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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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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震惊着我口中的话,可能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如此地爱一个人。
“如果真的这么放不开,那你就去吧。只是千万别伤害了无辜的人。”妈妈的善良让她在为袁逢的妻子担忧。
我当然不会伤害袁逢的妻子,因为我根本不会去纠缠她的丈夫,我有自己的丈夫。
“妈,如果有一天我为了自己爱的人离开了你和爸爸,你们会不会原谅我?”我望着母亲无比严肃地问。
“傻孩子,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只要你自己过得开心,父母就满足了,又岂会拴你一辈子?”妈妈的双眼微笑成弯月形,充满了慈爱。
我投进母亲的怀里,无声地用心说:“注定这一辈子亏欠你和爸爸的太多,只希望如果我再一次离开,你们能少思念我这个不孝女一些,不要再被我所累。如果我回不到他身边,就哪里都不会去了,只会守在你和父亲身边一辈子。”
我坚持不让父母到机场去送行,离别的太多,不但没有习惯反而更是惧怕那种情景。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把夜晚的上海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飞机首先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当时是凌晨三点多。我要在这里转机,两个小时后直飞芝加哥。
外面一片黑暗,飞机起飞降落的声音格外清晰,我一个人孤单地拖着小行李箱走在国际与国内航线切换的通道上。
迂回的步行通道中我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步伐,直到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我才回神。
“Sorry, it’s my fault——”还未来得及抬头,我已经直觉反应地道歉。可是当我看清眼前之人,最后一个尾音却惊讶地被吞了回去。
真不知是该说四年不见,还是八年不见。
我们彼此对视着,眼神中有太多只有彼此才懂的情绪。
“是袁洁告诉你的吧?”终是我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为何宁可找她,也不找我?”袁逢的声音突然让我感觉好久远。
“感觉再见到你会尴尬。”我在他面前养成了实话实说的习惯,从不会说什么善意的谎言。
“尴尬?仅此而已?”他眼中那份挚热的情愫让我想逃避。
“袁逢,八年了,一切都变了。”我平静地提醒他眼前的事实。
“你感觉变了吗?为何你沉睡不醒了八年,却感觉一切都变了?而我几乎夜夜无法入眠地度过八年,却感觉一切都没有变?”他让我清晰地看到他这八年所遭受的痛苦。
“对不起——”虽然明知他凌晨守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要听这句话,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可说。
“海蓝,还记得‘圆叶氏’吗?我们曾经那么接近幸福,为何一切会演变到今天这一步?难道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他的眼神那么渴求,似乎只想寻回遗失的美好。
“何必自欺欺人,你还是怜惜眼前之人吧。”他明显把得不到的东西当成了最好的东西。可现实并非如此。
“海蓝,——”他还想固执下去。
我却直接打断了他,“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你。的确,当初我喜欢过你,依赖过你,还认为自己离不开你,但是这些都并非真正的爱。如果当初我早些明白这一点,而不是被你的好条件蒙蔽了双眼,也就不会困住你这么多年。我已经够错了,难道你还要我继续错下去吗?”
袁逢径自摇着头,满眼的不信。
话或许刺痛,却是此刻他最需要的慧剑,斩断那捆绑的情丝。八年了,我能理解他并不好过,否则也不会拖到我苏醒过来之时才结婚,而这个矛盾的时间巧合怕是会更容易导致他作茧自缚。
“并不是你不够好,感情就像是一把钥匙只能打开一把锁;而你并非我的钥匙。快回家吧,别再为我浪费宝贵的时间,有空多陪陪你真正该疼惜的人。”我说完看看表,差不多时间该入闸了。
“难道我们之前五年的感情你真能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放得下?”袁逢不肯放我走。
“我从没想过忘记,也不可能忘记。只是那份感情已经成为记忆了,尘封起来就好,想念彼此的时候就拿出来温习一下。就让它没有丝毫重量吧,以免压碎了现实中的人生。婚姻是一种选择,也是一份责任,更是一条必须走完的路,别做任何事情让那个陪你走这漫漫长路的人受伤害。”其实我对他也有不舍,就像是对老朋友,只希望他过得好。
见袁逢情绪沮丧不说话,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前只要他不开心,我都会装作比他豁达,去包容他,宽慰他。
他注视着我困难地笑了笑。
“你保重,我要走了。”看到他能笑,我也算放心了,或许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死心的借口,否则他会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
我拖起行李箱绕过他,向入闸的关口走去。
他却伸出手臂硬是挡下了我的去路。
我无奈地注视着他,他却像当初一样真心地望着我说:“海蓝,可以再给我一个Hug吗?”
我伸出双臂,踮起脚尖圈住他的颈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忽然感觉到了他的眼泪,我怕自己再不走也会哭出来。抽了手臂,我头也不回地冲过闸口,只留给他一句:“各自珍重!”
飞机抵达芝加哥O‘Hare 机场时已是正午时分。
袁洁站在出关口,一目了然。
她看着我先是一惊,随后冲着我扑了过来。
“海蓝,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她抱着我哭了出来。
我反而笑了,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朋友就是如此,即使再多年不见,相见时依旧亲昵温馨。
我们并没有耽搁时间,到酒店登记之后便直接奔St Luke’s 医院而去。
在出租车上,袁洁拿出全家福对我说:“还记得他吗?袁逢打橄榄球时候的朋友,他就是我老公,这是我大女儿Tracy,这是小女儿Sussan,旁边这只松狮是Charlie。”
照片中幸福微笑着的一家人让我羡慕不已,八年中原来人生会有这么多的转变。
“袁逢的妻子如何?”看着袁洁的全家福,我突然很好奇。
“韩国人,我这里有一张他们婚礼时的相片,你看看吧。”说着她在钱包里摸索一通,抽出一张相片摆到我的眼前。
才瞄了一眼,我就紧张地一把夺过相片,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深怕是自己看错了。
李静炫?!——相片中幸福笑着的女人分明就是穿着婚纱的李静炫。
“海蓝,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反应?”袁洁发觉了我的反应失常。
我放下照片,望向车窗外穿梭交错的人群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真是前世今生?否则为何总是会遇到与生命有着牵绊的人?如果说皇太极与蒋谨淳相似是意外,难道袁逢与李溰也是意外,还有袁逢的妻子?人生怎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究竟是不是彼此亏欠了太多,所以想分都分不开?
我和袁洁来到随生婆婆的病房区,却被护士拦在了门外。因为我们对随生婆婆而言就是陌生人,没有探视的权力。
正说破了嘴地找借口,一个黑人护士却突然由一间病房内走了出来,对着我们面前的阻挠者说了一句:“Let them in。”
可是走到随生婆婆病房的门口,袁洁却又被拦了下来。
“Only one of u ladies can get in。 Who is Harjol?H…A…R…J…O…L!”那黑人护士说着浓重的美式英语问道。
“Harjol?”袁洁不解地看着我。
我忽然有了反应,那是哈日珠拉,蒙语的海兰珠,我在网上搜索资料的时候见过这种拼写方式。
“Yes; I am。”这一刻,我眼前充满了曙光,兴奋得心跳加速。我终于有希望了。
“She is not well at da moment; so be quiet plz!”护士将我领进ICU外换卫生服,戴口罩,并嘱咐着。
我承诺地点了头,随她进入了病房。
病房内没有拉开窗帘,因此一片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病床上分明躺着一个孱弱的老人,身上架满了仪器,似是奄奄一息。我开始时站的很远,因为内心忽然后怕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相似的画面。
护士按照随生婆婆的要求摘下了呼吸器,安静退了出去。她退出去时,我依旧是站在靠门口的位置上。
门重重地掩上了,病房内瞬间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她费劲喘息的声音以及心脏监视器发出的“嘀——嘀”声响。
我一步步缓缓走上前,直至站在她床边。可是昏暗的光线下,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脸。
“终于等到你了。”她发出苍老虚弱的声音,短短一句话,便令她喘息不已。
“您在等我?”我感觉难以置信。
“正是因为——前世我欠了你的,所以等着——今世还清——欠你的恩情——就可以进入下世轮回了。——你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就说吧。”她的话反而令我眼前的疑云越聚越重,她半年前发的寻人启事,她在等我?
“我究竟是谁?海兰珠,还是叶海蓝”我最困惑的问题。
“两者介是。”她的回答似是而非,令我更加迷惘。
“我不明白。”
“你带着这一世的灵魂——回到前生,你以为——自己抢占了真正海兰珠的身体,熟不知——那个海兰珠便是你自己的——前生。”
居然真是我的前世?“那我的前世呢?为何我前世的灵魂不见了?”
“前世的灵魂与今世的灵魂——其实是相生相依的,只是——今生的灵魂占居了主导的位置,就像是一个在主意识中,一个在潜意识里。人在今生——总会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某个人——或动作似曾相识,那都是——前世的灵魂在潜意识勾起的知觉。”她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我努力认真地听着,试图找到答案。
“可是为何我当初会回去前世?即是回去了,为何现在却又回来?”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人在临死之前——都会为自己的后世留下一个最强烈的愿望,即使是再没有贪欲的人——也会有愿望,而这个死前最后的愿望——就像是下一世机缘的锁匙,掌控着机会与缘分。你与他——前世临死之前所留下最后的愿望——断送了这一世的机缘,也因此——你必是要回去前世走上一遭,否则——从这一世开始,你与他便是再不相知,永无相守。”
随生婆婆的解释让我不自觉地陷入沉思,我根本记不起自己在那一世逝去之前许下了什么愿望,只是清晰刻下了皇太极眼泪带来的心碎。
“所有人都不会记住自己前世所许之愿,除非——是到了今生的尽头,才会看到些许前世今生的画面。而我也是半年前才明白——今生我最大的机缘就是要等你,因此才苦苦拖住最后一口气——等着你的到来。”她说着挣扎地要去拧病床上方的灯光控制器。
我迅速伸手去帮她,转亮病房灯光的同时,我低头与她对视的一刻,整个人不自觉后退一步。
虽然皱纹盖满了面部,可是依旧遮不住容貌。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才是——前世今生。
“哈达公主——”我唤着她的名字。
“莽古济上一世欠了你的恩情,——曾经说过来世再报。今生便由我——随生婆婆还了前世她欠你的,也算完成前世最后的愿望了。我必须要让你明白,你与他——前世的苦痛纠缠虽然结束了,却注定了今世错误的机缘。若不自己亲手扭转命运,你和他已是注定了——来生的机缘已断。”莽古济凝神郑重地对我说。
“难道说我再也无法回去了?”我已经嗅到了失望的味道。
“他其实今世就在你身边,——你又何须舍近求远,非要回到前世与他作伴?”
“谁?蒋谨淳吗?可是他们对我而言根本不是一个人。”
“是不是同一个人,你又何必急着下定论。——前世已成幻象,该你走的路已经走完了,是必然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改变不了死亡的事实。可是今世不同,今生的一切都还没有写下,只要你能忍受今世机缘的磨难,——必然会有来世的相守之日。”她眼神中充满了力量与期望,那些像是要将它们传递给我,让我走下去这世之路。
当我走出St Luke’s医院的时候,满脑子缠绕的都是莽古济最后一句话。
“是不是同一个人,你又何必急着下定论。”
我们走向路边,等着出租车的到来。袁洁看着一脸愁云的我也选择了沉默不语。
“海蓝!”突然她大叫一声。
我还没有回神,人已经被袁洁使劲拽了回来。原来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马路上,一辆车正从右手边驶来,还好她先回了神,将我拉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她用力过猛,我瞬间失去了重心向反方向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忽然从后背托住了我偏失的重心,令我免于跌个人仰马翻。
我窘迫地转身忙对相助之人道谢:“Thank you so much——”
一瞬间我的声音没了,只是看着眼前带着眼睛,身着医生制服的斯文男人发呆。
他礼貌地笑着对我说:“Not at all。”然后与同事并肩而行,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盯着他远去的方向,半天找不回自己的思绪。
袁洁的手在我面前不停地晃着,说:“你不是吧?发花痴了?不过的确挺帅的,还是Doctor。没有一百分,也有九十五了。”
突然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我微笑着转回头问袁洁道:“如果我告诉你他以前喜欢过我,你信不信?”
“喜欢你?算了吧。我看不认识你倒是真的,没看人家连头都不回一下吗?”袁洁用手指点着我的脑袋,好像是要敲醒我。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你说是吃中餐呢,还是日本料理?”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钻进出租车里,我在汽车开动前又看了岳讬的背影最后一眼。
这样多好!岳讬你终是没有失信,说好了今生就算相见你都不会回首看我的。可是能这么看着你,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我现在已经越来越相信随生婆婆的话了,虽然我并不知此刻蒋谨淳人在何处,可是我记得医院拐角处的身影。我相信他一定在世界某个角落,也许就在不远处。
皇太极,我不相信我们今生无缘,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要在这个世间找到你。因为哪里有你,哪里才是家,才能是归宿。
四十五年后
感觉自己双眼花得越来越厉害了,想找片头痛药都如此费劲。好像是这瓶吧——架高老花镜,把药瓶拿得更远些。
“您正有一个视频电话进入,号码为0838,请您接听电话。”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我手一抖,好不容易找到的药瓶脱手又掉进了药箱。
我却没有心情继续找药了,这是蒋翊楚打来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情况有变?我紧张地来回找着遥控器,匆忙地按下应答键。
“小楚。”我正对着屏幕中显示的焦虑面孔。
“蓝姨,您快过来中兴医院吧。我爸——我爸怕是快不行了。”小楚抽噎的哭声卡住了话尾,我的心猛烈抽搐着。
“这就过去,你先别慌。”我迅速关了电话,一只手抱了大衣,一只手颤巍巍地提着鞋跟。见鬼的鞋子,为何就是穿不上!
不管了,拖着拖鞋我疾走出门。
才离开医院不过五个小时,难道这次他会挨不过去?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上眼底。
连夜的一场冬雪银装素裹了北京城,出租车绕进中兴医院大门。
“叶奶奶,地这么滑您怎么穿着拖鞋就出来了?”涟澄看见我挣扎着要下车,跑了过来扶住我。
“你外公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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