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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欢-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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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海水,已然被浓郁的鲜血浸染。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掠过岩石上,足下一软,人已怅然地跌倒在地,许是听到他摔倒的声音,她的手朝他摸索来:

“你,还好么?”

“没事。”竭力压住喉口的血气,他的语音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而她没有再问,手也缩了回去,静默地坐在一旁。

其实,从她苏醒到现在,就一直很安静,安静地有些过头。

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

纵然他的及时出现,不啻承认了,他放不下她,仍暗中守护着她。

也没有问何时会有人来救他们。

即便她看不到,可听着身边的海浪声,联系坠落前最后的印象,都不难揣测,他们被孤立在了海中央的某处岩石上。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好现象,难道说是——

他克制住这个念头,虽然是他的血,但,怎么可能呢。

他将自个的靴子脱下,接着,将那枚暗器射入一旁的岩石,力道精准,激起一小串的火星,火星四起时,燃着了他掷扔过去的靴子。他平素里只穿布靴,在这样的时刻,布靴确是起了不小的作用,那团火势渐大,他迅速将那蛟鲨肉以手拿住在火上熏烤,昨晚那些被收集在瓷瓶里的白色晶体白晶顺势洒在肉上,这,不啻是唯一的调料——海盐。

蛟鲨的肉很老,佐料又有限,他只能尽量将肉在火势熄灭前烤熟,这样,她才会有继续活下去的生机。

在这样的时刻,他能想的,竟仅是要她活。

作为师父,他对唯一的徒弟,终是起了最不该有的念头。

自嘲地一笑,他只将那蛟鲨肉在火势熄灭前,均匀地烤熟,接着,拿到她跟前:

“先用点这个。”

她的鼻子微微嗅了一嗅,手摸索到那块肉,指尖不经意间,和他触到,仍是滚烫的,可眼下,除了用食物增加些许的力气,其他的,他即便妙手神医,都束手无策。

记忆里,她是挑食的女孩,对肉类总是不喜欢,每日,都变着法子让他小厨房的厨子做一些用素食调制的吃食,对于她的这种爱好,过了这么多年,他记得都是清楚的。

现在,她只摸索了一下肉,接着收回手去,在他以为她又不想吃时,却瞧见她摸索到自己的耳坠旁,那里,垂挂着小小的耳坠,是宫里夫人品级特有的首饰。

她取下那枚耳坠,用后面尖尖的部分,用力地分开那块蛟鲨肉,她很用力,他的手却在明白她的用意后,接过她手中的耳坠,替她将蛟鲨肉切开。

接着,把稍小的一块递给她,她的手摸索了一下这块蛟鲨肉,方接过去:

“剩下的,你用吧。”

沙哑的嗓音说出清冷的话语,然后,她用手拿着那块肉,慢慢地咬了下去。

即便他烘烤得很用心,这肉还是涩老得难以下咽,第一口,仿佛还能品到一股血腥味,只不知,这血腥味是空气中萦绕的,还是这鲨鱼肉始终没有烤透的缘故。

她勉强咽下一口,突然引起一阵反胃,捂住口,忍不住地想吐出来,可,眼下的情形,浪费一块肉,显然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她用力将那块肉咽下去,一直坐在旁边瞧着她的他,能看到,因为勉强,她眼角有些许的泪光渗出。

只是,他没有说任何话,仅是把那剩下的肉小心地放在那件外袍上,刚刚被白鲛鲨希冀,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内力,以他现在的内力,估计根本不可能再去切一次蛟鲨肉,所以这些食物该是等待救援到来前,最后的食物了。

当然,即便那**对蛟鲨都能起作用,对她却是不会有任何效力的。

而救援仍迟迟没有到。

这一天,她没有再用任何东西,只是昏昏地从下午就开始睡去,他守在她的身旁,复脱下里面的袍子,盖到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他的袍子。体温那么高的她,半夜却开始发冷,这袍子哪怕只能带给她一点暖意,终究是她会要的。

他仅着了中衣坐在一旁,晚起的风很凉,这股凉意让此刻内力全无的他,更难以抵御,只是再怎样,他都必须让自个抵御过去。

又一日清晨到来时,却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也正因为是艳阳天,他们只剩下面具里的一点水。

由于,昨日谁都没有去用,这水在阳光下很快便会蒸发。

他端起那张面具,递到她的唇边:

“喝了它吧。”

她刚刚醒过来,除了脸色苍白外,双颊却不似昨日那样泛着不正常的燥红。

她摇了摇头,哪怕她的唇部干燥得起皮,她都拒绝用这口水,只是闭上眼睛,好像疲倦地又要睡去。

他看了一下这水,她是刻意让给他用吗?

可,他是男人,在体力撑到极限的时候,自然比她要抗得过去。

“我还储备了一些水,你把它喝了,我才好去盛新的水。”他说出这句话。

她依旧闭着眼镜,但没有继续沉默:

“我不想喝水。”

他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把水放到一旁,趁着现在阳光还不算刺眼,他起身,眼前的海水里,那片昏迷过去的蛟鲨显然在退朝时分已然被海水冲走,眼前的海水是清澈干净的。

他走到岩石的一旁,涨潮时分,海水除了会让岩石看起来岌岌可危之外,却也带来了一些惊喜。

譬如,有一些小小的贝壳,就被海水冲得到了岩石的缝隙里,而这些寄生的贝壳很快便适应了这个新的环境,他弯下身子将这些小的贝壳取了起来,接着走回原来的位置,贝壳的味道无疑会比蛟鲨肉好很多,哪怕没有调料。

他照着昨晚的法子,再生了一次火,这一次,是把另外一只靴子都燃尽了,将这些许的贝壳放入火中,在火势熄灭的时候,贝壳特有的清香便溢满在周围的空气里,他并不急着将贝壳取出来,直到火势灭去很久,贝壳的温度差不多不再那么高时,方把那贝壳拿到她跟前:

“先吃吧。”

她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或许已没有任何区别。

只像昨日一样,用手摸索着那贝壳,依旧,只取了一小半,小心翼翼地用手剥开,吃下这些来之不易的食物。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她,是让他觉到一种隐隐的不安,哪怕她的神态这样的安静。

他这次,还是将贝壳肉都放回到外袍里,但,却是用她的耳坠割下一小块的蛟鲨肉,冰冷的蛟鲨肉吃起来味道更是难以下咽,可,他对于食物确实从来不挑剔的,匆匆吃完,他需要力气的维系。

因为,眼下,救援更变得遥遥无期。

他不放心在她之前就倒了下去,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地在这座岩石上。

“师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陪着我的,对不对?”记忆里,在那竹屋的屋顶,就着漫天的星光,她亦曾问出这句话。

那时的她,娇小可爱,梳着长长的辫子,却因为闲书里的故事,非缠着他,带她看鹊桥。

其实,哪有什么真的鹊桥呢?

只是,她想看,他便带她上了屋顶,关于鹊桥美丽动人的传说,是不是也在那一夜,不知觉地烙进了他的心底?

而那一夜的结束,最后却是在暴雨滂沱中,她淋得湿湿的,不停打着喷嚏,仍执意坚信着,鹊桥会在雨中出现。

当然,最后,是以她生了两天病作为鹊桥事件的结束。

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很率性,也很喜欢笑,可现在,确是变得俨然不再像以前的她了。

这,其实也是归结在他的缘故吧。

将思绪从记忆力收回,她已用完了贝壳,沉默地坐在那。他不知道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如何了,虽然他度给她血,又输了内力给她,但愿,能撑过这一日,许是到了傍晚,就会有搜寻的船只寻来。

可,浩瀚的大海上,如今,一片空芜,连那些鲛鲨的踪影,都是不见了。

这么坐下去,不啻是坐以待毙。

但,他没有任何可以求援的东西。

眉心蹙得很紧,除了等待之外,也唯有等待。

这一日,中午的时候,他们分食了剩下的贝壳。

食物只剩下一些鲛鲨肉,若明天再没有救援到来,那么,哪怕能再找到一些贝壳,却再没有火可以生,除非,把他们用来御寒的衣物都去引燃火星。

但,那样,显然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也并不能支撑更久。

接近黄昏的时分,从一望无垠的大海那端,驶来一黑色的船影,那船拉着大帆,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得分外鲜明。

他想起身示意,可却在起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并没有挥手示意,反是下意识地朝后走去,蒹葭本来正倚在岩石上,他低低地唤她:

“我们需要躲一下。”

她本来没有睡着,听着他的口气,俨然含了一些不安的情愫,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他的手已牵住她的:

“跟我来。”

不算大的岩石,根本没有可以避身的地方,唯一的办法,是人绕到船只驶来的视线看不到的那面去,或许,还能避过。

她的手臂在他的掌心微微挣了一下,他觉察到她的疑惑,遂轻声:

“不是坤帝。可能是——”

他噤了声,那船驶来的速度显见是快的。

他隐隐察觉到,为什么会引来这艘船,看来昨晚那些昏迷被海水冲走的鲛鲨是真正的缘由,鲛鲨的肉可以入药,皮则是上好的制品,价格不菲,但一般猎捕,往往要耗费不少人力,且未必能捕获鲛鲨。

而若非他的独门**,又怎会让这些鲛鲨陷入昏迷呢?

毕竟,一般的蒙汗药对于这海洋的霸主,是根本无济于事的。

是的,他不喜欢伤人,随身携带的**,只是为了防备面临危险时的需要。他研制的为了脱离危险的**,药性自然是霸道的。

所以,若这群昏迷的鲛鲨被别有用心的人不费吹之力的捕获到,自然会顺着这片海域寻来,以期待能有更多的发现。

这艘船的目的无疑正是如此,是以,这艘船并不是普通的渔船,普通的渔船绝对不会转下那些鲛鲨之后,仍贪心地一路寻来。

隔着些许距离,他终是看清,船杆上迎风飘扬的骷髅标志——正是这一片海域,海盗的旗帜。

遇上海盗的下场,他同样清楚。

他并不怕死,怕的只是,护不得她周全。

以他如今之力,根本无法护她周全。源于他的内力耗费得差不多了,即便是最普通的海盗,只要围攻,他都没有一点赢的胜算。

可,即便这样护着她躲到了岩石的另一侧,那海盗船却还是放下一艘小船来,绕着岩石兜了一圈,当然,便发现了他们。

为首的那个瞅了一眼,旋即吹了一声尖哨,那艘大船闻听得这尖哨声,立刻绕了过来,这样的情形下,只有放手一搏。

她虽瞧不见,也意识到不妙,眉心颦了起来。

他却是看得清楚,那吹尖哨的海盗全然是没有安好心的。

即便蒹葭的样子憔悴,可,她的容貌在那,只稍瞅上一眼,便会引起这群海盗的兴趣。

他手上握着的那枚红色暗器迅速飞了出去,船上的两名海盗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旋转的暗器割破喉咙,径直栽倒到海里。

可,那枚暗器来不及收回,已被船上的一名海盗用弓箭**下来,发出‘当’地一声清脆。

暗器被射落的声音,加上彼时的那声尖哨,蒹葭哪怕看不见,都已然隐隐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地朝他靠去,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这样地靠去,她的身子正半挡在他的身前,而船上的那名海盗,眼见着蒹葭靠过去,一时倒也收了箭,只呼喝着,让船靠近岩石,接着,一条长长的绳索就势抛了过来,将蒹葭拦腰一捆,顺势便要俘到船上去。

蒹葭的手却在这时,主动的抓住他的,他想把蒹葭顺势抱住,可,那绳索后是数名海盗同时拽着,对于内力全无的他来说,又怎抵得过那数名海盗的合力呢?

只是,就这样被拖到船上去,却是比他一人留在岩石上,任他们绞杀要好得多。

也在这一刻,他仿佛清明了些什么,她在救他?

难道说——

可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他和她已然被狠狠地拽上船,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冰冷的甲板上,可以看见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是鲛鲨留下的血迹。旁边,垂挂下的好几张鲛鲨皮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趴在甲板上,很快就起身,反手相拉住他的手。

“嘿,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娘子,来,把那个男人给我拉开。”一个粗犷的声音在甲板的上方响起,那里是船上的一个瞭望台,此时,站着一彪悍的男子,俨然是海盗首领的样子。

“不,别……”蒹葭沙哑的声音响起,她环住他的手又开始发烫,这一环,不禁是掩护他,实际亦是不让他有所动作,“他是我哥哥……别伤害他……”

他的身子一震,曾几何时,他却是要她来保护他了呢?

可,他清楚,在眼下的时刻,或许,这是上策。

只是,这上策若是要以牺牲她的什么东西来保全,他宁可不要。

他的手握紧成拳,却听到上面的海盗头领哈哈一笑,接着道:

“你好好听我话,我也是最讲义气的,当然不会伤害你哥哥。”

只说出这一句,海盗首领从那瞭望台上直走了下来,行到蒹葭的跟前,蒹葭的手还是按住他的,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大王,您真有眼光,只是,好像这标志的小娘子是个瞎子呢。不如您玩上一晚后,还是把她卖给南洋那个货主吧。”一旁一个长相猥琐的海盗喽啰打哈哈道。

那名喽啰口里买卖,深谙这行的人都知道,是借着海盗打劫船只,再将上面的良家妇女卖到外面的勾当。像蒹葭这样的,虽然有残缺,可这容貌是上乘的,卖的银子自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那强盗首领却好像对蒹葭十分感兴趣,他肥腻的大手才要掐起蒹葭的下颔,将她半低垂的小脸抬起来,但,蒹葭旁边的男子,那锋芒的目光,却让他的手生生地停顿了一下。

海盗首领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也看得清楚,若不是这女子将那男子的手环住,或许会发生些什么事也不一定。

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倒让他好发落这个男的了,懂武之人都看得出,这男的,应该受了重伤,并且内力也紊乱得很。

他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忽然笑眯眯地道:

“小美人,你到我身边来,我不会为难你哥哥和你,只要你过来,你不想做什么,我同样也不会为难你。”

这话听上去很真诚,可,对于一群穷凶记恨的海盗来说,有什么是真诚的呢?

“别去!”他觉察到她的手松开他时,说出这一句话,在手上已然要结出一个手印。

不管怎样,哪怕拼尽最后的力气,他都不能让她在他的眼前受侮辱。

她却是淡淡一笑,手仿似无意地握了他一下,迫得他不得不将那手印散去,接着她骤然起身,走到那海盗首领的身旁,在她才走到海盗首领身旁时,突然,身后有劲风传来,她意识到不对劲,有温润的鲜血溅到她怅然回首的脸上。

两道黑色的抓手狠狠地穿过他的琵琶骨,而他的手上本欲再次结出的手印骤然散去。

他整个人被那抓手一扯,向后拉去,那铁链瞬间,就把他悬挂在旗杆上,而那上面正由两名小喽啰满脸贼笑地提着铁链。

虽然很快就有一条铁链从他的腰部将他捆在旗杆上,可那抓手刺进琵琶骨该是多疼啊。

哪怕她看不到,那温热的鲜血,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轻轻抹开脸上的血,那名海盗首领只说出一句话:

“小美人,你是自己心甘情愿和我回房呢?还是看着你哥哥的皮那蛟鲨一样也被剥下来?”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摸索着,顺着话语的方向,走近他。

“我说过不勉强你,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海盗首领志在必得地复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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