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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欢-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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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的手其实没有环住她。

而她,只顾着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忽视了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

其实,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她忽视的细节,又何其多呢?

只是,有时候忽视,又不被提及的话,亦是种幸福。

“枫,只要夺回本来属于你的一切,也就等于为我们的孩子报了仇,那样,无论我陪你去哪,都再不会愧疚难受了。”这一句话,说得该有多柔意款款呢。

这,不啻是她如今要的。

倘若说,先前,她有孩子可以寄托,那么在失去孩子之后,她的依赖,始终还是西陵枫。

毕竟,作为女人,她从来不指望,能够君临天下,所以,依赖,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选择。

“可,到了那时,你同样并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我身边……”西陵枫的手甫抬起,想要触及她柔软的发丝,但,这一抬,只在空气中停住,那样的姿势,带着一种她永不会知道的凄美——

修长的指尖,在那乌黑的发丝上,隔了一分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而他说出的这句话,确是实情。

这实情,是让风初初的身子明显僵滞的。

其实,她本不该僵滞,当初,最理想的情形,也不过是西陵枫能够代替西陵夙,如此,她的太后位置就长安久稳。

至于,成为西陵枫真正的女人,这个问题,好像,在很久以前就不是她该去想的。

当她走到太后的尊位,即便曾经不甘过,不愿孀居在关雎宫,可,再如何,都是不能转圜的。

若西陵枫成了真正的帝王,或许,她和他之间能有的,也只是让她在众人看不到的暗处不孀居罢了。

一如,曾经,哪怕她是先帝的女人,她和西陵枫之间,却也是有过那一次的肌肤之亲。

纵然,那一次,很大程度上,是她基于某种目的去行出的诱惑。

所以,对于西陵枫的这句话,虽是实情,却从来不会成为她的考虑。

她越来越现实,而西陵枫呢?

始终,仍是太理想化。

她这一僵滞的原因,也仅在于,西陵枫的理想化,是否终会形成她和他分歧的开端。

只是,这一次,不用她开口,却已然听到西陵枫的胸腔内溢出一声喟叹,在这声喟叹后,他的声音幽幽地从她的头顶传来:

“只有足够强的人,才能把你拥有——这句话,其实,是对所有人说的……”

这一句话,对她来说,是熟悉的。

而,这句话,彼时,她只在拒绝西陵夙时说过。

却没有想到,西陵枫竟也是听到了?

犹记得,那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那一夜,亦是西陵枫大婚后,帝宫的中秋宴饮。

也在那次宴饮上,西陵夙一反常态地约她到了临近宴饮的亭台,对她说,想娶她为王妃。

纵然,她和西陵夙因着父亲的关系,也是熟稔的,纵然,她亦在先前就瞧出,西陵夙对她有所不同。

可,彼时,她乐于享受的这种不同,仅仅限于享受罢了。

对于她所要择选的男子,因着她倾国的容貌,因着她孤傲的心气,她必要择那人中之龙的。而当时,西陵夙只是皓王,她又怎会放在心上呢?

然,再怎样不放在心上,西陵夙始终是先帝的皇子,她不能当了面直接去驳,于是,方有了这一句话,但,说出这话时,明明仅有她和西陵夙二人,何以西陵枫竟知晓呢?

难道说,那时,他就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

毕竟,那一次为了避嫌,是约在开阔的亭台处。

后来,西陵夙为了她这句话,自动请缨出战锦国,待到凯旋归来时,她已成了先帝的皇贵妃。

手微微收紧,那时,其实,岂止皓王对她有所不同呢?

最为忽略的那一人,确是最终得到她的那一人。

犹记起,被先帝强行占有的那一晚,漫天的星星是那般迷乱了她的眼,她无助地想喊,想逃,但,先帝粗暴地撕开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将霸道的欲望狠狠地埋进她的身体,也在那时,在那座殿宇内,她看到,有一幅仕女图从纱幔后透了出来。

上面的女子,容貌和她是仿佛的,可,却并不是宫里的任何一位娘娘。

后来,她慢慢发现,先帝迄今看似隆宠的唯有两名嫔妃。

一位是已然逝去的康敏皇贵妃。

一位则是她。

她和康敏皇贵妃都有一个共性,也是这个共性,使得先帝对她们是宠爱的。

康敏皇贵妃的眼睛像那名女子。

至于她,笑起来的样子,是和那名女子仿佛的。

于是,因着那名女子,她和康敏皇贵妃,都成了先帝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得到的女人。

当她终于发现,那名女子的身份竟是先帝的堂姐时,是惊愕的。

也从那时开始,她明白,先帝对她的宠爱不过是表面上的。

她对先帝来说,仅是个替代品。

当这个替代品失去新鲜的意味时,当这个替代品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涵义,在暗处,先帝开始不再遮掩地在她身上肆意发泄。

他将那副画卷悬挂到她的寝殿,无数个夜晚,就在那副画卷下,将她临幸。

外人看到,先帝对她频频翻牌,唯有她自个清楚,这些夜晚对她来说,仅带着噩梦的意味。

而这种噩梦几乎没有醒的一天。

于是,她只期盼着尽快选秀,期待着,新选的秀女中能有相似的替代品。

可,选秀前,在先帝又一次对她施行肉体上的折磨时,她没有办法控制住,竟是在疼痛难耐时,咬了先帝一口,挣脱出来。

只这一挣脱,她朝前逃去时,被先帝狠狠拽回床榻,她的手无助地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却是将那画轴撕下,这一撕,先帝勃然大怒。

宫里人,仅看到先帝怒气冲冲从她宫中出来,以为是她忤逆了先帝,却不知,其后她是被先帝下了密旨,押往行宫。

在那行宫,等待她的,是不可知的命运,或许,先帝很快便会将她处死在那。

不过是碍着选秀,才不急于处置她。

也碍着她毕竟是太傅的女儿,在宫里若不能堂而皇之地发落,于行宫,不啻是最好的处置地点。

而她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在初到行宫的那日,便托着喜碧想法子修了书函给西陵枫,在那时,她能想到的人,唯有西陵枫。

西陵枫不负她的期望,匆匆赶到行宫,却不料,彼时,她的谋算,恰是借西陵枫,实现让自个怀孕的目的。

唯有怀孕,才不仅能摆脱彼时的困境,也能让先帝在以后一段时间内暂停对她的摧残,甚至于,对她今后亦是好的。

当然,诸皇子中,或者说她愿意委身的人里,唯有西陵枫。

于是,恰到好处的示弱、害怕,加上喜碧调配的催情香功效,完成了那一夜的颠鸾倒凤。

事后,西陵枫对自己的所为是惊愕和愧疚的,可,这位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太子,却并没有逃离,仅是抱着她,一直抱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在他紧拥的怀里快要喘不过气,西陵枫方松开她,那时,她是催他快离开的,对于这样的燕好,只需一次,就够了。

因为,她让喜碧调配的方子,是不会有失的,纵然这种违背自然法子孕育子嗣,对孩子的影响是极大的,可,从先帝绝情的发落中,她已充分地意识到,唯有子嗣才是她可以相傍的。

当然,这个相傍的意义仅在于子,而并非其他。

所以,十月怀胎后,若非是帝子,她同样是不会要的。

只是,到了那时,一切皆是水到渠成的谋划。

这些,她不会告诉西陵枫,在他的眼底,她永远仅是那般楚楚可怜,无望地爱着他的凤初初。

一如现在,她在他的怀里,微微抬起脸来,眼底的神情是让人动容的:

“因为足够强的人,才能保护我,不让我再被伤害——我只是不想再被伤害……”

一颗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溅在他的指尖,他却并没有抬起指尖为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仅是深深望进她满是泪水的眼睛:

“好,为了你,我会变强……”

“枫……”她是欣喜的,拥住西陵枫,这一拥,她的履鞋只从地上的纸鸢上踏过,这一踏,却是让那纸鸢更加支离破碎。

或许,还有谁的心,也一并地支离破碎。

西陵枫松开她的相拥,淡淡:

“不放纸鸢也好,但,这段日子,你还是需住在这,想要其他什么,我给你带来。”

“你去忙,不用管我,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能夺回失去的一切——”话语至此,她顿了一顿,凑近西陵枫,“其实,只要能找到真的玉玺,就能揭穿西陵夙的篡位。”

西陵枫的神情依然是淡若清风,风初初却细细地说了下去:

“你该知道,西陵夙是篡位,那个皇位本来是属于你的。由于先帝突然驾崩,才让他得逞。可,西陵夙,并没有真正的玉玺。”

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东西,不过是,有的人愈渐不在乎,有的人,却逐渐演绎成了心魔。

“在先帝驾崩的前一晚,忽传了一道密诏给我,只让我速回宫,到浮隐殿去,称那里放置着玉玺,若他万一遭遇不测,我能取得那件玉玺,将它交给你,你便需照着密函,尊我做太后。”

当她在行宫接到这所谓的密诏时,不啻是震惊的。

也在那时,她在密诏中读到了,一位老人的忏悔。

是的,忏悔。

这一辈子,先帝爱过的女子,只有他的堂姐,但,那却是他碍于伦理,不能娶的女子。

许是天妒红颜,先帝的堂姐去得很早。

在那以后,先帝寻找一切关于堂姐的影子,于是,有了康敏皇贵妃,可惜,最后,康敏皇贵妃却是决绝地选择死来离开。

后来的十几年,先帝都没有发现能替代的女子,直到她逐渐长大,先帝欣喜地发现,她的笑容酷似堂姐时,错综复杂的心情驱使下,终让他在她及笄的那年,占有了她,册封她高位后,又不时地害怕再次失去。

这样的心理,使得他对她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感情,直到这种癫狂让她撕去他堂姐的画卷,而那时,他隐隐洞悉了阴谋正在逼近,只藉此让她远离宫闱,直到阴谋彻底昭告出来,以她的身份,容易被人忽视,揭穿这个阴谋却是最适宜。

其实,先帝做这道部署,何尝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太傅,能在前朝挟持住彼时太子母妃惠妃的势力呢?

而她,哪怕处在尊位,终无子嗣相傍,倘太子奉她为母妃,自是让她甘愿去做的。

只可惜,先帝仅猜中了西陵夙的篡位,却没有猜中,篡位的发展,不仅师出有名,还收买了她——

“可,当我在禁军护卫下由东华门入宫时,宫里已然变了天,所幸,浮隐殿离东华门是近的,而那处殿,是我先前在御花园中休憩的殿宇,回了宫,直接过去,只做换装,是无人会起疑的,先帝的安排可谓是周密的,但,当我赶到那,还没来得及查看,西陵夙就出现了,也在那时,他胁迫我颁布了假的诏书,我方知道,先帝已然驾崩。可惜,我终是晚了一步,也受了他的胁迫,不得不颁出那道假的圣旨。而你在那之后,却被流放去了岭南,直到后来隆王宫变,我曾想告诉隆王,可,他毕竟不是你,我做不到完全的信任,我只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亲口告诉你,却仅等到了被人陷害……”

彼时,隆王宫变的情况下,她想坐收渔翁之利,又怎会告诉隆王呢?

其实,,倘若时机不到,枉说了,一旦被西陵夙提前察觉,枉送的,就是她在宫里的命。所以,哪怕对父亲,她都只字未曾提过。

可,现在,则不会有这个担忧了。

一气说完这番话,她抿了唇,放继续道:

“真正的玉玺还在浮隐殿。可,我没有办法再回去查找,因为西陵夙是多疑的人,倘真的玉玺被他发现,那么,先帝的苦心就彻底没了。而,当时的遗诏上,玉玺一定是假的,包括西陵夙现在用的玉玺,也不会是真的。只要证明了这点,西陵夙的皇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如今,只要到浮隐殿,找出那枚真的玉玺,便是能证明一切。

其实,这番话,她并没有全说真话。

至少,在彼时,她以为这场交换,西陵夙会善待她,待到她发现西陵夙实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时,却也没有机会到浮隐殿去找那枚玉玺,或者说,即便找到了,那时都不知道该交给谁。

源于,西陵枫已被流放在外。

当西陵枫以闲散侯的身份重返帝都时,她便开始等待合适的机会,将这枚真的玉玺,再现世人眼前。

当然,为了增加胜算,首要做的,就是让西陵夙和前朝不和,在西陵夙疲于应付前朝后宫的纷争时,无疑是会忽略些许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人和或,于是,她就有从容不迫的时间去部署。

而这份不和,该从胥贵姬开始,从喜碧禀报她说,她当日的小产,极有可能和胥贵姬有关,及至风念念告诉她那个揣测时,终让她将这部署的第一步演化出来——

只需让胥贵姬以欺君之罪去死,一来替她那未出生的孩子报仇,二来,不管西陵夙怎样发落其他人,必能使西陵夙和胥司空起罅隙。

如此,坐收渔翁之利,便指日可待。

所以,彼时,她是反对西陵枫娶胥雪沁的,不止看上去,是她吃醋,实则还是因为这层关系,她不希望,她所要倚赖的西陵枫和胥家缠上任何关系。

但,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竟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

可,时至今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当她说完这番话,西陵枫却是沉吟了一会,方道:

“我明白,你也累了,先歇着罢。晚上,我再过来。”

曾身为储君的他,确实对玉玺是熟悉的,要辨别出真假亦是不难。

说完,他象征性地,在她微抬起小脸时,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才转身,走了出去。

跟来的随从只在大门外候着,他出得大门,才要上车辇,却看到,巷口旁,徐徐转出来一位身着锦袍的女子,那女子的脸,有些面生,可,当那女子朝他走来,凝着他的神态,却俨然并非是陌生人该有的。

直到女子步到离他甚近的位置,他才记起来,这女子,是他新娶的夫人胥雪沁。

胥雪沁只是凝着他,试图让脸上绽出一个笑容,但,临到头,仅是让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侯爷,在这啊。”

“嗯,出来办点事,夫人怎么也到了这?”他的声音是淡若春风的,这层淡,让胥雪沁的声音更加窘迫起来:

“我是到西城来——”

踌躇了一下,终是转了话语:

“到西城来买胭脂水粉。侯爷办完事了么?”

这一句话,问得带了几分期盼,甚至于,因着这份期盼,她并不愿去提昨晚,西陵枫彻夜不归的事。

“办完了。但,一会还有些事。夫人不必等我,先回府罢。”

“好。”很快地应出这声,胥雪沁咬了下嘴唇,终是在西陵枫要上得车辇时,问了最后一句,“侯爷,晚上回府用晚膳吗?”

西陵枫犹豫了一下,但,眼角的余光却是瞧得到胥雪沁的期待,对于这一名女子,嫁给他,是她的不幸:

“好。”

心软,其实是最要不得的,但,他做不到郎心似铁。

“嗯,那我回去给侯爷准备。侯爷办完事,早些回来。”这一句话,带了几分喜悦说出,西陵枫早上得车辇,朝她略挥了下手后,只朝街市行去。

而胥雪沁站在那,瞧了一眼那大门紧闭的院子,旁边的丫鬟小梅低声问:

“夫人,可要奴婢前去叫门?”

纵然,她要的答案,应该就在这门后,可,越是快要确定的时候,她越是忐忑了起来。

只继续将嘴唇咬紧,然后用力摇了下头,逃似地只朝自己的车辇走去。

她是胆怯的,从小在二姐光环照耀下,她的性子就养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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