗碟上，抱着伤脚号啕大哭。王家小姐吓瘫在地，口吐白沫的晕了过去。
夏云霜夏雪珞姐妹正好被爆竹炸中，花容失色的哭做一团。最最倒霉的还要算是萧家的小姐婉菱，慌乱中竟被人撞入池子里，喝了几大口水才被捞上来，险些丢了小命。
后来，水晴芊才知道，那个首先发现她的大眼睛男孩名叫萧逸恒，是萧家的二少爷。扯她辫子的人是他的大哥萧逸书。而那个用弹珠放倒了赵钱孙李四位少爷的少爷甲，就是萧家的三少爷萧逸心。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与这三位萧家男子有着怎样纠结难断的未来……
这是后话，再说回寿宴，等到众位老爷太太被后院的异常惊动，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一片狼藉的后院，满地七横八竖的灰头土脸的少爷小姐们，以及——完好无损的水晴芊。
那一天大人们是怎么善后的，水晴芊完全不知道。而众位受害者们对这一段也都描述甚少，他们那天应该也都吓坏了，忙着找人哭诉吧。听说有几位少爷小姐受到了惊吓，回去还大病了一场，只是当事人全部都予以否认。
经历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被带回夏家时水晴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直接被秋妈抱回卧房休息去了。等到她第二天睁开眼睛，她的世界就完完全全变了样子。她从夏家默默无闻，被众人忽视的小小养女变成了整个夏家乃至全粽乐镇著名的惹祸精。
而全镇上的人对她的称呼，也在短短的一夜之间由“小孤女”、“夏家养女”、“拣来的小孩”等等，迅速地统一成了两个字——祸水。
水晴芊的祸水生涯自此展开……
（我由夏家养女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祸水”，这个称呼也陪伴了我一生。——水晴芊）
【4】月儿的独白？拣来的孩子
（本节作者：月儿）
我是月儿。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打从我记事以来，我就一直待在萧府，伺候着萧家的大少爷逸书。后来我从其他人的闲谈中得知，我是被萧老爷拣回来的孤儿。
虽然我是孤儿，但老爷和太太对我都不错，大少爷也从不把我当丫鬟看待，他总是陪我一起玩，在我受到委屈的时候逗我开心。起码在记忆中的童年，我是开心的。
萧家有三子一女。小姐和少爷们总是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玩耍，每当他们看到站在一边的我总是会拉着我一起玩。而每当这时候，我总是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我也是有爹娘疼爱的小姐。不不不，我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找借口跑开，躲在大树后面偷偷的看着他们，毕竟我只是个拣来的丫鬟，我有什么资格这么想呢？
还记得那一年，在老爷的寿宴那天……
民国元年 冬 萧府
那一日，萧府上下都好热闹好热闹。粽乐镇上所有有身份地位的大家族都来给老爷祝寿，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当然，也来了很多其他家的少爷和小姐们，逸书少爷带着我来到后院让我自己玩玩，然后就跑去跟其他人闹成了一团。我躲在一块很大很大的足以遮住我小小的身体的石头后面，看着那些嬉戏在一起的少爷小姐们，仿佛又出现了幻觉……
我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独自坐在大石头上，呆呆的看着不远处。她是谁？也和我一样是小丫鬟吗？不不，打扮不像呀。我刚想爬上石头与她打招呼，却看到二少爷逸恒跑了过来，我赶紧缩下去。然后我听到逸恒少爷问她：〃你就是夏家拣来的孩子吗？〃然后我看到大少爷跑了过来，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都在看那个小女孩，没有人注意到缩在后面的我。我看到他们眼中的不友善，看到那个女孩惊慌失措的样子，接着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院里人仰马翻，摔的摔，哭的哭，落水的落水……
后来逸书少爷告诉我，那个小女孩叫做水晴芊，是夏家拣回来的孩子。听到“拣来”这个词，我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我想到了那天她坐在石头上落寂的表情，她一定也很想爹娘吧！
（同是“拣来的孩子”，我能体会晴芊小姐的感受，这也让我俩在今后的岁月里相依相伴，同命相连，一起受虐。——月儿）
第三章 童年的结束
【5】童年的结束（一）
（本节作者：夏云霜）
民国三年 夏 夏府
天还没亮，乳娘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拎到妆台前开始摆弄我的头发。
“好疼呀，乳娘你轻一点呀！”
“小姐，听话，不用力不能梳好的，你忍一忍呀。”
“唉呀，唉呀……”
一个时辰后，酷刑终于结束。我的头皮都要被拨起来了，疼死了。
趁乳娘走开，我就冲着床扑去，可是，还没挨到舒服的床板，就又被捞了起来。
“小姐，不能睡了，要换衣服了。”
三个人一起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往我身上套。好重呀。她们终于摆弄完了，乳娘上下左右看着我，满意地笑了。
“小姐，你看呀，多漂亮的小美人呀。”
我撑开迷糊的睡眼，望着镜中的那个红衣女孩，娇小玲珑，精致可人，嗯，不错。
“乳娘，我可以睡了吧？”
“唉，小姐，听话呀，不要睡了，上轿了。”
“上轿？去哪里玩呀？我要吃冰果！”
“好，好，吃冰果。”
乳娘把一个红手帕盖在我头上。
“小姐，不要动，不能拿下来呀。”
乳娘一边哄着一边抱起我，走出房门。哇，外边好热闹呀，什么声音都有。走啊走啊，我都要睡着了，乳娘停了下来。
“霜儿，嫁过去要懂事，孝敬公婆。”是爹。
“哦。”我迷迷糊糊地应道。
“送小姐上轿吧。”
乳娘又开始走，不过没走多远就把我塞进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手里还给塞了个苹果。
“小姐，拿住了，不要吃呀。”
“乳娘，我还没吃早饭呢，我饿了！”
我才感觉到肚子咕咕叫呢，可是，她们都不理我了。周围一片红色，轿子开始走了起来。我好饿呀，好饿呀，甩掉头上的物件，我就把苹果塞到嘴里，好大好甜呀。一个苹果下去，我饱了。轿子晃呀晃呀，我摇呀摇呀就睡着了。
好吵呀，怎么这么多人在叫呀？
“一拜天地……”
我动了动。发现自己在乳娘怀里了。乳娘在拜呀拜呀，终于拜完了。又开始走，“新人来了，快迎。这边走。”
乳娘把我放了下来。我从红帕边缘往下一看，是床呀，我终于看见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倒了睡再说。在失去意识前，听到无数声音，有无数双手在折腾我的头发，衣服。终于，被塞进被子里。无边的黑暗战胜了一切。我可以睡觉了。
（小小新娘，缘定三生。恍然一梦，千古伤心。）
【6】童年的结束（二）
（本节作者：夏云霜）
民国三年 夏 袁府羁园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那个醒来后的清晨，黑暗包围在我身边，空气里弥漫着又苦又腥的药味，令人作呕。我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手碰到一个软软的物体。
“咦，是什么东西？”
“唉，咳，咳……”
天啊，我身边有个人！
“啊，乳娘，来人呀！”我急忙跑下床向我记忆中的门飞奔。砰，撞到墙上，门哪儿去了？
人声响起，一片亮光不知从哪个方向进来，“小姐，怎么了？”
“乳娘，我床上有人！”
有人点起了灯，我从乳娘怀里探出头指着床。这时，我才发现，这，不是我的房间，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大大的床上，一堆红锦被里，有一个人在咳，有婢女递上一碗药，那人接过来，喝了一口，不再咳。他抬起头，看着我。
原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瘦瘦弱弱的，面色萎黄，一双眼象静静的水，深深地看不见底，“没事，你们下去吧。”
他又看了我一眼，嘴角一动，挤出一丝笑，“你过来，不要怕。”
“乳娘，这是哪儿呀？我为什么在这里？”
“小姐，这是姑爷的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
在我还没弄明白乳娘的意思之前，我就被放回床上被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我和他。
“袁羁轩，你的丈夫。以后，就你陪着我了。”
我抬起头瞪着他看，以我八岁的智慧理解着他的话。丈夫是什么东西我还是知道的，一想到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地方，多了个丈夫，一股火从心头燃起，“哼，我陪你，想得美，你知道我是谁，夏家大小姐，我来决定谁陪我玩！”
我怒瞪着面前这个所谓的丈夫。他看着象小斗鸡一样的我，笑了。
他居然笑了，气死我了。我呼地掀开被子，跳到床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不许笑，你笑的样子好难看，我不喜欢！乳娘！乳娘！”
我大声叫着，居然没人理我。房间里的光好暗呀。我环顾四周，找到了窗，走过去，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直直地，热情地冲了进来，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转身看向那人，“哈哈，你怕阳光呀。哈哈。”
我开怀大笑，因为他已经用手挡住了阳光，钻回了被里。
“拉上它！”
我才不要理他。这时，门开了，乳娘和一众婢女走进来。
“姑爷，小姐，请梳洗。”
我心情好极了地任乳娘伺候，她们又给我穿上一堆衣服，又要梳那个髻。
“不要，梳我平时梳的。”
“小姐，不行的，你现在……”
“哼，不要。”
在我的坚持下，头发终于免受摧残。他也已经梳洗好了，婢女端上了饭菜，我才想起昨天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好饿呀。扑上去就大吃，吃得好撑呀，才发现他居然只吃了一点点。
“你是小猫呀，吃那么少，难怪那么瘦。”
他又是一笑。
“不许笑，多吃点，长胖点，才能陪我玩。这个，这个，都吃了！”
在我的逼迫下，他又吃了些东西。
“吃不下了，撤了吧。”
我一转身，才发现满室的婢女都是笑咪咪的。
“你们笑什么呀，怪怪的。”
没人回答我，我正要发火，一个婢女走过来，“大少爷，大少奶奶该去给老爷太太请安了。”
“哦，你们扶我起来。拿软轿来。”
“啊？大少爷你也要去呀……”
拒绝了和他同乘的邀请，我悠闲地走在小径上，后面跟着软轿和一众仆人婢女。
袁家的园子不好，冷冷清清的，没有我的棋园热闹，也小，几步就走到正房了，又是一群人围上来，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我不理她们，直走入厅堂，乳娘在后面提醒我，走得慢点，头低下些。我才不理。一对中年夫妻坐在正中，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旁边还有一个粉团儿似的小妹妹在她乳娘的怀里扭来扭去。那对夫妇看到我后面，扶着婢女走进来的袁大少爷，惊诧地站了起来。
“轩儿，你怎么来了，快，扶着坐好了，把窗关上，拿毯子来。”
天，五月的天气，这样子，会热死人的，不出三秒，我已经出了好多汗，人家穿了好几层衣服呢。我气恼地瞪着怕见风的那位，一路走来，他不是挺受用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
“咳，爹，娘，我没事，不用这么小心的，今天觉得身上舒坦些，所以陪霜妹妹来给二老请安。”
堂上所有人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呢，齐齐看来，才发现我已经坐在一边吃着水果了。乳娘急忙把我拎了起来，低声提醒请安。
慈父慈母坐回原位，我被乳母按在地上，婢女送上茶。虽然有软团在膝下，可是也不舒服呀，所以我还是老实地敬了茶。两位大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红包急忙递上。嗯，还挺厚。我比较满意。
“快扶起来，坐下吧。好孩子，吃早饭了吗，吃得好不，睡得好不，还习惯不……”
好啰嗦呀，我正不耐烦的时候，袁大少爷及时咳了起来，“爹娘，我累了。”
满屋子人又开始折腾，总算是出了门。
回到了那个小院落，我扔了多余的衣服，坐在窗边，吹着凉风，喝着冰水，心绪才平缓下来，转身发现，房里又只剩我和他。他已经钻回被里，帐子也放下，悄无声息，估计是睡着了。我终于有时间平静地思考一下目前的处境。
我，夏家长女，八岁的夏云霜，一夜之间，变成袁家的少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前几年娘去世以后，继母入门，她虽然待我不好，可也不敢太过分，爹也还算疼我，就算继母想赶我出门，爹也应该不会同意的呀。可是，可是，我现在……唉，想得头疼也想不明白，不过，一件事，我倒是认清了，这个大少爷，要哄住，在袁家，他是宝，抓住他，我就有好日子过。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醒来时，阳光已经转离了我身边，趴在桌上太久，手都麻了，站到地上活动一下身体，好舒服呀，神清气爽地抬起头，便看见袁大少爷倚在枕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哼，看什么呀，我要出去玩。”
“小想，你和福婶带少奶奶去转转吧。”
我昂着头，甩着手走在园子里，真的好清冷呀，都是树，花也都是淡淡的颜色，一点都不好看，连水塘都这么小，荷叶几片而已，哪里比得上夏家的热闹繁华。哼，我的园子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又香又漂亮，明儿让爹给我搬过来。
“乳娘，我要见爹！”
“小姐，明天，你就可以回门，见老爷了。”
我没有问乳娘别的事，她只是一个下人，哪里会知道，哼，知道也不敢说。逛了一圈，太阳已经下山了，回到小院吃了晚饭，乳娘又把我塞到被里。
熄了灯，我眨着眼，想着心事，他也轻轻咳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一夜，两个习惯独眠的人，谁都没有睡好。
（我，夏云霜，夏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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