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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香如故-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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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记得。”任天凝说,“你怎么打发她的?”
“为什么要打发了啊?最难消受美人恩麽。春宵一刻值千金。”
“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挺吃这一套的。”眼前这个人,她自觉看不透他。
“那倒不是。你想知道我留下她的原因麽?你肯定猜不出来的。”他有些玩世不恭地和她嬉笑着,“你一看就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定对这些风花雪月不屑一顾!说起来,你有喜欢的人了麽?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任天凝瞪了他一眼说:“你才是雏儿呢!听说白马将军只喜欢打仗,不喜欢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我喜欢女人,如假包换。”景莲衔着野草,微微抬头,望着天空,自语道,“那女人跟你有点像,你不知道啊。”
走到一处岔路,任天凝忽然勒住马,在路口打了个停,解下水囊喝了口水。景莲在一旁等她。
等了一会儿,就见任天凝还是停在路口,在原地转悠,脸色冷若冰霜。景莲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你先走吧。”任天凝用眼神示意他往前走,“让刘大人护着你。到了下一座泰安城,我们在就泰安县里的明福客栈相会。到时候,我会帮你调动一些兵马,护你上京。”
她的声音很轻,刚好让他一个人听到。景莲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刘昀和一群侍卫,说:“不行,你得跟我一起,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了。”
“呵呵。”任天凝摇了摇头,“傻瓜,我可不在乎那些。你尽管自己先行,记得在明福客栈会合就行。”
“那你呢?”景莲拉住缰绳,紧紧靠在她身旁,目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你真的决定好了?不要为我做那么多,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是好人。”
“不,我相信你是好人。”任天凝忽然调皮地冲他展颜一笑,景莲看得一愣,就见她迅即又收住了笑容,换上凝重的脸色:“知道麽,人有很多面,不要因为其中一面就否定了其他的。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景莲别过脸,不再看她,心湖中却泛着丝丝涟漪,在他眼里,这个冷眼看世人的少女是上天派来救赎自己的。她始终没有放弃过他。她始终站在自己身边。
“再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任天凝轻声劝道。面容还是一贯地冷艳,嗓音还是一贯地清冽,语气还是一贯地干脆,她伸腿,一脚踢在景莲骑着的马屁股上,“快走!”
“喂,别这么野蛮啊!”景莲在马上稳了稳身子,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朝后面挥挥手,让刘昀和他的手下跟上。方才,这刘昀一直鬼鬼祟祟地想偷听任小姐和八殿下在商量什么秘密,可他不敢靠得太近,风中隐隐传来几个字眼,他问一个做密探的手下说,那两人在说什么。
手下惶恐地回道,声音太低,听不到。
这刘昀翻了个白眼,骂了句“饭桶”,就见景莲骑着马向前狂奔,他赶紧拍马赶了上去。
任天凝坐在马上,马蹄在原地踏着,她眯起眼睛看着官道上的分岔路,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景莲啊景莲,你果真不可小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却藏得滴水不漏,以静制动。这一趟千里之行,我与你,终究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以后不管是利用慰雪山庄的势力,还是要回我手中的那两件东西,他于她,都是个过客,而非归人。
任天凝略有些伤感,明知道这样的时刻,是不适合感怀的。可她还是陷入了迷茫无处着落的思绪之中。
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知晓,方才,景莲回望她时眼中的那一抹温柔。很多个时刻,很多这样的温柔,很多这般地决绝与坚毅,就这样被忽略了、被漠视了、被忘记了,被另一个人封尘在回忆里,不见天日。
身后传来马蹄声,任天凝微微一笑,掉过头去,就看到一个黑袍老者阴测测地盯着自己,老者勒住马停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人视线一交汇,便是一阵波涛汹涌。
“你的相好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任天凝眯起眼睛看他,不做声。老者又说:“你不奇怪麽,我怎么又追上来了?”
“那你应该在哪里?哦,对了,是应该被当成普通的尸首丢弃吧,呵!”
“小姑娘,对自己不要太有信心!否则,会吃亏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隐士讲究得不多,但是无一例外,都追求力量。你的力量很奇妙,可以起死回生,可以控制别人,还可以下咒语。”
“哈哈,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回来的麽?”黑袍老者拉下蒙脸的布巾,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块凸处。那凸处正缓缓地移动着,从他的左脸颊移到右脸,看起来很诡异。
“是虫子吧。”任天凝说,“这种虫子养在身体里,可以在主人命绝后,修复主人的肉体。”
“你如何知晓?”黑袍老者奇道,“你们慰雪山庄的人还会研究这个?这可是秘不传世的法术。”
“这就是你的秘密法宝?”任天凝一拉缰绳,马嘶鸣了一声,她大喝道:“有本事就来杀了我!”
黑袍老者立即驱马赶上,在后面叫道:“小姑娘,你的命我收了!今天断不能让你逃脱!”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追赶,一个引路,就到了一处荒芜的野地里。官道尽头,是连绵起伏的树林山野。任天凝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你想引开我,给八殿下逃生的时间?”那老者的马跑得飞快,追上了任天凝。
“随你怎么想。”任天凝抽出裁云剑,奋力一挥,剑气冲天,周围的空气为之一荡,老者向后避开了,露出一双邪异的眼睛。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任天凝,任天凝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收回剑势,紧紧攀住马脖子,以防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忽然,裁云剑发出“铮铮”的清音,似乎在警告主人,有危险临近。
“你中过我的幻术。现在是不是头疼欲裂?哈哈!”黑袍老者嘴里念念有词,任天凝一只手按在额头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裁云剑;似乎无法动弹。
身下的马儿不知疲倦,甩开四蹄,一个劲儿地跑着。
黑袍老者正在作法,任天凝挥剑又刺了一下,剑气划破了老者的袍子。黑袍老者稍稍落后了几步,就看到那少女秀拔的背影有着山一般的坚毅,握剑的姿势透出凛冽寒意,风扬起了她的裙角和乌发,刚与柔并济,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似乎什么法术都敌不过那少女眼底的淡淡自信,黑袍老者忽然就觉得自己已经年老朽迈,已经不属于这个天下。
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任天凝回过头来,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个人并驾齐驱,黑袍老者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疑惑和恐惧:“瞳术对你不起作用!”
“你早该发现了。所谓幻境,所谓幻术,我可以走进去,也可以走出来。”任天凝双目直直地与老者对视,老者的眼瞳是褐色的,闪着邪恶古怪的光芒,而这少女的瞳色幽绿深邃,犹如一汪深潭。
“啊——”黑袍老者看着任天凝的眼睛,不肯移开视线,深深地被那绿瞳里的漩涡吸了进去,明知道危险,还是要一探究竟。他抱住头,痛苦地呜咽起来。
头部像炸裂一般,他扯下衣帽,眼内开始充血,五官中也流出了乌紫的血。那虫子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在他身体里四处乱窜,最后回到他脸上。于是,他的脸开始破裂,像干裂的土地。
从始自终,他的眼珠子就没能移动过分毫,他的目光一直被任天凝的一双绿瞳牢牢锁住。
他在那少女漂亮的绿眼里看到自己濒死的惨状,看到一幅幅渗人的景象从少女的眼里传到自己脑中。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任天凝勒住马,停下。黑袍老者的马嘶鸣一声,随即停在旁边。
“谷梁一族的后人,果然名不虚传。”老者裂开的嘴唇里发出最后几个模糊的音节,“你是吾主要找的法器,你的符咒能够替吾主挡住天劫!”
荒野上,空无一人,偶尔有飞鸟从头顶飞过,更添寂寥和渺远。任天凝牵着马,寻了一处溪水。与那黑袍隐士斗了一路,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将手浸入水里,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双手注定要染上鲜血啊。她解开发髻,披着长长的乌发,怔怔地望着水中那个清冷艳绝的女子。
一切似乎即将结束。

☆、第三十九章 王者归来

第三十九章王者归来
蒙阴城外的官道上,一队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城门行来,人马不多,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都穿着统一的号衣,佩戴着一式的刀剑,颇有些声势。领头的骏马高大威武,上面坐着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那男子与身后肃穆的阵列不同,显得有些悠闲自在,嘴里衔着一根野草,不时向后面一个戴着纱帽的人瞟上两眼。京畿之地,繁华无比,这群骑兵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路上,不停有行人驻足观看,好奇这些军士打哪儿来。
此时的城墙上,站着一个冷峻的男子,男子负着手,举目望向远方,直到远方有烟尘滚滚而来,他才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殿下即将到达城外,准备一下,一会儿列队相迎,殿下若是相问,就说是皇上的意思。”
身旁那个手下回道:“”大人,属下已经准备妥当。”
“等接了殿下回宫,就派人疏散城外的百姓,不要让他们聚在一起。”
“属下明白。”
这男子就是御林军统领任天赐,刚刚接到消息,八皇子景煜非已经由古塔州的守军将领亲自送回京城,景天帝派他在城外迎接。他自然是知道个中缘由的,他的妹子任天凝就在那远道而来的骑兵当中,跟景煜非在一起。
想到自家妹子,他颇有些无奈地看向城墙上的金雀台,金雀台以墙石为基,由数十间楼台堂榭组成,一座座漂亮的楼阁高高耸立于城墙上,中间以阁道相连,看上去宏伟壮丽。其中一座金雀楼是最高的,外地人初到蒙阴城,在城外就可以看到飞檐上舒翼若飞的雀鸟。这金雀楼可供游人观景,上面站着不少游客。那些游客里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他扶着栏杆,身形有些单薄,正在眺望远方。
任天赐暗自为那身影捏了把汗,在他眼里,那人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弱不禁风的,可性子偏偏执拗,今个儿收到消息说任天凝要回来,他便跟着自己到城墙上来等了。眼看着那队骑兵渐渐走近,任天赐整了整衣装,带了人下去迎接。
别看景莲在马上悠哉乐哉的,其实他心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感觉,近乡情怯,似乎只有不停地回头看一看一直陪着他的任天凝,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才会纾解一些。
果不其然,景天帝派人来接他了,而那人,他眼下无法拒绝,是慰雪山庄的大公子,现任御林军统领,任天凝的大哥。任天赐单腿跪地行了个大礼,表示自己是来接他回宫的。
景莲也不下马,扫了一眼官道两边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有守城的士兵在道路两边设了防线,那些百姓就在防线外好奇地朝景莲这儿张望。
“辛苦大人了。”景莲淡淡地回了一句,“本将军很久没回京城,有些不熟,还请大人带路。”
任天赐侧身让到一旁,本想让景莲先行,见他这么一说,便应了声“是”,就要带路。

城门洞开,对他来说,里面就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景莲暗自吸了口气,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回头又看了看任天凝,就见任天凝脱了纱帽,向任天赐笑眯眯地使着眼色。
任天赐示意她抬头看上面,任天凝有些不解,便抬了眼,城墙左侧上头的金雀楼上,有一个显眼的白色身影,之所以显眼,是因为那道身影与她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阳光洒在那人身上,那道身影仿佛带了一道金色的光晕,温暖而迷人,任天凝眯了眯眼,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前边的景莲自然是看在眼里,他一个跃起,飞身到了任天凝的马上,正好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任天赐也眯了眯眼,觉得有些不对劲,八皇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家妹子半搂半抱的。景莲有些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少女,问:“没事吧?还是晕麽?”
“没……没事,只是,有点高兴罢了。”
“高兴能高兴得晕过去啊?”景莲不悦,威严的气势又上来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跟我说实话,那隐士对你做了什么?”
任天凝脑中模模糊糊的,眼前也模模糊糊的,她有些无力地回道:“瞎猜疑,你不是找大夫给我看过了麽,真的没事!”
这两人拥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情景,在旁人看来,自然是万分暧昧的。
任天赐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金雀楼上,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那朱红的栏杆边,一片洁白的衣角。
任天凝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下意识地就想摆脱身后之人的怀抱,她也没来得及多想别的,就听任天赐抱拳对景莲说道:“殿下,我妹子就由我带回府上去吧。”
“可以,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要好生照顾。”景莲先下马,一把将马上的任天凝抱了下来。任天凝微微地挣扎了几下,无奈,头晕脑胀,实在是力不从心。
任天赐小心地接过自家妹子,扶着她,将她交给后面伺候着的丫鬟,那丫鬟是月青远身边的,月青远特地派了一辆马车跟过来,因此,那丫鬟就把任天凝扶上了马车。
任天赐有正事在身,跟那赶车的马夫匆匆交待了一声,便领兵带着景莲去内城皇宫了。
此时,站在金雀楼上的云焕,也有些晕乎乎的。看到风尘仆仆归来的任天凝,他觉得不太真实,看到那有些陌生的黑衣男子和任天凝亲近,他也觉得不真实,最后,隐隐约约看到任天凝被扶上了马车,他才回过神来。
走下城楼,走在巨石砌成的阶梯上,云焕抬手摸了摸额上的汗滴,七月初的日头正烈,他在金雀楼里等了大半日,被晒得有些虚脱。身旁的游人有说有笑地来来去去,他站到一旁,按了按自己疼痛的胸口,方才,他来不及体会那种滋味,现在这种苦涩难言的滋味弥漫在心头,犹如一团浓重的雾气。
他期待,可是他更害怕;他看到了,可他不愿意接受。
为什么人就这么矛盾?
云焕知道,也许自己误会任天凝了,那黑衣男子对她的温柔显而易见,但是他知道,任天凝不会轻易变心的,正如自己一般。他懊恼地捶了捶胸口,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比胸口处的伤更为严重。
他想起母亲说的话,焕儿将来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娶她为妻,白头偕老。
可是,他没有料到,谁也没有料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一边说着恳切的话一边却做着让人不齿的事。或许,他是应该恨那个女人的,可那个女人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欢乐的童年,给了他许多念想和回忆,也给了他无法摆脱的宿命。
云焕望着远去的骑兵和御林军,眼中闪过一丝惶惑,是该继续,还是放弃?

一双手轻巧地掀开床幔,将幔帐用两边的铜钩勾起,就见雕花红木大床上躺着一个美丽却清瘦的少女,她的乌发铺洒在竹席上,手按在胸前,身上盖着一块薄薄的羊绒毯子,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艳丽的眉眼透出一股子纯澈的气息,就像一朵妙龄的花,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舍不得打搅她的睡眠。
白筱柔回身给镂花青鼎里添了些安神的香片,随着那一缕缕芳香的气味逐渐缭绕在房间里,床上的少女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抬眼,对上白筱柔的目光,微微一笑。
“娘!”
“回来就好。”
白筱柔坐在床沿,摸了摸她的脑袋:“还难受麽?你第一次用瞳术,是会不适应,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娘,你都知道啊!是用猜的麽?”任天凝惊讶而好奇地看着娘亲。
“笑话,我用得着猜麽?”白筱柔说,“这算是我们谷梁家族里的秘辛吧,等有合适的时机,娘会给你细细地说一说,不过,娘知道的也不是全部。这些事,也没必要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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