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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风耳讨妻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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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云端睨着说出这话的李护容,深吸了口气平复胸中被挑起的怒火,拉下脸道:「方才是我一时冲动,满意了?」

他领的罗家、吴家青年都是誓死效忠,而他也在心中起誓定要将兄弟们全都平安带回,他背负着两家最後的期许,责任重大,就怕踏错一步,自然不易信人。

此时,孙谅被带到了身边,李护容见他尚能自行站立,虽是满脸的血,所幸意识还算清醒,才道:「此处面向陵寝,只是四小姐落了咒在溪中,这头望不穿。若要入陵,只需搭桥渡溪,不碰溪水即可。」

「我怎麽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罗云端皱着眉,放眼望去,前方除了荒草仍是荒草……比起行大路至天漠石壁与山庄护卫厮杀,架桥渡溪自是容易许多,然而若这李护容所说只是为了引鳖入瓮,若荒草间藏了杀手,准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与兄弟们岂不是去送死?

「哼!」孙谅觑了眼护容的沉默,随即呸一声将口中瘀血吐到罗云端脚边,不屑道:「你等现在还有什麽选择?若是怕了,那麽快快夹着尾巴滚回归鸿去;若有几分胆识,便要放手一搏!不过……哼哼,我话先说在前头,若你等想入陵,还有许多用得上我三人之处哪……」

「少贫嘴!」一旁听了许久的萃儿明白罗大哥内心可能有的挣扎,一把抓过这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贪生怕死之徒,顺手拉了条麻绳将那三人绑到一同,定定道:「罗大哥,萃儿与兄弟们今日甯死也绝不空手而回。」她明白罗大哥不会可惜自身性命,他怕的是害了这些兄弟们。

「对!」几名兄弟异口同声说着:「宁死也绝不空手而回!」

罗云端与萃儿对望一阵,心定下不少,抿唇点了头。他回身令数人至林中砍树为桥,又将众人分为三批前进,由他带着几名身手较好的兄弟为先锋,萃儿押三人在中,余下的垫後。

当几个汉子抬了树桥入荒草,罗云端命众人压低身子藏於草间,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翼翼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怕的是真有山庄护卫突击。战战兢兢走过百步距离,一切宁静,兄弟们在溪边搭了桥;罗云端斩了将三人綑在一起的麻绳,推了穴道已解、但仍受绑的李护容在前,自己则扣着清扬、孙谅跟在後渡桥。

萃儿与兄弟们在这头,睁眼看着他四人先行,起初并无异状,然而奇事在他等踏上另一头岸边时发生了;那儿像有一片平时见不着的雾气,当四人鱼贯行去,就如走入雾中,接着雾锁云埋,人影消失了。

眨眼再看去,一望无际的荒草随风起浪。

罗云端以为自己走入了梦境。

分明前一刻眼前还是无尽的荒草,瞬间,眼前出现一条宽敞道路,两方巨大精雕的华表、石像林立,路有坡度,如今他所站之处看不见尽头领向何处。

见不着,可心跳不定,既不安又兴奋之情溢於表。

李护容静静立在前方,单清扬也静静立在一旁,面纱下她轻咬着唇,柳眉凝着。此道通陵道,陵道通地宫……她不禁向身边的孙谅看去。

孙谅一路挨的拳头没少过,俊颜这儿肿一块那儿青一块,眉尾、嘴角渗着血;他回望单小姐,被肿肉推挤而眯成线的黑眸一眨也不眨地,似是无声回应着她没说出口的疑问……接下来呢?

从孙谅眼中读不出太多,单清扬撇开眼,藏於身後被绑的双手以极小的动作挣着、磨着;无论接下来该怎麽着,被俘被绑都绝非好事。

罗云端太震惊於身後咒术与眼前所见,不会注意到清扬的小动作,蓦地,身後一阵骚动,他回过头。

「杀……」那是萃儿又急又怒的吼声,她领着兄弟们从另一头杀过了桥,然而一踏上岸这头,全都傻愣住了。後面还有几人没注意到前头人忽然停步,直直撞上,差点摔入溪中,幸有身边兄涕拉了一把。

「罗……大哥……」萃儿握在手中的爪钩缓缓放低至身侧,不敢置信於此刻经历。

十多名罗、吴两家的兄弟也纷纷放下手中武器,不住回身看来时路,又回头看前路。两家也算武林名门,所传武术心法属各家正统,行走江湖有

历,总不将些江湖术士看在眼里,然置身当中的现下又不得不信,他们的阅历始终有限,这世上仍有太多言语难以解释之事。

「走吧。」再不发话,怕众人真能对几块大石一直发傻下去,李护容平声说着:「罗少爷可以信我了吧?此道甚长,直入陵寝,然而要穿过洞、越阙台、入墓室,仍有多道关卡,罗少爷可否为我等松绑?」

渐渐从惊诧中回复过来,罗云端回道:「我信你会领我等入陵,却不会蠹到为一个武功高强的守陵人松绑。」

说到底,他多少抱着怀疑。萃儿说这二人是洪家二少、三少自小使唤的护卫,那麽他们是忠仆还是奴才?领的是活路还是死路?他肩负两家十数条人命,须得步步为营。

罗云端领众人再次启程,无暇再去惊叹那一座座巨大的石像,爬上了坡又下坡,那时已能远远见到陵寝入口。

走在中间的单清扬後面有萃儿跟着,只能乖乖跟着队伍向前走,几次抬头望着两方石像,陷入沉思。事情发展至此,究竟是三爷的意思,还是二爷的指示?以她对护容及孙谅的了解,或者该说她对洪家上下、对守陵人的理解,该是以死相守,同归於尽的刚烈。

护容会因孙谅的伤恼怒而後妥协,确是在料想之外,当下她只能猜是三

爷命他护自己人周全,或是护容急中生智;可如今他们一行越了溪、破了咒,单清扬真迷惑了。倘若哪刻护容、孙谅二人不再言听计从,逼得罗云端痛下杀手,那自己又该怎麽做?她该宁死不屈,不落二爷话柄、不再次背叛三爷?

单清扬一步步走在入陵的道路上,该是忧心脱身之法,又或墓里的机关,可内心里的想法却愈加清楚明白地摊开,她忐忑的不是会否成为带领贼人盗墓的帮凶,也不是自身的安危……反反覆覆、左思右想,她只想知道三爷做何打算。

为何?

……在这紧要关头,她不去思考应对之策,执着于三爷的想法又是为何?

「停!」

前方的高呼打断了单清扬思绪,众人闻声停步;他们走了很久,但没人回头看来时路。前方一道高耸宽阔的石门挡住去路,门上一道石锁分明亦是石刻,罗云端与几个兄弟在门前绕了几转,仍瞧不出端倪。

「此门与天漠石壁上的门极为相似,那奴才肯定会开。」萃儿扬声说着,拉过孙谅,将他推向前。「说!此门可有什麽机关?」

罗云端让开了路,跟在萃儿身边来到门前,怎麽看,都是石门上雕出的粗糙锁头。「可又是咒?」

「不是。」後颈被萃儿捏着,孙谅啧了声,照实道:「还请萃儿姑娘先将我松绑,我好给各位开门。」

罗云端思考一阵,心道这奴才武功极差,除了会耍嘴皮子什麽也不会,应当无妨,才正要开口,萃儿抢道:

「你用说的吧我照着做便成。」

「……」都说女人多变,看来是真。这几日于庄中,萃儿每每看见自己总会有些害羞脸红,是多麽可人的姑娘家,转瞬间,她瞪人凶狠,言语间不留余地,真要为她的罗大哥痛下杀手怕是眼也不会眨一下的……沉默了会,孙谅道:「也罢,萃儿姑娘,我说了你便照做吧。首先取短剑於左手,右手将剑出鞘……」

「哪一把?」萃儿腰间一把单清扬的玉奶剑,另一把是从孙谅那儿夺来的珊瑚短剑,於是她问着。

转转眼,孙谅道:「当用玉祀剑。」

闻言,萃儿扬了扬嘴角,偏是将珊瑚短剑抽出,出了鞘,露出暗色的锋利剑身。

见状,孙谅眼中暗了几分。给贼人拿住成了人质不说,二爷的剑被夺,还被外人出了鞘,这会儿还得以此剑开墓门,他真是宁可方才被罗云端揍晕了揍死了,也不愿事後被二爷整得生不如死。

「然後?」萃儿问着。

深吸了口气,孙谅闭上早已被眼周肿肉推得眯起的双眼。「开墓门,须得诚心祈福,方能避开机关,保住自身平安入墓室。先在心中默念祷辞:主人呀,吾今冒犯,叨扰玄宫,此罪自当日後地府赎,破一门,赔一指,损一墙,赔一臂,踏阙台,赔腿一双……」

前一刻还说着话,後一刻他语调平平地吟唱起来,也不管萃儿有没有一句句跟上。

平时孙谅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如今喃唱有如夜里低语,声音清冷没一丝起伏,唱的却是血债血偿的字句。萃儿跟着吟唱,一字不差,有如回音;众人听着,不自觉由脚底发毛,一路颤进心里。

祷唱完,孙谅缓缓睁眼。萃儿、罗云端望着他,眼底的兴奋之情已消失,想是被他一番吟唱唤起了敬畏之心……他心下一笑,略过护容与单小姐

投来的视线,只道:「开陵门以血债偿,如此应可避开墓中机关,一路畅行。现下当将剑还鞘,紧贴石门,以剑为匙横插入锁中,自可开启墓门。」

萃儿站在门前,分明怎麽也看不出何处能容此剑,却只能照做。正当她满脸疑惑将剑横置推入,竟从石锁中推出了本是密合於内的石块;当石块落地,剑身已没入锁中,接着只闻「喀」一声,厚重巨大的石门应声而开,却只开至一人能通过的宽度,无论再怎麽也推不开了。

当所有人进入陵墓,萃儿以火石燃起了火把,几名兄弟上前,也燃起数支火把;罗云端则吩咐两名兄弟守在石门入口,以防门被关上,阻了退路。

众人继续向前行,身後的光越来越远,墓道崎岖蜿蜒,不久後他们便弯进了一条上坡窄道。当压後的最後一人转弯上坡,他没来得及见到远处距离墓门十步之遥的石壁,掀成了石门,阻去了墓门边大呼回头的两名兄弟。墓道又恢复了死寂。

另一头,上坡的路虽窄,却仍容得下罗云端以及其他兄弟们壮硕的身形;路途中他们又以短剑开了几道石门,而每一道门边,都派一名兄弟看守。当窄道渐宽,李护容领在前带他们走到了一空旷处时,只余五名罗家兄弟跟着。

「这是哪儿?」萃儿脸色微沉,自入陵便觉有股窒闷之气,她调息避免吸入,却避不完全,一口气压在了胸口。

罗云端见萃儿脸色不大对,拧了拧眉,转头又问李护容:「这是哪儿?为何我们停步?」

李护容不说话,孙谅也沉默。单清扬环顾四周。太过空旷,只见粗而宽的石柱林立在远处;低头,那地上细砂看来颇新,不似陵中原有之物,试着移动脚步,才知砂上极易留痕……她虽从小入庄无数次,却是第一回进到陵里;从前陪三爷到书文楼中时,翻过几册书,书中有图,片段勾勒这片石造的地宫。

此处……单清扬努力回想着,忽地,想起了什麽,猛一抬头。

罗云端、萃儿也跟着抬头,还不及反应,从高处降下巨大的方形石罩,正正将十人全困住。石罩重而沉,落地震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砂尘被带起,灰蒙一片,众人以袖遮面,却仍猛咳不住化

「咳咳咳咳……混、咳咳咳咳……」罗云端边挥开砂尘,向前奔了几步,拽过李护容狂吼道:「混帐!咳……咳、咳,你找死!」另一手从背後抽出了鱼肠钩,架上了他脖子,够尖已刺入他耳下侧颈处。

萃儿在同时抓过孙谅,三指深深扣进了他颈项,却见他没惊没怕,一路以来那贪生怕死的模样早已不复见。见此,她一股狠劲提上,掐进孙谅喉间,而他困难地发声说道:

「那麽多的机会让你等打消入陵念头,却还是太多执念,呃……」

「住嘴!」萃儿在瞬间被挑起忿恨,指尖在孙谅颈上划出了血痕。是,当这狗奴才吟唱那开墓门的祷辞,她不可抑制地萌生退意。入一次陵,得负多少债,他唱得清清楚楚没一点含糊;但……大伯为她入陵死了,她若不随罗大哥入陵,那麽罗大哥离死不远,罗氏一族离死不远;她没有退路。

「够了!」单清扬甩开揪着自己的罗家兄弟,瞪着前方,「再浪费力气,找死的就是你们自己!」

砂尘渐散,当尘埃落定,众人看清了前一刻随石罩落下的尚有其它甫物,才会震得地动耳崩……

十步之遥,穿戴护甲的护卫约莫十余人,身着漆黑铁甲,头戴铁盔,看不清面貌;护卫当中有一人手执黄旗,其余手握长戟;最後方站着一个几近两丈高的粗壮护卫,应是领军之人。

单清扬在庄内的书中读过,陵中有冥军,百人可抵阳间千军万马。

那一霎,她还是不禁去想,三爷可会不顾他们的安危?就算不顾她,护容自小跟在身边,又岂会没一点主仆情义?三爷或许对事物少有执着,她却懂他并非真无情,然自踏进那片荒草间,三爷不在,二爷也不在,要谈判也没个物件……这是守陵人当有的觉悟与狠厉?

奴才可以死,但失剑当收回,所以护容、孙谅假意配合,领众人入陵;困兽之斗的结局可想而知,届时拿回失剑不费吹灰之力……她还想着猜着三爷会用什麽巧计诱敌,原来打从一开始,护容、孙谅所想有志一同,就是请君入瓮。其实若仔细算去,从来陵寝有入无出,这不是她早知道的吗?

那麽,三爷可曾担心过她?

她这麽想,是奢求吗?

呵……忽地,眉间一松,单清扬苦笑兼自嘲。冥军在前,脑中浮现的竟是前夜谷雨阁中与三爷的对饮,那时三爷温声说道:清扬,没有人如你。

那时的自己心中软化,长年封印的思念险些溃堤,欲回应的话却没能说出口。如今人在陵里,或许便是命定吧,要她将想说的带进地府……

阖眼再睁开时,罗云端手执鱼肠双钩在前,萃儿甩开金钢链身跟进,已然冲出与冥军开打。

铁甲长戟,那是战场上的威风八面;布衣蛇武,那是武林里的推群独步。两者交锋相斗可能抗衡?耳边铿锵声不绝,嘶吼声不绝。这头几名罗家兄弟联手,使出鱼肠钩锁喉,以为牵制了一铁甲护卫,怎知铁甲护卫先是定住不动,接着一个旋身後仰,竟是硬生生将一个罗家兄弟扯近後重击胸前铁甲,就闻一声低鸣,小兄弟便倒下不动了。

另一边罗云端与萃儿联手抗敌;鱼肠钩利於近身战,金钢链远近穿插、远近交错的招数,虽说铁甲厚重不易打穿,可多少显得笨重些,而他一一人勿心远忽近,身手敏捷,就算数十招拿不下一个铁甲护卫,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被缚的单清扬与护容、孙谅被甩在边上,并非罗家众人要保护他们所以全力应敌,只是无暇去顾,於是放任不理。

李护容穴道已解,尽管麻绳缠身还是能勉强一动,他首先唤了单小姐,令三人聚到一同;他背身向外,让孙谅替他解绳。

「小心!」蓦地,单清扬低呼。她与护容背靠着背,原是见不着侧边情形,她回头想帮着孙谅也解了绳,一道黑影掠过,她抬头惊见一铁甲护卫正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他们。

李护容身上麻绳半解,却当机立断曲脚点地,一个使力,将身後的单小

姐与孙谅推开,眼见那铁甲护卫长戟挥下,他翻身推高双臂迎向戟尖;当他旋身落地,身上麻绳已断尽散下。

铁甲护卫敌我不分,这是庄内人都知道的,为的便是不让我方人质成了筹码。李护容要做的,是护着单小姐撑到所有人皆倒地为止……面对自家的铁甲护卫,心知惯用的武器刺脊护腕早在汴江边被掳时已被罗云端拔下,他仍站到了单小姐身前,双手在胸前绕了几转,将麻绳缠上前臂。

此举引起了附近另两名护卫侧目,轻易解决了两名罗家兄弟,便转向被逼至石罩墙边的三人。

见状,单清扬面纱下脸色刷白,身後一路挣着磨着的腕间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可她仍使力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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