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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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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叹息,这个司徒碧,实在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妙人儿,无论哪个时候,总是会让他感觉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来,除了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那张嘴也只有生病的时候能安静一些,不然总得露出小豹子的尖牙,把人咬疼了才肯罢休。只不过,看到他生病受伤时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实在心疼得紧。心疼,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君瑞不禁感到一阵无奈:看样子,司徒碧对自己来说,果真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了。这种不一样,恐怕就是一种珍视,一种怜爱,可是却跟对君羡的感情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君瑞仍旧不太愿意承认。

  金牌

  水烧好的时候,君瑞喂司徒碧的那碗粥已经喂得差不多了,君瑞坐在床头等着下人把水倒入沐浴的大木桶里,又等着放上了火盆,热得他浑身冒汗了,才掀开被子给司徒碧脱衣服,准备给他沐浴。
  司徒碧很瘦,身体十分纤细,这一受伤,更是越发的瘦得皮包骨。君瑞小心翼翼地脱掉他的衣裳,轻手轻脚地抱起他走到木桶边,木桶里的水是淡淡的褐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君瑞弯腰把他放了进去。因为水温的刺激,司徒碧皱眉哼了哼,不安地扭动起来。君瑞连忙止住他的动作,轻声说:“别动,小心别把伤口弄湿了。”
  君瑞抓住司徒碧的手,慢慢抬起来,让他趴在桶沿上,然后拿了毛巾亲自给他擦背,这对君瑞来说还是第一次如此对待除了君羡以外的人,实在是难得。他掬起水小心地避开司徒碧的伤口,轻轻擦着。司徒碧的皮肤光滑细腻,背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君瑞不禁叹息,这一箭,恐怕得在他背上留下疤痕了。
  司徒碧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个墨玉小瓶子,那瓶子上的花纹十分精致,让君瑞觉得十分好奇。君瑞记得以前司徒碧脖子上并没有这个东西,恐怕是回江州之后才戴上的,看起来像个药瓶。百无聊赖间,君瑞勾过那小瓶子仔细端详,看到瓶口用红布塞了,不由得越发好奇,于是捏着那瓶子看了又看,凑到耳边摇了摇,里面好像有东西。君瑞想了想,伸手轻轻拨开了盖子,顿时闻到一股摄人的香气。
  “什么东西?”君瑞看着瓶子自言自语,正准备倒出来看看,突然他听到司徒碧哼了一声,低头看时,见司徒碧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来转去,睫毛轻颤着,像是要醒过来似的。君瑞连忙轻声唤他的名字,好不容易看到他睁开了眼,茫然地看了好半晌,眼中才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陛……下……”司徒碧开口叫了一声君瑞,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脑子似乎还没有转过来一样,想了很久,才又继续问,“微臣怎么……在水里……”
  “你高烧不退,大夫开的药方说要进行药浴。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吧?”君瑞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似乎又降下去了一些。司徒碧难得顺从,低头任由他捋顺了贴在额前的头发。又摆弄了一阵,毕竟伤重未愈,又流了很多血,司徒碧很快又有些迷糊了,眼睛半张着像是强忍住睡意一样眼皮上下打着架,默默地看君瑞忙前忙后的身影,因为房间里放了火盆,君瑞早就热得不行,汗水从他小麦色的肌肤上流下来,让他身上穿的衣服都已经湿透,更勾勒出了健美的轮廓。司徒碧弯了弯嘴角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但是转念又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他拔了衣服任意摆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脸越发的红了,连那浓浓的睡意都不见了。
  君瑞实在是热得不行了,拿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水,想了想,所幸脱掉了外衣。他的衣裳在给司徒碧擦背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湿了,脱掉衣服后里衣也有些湿,紧紧地裹在身上,露出精瘦的上身,身材果然是极好的。
  司徒碧抬眼看看他,撇撇嘴又低下了头,君瑞看到他的这个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开口问他:“你笑什么?”
  “陛下……微臣笑一笑……你也要管么?”司徒碧狡辩道。毕竟精神仍旧有些不济,所以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但是就是这样,他也要跟君瑞拌个嘴,实在让人气得牙痒痒。
  “怎么,问都问不得了?”君瑞哭笑不得。
  “微臣是伤病员……伤病员最大。”司徒碧趴在木桶边,下巴抵在桶沿上,说话的时候脑袋跟着嘴巴一动一动的,既可爱,又可恨,让君瑞很想用个什么东西把他的嘴巴堵住。
  “什么最大最小的,在朕面前,谁敢说自己是最大的?”君瑞讽刺他说,“朕看你是病糊涂了,在朕面前胡说八道是吧?”
  “我不是病糊涂了……”司徒碧回敬道,“是活得不耐烦了。说起来,若非陛下当时叫我跑,我恐怕也不会受这个伤遭这个罪。”
  司徒碧说这个话让君瑞一阵气结,的确,凭借君瑞的身手,完全可以为司徒碧挡下这一箭,不过从帝王的角度来说,这却是根本不可能的。有谁听过哪位君王为了保护自己的臣子而受伤的?再说,一个帝王,若是真的受伤,对整个国家来说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而且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箭上是否喂了毒,若是有毒,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呢?说不定整个皇朝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有谁能付得起这个责?
  “所以我说,我这一箭,也算是保护了皇上吧?”司徒碧闷闷地说,“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让皇上完好无损地脱险,也算是功劳了吧。若非我,恐怕受伤的就是陛下您了……”
  君瑞不说话,司徒碧也低着头,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司徒碧身上依旧难受得紧,受伤的地方又痒又痛,实在是很不舒服,于是他又忍不住抱怨:“陛下当时还说,一定会尽力保护我,但是最后我还是受伤了。所以我说伤员最大,并没有错。再说,若是当时我中途倒戈帮助那些人抓住了陛下,那么我可能还能从他们那儿得到一些好处,至少不会受伤。若是陛下被他们‘咔嚓’了,那对司徒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姐姐婉琤,就不用进宫独守空房了。”
  君瑞依旧不说话,司徒碧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抬头瞥了瞥君瑞,看到对方已经黑下脸来了,只好住了嘴。他这张嘴巴,实在是不说点君瑞的不是就觉得不快活,这实在是多年的习惯,谁叫君瑞当年就那么冷漠地对待他呢?
  “阿碧。”君瑞慢慢开口,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又继续说,“你说得没错。是朕没做好。可是……”
  “可是你是帝王,要从整个朝廷和整个政局来考虑。”司徒碧抢过他的话来,心里实在有些憋屈:那个时候,他脑子里产生的那些动摇,若是真的那么做了,那他哪里用得着经受现在这样的痛苦?敢情受伤的不是他!
  “朕知道,你受苦了。你受伤昏迷的这几天,朕也并不好受。所以,朕答应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等你稍微好些,朕就让司徒瑾回家去。回霓都之后朕再赏赐你黄金、白银、良田……”君瑞本来还想说“美婢”,但是马上转了口,“再给你升官,三品太常寺卿、大理寺卿、御史大夫,或者其他的,只要你开口,合适的,都可以……”
  司徒碧默默地听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墨玉瓶子,目光落到某个角落里,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让君瑞猜不透,列举出一大堆珍宝赏赐,可是他却无动于衷,甚至目光眼神都变得有些深沉,带了隐隐的忧伤。君瑞想起司徒碧昏迷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放过”,放过谁呢?难道是要君瑞放过他吗?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君瑞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甚至有些担忧,担心对方会说出什么让他难受的话来一样,连问一句“你想要什么”都不敢。
  司徒碧沉默了一阵,突然轻声开口说:“陛下,这些东西,不过是繁华一梦,得圣宠的时候,金山银山想要的都能有。可是,一旦失宠,便会一文不名。陛下是出生在皇宫里的人,这些道理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司徒碧不过是个普通人,受不起陛下的恩宠,所以金钱良田高官厚禄,对微臣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陛下或许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个安静的生活,有一块小小的菜地,每日种菜犁田,抓抓虫子,除除草,养养花,种种树,做一个农夫,仅此而已……只不过……当年我从江州司徒家出来,就已经注定远离这样的生活了……所以,微臣能不能,不要那些金银良田,只问陛下要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君瑞开口问他,害怕他说出那个答案,心里乱成了一团麻,难过极了。
  司徒碧摩挲着那个墨玉瓶子,渐渐露出笑来。进了京城,卷入皇权,没有人能躲过醉生梦死之毒,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我想……求陛下,再要一个免死金牌……”司徒碧笑着,定定地看着君瑞说出自己的要求。君瑞一愣,不由想到张太师一案时,司徒碧也要过一个免死金牌,难道说,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会杀他么?
  “为什么又是免死金牌?”君瑞问。这个答案,甚至比司徒碧说出“放过我”还要让人难受。这是一种完全的不信任,就连在山上同生共死所得来的那一点点亲近和信任都被全部推翻了。
  “陛下不想给么?”司徒碧盯着他,脸上依旧是笑,但是那个笑在君瑞眼里看起来实在是刺眼,如同一个讽刺。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给的。

  表白

  司徒碧叹了口气,低头又笑了笑,轻声说:“陛下会给微臣多少金银呢?回霓都之后,陛下赏赐的那个宅院也修好了吧?那么久了,微臣一次都没去过呢。大概已经能住了吧?回去微臣就搬过去,扶疏院也没多少人在了,搬过去,至少还有陛下赏赐的奴婢,实在是很不错啊……”
  司徒碧絮絮叨叨地说着,看起来好像是兴致勃勃的,但是实际上心里难过到了极点,最后他索性不说了,身体上的疲惫和虚弱已经让他有些支撑不住,于是趴在桶沿上闭目养神,把脑袋埋在手臂上,不去看,也不再想。
  他听到君瑞的脚步声慢慢过来了,就停在木桶边,站在那里,甚至能感到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不一会儿,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有哗哗的水声,司徒碧吓了一跳,抬头的时候看到君瑞已经坐到了木桶里。
  “陛……陛下……这……”司徒碧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着君瑞和他肩并肩坐到水里,两个人挨得很近,君瑞的体温传过来,让司徒碧觉得心跳得有些快,感觉有些慌乱,“这是药浴,陛下怎么随随便便就进来了?小心别……”
  “这个药是朕亲自看他们配的,不过是益气养血的方子,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君瑞说着,双手放在桶沿上,看起来悠闲极了。司徒碧朝边上挪了挪,想要站起来,但是受伤多日,又几乎没有进食,所以只是哆哆嗦嗦地扶着桶沿,连起身都不能。
  “为什么,你老是逃。阿碧。”君瑞在司徒碧身后慢慢开口,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显得那么的无可奈何,让司徒碧有些害怕,他听到君瑞继续说,“小时候在江州,过得不开心你就逃到京城。当年我对你不冷不热,你也一溜烟就逃开了。君泰被废的时候你又逃避问题,想方设法和朕作对。甚至朕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也不肯直说,直到刚才,你也不肯面对问题。什么时候,才能正视眼前的局面呢?”
  “什么局面……”司徒碧弱声问。君瑞靠得太近了,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让司徒碧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完全失去了刚才伶牙俐齿反驳的能力,像个傻子一样靠在木桶的桶沿上。
  君瑞朝司徒碧过去了一点,仅仅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对方却好像是受了惊一样又缩了缩,身子都快贴到桶壁上了。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弄得他的伤口越发的疼了,但是他却不敢动,只能僵硬地防备着,缩得小小的,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君瑞伸过手,抱住司徒碧因为疼痛而瑟瑟发抖的肩膀,抬手握住他放在桶沿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司徒碧体力不济,哪里有力量反抗,所以几下手就被君瑞扒拉开了,轻轻一带,便被君瑞从身后抱住了。
  君瑞呼吸间的热气就喷在司徒碧的脖子上,让他僵硬得如同个死人一般。他听到君瑞开口对他说:“阿碧,我知道,让你受伤是我不对,但是自从你受伤,我心里也是极难过的。说是要给你赏赐,不过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情,不要要求我对你说什么,因为很多话是帝王无法说出口的,但是你要相信,我……”
  君瑞顿了顿,把头放到司徒碧的肩窝处,长长叹了口气,说:“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再为难你。所以什么免死金牌不免死金牌,你不需要那些。”
  司徒碧完全僵住了,连回头都觉得非常困难,脑子里突突的跳着,什么都想不出,什么都无法做。他感到君瑞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地方,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处,声音极小,几乎是自言自语,君瑞说:“我答应你,若是君泰好生做他的闲散王爷,我绝对不会对他不利。我也可以答应你,若是司徒家好好尽到自己臣子的本分,我也绝对不会对付司徒家。这样,够不够……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还要什么?”
  司徒碧已经呆了,他捏住胸前的墨玉瓶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水面上君瑞和自己的倒影。君瑞的怀抱很温暖,很厚实,好多年以前,孤单的司徒碧看到他抱着自己的弟弟又是哄又是讲故事,那时就非常想要一个这样的怀抱,现在有了,却又觉得不真实。
  会是真的吗?司徒碧已经有些恍惚了。他觉得眼睛酸胀,于是闭上眼,眼前交替出现的,是那个曾经对自己施暴的君瑞,戏谑的君瑞,狂怒的君瑞,那个君瑞对他说,君羡被甄后害得天生有了缺陷,他们的娘亲也死于非命,所以,他要报复。那个君瑞还说,司徒家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
  “陛下……”司徒碧感到异常的疲惫,他弱声说,“请陛下……放了微臣吧……微臣实在……太累了……”
  身后的君瑞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依旧那样拥抱着司徒碧,突然间司徒碧感到脖颈间有温热的东西在轻轻触碰着他的肌肤。他愣了愣,很快感觉出来,那是君瑞的唇,正蜻蜓点水一般地轻点着他的背,背上裹着纱布的伤口也被亲了一下,然后君瑞那双有力的手,慢慢把他转了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司徒碧看到君瑞嘴角无奈的笑,但是他已经完全不能做出反应,只能那样愣愣地看着他。
  “朕,会对你好的。要信朕。”君瑞一字一顿地说着,专注地看着司徒碧,慢慢凑过来,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又伸手抚开他额前的碎发,再亲了一下。看到司徒碧呆得如同木头人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低下头去,轻啄了一下他微启的唇。沐浴之后的唇带着淡淡的血色,像是水润的桃花,让君瑞百看不厌。
  “陛……唔……”司徒碧开口,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君瑞的吻堵住了。君瑞的这个吻很坚决,完全的不容置疑。司徒碧被困在君瑞和木桶边沿的一隅,又因为受伤,连挣扎都不能。不过这个吻和以往君瑞的态度很不一样,虽然仍旧霸道,但是,却显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弄疼了司徒碧似的,显得很轻柔。
  “唔……”司徒碧哼了几声,但是很快便被君瑞缠上来的舌头打断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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