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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欢-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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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可是急着要去见皇上?”太后干脆直接问出这句话,目光有所指地睨了一眼,翔王尚未穿好的靴子。

翔王只是站在那,嘴角微牵,扯出一个字:

“是。”

“那恐怕王爷还是先好生将养着身子罢,哀家回宫前,曾在俪景行宫见过皇上,当时恰好是皇上的御驾避风,算着日子,眼下,皇上怕是已到了洛州行宫,不知道,钦圣夫人的身子一路颠簸过去,可还好。”太后若有所思地带出这句话。

“夫人的身子,怎么了?”风念念见翔王眸光一紧,生怕他问出什么不该问的,忙抢在他前面,问出了这句话。

如此,至少,他不会再说不该说的话。

可,她抢得了这一次,下一次,是否还能抢在他跟前呢?

并且,问的,其实是让她难受的问题。

“哀家在行宫瞧夫人似乎很是清瘦,胃口也不好,连膳点都没和皇上一起用,倒是皇贵妃一直陪在皇上身旁。”太后悠悠地说着,满意地看到,翔王的脸色再做不到平静。

“许是夫人不适应长途跋涉也未可知,臣妾倒瞧着,皇上对夫人很是上心呢。”

“妹妹,你果然是不懂的,女子若进了后宫,怎会和你这般的幸福,毕竟王爷到现在都没有纳一房侧妃,入了宫,做了嫔妃,君王今日对你上心,明日或许也就淡了,哀家和你们不是外人,有些话也无需遮掩,其实啊,这都是宫里的最常见的。”太后唏嘘道,“只是,哀家也没想到,这么快,皇上似乎就把钦圣夫人淡了。唉,哀家离宫前,俩人倒还是好得如胶似漆的,瞧着都让人欣慰。毕竟,钦圣夫人也算是哀家宫里出去的人,哀家自然是怜惜她比别人多点,只这次行宫见了,怕还不止长途跋涉的缘故,或许……”

说到这,太后好像若有所思,却是噤了声,复望向翔王:

“看,哀家果然是待在行宫久了,一见你们,话都多了呢。”

翔王的面色铁青,只腾地站起身,双手握紧。

太后将这一切悉数收进眼底,看来,这翔王倒真的是她昔日那部署中,唯一到现在都没有出大岔子的一步。

紧跟着,她看到风念念跟着站起,该是要去拦着翔王,忙微微一笑,干脆一并起身,行到翔王跟前:

“王爷这是怎么了?看上去,王爷的脸色更是不大好了。”

“请太后宽心,王爷只是大病初愈,不太习惯久坐罢了,不如等王爷痊愈后,臣妾再陪着王爷向太后请安。”

“是哀家不知趣了,一回宫,就碍了你们俩口子,果然,还是妹妹当初的选择好呐。罢了,哀家一会吩咐膳房给王爷熬点太医特给哀家调配的药膳来,最是滋补身子的。”

“臣妾谢太后。”风念念俯身行礼,还好,翔王这次,在太后跟前,给了她些许面子,只是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就走出殿外。

但,许是这一次不那么冲动,反而意味着,再是留不住翔王了。

当翔王开始隐忍的时候,必定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了细密的思忖。

风初初微微一笑,转身,由宫人簇拥着走出殿外。

殿内,风念念只把目光凝注在翔王身上:

“王爷,钦圣夫人如今不复当日的盛宠,臣妾斗胆说一句,王爷该明白是因为什么吧。”

“不是本王不明白,是王妃你妄揣了!”翔王冷冷甩出这句话。

太后的话里透露的意思,他听得分明,也明白太后之所以会在他跟前提起蒹葭的缘由。

哪怕,他从不会去关心风初初和西陵夙之间的关系,可终究有些什么,他是晓得的。

如果一个女子先前的倨傲能让她对一些事不屑,那么,其后的失落反会让这名女子因着倨傲,再去做出一些以往所不屑的事来。

太后,无疑正是这样一种女子。

所以,此刻故意透给他的话,更是可信的。

他不想这么反问风念念,然,风念念的话语,着实是太过了!

或许,亦是他不愿承认,蒹葭现今被西陵夙冷落,是和他有关,相反,该仅是西陵夙要将她送给觞帝吧?

三年前,三年后,不啻是相似的。

西陵夙,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在帝王的角度来说,不啻是成功的,可,在另一个角度呢?

有的,是让人失望吧?

而,太后这一来,却也让他刚刚初醒,有些浑噩的头脑渐渐清明,若此刻,不管不顾地出去,又有何用呢?

且不说,洛州远在千里之外,再者,西陵夙的部署,从来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的。

他神思间,只是漠然转身,步回了榻旁。

风念念虽然因着方才那一语,有些噎堵,但,瞧他没有再急躁地要冲出殿去,终是稍微安下心来。

晚些的时候,太后果然吩咐喜碧亲自送来了药膳。颜色不算很美的药膳,疗效却是好的,只是今日的药膳里,还有着别样的乾坤,那放置碗碟的暗色瓷盘上,隐隐刻着一个字,那个字很小,若非翔王的角度,有着反光作用,其他位置该是瞧不真切的,而这反光亦是喜碧借着调整碗碟时,刻意做出来的。

只一个‘谈’字,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有些话,哪怕在风念念跟前,或许都是说不得的。

而,宫里,在如今,他要单独去见太后,难免,风念念不会想法子跟着,也难免,让其他人瞧到,又会生什么是非。

他思忖了一下,仅是拿起旁边的茶水,先喝了一口,旋即道:

“凉了,本王要温水。”

一旁的翠环早喏声吩咐小宫女添上温热的茶水来。

正躬身退出的喜碧,自是听得清楚翔王这句话。

这一顿药膳,用得很快,甫用完,风念念见翔王神色疲惫,才要吩咐宫人伺候翔王洗漱休息,翔王却吩咐小德子道:

“本王忽然想泡温泉,你去乾曌宫,和管事的说一声。”

原本,西陵夙在宫里时,他都是有这项特权,如今,既然西陵夙不在,那和管事的太监说一声,自然也就不算违了规矩。

“是。”

小德子应声出去,不一会奔回来,自然是说,海公公已吩咐宫人准备好温汤,翔王可以随时过去泡浴,并且太医也说了,泡温泉有益翔王的恢复,但切记浸泡时间太长,不然伤口恢复不好,才醒来的身子也会承受不住。

如此,翔王自是坐了肩辇,由宫人抬去乾曌宫。

风念念没有拦阻,仅是眉心微微颦了,手下意识地将裙裾上的一个福佩绕紧。

乾曌宫内,纵然西陵夙不在宫内,一切也井然有序,肩辇一直停到了翱龙池的外面,翔王才由小德子扶着进入温泉池。

这里的水温在秋日来说,是适宜的,不会太热,翔王入内后,便是摒退小德子。

作为王爷,要独自泡温泉,当然没有人阻得。

而他只倚在池旁,并不下去。

没有等多久,池内便有隐隐的动静传来,他略抬起目光,就看到太后风初初从池下游了上来,她穿了黑色的袍子,即便浸了水,都不至于会有太明显的凸透。

可,饶是如此,翔王还是拿了旁边干净的棉巾递给太后,太后也不推辞,将棉巾接过,围住自个的身子,并不起来,就在水下,对着翔王璀璨一笑:

“想不到,王爷还记得这处秘道。”

这处秘道,其实只要有心在这沐浴的人都会识得,包括蒹葭,看上去愚笨,不也在第三次赐浴后就发现了其中的乾坤吗?

而她的发现,只是源于,曾经的好奇驱使。

犹记得,那一次,是宫里皇上大寿的宴饮,也是第一次,皇上宴请重臣于宫中。

因着父亲是太傅,又仅有她和风念念两个女儿,所以,她得以在有限的家眷名额内,入宫参加宴饮。

因去得早,她被允在宴饮开始前能在御花园赏玩,说是赏玩,她却是不屑和风念念一起,没几下就甩开了风念念和一众丫鬟,独自往御花园的深处游去。

在那时,还没有关雎宫,原来关雎宫的地方,仅是一泓温泉池,掩映在樱花林中,透着些许的诱惑。

帝都不比避暑行宫,除了皇宫内有一处泉口,其他地方是没有温泉的,而皇宫内的这两处,一处在皇上居住的乾曌宫中,外人显然是不能擅入的,令一处是在昔日的宠妃的宫内,那宠妃薨逝后,睹物思人到无法自拔的皇上,竟是下令把那整座宫殿毁去,只留了这一隅温泉,映着周围后来栽种的樱花林,以祭奠宠妃。

由于宠妃生前喜静,这处地方宫里其他的娘娘也不会擅来,因此,并没有宫女在樱花林外守着。

而她对这池子无疑是好奇的,瞧着那碑刻的‘温汤’两字,只奔到池边,想看看盛传的温泉是否真的不用兑热水,就永远那么暖和,没曾想,探下手去试水温时,却是失足落进了池中。

那时的她,是懂得些许水性的,自然看到泉下的那出暗道,好奇心的驱使,让她顺着密道游去,却未料,正撞上两位正在御龙泉中浸浴,准备出席宴饮的皇子。

如此的情形,因着年幼,倒是可以不尴尬,反是坦然的。

算起来,那是她和皓王、翔王的初识罢。

思绪甫转,回到眼前,翔王却再不似昔日的样子,因为那名女子的缘故,这个曾经鲁莽冲动的少年,终是沉稳了许多。

“有什么话,请太后直说。”

“好,既然王爷如此干脆,哀家也就不拐弯抹角。”太后的手理了下潮湿的发梢,“王爷该发现,皇上自继承大统后,变了很多。变得多疑,不再相信任何人,也开始伤害身边关心他的人。”

“太后的意思是皇上失道者寡助,所以,本王该和隆王一样吗?”

“王爷和皇上毕竟是手足情深,哀家又怎会挑拨你们兄弟间的感情呢?”

“本王没有兴趣知道太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本王只想知道,太后让本王到此,想让本王做什么。”

“呵呵,不是哀家想让王爷做什么,是王爷想为钦圣夫人做什么。”

翔王没有立刻应上这句话,连太后都已洞悉到他对蒹葭的不同。或许该说,早在宫变的当日,太后就已察觉到这份不同了罢。

果然——

“呵呵,王爷大病了一场,性子看起来,确是比以前要成熟了许多呢。其实,在先帝驾崩的那日,哀家在殿内瞧见蒹葭时,她手上包扎的汗巾,就让哀家知道,王爷对这名宫女的不同,也在那时,哀家才认了蒹葭为哀家的宫女,也算救她免于被殉葬。”

那日,先帝驾崩,恰逢太子宫变,蒹葭为躲避殉葬,是从假山下的洞里钻处,他只以为是叛乱的宫人,素来战场练就的反应,让他只拿起手里的刀劈砍下去,求生的本能却是让蒹葭用她的掌心阻止他劈落的刀刃。也正因此,蒹葭的手受了伤,其后,他用自己的汗巾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只这一条汗巾,却是让心细如尘的太后辨了出来。

在这宫里,像太后这样步步为营的女子,自然是会注意每一个细节罢。

“现在没人,有些话,既然是对王爷说,哀家就明说了。哀家此次在行宫见到钦圣夫人时,夫人很是郁郁寡欢,本来,哀家只道是因为皇上冷落的关系,待回到宫内,方隐隐知道,这一次的两国会晤,恐怕并非是洽谈边疆贸易往来那般简单。眼见着皇上似乎要以钦圣夫人来换取和觞国的长治久安,其实,私底下,哀家却是不认同的。那觞帝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这也不过是个幌子。王爷,皇上的主意任何人都左右不得,可,这样下去,哀家只担心,哪怕国内暂时是太平的,对于觞国的虎视眈眈,终究是个隐患。”

这些,是她回宫以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的。纵使西陵夙显然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可,父亲是太傅,位列三公,自是晓得的。

而对于这些,她只要问到,父亲自不会隐瞒。

哪怕,彼时谋算,差点连累父亲性命危在旦夕,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熬了过来,终究,还是相互依赖的。

当然,父亲绝不会知道,危难之际,她的自保。

“太后的意思呢?”

“哀家的意思只是,皇上这般轻车简行到洛州,始终不算稳妥。倘若,王爷的身子撑得住,或者委托其他的将军,是否可以暗中紧随着去往洛州护驾呢?”

“太后,是想让本王召集军队,亦往洛州?”

虽然翔王并非是太尉,也手握五万的精兵,并且,坤国的虎符一分为二,早在西陵夙登基之后,其中半块虎符就交由太尉保存着,另一半则是交给了翔王。

“是。”

“这件事,本王会问过太尉的意思。本王也相信皇上出行前,必是对这些有妥善的安排。”

若是得到太尉支持,调集兵马前往洛州,亦是可行的,但,太后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

“王爷可知,太尉的意思便是路途遥远,恐怕兵力不足以到,而岭南天堑又有觞兵虎视眈眈,更不易调遣士兵,可,事实上,以一个女子换来暂时的安稳,不折损一分一毫的兵力,是太尉会选择的。所以,此次,皇上走的是水路,可这水路又能带多少士兵呢?”

停了一停,太后复又道:

“其实,话说回来,岭南尚有我坤朝的重兵,哪怕太尉不愿拨兵,万一洛州情况有变,岭南的驻兵却还是派得上用处,虽然那也驻着百万觞兵,但一有天堑,二有瘴气,想来,那觞兵不到万不得已,确是不会异动的。”

翔王的眉心紧锁,熟悉点军事常理的人都知道,眼下,即便是遣兵过去,也莫过是士气劳顿。但,倘将岭南的三十万大军调去洛州附近,却是一步看起来不错的部署。

毕竟,从地图上看,归远到洛州之间有官道相通,甚至于这条官道远远地要近于从天堑那端通过水路往洛州去的路程。

所以,太后的话,表面上看来,是无懈可击的。

正因为无懈可击,才愈显出深思熟算来——让他调兵过去,名义是冠冕的护驾,实际,却仅是以数倍于帝君会晤的兵力,迫使西陵夙将蒹葭留下吧?

此举,莫过是大逆不道,太后赌的,无非是他对蒹葭的情意。

至于太后谋的呢?难道仅仅是离间他和西陵夙的关系?

这一念起,只让他想起另外一人来。

“王爷,眼下,皇上启程不过五日,还请王爷早早顶夺了才好。”太后复再添了一句。

“本王自有分寸。”

“女子最为感动的,不是所爱的人堆这份爱有所回应,而是在被一切抛弃的时候,有一个人对她不离不弃。”

太后点出这句,才要再说什么,却只看到,温泉的入口处,陡然出现一身着淡粉宫装的女子。

风初初对这名女子不会陌生。翔王自然也不会陌生。

风念念就站在那边,只看着太后,然后,幽幽一笑:

“原来是太后传王爷到这里。”

纵然是笑,可这笑在她的脸上,有的,仅是一种凄凉。

到底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呢?

钦圣夫人?

太后?

却,从来不会是她,真正地陪在翔王身旁。

哪怕,眼前,太后浸在温泉中,翔王却是站在池旁,可,这样的姿态,加上刻意避过她的事实。

让她又能想到什么呢?

记得,风初初在进宫前,和皓王、翔王是走得近的,而,钦圣夫人蒹葭,曾经似乎也是太后的宫女。

这些联系起来,是不是能说,翔王和风初初的关系,才是最匪夷所思的呢?

如果真的是,呵呵,原来,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不过,怨不得谁,谁叫,风初初纵然是庶出,从小都是那么光彩夺人呢?

她在风初初的身后,永远是有自卑感的。

已经一次一次没有尊严了,这一次,容她稍微有一点点尊严。

“是臣妾叨扰了,请太后、王爷恕罪。”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返身,快速地离去。

她的手上,还奉着一些甜甜的应季水果,本来,不让宫人通禀,只怕会打扰到翔王浸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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