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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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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素来大咧咧的徐九郎这回竟是变得精明起来,他琢磨良久,最后道“不能说。”
徐妙文忍住泼茶的冲动,转了转手中茶盏,委婉问道:“难道你们上官想到了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徐九郎机智地发现阿兄在狡诈套话,果断往后退了退,离徐妙文挖出来的坑远了些,这才回:“那就不知道了,上官的指示总是没有错的。”
徐妙文仍旧不死心:“你们上官现在到底听谁的话?若不是公主,那是……”
“哥哥就别与我拐弯抹角了,自己猜猜得了,非要到我这来求证也不会有结果的。”他话音刚落,窗帘子忽从外被掀起,一张大脸出现在那窗户口:“就知道你小子跑这躲雨来了,快给我出来!”
徐九郎闻声吓得跳起来,赶紧捡湿衣裳往身上套。来者正是右千牛卫中郎将,他过来将徐九郎揪回去,整个过程连声招呼也没同徐妙文打,完全无视他这个少卿的存在,徐妙文翻白眼翻得都快眼皮抽筋了。
裴渠这会儿也是到了家,大约是下雨天的缘故,府中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瑟之感。他撑了把伞往小楼去,走到门口却见锁不见了,而门也是虚掩着。推开门,瞥见里面搁在墙角的一把伞,心中便顿时有了数。
楼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许多东西也都装了箱,看来已做了整理。裴渠拾阶而上,到了阁楼,却见裴晋安正站在柜子前整理裴涟君留下的书帛。裴晋安闻得声音,偏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却是一点也不惊讶,声音平淡无奇:“回来了。”
裴渠也只淡淡应了一声,便走过去帮忙。裴晋安眯眼辨认蝇头小楷,道:“涟君的字果真是随性得很。”他合上书册将其放进脚边一只箱子里,又道:“能留下这些多东西,或许她一生也过得很是充足吧。”
裴晋安今日这态度倒是令裴渠有些惊讶,平日里裴晋安绝口不会提裴涟君,若是旁人提到了他也一定黑脸不高兴。裴家人素来看不上误入歧途的裴涟君,更别说整理其遗物,且还说出这般感慨。
“父亲为何忽然这样说?”
这一声“父亲”喊得一如往昔,并没有什么不同。裴晋安却叹道:“你若真是我儿子就好了。”他说着唇角微抿,有些遗憾:“可惜不是。”
裴晋安说完,又将一本书册放进箱子里,岔开话题:“家里已收拾得差不多,只剩这一栋小楼,赶在天凉下来之前回河东是最好。你要与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京中?”
“我在京中还有些事要处理。”裴渠边整理书帛边道。
裴晋安自然知道他要处理的那些事是什么,遂道:“你要去冒这个头我不会管,不过……”他顿了顿,手中动作亦跟着停下:“少伤一个性命也是少造业,你记得这点。”
“我明白。”
裴晋安原还想再提朝歌的事,但最后到底是打住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儿子”已很懂得拿捏分寸,心中也颇有主见,已不再需要他牵着往前走。念至此,倒是有一点点的怅然呢。
外面雨声如筛糠,将长安淋得满城湿嗒嗒。尽管如此,这天气却阻挡不了新君前往骊山行宫的脚步。
小皇帝得了风寒迟迟未好,医官建议去行宫泡汤,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骊山去了。
吴王没有陪伴佳音,反而是上远伴在小家伙左右,与之一同去了骊山。
雨下了一整日,到傍晚时终于歇下来。一道密旨自骊山行宫传出,连夜穿过昭应县城门抵达万年县裴相公宅中。
裴渠等这道旨意已等了整整一天,他接旨时裴晋安就在旁边。裴晋安看看他刚换上的青袍公服,意味深长嘱咐了一句:“一切小心。”
裴渠撩袍跨过门槛,袖中沉甸甸。
穿行在夜雾弥漫又阒寂的长安城里,像是行走在鱼类的巨大腔腹之中。马蹄声哒哒哒响个不停,抵达时分又飘起迷蒙雨来。
这时已至四更天,李佳音还在寝殿内睡得昏昏沉沉,对裴渠的到来根本一无所知。
行宫里四处挂着的灯笼都还亮着,天仍是一片黑。雨渐渐大起来,落在繁密枝叶上沙沙作响,听起来格外干净。庭院里雾气将散,走廊中除了侍卫便没有旁人。裴渠一路畅行无阻,但还没走多久,就迎面遇上了上远。
上远并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会来,她到三更天才得知消息。她素来疑心病很重,因不知旧臣与裴渠一派到底要做什么,便早早起来等着,这会儿也终于在裴渠去往李佳音寝殿的半途将其截下。
上远将他打量一番,青色公服,面色惨淡没甚血色,贸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她敏锐注意到他今日没有行礼,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姿态。
“裴少府如何会到行宫来?”
“下官覆圣人之召而来。”
“哦。”上远淡应了一声,紧接着道:“圣人病了,眼下应还在休息,裴少府不妨去我那里坐一会儿。”
裴渠似是迟疑了一下,最后却只是应了一声:“叨扰了。”
明面上的你来我往结束,关上门便自然而然扯掉了假面皮。此时屋中没有侍卫,没有内侍,只剩各怀鬼胎的两人,上远说话也顿时变得直来直去起来。
“佳音不可能召见你,密旨是谁拟的?”
“下官不知道。”裴渠倒还保留着几分官面上的客气,“有旨意自然就来了,难道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他说着甚至取出密旨来,放在小案上给上远看。
上远将那道密旨看了看,从寥寥数字中完全辨不出是谁的字迹,只认得出上面盖的印。
她淡淡笑了一笑,道:“密旨也未必是这里送出去的。若国玺当真在你手中,假造一份密旨也没什么难度。所以,你今日过来做什么?”
“劝公主收手。”裴渠竟是开门见山。
“劝我?”上远似笑非笑,“劝我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国玺交给我。”
“公主要国玺是为了那个位置吗?”
“是又如何?”
“佳音成为新君,是各方势力平衡的结果。公主就算有国玺在手,就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吗?”
“无真正国玺在手,都不算真正坐上那个位置。我得不到,他们也休想得到。就算我坐不上那个位置,也要让他们坐得不踏实。”
“公主的心里话么?”
上远盯住他:“若是,你难道会将国玺给我么?”
“不。”裴渠稍顿,“公主不会得到国玺。”
“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女人吗?不可以有野心,不可以算计,不可以杀人?”上远显然有些怒气上冲,“你生父杀了那么多人你都未去阻止,现在却来劝说我收手?他能做我却不能?人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相比之下,裴渠则还是风平浪静的一贯模样。
他动也不动,毫无表情地淡淡开口:“他能做的事,我也可以去做;没人拦着他,也就一定不会有人拦着我。好像听着很有道理,但人世间从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人都想一样,却从来没有能一样,千百年来,一直如此。”他抬起头:“公主难道不明白么?”
上远霍地起身,她本是要反驳,这时却眼尖地注意到了他右手一直收在袖子中。
没有伸双手作揖行礼,拿密旨时只动用了左手,他在右手藏了什么?
上远眉间紧蹙,霎时俯了身。
、第72章 七二遽变 
上远的动作十分迅疾;只转瞬间便掀了两人之间的矮案,将裴渠按倒在地。裴渠因肩背伤还未好全,手上的气力甚至不及她。上远一把按住他右手;唇角登时浮起一丝冷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蠢的打算……”
她言语中有几分讥讽意味;手上却默默用力;隔着衣袖紧握住裴渠的拳,咬牙掰转角度。裴渠落了下风,背后皮肉伤疼得令人忍不住倒抽气;他却仍然神色从定。
沉默的角力之间充斥着猜疑、算计与不解。上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裴渠会携匕首见她;刚发觉是匕首时她满心以为裴渠是想要出其不意杀了自己;而这番角力之中她却隐隐察觉事情并非这样简单,于是骤然感到一阵不安。
屋内气氛霎时紧张起来;上远喊人进来帮忙;外面却是什么回应也没有。在外值守的侍卫也好,小仆也好,一时间全不见了踪影。她得不到回应,心中已是有了诸多揣测,便越发觉得这是个圈套。
安排来行宫这种偏僻的地方是圈套,裴渠深更半夜到行宫来佯作面圣也是圈套,她三更天准时收到眼线消息更是筹谋好的……裴渠的矛头分明是指向自己而来,这匕首亦是为她所备,外面诡异的安静更是令人疑窦丛生。
念至此,她却似乎听到外面传来隐约动静,在这未明的骊山行宫中,似有暗潮正在涌动,而她的脚边则是方才掀案时滚落在地的灯台,火苗燃着沾了油的地毯,已是迅速窜了起来。
火烧起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上远拖在地的宽幅长裙被火苗燎及,脚踝更是被烫了一下,但即便陷入此种不利境地,上远却只是稍皱了皱眉便一鼓作气将裴渠袖下握着的匕首扭转了方向,她几将牙咬碎,拼尽全力将匕尖朝向裴渠右肩锁骨处狠狠扎去。
匕首小而狭长,锋利无比。夏衣单薄,匕尖扎进皮肉戳到骨头,仿佛能听到声音。上远顿时变得兴奋起来,眸光中竟是有些癫狂意味。裴渠对疼痛已感到麻木,他虽落于下风却仍旧紧握匕首,不给上远抢夺的机会。
他闭上眼,感受到逐渐袭来的热气,便知火苗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紧抿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状。
上远的曳地长裙已经被火燎着,越烧越旺,她不得不松手转头去扑灭裙角的火,而裴渠却霍地坐起,手中持握的匕首精准无误地扎进了上远的后肩。上远吃痛出声,痛意铺天盖地上袭,一时间脑中全被疼痛占据,根本无法思考。
裴渠已不知痛是何物,他紧紧握住匕首,迎上了上远回过神来恨意满满的目光。上远侧身转头看到扎在自己后肩部的匕首和裴渠沾满血的手,抬起头来与之对视。
“你要杀我何必挑这个位置扎?”虽受了伤,面色遽变,但她唇角的讥讽意味却丝毫未减。
“我不打算杀你。”
裴渠眸光神情从头至尾的一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这把匕首虽然浸过毒,但不足以致死。至于为何下毒要用这样的方式,一来是因为此毒入血肉才有用,二来是想让公主记住这一日——每隔一年请记得问我拿解药,而顺利拿到解药的前提则是停止这样的杀戮。”
上远明显是愣了一愣,但她随即又笑起来,满脸的不信:“你是打算拿毒药威胁我吗?”
“是这样。” 裴渠给了肯定的答案。他时刻注意着火势,接着道:“此毒配方出自裴涟君之手,公主也可以选择不信。”
后肩部的疼痛一*地袭来,上远忍住痛皱眉道:“方才那匕首也扎进了你的身体,你也一样中了毒,伤敌自损这种愚蠢的办法像是……”
“像是骗你么?”裴渠见室内火势已有不可控的架势,干脆利索地打断了她:“昔日裴涟君以身试毒都不怕,我自然也无所谓。以及公主不用对他人解毒抱有太大指望,这种毒药连裴涟君都未能给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裴涟君乃毒物界翘楚,连她都认为棘手的毒药,旁人想要短时间内寻到解决办法几乎不可能。
“没有直接杀了我,是想拿我当平衡朝局的棋子,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公主安安稳稳坐在原先那个位置上,不主动起杀戮也不动其他心思,我会保证公主不会因毒药而痛苦至死。”
“你不担心我哪天不想做这颗棋子与你们同归于尽吗?”
“公 主不愿做这颗棋子也无妨,佳音身后还有吴王殿下在。吴王殿下尽管眼下与旧臣一派走得很近,但若立场需要,他们随时都会与彼此对立,加上宣武卢节帅,三方制 约仍旧在。”他是在警告上远,她没必要将自己看得太重要,若没有她朝局的平衡不会被打破,而这时留她一命,继续让她做棋子,则是给的最好台阶。
上远被疼痛和各番复杂的情绪快要冲昏头,她似乎已没办法再站起来,裙角再次烧起来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裴渠起身吃力地将她拉起来,扯过毯子将她裙子上的火苗压灭,手都疼得发抖,伤处的血几要将衣服浸透。
他仍旧稳着声道:“谁都是棋子,根本没有对弈者。我们只是在棋盘上互相推着走罢了,姊姊还不明白吗?”他甚至动用了这个陌生至极的称呼,上远恍惚间对上他的目光,竟是愣住了。
裴渠没有太多力气支撑她,而屋内火势却越少越盛,他朝外大呼,霎时就红衣铠甲的右千牛卫破门而入。
领头的正是徐九郎,徐九郎赶紧上前扶住裴渠,惊道:“裴哥哥受伤了!”又十分多嘴地怪道:“我在外面等了许久呀,你为何这时候才喊呀!”
他说着便恶狠狠地盯着上远,恨不得手上长剑一挥就让这女人人头落地。
“带公主走。”
“裴哥哥?!”徐九郎完全不懂为何裴渠还要放这女人一马,他是不会想扶上远的,但又不好逆着裴渠意思,便让手下将上远带走。裴渠松了手,伤处的血越渗越多,胸前已是晕开了一大块。
青袍上血迹发黑,裴渠的手垂下去。徐九郎被屋内的火呛得咳嗽,不由分说将裴渠拖出了屋。小兵们来来去去救火,裴渠坐在走廊里努力撑着。徐九郎毕竟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过,这时熟练地撕了衣料给他迅速包扎压好,道:“裴哥哥我带你去找医官。”
他说完便弓腰将裴渠背起来,飞快地往骊山医馆跑。骊山医馆并不在行宫内,得跑好一阵子才能到,徐九郎年轻力壮倒是不怕负重跑远路,只可惜他脑子不大好使,出了行宫兜兜转转竟是迷了路!
越着急越找不到方向,身后的裴渠却开口道:“继续往前走。”
“哎 哟我怎么忘了裴哥哥是识路的,裴哥哥你撑住啊,不然我可真找不到地方的。”他嘀嘀咕咕继续往前走,又道:“我先前来的时候看到裴御史了,他好像是得了什么 风声,正打算逃呢!不过出去的路已被中郎将给堵了,除非他是苍蝇,不然根本飞不出去。中郎将还吩咐弟兄们漫山遍野地搜查,只要逮住他就杀掉呢。要我说虽然 太狠了些,不过裴御史也真是死有余辜,他多坏呀,害死了多少人呐!”
“直接杀吗?”
“那还用说!”徐九郎直爽地回道,“我们中郎将与他有杀兄之仇,早就想除他后快,既然吴王殿下都默许了,当然是直截了当解决掉省事!”
“你放我下来。”
“裴哥哥要去说情吗?不行!治伤比较重要!”徐九郎斩钉截铁地拒绝,胳膊还更用力了些,像是怕裴渠挣开他似的。
“我还能坚持,放我下来。”裴渠的声音低哑却又坚决。
“不行啊!”徐九郎哀嚎,又说:“指不定人早就被杀了,裴哥哥还做这个无用功干什么?”
他背着裴渠跑得更快,裴渠顿时没了声,却又在恰当地时候给他指路。单纯的徐九郎以为裴渠是指路去医馆,只顾着按指令走,可走着走着竟是越走越荒,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倏地停住步子:“裴哥哥这到底要往哪里去?这是在坑我吧?”
“是坑你,现在离医馆很远,所以放我下来。”
“这是哪儿啊?!”徐九郎背着他四下张望,才发现不远处有个极隐秘的山洞,他道:“这地方真是隐蔽呐。”山洞入口被浓密植株遮蔽,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嘛。他霍地明白过来:“难道裴良春藏在这里?!”
“你放我下来。”
徐九郎懵了懵,竟当真将裴渠放了下来。裴渠左手紧按住伤处,脚步虚浮。这地方他已许久没有来过,很小的时候,他与裴良春在骊山玩耍时曾无意间闯入这里,那时两人得出的一致结论是,这地方是个不错的避难所,因为实在太不起眼,而又有足够的果子可以充饥不至于饿死。
浑是血的手拨开了入口处的植株,裴渠转头将呆愣的徐九郎一道拽了进来。
这时天已初亮,洞内却仍旧晦暗一片。裴渠咬牙按紧伤处,小心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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