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口-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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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口》　作者：潦寒
我写作，因为我寂寞（自序）
许多事经不起思考，比如写作。

三十三岁时，我重新思考写作的意义，尤其是这十年我将诺贝尔文学奖汉译作品读了个底掉，把近二十年中国有影响的小说基本上都细心地学习一遍，发现自己的写作几乎毫无意义。无论是体裁创新，写作风格抑或是思想深度。正如清代大才子纪晓岚的感叹“好书已经被前人写完了。”自己倾尽一生，也只能是望其项背——例如兴奋半夜自己对死亡的独特理解，细心读一下《蒙田随笔》，才知道二百年前这个做过市长的家伙不但对死亡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而且一个人习惯了将自己的人生思考与生存状态每天纪录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这种真实的内心写作日积月累便成就了《蒙田随笔全集》的辉煌。冥思多日，突发灵感写一些玄思的小说，看了《哈扎尔词典》，几乎要疯了，这个塞族作家米洛拉德·帕维奇给教授写的作品不但想像力极大丰富，而且书中对文明之间的冲突，对不同宗教的文化解读，我们除了抱着虔诚的学习外，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另类写作在网络写手中甚是流行，自己还没有跃跃欲试，伍尔芙的《一只狗的传记》当头棒喝。一百多年前，他们就已经是如此的超前与幽默，拾人牙慧的创作可能会欺骗别人，但我还没有无耻到能骗得住自己的程度。

写作不是垒墙，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增砖添瓦，而是沙滩建楼，一切都需要重头再来。我发出这样的感慨之后，拼命的去读天文学方面的书籍。读霍金的《时间简史》，读F。霍伊尔与J。纳里卡著的《物理天文学学前沿》，读基普。S。索恩的《黑洞与时间弯曲》……这些著作彻底让我了解了世界的无限性，同时也了解了人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夜不能寐时，我又想到这个问题，土星的环卫空间就可以容纳上亿颗地球，可见地球在宇宙空间之小，而我睡的这张床在这个地球上，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由此可见一个人在宇宙空间的大小。这使我想起了前几年熟读的《金刚经》中所讲“东方虚空，不可思量……”“如一恒河中所有沙，有如是沙等恒河，是诸恒河所有沙数佛世界……”佛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在二千多年前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无限性与生命如过眼烟云，并用非常浅显的比喻告诉世人，可见佛之智慧与苦口婆心的悲悯。

世界上的书已经很多了，并且伟大优秀的作品也是数不胜数，自己为什么还要写作。况自己写的作品未必就比别人的好。想了又想，读来读去，越写越胆小，越写越觉得无聊。渐渐地，为什么写作，成了横亘在我面前一个最大的问题……人生对原点的思考不但有必要，而且还有意义。当我为这种自己内心感受一边沮丧，一边自豪时，法国当代文学家罗朗&；#8226；巴特尔说的：“要是世界还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它毫无意义而言，除了世界本身的存在。”我彻底的绝望了，如果前人连你的质疑都已经质疑过了，连你的无聊都已无聊过了，我们不再是对文字的敬畏，而是恐惧……

铁的现实是，我读了那么多书，对写作的意义思考得这么的荒诞与彻底，最后还是忍不住写。“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内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死去。这是你最重要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一个深的答复。”按照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说法，我在自身内一千次地挖掘一个深的答复。我没有试过不写作会不会死，但却正如赵本山与宋丹丹的小品中的台词：“憋不死，但能憋疯。”写作一旦有了生理功能，它已经构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写作的意义都已经显得次要了。

三十三岁这年，我发现像我这样愤世嫉俗的人，在这个日渐卑俗化的社会风气中如果不写作，真会慢慢地变成疯子。尽管现在岁月与责任将我折磨得学着宽容了许多，尽管我离文学圈已经很远，改弦易扬地周游在企业家与富豪之间花天酒地，谈风论月，也不是三十岁以前那种郁郁不得志诅骂式的愤青主义，更不是为了发泄要么留着长长的披肩发抑要么者光头示人，表明自己是一个有思想的“另类分子”。但骨子里对媚俗的反感，对龉龌的厌恶，对伪善的憎恨，仍会经常用调侃、荒诞甚至滑稽的语言去弓虽。暴他们。尽管将心中的块垒发泄之后遭到朋友们的“对你有什么好处”的劝慰或者功能的质疑，我会自我安慰地说：“癞蛤蟆爬脚面，我咬不了他们，恶心恶心。”我真的忍不住对既得利益都那种肠油脑满沾沾自喜的恶心，对为了眼前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嚼饭送人、顺口接屁下作的人的憎恶，更忍不住对那些自以为是大师却“一肚子男盗女娼满口仁义道德”的四处作秀者的抨击。

寂寞是一个尊严问题。我不是生活在魏晋时代，不能像“竹林七贤”那样放达与出格，更也没有“竹林七贤”那种社会地位，每一次“行为艺术”之后，就引来无数的铁杆粉丝。我也不想靠无聊的文字赚钱。不像郭敬明那样，在快餐文化与商业推手的催生下制造一个“文学怪胎”，用一种冗长的句子迷惑涉世不深的青少年。因此，我只能靠写作来安慰自己，来涂描时间的空洞，来打发自己内心深处的寂寞。

“我想写一出最悲的悲剧，里面充满了无耻的笑声。”这是20世纪40年代老舍先生写作时发过的一个宏愿。一个甲子的轮回之后，又成了我这个无名小卒写这本小说的初衷。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祸起萧墙
事情的起因有点龌龊。

中州烟厂推出一个高档品牌“中原一品”，五十块钱一盒，四百五十块钱一条，包装豪华，烟盒精美，可遍及大中州市大街小巷的高档烟酒店不敢要。中州人没有吸过本地产的二块钱五一根“高档货”，老板们也拿不准。正当白总裁发愁时，有一个收破烂的推门伸个脑袋问：“有废纸嘿？”一句话把白总的火挑了起来，“什么人都能闯办公室”，拿起电话要训门岗上的保安，转念又意识到这问一问，或许就是一个好主意，火一下子又没有了。想到做到，白总立即召开营销会议，让花铃招聘几个体面的民工，一家挨一家询问中州市最具特色的高档烟酒店“有没有‘中原一品’”？“这不是‘烟托’吗？”花铃有点狡黠地问。说归说。花铃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80元一天迅速招聘来十几个皮肤还没有晒黑的民工，满大街地蹿着询问烟酒店有没有“中原一品”？让人感觉到这个世界除了女人，就剩下吸‘中原一品’的烟民了。

中州市那些满大街经营“名烟名酒”的专卖店，表面上是卖“茅台、五粮液、剑南春和中华、黄鹤楼、云烟”的，其实那都是幌子，不仅小学生们知道他们卖的货越高档越假，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向顾客推荐。但这并不耽搁他们挣钱，这些“名烟名酒”表面上是星罗棋布，其实各有玄机——每一个高档烟酒店背靠的家属院都有自己的“苦主”，送礼的人经过指点也清楚在哪一家高档烟酒店买东西往那栋楼上送最合适。他们费力巴扎地搬进家属院，最后再由高档烟酒店里人费劲巴扎的从“苦主”家里搬出来，这比直接送钱的风险低得多。

点子和策划就是一个操作系统的差别。白总问一问的点子经过花铃加工后，十几个民工两条腿车轱辘般地把中州市的高档烟酒店扫荡一遍后，有些店主动心了，要买几条试一试。烟厂硬说这种高档烟限量销售，每家最多供应两条。更绝的是烟厂的“中原一品”刚送到烟酒店老板手里没两天，还没有暖热就又派人买了回来，好像真的是“洛阳纸贵”，让烟酒店的老板有一种社会主义的盐要涨价的紧张感。

“烟托”中的几个小伙子跑跑腿、动动嘴，半个月挣了一仟多块钱，觉得钱挣得忒容易了，就想变着花样花。他们不敢去高档的洗浴中心、大酒店，就到中州市卫生路的按摩一条街。几个家伙腰里装几百元钱在那儿逛了一圈，找小姑娘按摩完事后，在街上吃夜摊。酒足饭饱付钱后，老板说钱是假的。这几个家伙不认了，趁着酒劲骂骂咧咧的，老板娘不是瓤茬，质问谁骂人了？高个家伙喝的有些高了，一看老板娘发火了，发酒疯说：“看你那怂样，刚才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五十块钱就被我收拾得嗷嗷叫，你这个老帮子，还叫唤哩？”

老板是卖地摊做生意的，再加上他们人多，本来不想惹事，可这个家伙把话说得难听到这个份上，忍不下去了，从锅里操起正在炒菜的热油泼了过去，把高个子烧得蹦起来哇哇直叫，拎起凳子砸摊子，劈劈叭叭三下五除二几个桌子全被掀个底朝上。一个小胖子更疯狂，拎起老板的一捆啤酒往大街上撂，“嘭”的一下，玻璃四溅，把邻摊上的顾客都吓跑了。一旁吃饭的有人打110，五分钟不到，民警赶来，把几个“烟托”连同卖饭的老板带回南阳路派出所。问明原因是假钱引起的。一鉴定，果然是假钱。把民工身上的钱都搜出来，一张一张地看，六个人，五个人身上的钱都是假的，加起来七千多块。

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几千元的假钞同时出现不是一般的治安事件。民警开始以为这几个家伙是制贩假钞地，二话不说，铐子一铐带进审询室。“烟托”那见过这阵势！开始还支支唔唔，一是顾忌当时他们给烟厂签的保密协议，二是嫖娼的事不光彩。民警把门一关，噼噼叭叭地一阵子猛打，这几个“烟托”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如何给　烟厂做托，如何按摩店找小姐，如何打架说得一清二楚。

假钱一定是按摩店里的小姐调包了。民警出动警车，带着记者到卫生路按摩店挨家挨户地封。十余家按摩店近百十名小姐二十分钟全部集中在派出所大院。在这几个民工的指认下，调包假钞的小姐很快找了出来。同时，也很快查出了贩运假钞的幕后黑手。中州电视台的《百姓*》第二天播出“我市民警在一起治安案件中，凭着多年办案经验的火眼金睛地看出其中的倪端，不但整顿了卫生路数十余家藏污纳垢的按摩店等*场所，还顺藤摸瓜地破获一起贩假钞大案”的报道。同时预告后续报道，揭露这个案子背后的黑幕。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人人都明白，人人都不愿意说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潜规则”。烟厂雇民工做烟托的事，先是由中州电视台的记者打电话给烟厂办公室。花铃知道消息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花铃知道这事如果被电视台报道出来，经销商不但会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在高档烟民心中也会留下非常恶劣的影响。不能任其发展，花铃先是通过朋友关系找到电视台的熟人，看这个事能不能压下去。那人说这个新闻是法制频道做的，如果协调需要找法制频道的负责人。事情紧急，花铃只得连夜给白总打电话：“我们每年给中州电视台投那么多的广告，能不能找他们的领导把这个事压下去。”白总说：“这么晚了哪能找到人，明天吧！”花铃担心明天电视台的节目就做出来了，更麻烦了，又不敢催白总，立即连夜找到老菜。　txt小说上传分享
2　菜鸟支招
老菜是中州市有名的独立艺术家、策展人。整天泡在企业给艺术家拉赞助，拍一些前卫的照片，把各式各样不同场合的男胖子的照片放在金水路上展览，美其名曰《文明的累赘》。拍摄一百张放心肉，放心蛋，放心油，放心家具的图片，出一本书叫作《后现代的困惑》等。策划过画家李安在火车站的*画展；策划过身上写有“英语文化”的一头公猪在二七广场*身上写着“汉语文化”的母猪……老菜的活跃不仅是靠别出心裁的另类思维，而重要的是消息灵通。哪个领导的情人是谁，哪个企业家勾搭上一个唱歌的，谁的展览是通过人情，谁的是通过身体。他门清……

半夜两点多老菜接到花铃的电话，迷迷糊糊地给花铃说：”你放心，我有办法让这个事拖二天，其他的就看你的了。电视台这一帮子龟孙心黑着呢！”说完后，在手机上找到一个号码，发一个短信。

花铃知道老菜的能耐，有他这句话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忙到天快亮时才小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已是九点多了，直奔电视台，找到“百姓*”的制片人。花铃总认为电视台的制片人要么是留着小辫子，要么是穿的衣服浑身是兜。但当这个三十多岁说话有点娘娘腔的小伙子站在花铃面前时，想像的落差使她有点不知所措。制片人见到花铃热情地说：“你是花姐吧！按照新闻规律，这个后续报道我们一定得做，巧的是今天早上接到我们领导的电话了。这样吧！领导的面子我们不能不给，新闻上我也得给下面的记者有个交待。明人不做暗事，你赞助我们栏目五十万吧！我们只报道民工嫖娼的事，绝不再提民工的钱从哪儿来的。”花铃本来想说什么。制片人却说：“花铃姐，这个事如果要是难办的话，就算了。我们中州电视台也不缺你那三五十万。真相比更理更重要。要不是领导交办，我还真不能违背新闻记者的职业操守。”花铃知道现在是我为鱼肉，他为刀俎，勉为其难地说：“能不能算作广告费？”制片人看了花铃一眼，关上门说：“按广告费可以，但是提成会有麻烦。”花铃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忙说：“没什么，提成上午打到我账上，下午我就直接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花铃姐了。”制片人说在这话时，还下意识地翘起兰花指。花铃本想打听一下老菜找的是哪个领导？找个机会感谢一下人家。但是花铃睢见制片人的兰花指，心里一堵，尤其是制片人那吱吱唔唔的神情，知道这个领导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哪路神仙，便很有礼貌地说：“老师，那我走了，下午我把广告费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现在的媒体简直就是恶狼，多少钱都喂不熟。花铃从电视台出来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事会一场噩梦一样过去了。本想回到家里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还没到家，电话响了，烟厂办公室的。白总在电话那头粗声粗气地说：“花经理，怎么回事？《大风报》、《安全报》、《质量报》、《科技报》《消费报》《百姓报》《厂长经理报》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农资报》都来采访了，我们花钱雇民工的事好像是天下的人一下子全都知道了。”花铃的头“嗡”的一下子懵了，摆平一家媒体，甚至是三两家媒体还可以，一下子这么多媒体一齐报道，如果再加上其他报纸转载，网络也跟着起哄的话。“中原一品”这个品牌算是夭折了，前期近千万元的投资打水漂了。

在花铃急匆匆地往烟厂办公室赶的同时，江木的人马已经赶到中州烟厂了……

烟厂有一个很奇怪的宣传模式，就是每年的七八月份就开始春节前的品牌传播，便于打好春节礼品战。他们本来是冲着烟厂的品牌传播招标来了。虽然，他们也清楚烟厂的招标是怎么回事，但仍不甘心当陪衬，来之前就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烟厂主要负责人的七大姑八大姨，设计了“妇人路线”“情人路线”“国外考察路线”“公子参股路线”“美人计路线”等好几套方案。江木心里清楚，在这几套方案中只要一招用得上，这个单就算成了。一单成了，就是几百万的利润。

江木进烟厂之后，看到那么多媒体采访心里感慨：国营企业就是国营企业，领导放个屁就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