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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香如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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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凝乐呵呵地笑道:“你这话有理,我琢磨着,等他自己露出马脚。我们按兵不动。”
云焕却由此想到了一个人,那人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直不曾磨灭,却不是因为难以忘记,而是那人的狠毒和偏执在他过去的十几年里打下了很深的烙印。
想到那人,云焕不由得沉下了脸色,拉住任天凝的手说,我们回去罢,既然有人跟着,还是小心为妙。
回到驿馆里,任天凝的大哥已经在别厅等候多时。云焕不愿见他,便寻了个托词径直回房了,剩下任天凝无奈地独自去见大哥。
任天赐悠闲地坐在椅子里,品着盏中春雨后的新茶,一脸享受的样子。
“大哥!”任天凝走到他跟前埋怨道:“下次别在云焕面前提那些陈年旧事。记住了!”
听到她语中满满的怨气,任天赐不由得戏谑道:“这么快就替外人说起自家人了麽?等他日嫁作人妇,眼里可还容得下我这个大哥?”
任天凝瞪了他一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极好的,这个云焕才出现不到两个月,就几乎夺走了自家妹子的所有注意力,怎能不教任天赐感到一丝隐隐的危机?初次见面,他无意点出云焕与蒙阴城云府的关系,也是给他一个警醒,毕竟慰雪山庄是不会与不清不白的家族结亲的。
想到这里,任天赐不顾妹子不善的脸色,说道:“当年云府叛乱,有人暗中捣鬼,致使前方战事吃紧,白白损失了不少将士和粮草,圣上亲下旨意,抄了他们一家,获罪之人无数,云家的嫡系都被斩首,剩下的那些管事奴仆,男为奴,女为娼,也都落得树倒猢狲散的下场。那时候大牢里关着的几乎都是与云家有干系的罪人。圣上罔顾云府百年声誉,草草定案,当时也是为人所不齿的。”
任天凝略作思量,回道:“兴许是朝党之争波及到了云府吧。这样说来,云焕也怪可怜的,除了他,他们全家都被斩首了,世上再无一个亲人,这些年还要应付各方压力,对呀,还有去小倌馆猎奇的那些淫邪之徒,真不知怎么捱过来的……”说到最后似在喃喃自语,目露忧色,显然是为云焕痛心了。
任天赐打断她的话说:“他这样的出身,本不该还活在世上,现在却与你在一起,被有心人知道,恐怕会引起事端。”
任天凝瞪大眼睛不服气地回道:“大哥你怎么能这般对待云焕,他已经成了贱籍在身的罪人,受了这么多苦,你还要拆散我们!”
任天赐放下茶盏,脸色愈发冰冷,盯着自家妹子说道:“他还未与你结亲,自然算不得我们山庄的人,说几句又何妨。不提别的,就是那与你一道长大的擎天堡主齐乾也比他合适得多。”
任天凝一愣,也冷下脸来:“大哥喜欢自己娶去,与我何干!”
任天赐的唇线抿得紧紧的,一只手却轻轻抚上自家妹子的发梢:“你真是不懂事,这朝堂上的事我们平民百姓最好不要掺和。再说,你就真的喜欢那个弱弱的云家小儿?”
任天凝听出大哥语中的亲昵和宠爱,捶了捶大哥的肩膀,不依道:“我就是喜欢呀,怎么办?不管别的,反正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任天赐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说:“改日与你嫂子一道去渡尘寺求一只签,看看和这云公子到底合不合适。”
任天凝两只手挽住大哥的胳膊,脑袋蹭了蹭他,不屑地撇撇嘴道:“大哥也迷信那一套。”
“是你嫂子喜欢。”任天赐纠正道。
任天赐没有提及早上皇帝见她的事,任天凝心下虽疑惑,却能肯定大哥不会放任自己不管,便也顺了心,和大哥亲亲热热地聊了一会儿。
第二日清早,一行人用过早膳,任天赐就派了个侍从来领路,要带他们去蒙阴城里。司徒镜鸢摇着折扇,一身锦衣风流佻达,上马前,对刚刚走出驿馆的云焕问道:“云公子可是要去任大小姐那里住下了?”
云焕看到他目中含着关切的光芒,不由得软了几分语气回道:“到了再说罢,司徒公子是要去办事麽?”
司徒镜鸢点头,遗憾地说道:“可惜啊,原以为可以离云公子近一些,联络感情,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被任大小姐给抢了先。”
云焕无语,默默上了马车。随后跟来的任天凝朝司徒镜鸢瞄了一眼,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停在路边,一副很耀眼的模样,引来了路人频频注目,不觉笑出声道:“司徒公子端的是风华无限,小心被看杀呀。”见任天凝提到了美男子被路人看杀的典故,司徒镜鸢便回头朗声笑道:“若是被美人看杀了,做鬼也风流。”
任天凝轻轻哼了一声,跳上马车,掀开布帘子,坐了进去。这马车是大哥派来的,车身的木板上刻着御林军统领的标记——一只传说中专司战争与荣耀的神兽。
马车的轮子碾过青石板大道,缓缓驶过那些绿树红花、店铺林立的街道,任天凝掀开帘子,坐在窗边静静欣赏外面的景色。云焕坐在对面,依旧闭目养神。
车窗外闪过一个人影,是萌尧,她还是穿着那身素雅的紫色衣裙,在街头被一个男子亲密地拉着,她似乎在反抗什么,而那男子的身影器宇轩昂,英挺如同一颗青松。然后,萌尧被那男子半拖半抱地拉走了,渐渐远去,留下两道模糊的背影。
任天凝收回目光,看了眼外面逐渐变得熙熙攘攘的街道,悠悠说道:“云焕,到了城中可要跟着我,不许自己一个人走开。”
云焕睁开眼,看了看她,轻笑着点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高大坚固的城墙上头书着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蒙阴。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交了通关费用,马车开始驶入蒙阴城中。

☆、七情剑谱

马车停在蒙阴城内城的一处府邸前,掀开帘子,跳下车,任天凝望着眼前的深宅大院,朱红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门匾,写着时和景泰四个字。来迎接他们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婢女和站在两个婢女身后的华服丽人。任天凝见到那丽人,笑道:“嫂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紫绡翠纹裙,梳着大方的如意髻,发髻上插着一朵淡绿的珠花,俏丽精致的眉眼间有一股清淡悠远的气息,人如其名,正是明月世家的嫡女,月青远,也是慰雪山庄的长媳。
月青远迈步上前拉住任天凝的手说道:“妹子,好久没见你啦。这回可要在你哥哥府上多呆几日。”
任天凝细细打量她一番回道:“嫂子愈发好看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小侄子啊?娘和爹还在等你的消息呢!”
月青远脸颊微红,拉着她就要往门里走,边说:“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作甚!随我进去罢!”
任天凝却拉住她停下,笑道:“嫂子,我还带了客人来呢。就这样走了,恐怕失了礼数。”
月青远忙作恍然大悟状:“对呀,你哥哥跟我提到了,瞧我这记性。”说着指挥那两个婢女去迎客人,顺道把行李一并拿走。
云焕下了车,就见到任天凝和一个年轻妇人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那年轻妇人回头见到他,朝他施了一礼。任天凝在一旁笑道:“这是我大嫂。”又附在月青远耳畔说了几句,月青远点点头对云焕说:“云公子远道而来,请先随婢女进去歇息一阵。”云焕便随婢女往院内走去,任天凝抱着小狗跟在后面。
月青远伸出手逗了逗小狗说:“真可爱,是舅舅的麽?”白若水对小狗小猫的喜爱在慰雪山庄是出了名的。任天凝嘻嘻一笑道:“是啊,是舅舅送给我的。舅舅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还在梓州养伤呢。”
月青远急忙问道:“伤得可重?”
“放心,有千哥哥在,舅舅不会有事的。”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院门。
“云公子同你很好的样子,莫不是你们……”月青远将任天凝拉进花厅,趁着左右无人,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任天赐之前已经告诉她,有一位梓州来的客人与妹子交好,据她观察,那云公子相貌气度似乎都是上乘,而任天凝对他也很是熟稔,完全没了对待旁的男人的那股冷漠。
任天凝有些羞涩,一边摸着怀里小狗花花的脑袋一边说:“大嫂,爹娘让我出门历练一番,我在梓州认识了他,那时他虽身处风尘之中,却毫无风尘之感,我不过是救了他一次而已,却种下这般良缘。他平日里待我很好的。你说我娘他们会不会同意?”
月青远略带惊讶地看着任天凝,暗道,明明是个心性很高的女孩儿,怎么会看上一个沦落风尘的男子?以慰雪山庄白筱柔的脾性,他们这桩姻缘似乎不会那么容易就达成吧。想着便说道:“凝凝,你若真喜欢,旁的人自然干涉不了的,无论他是谁。只要你自己坚持下去就行。”
任天凝本以为大嫂会劝导自己,却不料她说了这番话,不禁有些感激地望着月青远说:“嗯,等娘来了,我就告诉她这件事,管她答不答应。”
月青远打趣道:“看来你大哥说的没错,你呀,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自己私定终身了。”
“哼,大嫂自己不也是跟我大哥有了情分才订婚的麽。”任天凝不依道。
“好,好,我去看看晚膳准备好了没有,你先去屋里歇歇吧。”
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里,仆人将云焕带进屋,放下了行李。云焕进内室换了件素净的衣袍出来,坐在牖窗前,案几上摆着一张琴,仆人在一旁的镂空青鼎里点了一炉安神的香。
“云公子,待会儿是在这里用膳还是去饭厅?”那仆人告退时问道。
云焕想了想回道:“你们家夫人怎么说?”
那仆人说:“夫人说了,随公子的心意便可。”
“那就在这里用膳吧。替我跟你家夫人说一声。”云焕挥挥手让那仆人退下,自己坐在案几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弦,零零落落的琴音飘出房间,在小院内回旋。
云焕抬眼看向窗外,院墙边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槐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树下摆着精雕细刻的石桌石椅,花坛里种着各色月季和虞美人,五月的花朵开得极为灿烂。雪白的槐花一串串地挂在枝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那香气几乎盖过了镂空青鼎里安神香的气味。云焕随手取了窗台边的一根木片,掀开鼎盖,摁灭了青鼎里的安神香。再次抬眼望去,那墙边的大槐树下多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侧对着云焕,正抬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云焕看过去时,她缓缓转过了头,素白的衣裙和简单的发钗掩不住那一身的雍容和清华。
待那女子转过头,云焕心里咯噔了一下,手指还按在琴弦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躲开来。
她缓步走近,朗声笑道:“云公子喜欢这张琴麽?可否操一曲,让妾身一饱耳福?”
云焕垂着眼,紧张地握了握手,低低应道:“在下琴艺粗陋,恐怕会玷了夫人视听。”
那女子已经站在牖窗下,隔着窗子,对云焕笑道:“公子何必自谦,我本是喜好琴艺之人,与公子有缘,今日便与公子切磋一番,如何?”
云焕抬起眼,正好对上她那双清朗却犀利的美目,他不敢直视,抿起唇,复又垂首望着手下的这张古琴,轻轻拨了几个音,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
“这张琴本是仿照周代名琴‘号钟’制成,可奏悲音,配以长歌,凄切动人。”那女子缓声说道。
任天凝绕到这处小院外,院门阖着,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清亮悦耳的琴音,她自语道:“看来云焕又在弹琴自娱了,我还是不打搅他为好。”想着便迈步要走开,这时一个男仆走过来,提着一个食盒,朝她行了一礼就要去敲那院门,任天凝拦住仆人说:“等会儿,云公子有事呢。”那仆人住了手,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任天凝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暗道,等云焕这一曲弹奏结束,我再进去。
“云公子的《酒狂》真是以琴音明志,恰到好处,所谓大音希声、大乐必易,云公子却另辟蹊径,别有用心,音如浩瀚之海,繁复精妙,处穷独而不闷。我辈中人实在是望尘莫及。”
“夫人过奖,夫人的《渔歌词》山水淡远,情趣高雅,才是琴艺中的典范。在下献丑了。”
“呵呵,云公子高才,何必这般自谦。”说着,她拨弄了几下琴弦,意犹未尽道:“今日才算是找到了对手。云公子,我可不是外人,你不用拘礼。”云焕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僵直着身子,这美貌妇人眼尾一挑,余光里瞥到他的不自在,便笑吟吟地问道:“云公子是不是在猜度我到底是何人?又为何而来?”
云焕一愣,紧张地望了她一眼,回道:“在下不知。”
她轻轻摇头叹道:“鼓琴需心不外驰、气血和平,妾身本以为公子你做到了,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差池啊。”云焕一听,便抬起眼看向她,既有不解,也确有些难平之意,只见她双目一敛,精光乍现,却抚掌笑道:“云公子相貌不凡,也难怪小女对你无法忘怀。”
云焕不禁后退一步,手握成拳,低声回道:“我,我与天凝自是诚心相待的。夫人这话可是误会了什么?”他神色自然是极认真的,那女子微微蹙眉道:“我并未误会什么,云公子,确是你多心了。”
任天凝快步迈进院内,一边敲门一边嚷道:“娘,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这里?”原来,她耳力极佳,在院外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谈话声,推门而入,越发肯定那女人的声音就是白筱柔的。
白筱柔无奈地撇了眼虚掩的门,说:“你看,我女儿可是一心向着你呢,但她毕竟待字闺中,我看云公子以后还是避避嫌为妙。”说完便起了身。任天凝此时已经进了屋,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屋里的两人,不满道:“娘,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就来。”说着又对云焕说:“你没事吧?”
白筱柔叹道:“凝凝,你看我会把云公子吃了麽?这么紧张做甚么。”
任天凝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不好意思地拉了拉白筱柔的手说:“不是,你什么时候来大哥这儿的,我以为你还呆在山庄里陪爹爹呢。”
“我关心你的近况,特地过来看看。”白筱柔瞥了一眼云焕,云焕从任天凝进屋后就恢复正常了,眉目舒展,神情欢喜,丝毫不见局促之意,白筱柔心下暗叹,却不露声色地拉着任天凝说:“方才见识了云公子的琴艺,倒是胜过我几分。放心,我只是想与他切磋一番,并无他意。”
任天凝仔细看了娘亲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对云焕说:“家母这次冒昧来访,你可别放在心上,对啦,那送晚膳的家仆就在外头,云焕可是饿了?去唤他进来吧。”
云焕点头应道:“夫人不怪我鲁莽就行,你们可要留下来一道用膳?”说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任天凝,任天凝会心一笑,正要说什么,只听得白筱柔回道:“不用麻烦,我与凝凝还有些事,告辞了。云公子尽管将这里当自己的家,不用拘束。”
站在院门口,目送白筱柔携着任天凝离去,那两道曼妙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花径深处,云焕有些无力地倚在门旁,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白筱柔闲庭漫步一般在前头走着,到了一处庭院前止住步子,回头一看,任天凝正乖乖地跟在后头,眉目端严,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白筱柔这才满意地将任天凝拉到院里,对外面候着的仆人说道:“仔细看好门,除了家里的,不许外人进来。”那仆人点头如捣蒜一般。白筱柔阖上房门,拿起桌上的一个包裹。任天凝在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正好奇地看着她。
“娘,什么事要关起门来说?这里可是大哥的府第,难不成还会有宵小之徒?”
“等会告诉你。”白筱柔解开包裹,取出里面的一本册子递给女儿:“你看!”
任天凝接过,翻了翻,惊讶道:“剑谱?”
“仔细再看看。”白筱柔坐到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任天凝也跟着坐下来,细细翻看手上的册子。
“娘,这剑招和心法看着怪精妙的,莫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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