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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欢-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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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承受着这些男子都无法承受的伤,他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品到一抹疼痛,再不可忽视的疼痛。

“皇上——”她唤出这一句,能瞧得到,那双倾世无双的眼眸底,雾气一片。

她仿佛意识到西陵夙的位置变了,黛眉颦起时,只唤出这两字。

“怎么会这样,呃?”他走到她的跟前,垂在袍袖下的手动了一动,却还是没有做任何一个动作。

包括,揽她入怀。

因为,他怕,他再不能克制自己某种必须要克制的东西。

所以,保持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好的。

时至今日,若无法克制,将会有怎样的后果,他都不敢去想。

只这句看似平静的询问,是他能做的。

“臣妾——”她犹豫了一下,将脸微微别过去,轻声,“没有想到,玲珑,她始终对臣妾是带着恨意的……”

接下来的话语,不用多说,从这简单的一句里,他已然明白。

果然,抵达那日,她出现在觞帝房中,是有人费心安排,引错了路,这人便是玲珑。

魑魅山一役,是那般的惨烈,惨烈到,侥幸得以活下的人,心底必是深沉的恨吧?

若不是彼时玲珑的伪装太好,就是彼时他太顾及蒹葭的感受——

她这样一个习惯报恩的人,当知悉窈娘和张叔的死时,或许,唯有玲珑的安好,唯有剩下的日子,她能给玲珑尽可能多的补偿,方能让她不至于内疚到无以复加。

于是,这样危险的隐患,是他亲手送到了她的身边。

导致了今天的一幕。

“臣妾原以为,能化解些什么,可臣妾却是忘记了,有些事,如果能忘记真的很好,可,忘不了,那恨,便会越来越深,哪怕玉碎瓦不全,都不会熄灭的恨。”她语音萧瑟地说出这句话,收尾带了一丝颤抖,当然,他不会发现,更不会发现,她的手在袍袖下用力地握紧。

“是朕——”他顿了一顿,终是说出下一句,“错了,不该让玲珑陪着你,否则,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

要让一个帝王说出自个错了,这该是有多难啊,可,他却是说了。

真令人感动,她的眼泪在这时,再没有办法忍住,她的身子向前移了一移,却还是不敢太过靠前,仅是在犹豫中,眼泪越流越多。

如果眼泪能洗刷走一切痛苦,那该有多好呢?

可惜,不能,不能啊。

他再靠近她一步,她却是向后避了一避,一避间,那段先前的距离,却是不增不减的。

“皇上,不是您的错,是您太为臣妾着想了,知道臣妾是过于愚傻的人,总念着别人一时的好,哪怕,要用更多的恩德去还,都不知悔。直到那日,玲珑要把臣妾推落栏杆,自个失足跌了下去,臣妾竟然,还想着要救她,否则,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幸好,被卷入海里,没冲一段距离,有一块岩石,救了臣妾一命。但,臣妾在那岩石上昏迷了好久,当中好像下了很大的雨,等雨停了,臣妾幸碰到一艘打渔的渔船,方求着他们送到了行宫附近……”

蒹葭一字一句地继续道,她清楚是谁把她送达了堤岸,也清楚要怎样说,才能不辜负面具男子的安排。

或者,是不辜负自个。

她受了伤,决然不可能自己游回来,若是侥幸碰到打渔的渔船,自另当别论。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显然又是不能让渔民直接送回行宫的。

“葭儿……”他还是靠前一步,将她轻柔地拥进怀里,“朕会命人去寻那艘渔船,给予重赏。”

纵然她的言辞里,有些小纰漏,譬如那道伤口的深度,若没有处理,能撑到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对他来说,这,并非是重要的,重要的,只在于她至少回来了。

而其他的,第一次,他不愿意多去想。

哪怕是谁和谁的谋算,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可以被忽略。

“皇上,臣妾已把耳坠送给了渔民作为谢意,他们本是寻常百姓,皇上若再去寻了,恐怕,又多是非——”

蒹葭轻轻说出这一句话,那些眼泪,印在他淡蓝的袍襟上,很快便被吸干,很快就不复踪影。

谁都不会瞧到,在被他拥进怀里的刹那,唇边嚼出的笑弧,那笑弧极淡,极浅,不过须臾,便不见了。

西陵夙没有再说话。

这一日,他没有从蒹葭的房里出来,并临时取消了和皇甫漠的洽谈。

这一日,奕翾独坐在自个的殿宇内,取出颈部的一个琉璃坠,琉璃坠红澄澄的,映得她的唇色更加鲜艳。

这一日,皇甫漠却是径直步入国师的寝殿,那里弥漫着浓郁的药材味道,试图掩盖些什么,可,他天性嗅觉灵敏,这掩藏对他确是无效的。

银鱼、赤砂在外殿药炉前忙碌着,橙橘则在内殿刚刚替国师处理包扎完肩膀、手臂的伤口,脸色是凝重的。

皇甫漠能看到取下的铁爪手上的血迹累累,他看着国师,喟叹了一声:

“让朕说你什么好呢?”

他直到此刻,方知悉国师在这两日间出了事,假若不是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怀疑,恐怕,他的国师看起来,根本不准备让他知晓这件事。

而他的国师现已换上干净的青衫袍子,若不是脸色如死灰,他看上去,并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此刻只凝向皇甫漠:

“她是和你有婚约的人,又是我徒弟,我自然该护得她周全。”

“只是如此吗?”皇甫漠走近他,搭上他的手腕,只这一搭,却是让素来镇定的皇甫漠的脸色也是一变,“你的内力在这两天都殆尽了,萧楠,朕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是好。”

他很少连名带姓直唤他,这一次,是个例外。

萧楠,正是他国师的名字。

很普通的一个名字,却在天下,有着最不平凡的意味。

“这些伤不碍事,最重要的,是她平安回来了,你要的另一半秘密,应该就在她的身上,不管出于是么原因,我都要护她周全。”

“如果折损你,去换这一半秘密,朕宁愿不要!”

“如果因为我,让皇上放弃了自己问鼎天下的梦想,那我还有什么必要留在皇上的身边呢?”萧楠回得很是决绝。

皇甫漠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于这个话题,或许是没有答案的,他只是吩咐出一句:

“你们先下去。”

银鱼、橙橘、赤砂瞧了一眼萧楠的脸色,才纷纷告退。

皇甫漠走到萧楠的背后,掌心蕴了真气,贴于他的后背:

“对朕来说,江山易得,可国师难寻。”

萧楠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精纯的内力,助他运功疗伤,尽快恢复自己的内力。

虽然,这具身体,他也不清楚,究竟能撑到何时。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直到翌日晚膳的时候,西陵夙没有回自个的膳厅,邓公公也识得主子的心思,早早吩咐膳房做了钦圣夫人往日爱用的膳点,送到钦圣夫人的寝殿里来。

千湄在床榻前另放了一张几案,这样蒹葭不用下榻,都能用到膳食。

西陵夙一直坐在床榻旁,甚至将折子都搬家来这里批阅。

而从昨晚到现在,他和蒹葭之间没有说过多的话,只在批阅的折子的间隙,看着傅院正到了时间就吩咐医女进来替蒹葭换药。

其实,有时候,陪着一个人,不必多说话,彼此也都能明白,想要说的一切。

岁月静好的意思,概莫如是。

膳点很是精致,傅院正早前曾说,这几日蒹葭恐怕没有用过一点东西,身子孱弱,所以,即便是进食,都需循序渐进。

午膳的时候,只是一点燕窝粥,并酱菜。

晚膳,主食则是由膳房特意用滋补的高汤,熬制出来的面条。

千湄伺候在旁,才将银筷夹了些许放到碗盏中,西陵夙却是接了过去,亲手执筷夹起些许面条,递到蒹葭的唇边,蒹葭嘴唇在触到那些面条时,瑟瑟地颤抖了一下,然,终是张开唇,将那面条用下。

面条的滋味在口中,分辨不清究竟是鲜美的,还是爽口的,只品到,一种唯有此刻的她才能品到的滋味。

在他又喂她喝一小口汤时,她不得不用力的握紧手,方能让自个不至于失态。

他一口一口体贴细致地将晚膳喂到她口中,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咽下。

直到千湄在旁小心提示:

“皇上,今晚的膳点,娘娘用得差不多了,您也用点罢。”

西陵夙才停下喂她的动作,将用剩下的膳点,稍许用了些。

她的眼睛顺着他发出的声音望向他:

“皇上,时辰不早,您不用再陪臣妾了。”

从昨晚到现在,几乎陪了一天,再多陪下去,她担不起,她宁愿他离开,而不是再这样默默无语地陪下去。

千湄在旁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时,只皱了下眉,俯身去收拾这些碗盏。

虽然不曾知道娘娘这般,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可从玲珑也突然失踪,及至到现在都没回来,也隐隐猜出,必是和娘娘的失踪有关。

本来,娘娘出现在觞帝的寝殿就是不可思议的,如今回想起来,那条路,彼时,分明是玲珑引着过去。

如是,果然,又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娘娘,竟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皇上愿意多陪的时候,却还想着把皇上推出去。

而作为奴婢的她,又能做什么,说什么呢?

但看皇上怎么说罢了。

西陵夙没有说话,只是凝着她,直到她略低了脸:

“皇上,臣妾的伤无碍,但,让皇上这么陪着臣妾,若误了国事,却是臣妾的错了。”

她语意幽幽的点出这句,西陵夙的心一紧,所谓的国事,不过是和觞帝的会谈,以及,在会谈清楚条约细则后,将她送予觞帝罢。

彼时,他让她信他。

假若说,那时,对这个‘信’字,没有一个限定,那现在,他或许渐渐清楚,限定在哪了。

“皇上——”她听他没有声音,怯怯地又唤了一声。

“好,朕回书房处理些国事,你好好歇着。”

他允声,他在这,她便也睡不踏实,这,他是知晓的。

返身出得殿去,千湄瞧着皇上走远,才想说些什么时,却听得蒹葭淡淡道:

“把这些都撤了罢。本宫要歇息了,没有本宫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这话,虽然还是蒹葭说的。

可这语意,俨然不似从前的钦圣夫人。

千湄滞了一滞,抬眼朝蒹葭瞧去时,却只看到她平静自若地躺到榻上,闭上黯然的眸子。

分明,还是以往的样子。

是她错觉了吧。

千湄吩咐小宫女收拾干净碗盏,躬身退出殿去。

殿内拢着苏和香,可,她确是睡意全无。

哪怕,下午,西陵夙陪着,她也没有睡着,加上前两日,又基本没有睡好。但,眼下,她却是能清醒地听着更漏声,听着外面潺潺的海水声,恁是没有睡意。

在清醒中,她听到有极细微的呼吸声,只是细微的呼吸声,然,没有一点步声响起。

她知道是他,可,她没有睁开眼睛。

直到他走到她榻前,才要覆上她的手腕时,她骤然将手腕挣出,动作之快,连他都握不住分毫。

“你没睡?”

“怎么,你希望我一直睡下去吗?”蒹葭泠泠地问出这句话,“还是,你希望我永远不要醒?”

果然,他来了。

起了疑,他又怎会不来呢?

“奕茗!”他唤出这个名字,窗外,透过纱幔拂进的月华辉映在他的面具上,只在苍白上留下一片阴影。

而有些阴影,是再怎样,都会存在的。

她轻轻笑出声来,干脆坐起身,抬起脸来:

“奕茗早就死了,在三年前的莫高窟,奕茗就死了,你忘记了吗?尊贵的觞国国师大人。”

来人正是萧楠,他听到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便知道,有些事,再怎样刻意去隐藏,终究是不如天定。

从赤砂禀告他药炉的问题后,他就知道,天命如此。

蒹葭笑得纯真烂漫,这样的笑容,和当初的奕茗是一样的,只是,他没有忽略,她眼底的冷漠。

“国师大人,究竟想利用我到何时呢?要到何时,您才满意,才会放手?”

“你认为,我对你有的,都是利用?”

“不然呢?难道还有更好的解释?国师大人的心里,有的,应该仅是效忠觞帝,如果真为我考虑过,当初,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你有顾及我的想法吗?从头到尾,我都是国师准备好了,献给觞帝的一样贡品吧?”

她轻笑着继续说着,眼底,却干涸一片,除了愈浓的冷冽。

“我本来以为,这世上,待我最好的,是您,最疼我的,也是您,可惜,到头来,不过都是假的。若不是您的这么多年的部署,又怎会有今天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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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将眼眸低垂,并不再去瞧萧楠,只泠声道:

“我没有想到,替觞帝来求婚的是你,更没有想到,为我画那一副肖像的也是你。我的师父,原来竟是觞国的国师,到头来却是让我嫁给觞帝,去成全所谓的两国邦交友好,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她,果真都记起来了。

从赤砂对他说,在药炉中一直炼制了三年的丹药,将大功告成时,他便知道,有些事,终究在冥冥中,上苍早做了安排,一如,他和她蒹葭之间没有办法彻底断去的牵缠。

由于这是根据密宗炼制的‘还生丹’,密宗记载,每十日为一炼程,前后两个炼程的丹药互为依托,如此往复,直到第九重时,才算大功告成,在这之前,连练丹的人都不会知晓,丹药练到了第几重。

密宗上仅提到,第九重的丹药,遍体金光闪烁,

如此,在炼制了三年之久后,赤砂于前日练好又一个疗程时,竟是发现,丹药已经炼到了第九重,也就是说,这三年来的辛苦终是有了回报,不日他就能服下这能带给他希望的还生丹。

可,当他方才得悉这个消息时,没有意想中的欣喜,有的,仅是忐忑。

甚至,不顾赤砂等阻挠,在皇甫漠离开后,偏是带病由银鱼送着来到她的寝室外。

因为,这丹药,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术,并且在第七重时就开始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包括对蛊毒都有的效果。

此刻,若真的练到了第九重,也就是说,在半月前,他服下的药丸,就具备了第八重的药效,他的血在岩石上度给过蒹葭,他曾担心过这一点,却没有想到,越是担心的事,有时候,越会成真。

一如现在,她那些噬去的回忆,也因着这药的功效,一下子都回来了。

而这些回忆,对她来说,确是最残酷的。

“奕茗,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排斥嫁给觞帝,为师总以为——”

看着她低垂的眼睛,或许,她的失明亦是不存在的。

因为,她知道,他的面容从不示人。

即便是银鱼在水里救起他时,都不敢直视他的面容,而是别过脸去,先将面具予他戴上。

而她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对这个规矩自然知道,哪怕他并不会因她看到他的容貌对她加以处罚。

但,这总归是他为数不多的规矩之一。

是以,彼时,她佯作的失明,无疑一半该是因着这缘由。

另外一半呢?有时候,明眼,还不如瞎盲罢。

“不论你是否相信,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过得幸福。”艰涩的启唇,他的声音竟也是沙哑了几许。

“幸福?是啊,谁都以为嫁给觞帝,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觞国是北漠霸主,可,为什么要选我呢?被你们选中,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就要去嫁一个素未谋面的帝王……”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悲愤,可旋即,她的语音却是转换了,“呵,我又说错话了,你们男人间的事,又怎会顾及我这样一个在锦宫来历不明公主的意思呢。”

“奕茗,我对你,从没有过任何的谋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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