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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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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兹顺着走廊走,一个仆人把他领到了伯爵那儿。他正在一间小书房里,这个房间四周都是靠背长椅,弗兰兹以前没见过,伯爵向他迎上来。“哦,是什么风把您在这个时候吹到这儿来了?”他说,“您是来和我一同用晚餐的吧?您真太赏脸了。”

“不,我是来跟您谈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的。”

“一件严重的事情!”伯爵说道,并带着他那一贯的真挚的态度望着弗兰兹,“是什么事?”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是的。”伯爵回答,一面走到了门口去看了看又回来。弗兰兹把阿尔贝的那封信交给了他。

“您看一下这封信吧。”他说道。

伯爵看了一遍。“哦,哦!”他说道。

“您看到那批注了吗?”

“看到了,的确。”

“那四千毕阿士特假如在早晨六点钟到不了我的手里,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在七点钟就活不成了。——罗吉·万帕’”

“您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弗兰兹问道。

“您有没有他要的那笔钱?”

“有,但还差八百毕阿士特。”

伯爵走到他的写字台前,打开一只满装金币的抽屉,对弗兰兹说:“我希望您不会不给面子抛开我而向别人去借钱。”

“您瞧,恰恰相反,我第一个就立刻来找您了。”

“为此我谢谢您,请您自己过去拿吧。”于是他向弗兰兹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随便他拿多少。

“那么,我们必需送钱给罗吉·万帕罗?”那青年人问道,这次轮到他来目不转眼地望着伯爵了。

“您自己决定吧,”他答道,“那批注说得很明白。”

“我想,假如您肯劳神动一动脑筋,您可以想出一个办法来简化这一场谈判的。”弗兰兹说。

“怎么会呢?”伯爵带着惊奇的神色回答说。

“假如我们一同到罗吉·万帕那儿去,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您释放阿尔贝的。”

“我有什么力量可以指使一个强盗呢?”

“您不是才帮了他一次永世难忘的大忙吗?”

“帮了什么忙?”

“您不是才帮他救了庇皮诺的命吗?”

“什么!”伯爵说道,“是谁告诉您的?”

“别管了,我知道就是了。”

伯爵皱紧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假如我去找万帕,您肯陪我一起去吗?”

“只要我同去不惹人讨厌的话。”

“就这么办吧。今晚的夜色很美,在罗马郊外散一散步对我们都是很有益的。”

“我要不要带什么武器去?”

“带去做什么?”

“钱呢?”

“钱带去也没用。来送这封信的人在哪儿?”

“在街上。”

“他在等回信吗?”

“是的。”

“我必须先知道我们究竟要到哪儿去。我去叫他到这儿来。”

“那是白费力的,他不会上来的。”

“到您的房间或许不肯,但到我这儿来,他是不会为难的。”

伯爵走到面向街的窗口前面,怪声怪气地吹了一声口哨。

那个穿披风的人就离开了墙壁,走到街中心来。“上来!”伯爵说道,他的语气就象吩咐他的仆人一样,那信差竟毫不犹豫地服从了这个命令,而且还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他蹦蹦跳跳地奔上台阶,窜进了旅馆。五秒钟以后,他已出现在书房的门口了。

“啊,是你呀,庇皮诺。”伯爵说道。庇皮诺并没回答,只是扑身跪了下来,拿起伯爵的手,在手上印了无数个吻。

“啊,”伯爵说道,“这么说你还没有忘了是我救了你的命,这真奇怪,因为那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了呀!”

“不,大人,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庇皮诺回答说,语气间流露出十分感激的样子。

“永远!那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啊,你大概是这样相信的。起来吧。”庇皮诺不安地瞟了一眼弗兰兹。“噢,在这位大人面前,你尽说无妨,”伯爵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您允许我给您这个头衔吗?”伯爵又用法语说道,“要想获得这个人的信任,必需这样做。”

“你当着我的面说好了,”弗兰兹说道,“我是伯爵的朋友。”

“好吧!”庇皮诺答道,“大人随便问我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回答。”

“阿尔贝子爵是怎么落到罗吉手里的?”

“大人,那个法国人的马车几次经过德丽莎所坐的那辆车子。”

“就是首领的那位情人吗?”

“是的。那个法国人抛了一个花球给她,德丽莎还了他一个,这是得到首领同意的,他当时也在车子里。”

“什么!”弗兰兹不禁失声叫道,”罗吉·万帕也在罗马农民的那辆马车里?”

“那赶车的就是他,他化装成了车夫。”庇皮诺答道。

“嗯?”伯爵说。

“嗯,后来,那个法国人摘下了他的面具,德丽莎,经首领的同意,也照样做了一次。那个法国人便要求和她见一次面,德丽莎答应了他,只是,等在圣·甲珂摩教堂台阶上的不是德丽莎,而是俾波。”

“什么!”弗兰兹惊叫道,那个抢掉他长生烛的农家姑娘?”

“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庇皮诺回答说。“您的朋友这次上当算不得什么丢脸,把俾波认错的人多得很呢。”

“于是俾波就领他出了城,是不是?”伯爵问道。

“一点不错,一辆马车已等候在玛西罗街街尾。俾波钻进马车里,请那个法国人跟他来,那个法国人没等他请第二次就殷勤地把右手的座位让给了俾波,自己则坐在他的旁边。俾波告诉他说,他要带他到离罗马三哩外的一座别墅去。那个法国人向他保证说,就是要他跟到世界的尽头他都愿意去。车子经立庇得街出了圣·保罗门。当他们出了城的两百码以后,由于那个法国人未免多少有点过份了,所以俾波就摸出一支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车夫勒住车子,也照样来了一套。同时,那躲在阿尔摩河岸边的两个队员也跳出来把马车围住了。那个法国人抵抗了一会儿,差一点勒死了俾波,但毕竟无法抗拒五个有武装的人,最后只能屈服了。他们把他拖出来,沿着河岸走,带他到了德丽莎和罗吉那儿,他们正在圣·塞巴斯蒂安的陵墓里等他呢。”

“哦,”伯爵转过脸去对弗兰兹说,“依我看,这倒是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您觉得怎么样?”

“嘿,我会觉得这个故事非常有趣,”弗兰兹答道,“假如它的主角是别人而不是可怜的阿尔贝。”

“老实说,假如您在这儿找不到我,”伯爵说,“这件风流艳遇可得使您的朋友大大地破费了。但现在,放心吧,他唯一严重的后果只是受一场虚惊而已。”

“我们要不要亲自去找他?”弗兰兹问。

“噢,当然罗。他现在所在的地方风景非常优美。您知不知道圣·塞巴斯蒂安的陵墓?”

“我从来没去过,但我总想去玩一次。”

“好了,这是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而且也很难再找到一个更好的时机了。您的马车在不在?”

“不在。”

“那没关系,我总不分昼夜准备着一辆的。”

“总是准备着的?”

“是呀。我是一个相当任性的人,我告诉您吧,有时候,我刚起身,或是用过午餐以后,或是在半夜里,我忽然决定要动身到某个地方去,于是我就去了。”伯爵拉了一下铃,一个跟班应声而至。“备车,”他说道,“把枪袋里的手枪取掉。不必叫醒车夫,叫阿里驾车好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车轮的声音,马车在门口停了来。伯爵掏出表来一看。“才十二点半,”他说。“我们本来可以在五点钟动身也来得及的,但去晚了会使您的朋友一夜不安的,所以我们还是赶快去把他从异教徒的手里救出来吧。您还是决心要陪我去吗?”

“决心更大了。”

“好,那么,走吧。”

弗兰兹和伯爵一同下了楼,庇皮诺在后面跟着他们。马车已停在了门口。阿里高踞在座位上,弗兰兹认出他就是基督山岩洞里的那个哑奴。弗兰兹和伯爵钻进车厢里。庇皮诺坐在了阿里的旁边,他们快步出发了。阿里已得到了指示,他驱车经高碌街横过凡西诺广场,穿到圣·格黎高里街,直达圣·塞巴斯蒂安门。到了那里,守城门的哨兵找了不少麻烦,但基督山伯爵拿出了一张罗马总督的特许证,凭证可以不管白天黑夜何时出城或入城都可以,所以铁格子的城门闸吊了上去,守城的哨兵得到一个路易作酬劳,于是他们继续前进了。马车现在所经过的路是古代的阿匹爱氏大道,两旁都是坟墓,月亮现在已开始升起来了,月光之下,弗兰兹好象时时看见一个哨兵从废墟中闪身出来,但庇皮诺一做手势,便又突然退回到黑暗里去了。快在到卡拉卡拉况技场的时候,马车停住了,庇皮诺打开车门,伯爵和弗兰兹跳下车来。

“十分钟之内,”伯爵对他的同伴说,“我们就可以看到那儿了。”

他把庇皮诺拉到一边,低声吩咐了他几句话,庇皮诺就拿着一支马车里带来的火把走开了。五分钟过去了,弗兰兹眼看着那个牧羊人顺着一条小径在罗马平原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向前走,在长长的红色的牧草中消失了,那些牧草就象一只大狮子背颈上竖起的长毛。“现在,”伯爵说,“我们跟他走吧。”弗兰兹和伯爵也顺着这条小径向前走去,走了约一百步,他们就到了一片通到一个小谷底去的斜坡上。他们发觉有两个人正在阴影星谈话。

“我们应不应该再向前走了?”弗兰兹问伯爵,“还是停一停再说呢?”

“我们还是继续向前走吧,庇皮诺大概已把我们要来的事通报了哨兵。”

那两个人之中一个正是庇皮诺,另外那个是一个望风的强盗。弗兰兹和伯爵向前走着,那个强盗向他们行了个礼。

“大人,”庇皮诺对伯爵说,“请跟我来,墓地就要到了。”

“那么走吧。”伯爵答道。

他们走到了一丛灌木后面,在一堆石块中间,有一个仅可容身的入口。庇皮诺第一个从这条石缝里钻了进去,但走了几步之后,地道就开阔起来了。然后他停下来,点着他的火把,转身看看他们有没有跟进来。伯爵先钻进了一个四方形的洞,弗兰兹紧跟着进来,这条狭径微向下倾,愈下愈宽;但弗兰兹和伯爵依旧不得不弯着腰前进,而且仅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他们就这样走了约一百多步,突然听到一声谁的喝声。他们立刻停了下来。同时在火把的反光之中,他们看到了一支马枪的枪筒。

“一个朋友!”庇皮诺应声回答,他独自向那个哨兵走去,向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于是象第一个哨兵一样,他也向两位午夜访客行了个礼,并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那个哨兵的后面有一座二十级的台阶。弗兰兹和伯爵拾级而下,发觉他们已站在了一个坟场的交叉路口。五条路象星星的光芒似的散射出去,墙壁上挖有棺材形的壁龛,这说明他们终于到了陵墓里面。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非常深,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光。伯爵用他的手扶着弗兰兹的肩头。“您想不想看一座在睡梦中的强盗营?”

“当然罗。”弗兰兹回答说。

“那么,跟我来。庇皮诺,把火把弄灭了吧。”

“庇皮诺遵命,于是,弗兰兹和伯爵突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但在他们前面五十步远的地方,墙上似乎有一种暗红色的光在抖动,自从庇皮诺把火把熄灭以后,那个光就看得比较清楚了。他们默默地前进着,伯爵扶着弗兰兹,好象他有一种奇特的本领似的,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但弗兰兹自己也能把那光当作他的向导,而且愈向前走,也就愈看得清楚。他们的前面是三座连环的拱廊,中间那一座就成了出入口。这三座拱廊一面通到伯爵和弗兰兹来时的那条地道,一面通到一间四方形的大房间里,房间的四壁上布满了我们以前所说过的那种同样的壁龛。在这个房间的中央,有四块大石头,这显然以前是当祭坛用的,因为那个十字架依旧还在上面。廊柱脚下放着一盏灯,它那青白色的颤抖的光照亮了这一幕奇特的场面,把它呈现在这两位躲在阴影里的来客眼前。房间里坐着一个人,用手肘靠着廊柱,正在看书,他背向着拱廊,不知道有两位新来者正透过拱廊的门洞注视着他。这个人就是队里的首领罗吉·万帕。在他的四周,可以看到二十多个强盗,都裹在他们的披风里,横七竖八一堆堆地躺在地上,或用背靠着这墓穴四周的石凳。在房间里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哨兵,默默地,象个幽灵似地,在一个洞口前面踱来踱去,至于何以能辨别出那里有一个洞口,是因为那个地方似乎更黑暗。当伯爵觉得弗兰兹已看够了这一幅生动的画面时,他就用手在嘴唇上按了按,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走下那通入墓穴去的三级台阶,从中间的那座拱门进到了房间,向万帕走去,后者正看书看得出神,以致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是谁?”哨兵可不象他的首领那样出神,他在灯光之下看到一个人影向他的首领走过去,就吆喝起来。听到这一声吆喝,万帕立刻站了起来,并同时从他的腰带里拔出了一支手枪。一霎时,所有的强盗都跳了起来,二十支马枪平举着对准了伯爵。“喂,”他说道,他的声音十分镇定,脸上的肌肉一点儿都不颤动,“喂,我亲爱的万帕,我看,你接待朋友的礼节倒很隆重呀!”

“枪放下!”首领一边喊,一边作了一个威严的手势,并和其余那些人一样恭恭敬敬地摘下了他的帽子,然后转向造成这幕场面的那位奇人,说道,“请您恕罪,伯爵阁下,我因绝没想到大人的光临,所以才没有认出您来。”

“你的记忆力在所有的事上似乎都同样的短暂,万帕,”伯爵说道,“你不但忘记了别人的脸,而且还忘记了你和他们互定的诺言。”

“我忘记了什么诺言,伯爵阁下?”那强盗问道,神色很惊恐,象一个人做错了事急于想加以弥补的样子。

“我们不是约定,”伯爵说道,“不仅我个人,连我的朋友在内,你也应该加以尊敬的吗?”

“我哪件事破坏了这个约定,大人?”

“你今天晚上把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绑票绑到了这里。”伯爵用一种使弗兰兹发抖的语气继续说道。“这位年轻的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位年轻的先生和我同住在一家旅馆里,他曾坐我的私人马车在高碌街来来去去的兜了八天圈子。可是,我再向你说一遍,你把他绑票绑到这儿来了,并且,”伯爵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又说道,“你还向他勒索一笔赎金,好象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匪首转身问他的部下,那些人都被他的目光逼得往后退。“你们为什么让我对象伯爵这样一位我们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的先生食言?我以基督的血发誓!我要是知道了你们中的哪一个知道那位年轻的先生是大人的朋友,我会亲手把他的脑髓打出来的!”

“是吧,”伯爵转身对弗兰兹说道,“我告诉您这件事是个误会吧。”

“您不是一个人来的?”万帕不安地问道。

“我是和接到这封信的人一起来的,我想向他证明,罗吉·万帕是一个信守的人。来吧,大人这是罗吉·万帕,他会因这次误会亲自向您表示他深切的歉意的。”

弗兰兹走过去,首领也走上前几步来迎接他。“欢迎光临,大人!”他说道,“您已经听到伯爵刚才说的话了,也听到了我的答复。让我再说一句,我是不愿意为了我对您朋友所定的那笔四千毕阿士特的赎金而发生这样一件事的。”

“可是,”弗兰兹不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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