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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海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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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去闹翻吧!”她很不耐烦地一再揭起锅盖来,用手指在那几个饽饽上按捺着,试试看有没有蒸热,可是这几个饽饽好像也故意要跟她为难,蒸了将近十分钟,还仅仅热了一半。“且待晚上让我自己去一次,只要答应送几个钱给师傅,大概他们也不致再生气了。”

她想父亲不是立刻要她上城里去吗?去的时候,少不得总要把学膳费交给她,那时候要在这笔数目里分出五块钱或十块钱来给尚老二,倒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而同时她又想:尚老二一起只教了她半个多月的戏,大不了送他十块钱,总可以把这件事抹过了吧?

“就这样办吧!”她决定不再管秋海棠此刻在外面跟孟大嫂怎样说,且等晚上再去向她陪话了。

直到第七次她再把锅盖揭开,那十几个饽饽才算蒸热了,同时她也察觉锅子里的水放得太多了,所以蒸得这样慢。她急急把四个饽饽装在一只小碟子里,另外斟了一钟热茶,做一盘子端出去。

“怎么?孟大嫂已走了吗?”她一出去就看见自己的父亲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垂着头,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

“走了。”

“你告诉她我不去学戏了吗?她可有什么话没有?”梅宝一面把饽饽和茶放在秋海棠近身的一张桌子上,一面很焦急地问。

秋海棠只把热茶取起来喝了一口,并不注意那几个饽饽。

“告诉她了。”他没精打采地回答,“这件事怎么还能搁下去呢?她听我一说也就回去了。”

梅宝听了,还道事情已经结束,不由便从脸上透出了一些安慰的笑容来。

“爸爸,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从此我决不再做这样的傻事,费了力又惹你生气!”

“怕没有这样容易吧?”秋海棠是很知道那个尚老二在平空失去了这颗未来的摇钱树以后会怎样着恼的,因此心里还觉得老大放不下,惟恐停一会孟掌柜的跟尚老二两个人要闹上门来。

梅宝却一些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便很兴奋地自去料理小狗子兄弟俩的饭食了。这几天田里正在收棉花,他们要吃的东西都得归她做好了送去。

直到晚上她跟秋海棠回进房去休息,她还是一个毫无心事的人。学戏的一件事,好像根本已经忘掉了。然而人的心有几个能够像她这样天真无邪的,不然这世界上委实也要显得太清静了!

她才走进孟家,便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好,你来了吗?”尚老二铁青着脸,第一个向她这样说。

梅宝知道光是说话一定不成了,便立刻把孟家的小内掌柜拉到一边去,轻轻地告诉了她自己打算过几天送十块钱给尚老二的计划;孟大嫂原也是个十足的外行,而且心性粗豪,听了当然以为很对。但尚老二却怎肯就把一块到口的肥肉吐出来呢?

他坚持着不要一个钱,只用许多极粗暴,极蛮横的话威迫梅宝——他简直已变了另一个人——要她继续跟自己学戏,同时孟老掌柜的也在旁边说了许多埋怨梅宝的话。梅宝虽然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毫无凭据的事,而且当初又是孟大嫂起意把她拉过来的;但孟家三四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责备她不该悔约,她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当然有口难分了。

大家足足议论了一个多钟头,梅宝担心他父亲也许已醒过来了,只得向孟大嫂哀求,希望他们过一天再谈。

“既然这样,我也不愿故意难为你。”尚老二突然又改换了笑容说,“戏是一定要学下去的,可是做师傅的总不能不体恤你一些。那么这样吧!过一两天你就依着你老子的话到城里去念书,说不得我也只能辛苦一些,跟你一起去;那边我也有一个朋友,我就在他家里待着,咱们天天规定一个时候,你从学堂里出来找我,这样你的老子跟前就可以瞒过了。”

“可是……”梅宝突然又想到了尚老二要她父亲写的那一张字据。

“这样你还有什么说呢?”孟老掌柜当然总是帮着他大舅子说话的。

“可是那一张纸怎么样呢?”梅宝竭力鼓着勇气问。这一问,倒把孟老掌柜父子俩连他的儿媳一起问住了,三个人都呆着脸,向尚老二看,大家都明白这一个最重要的关键是只有他自己可以决定的。

可是这件事压根儿就跟寻常梨园界收徒弟的办法大不相同,现在更因秋海棠的反对,连一张由父母出面写的字据也办不成,这就越发和习惯离得远了,无论尚老二的脑神经给鸦片煎熬得怎样的刁巧灵活,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较来。

“这倒不妨,就是迟一些写也可以。”他皱紧着两条又细又淡的三角眉慢慢地说,“真的,梅宝,你千万别听信别人的话,以为我要你学戏是完全为了我自己!好在你过一天就要进城了,城里的人见得总比庄稼人多,不信你自己打听打听,看他们怎么说。”

梅宝这才相信她父亲白天里所说的“怕没有这样容易吧”的一句话,实在不是过虑。

她捏着一颗恐惧的心,悄悄地回到家里,先在房门口听了一听,知道父亲并没有惊醒,这才略略安定了些,便在黑暗里爬到了自己的炕上去。

从这一夜起,她自己是差不多日夜耽足了心事,而尚老二跟孟掌柜的一家,也天天像充密探似的轮流着站在柜台里,向对街张望,连张小狗子的行动,他们也得注意,直到小狗子的兄弟挑着梅宝的行李上路,这一个紧张的局面才得松弛下去。

11、夜半歌声(4) 

县立初中的方校长对于梅宝的因不得已而缺课两个月,倒非常的同情,又因她平时的成绩很好,便不忍使她在毕业以前,遭到意外的挫折,便毫无留难地答应她一面补课,一面依旧随班上学。

不过她和尚老二的纠纷,却依旧完全照着尚老二的意思做了,每天,她总得假借一个理由,出去耽搁一小时或二小时,就在尚老二早年的一个姓刘的同行家里,继续学戏。过了几天,尚老二还自己托人写了一张字据,教梅宝签名打手印,梅宝虽然看见上面的条件写得很凶,差不多一直要到自己唱哑了嗓子的时候,才可以和师傅脱离关系。但她终究是一个女孩子,经不起尚老二跟那姓刘的两个人一再威逼利诱,她便终于依着他们的话,把这一项“卖身投靠”式的手续办妥了。

但在另一方面,也有两件事使她多少感到一些快慰:第一是她每次在刘家学戏,所有来走动的人,见了她那样端秀的脸庞,听了她那样清脆婉转的歌声,简直没有一个不满口赞好,都说“像这样一块好材料,祖师爷准会赏饭吃”;第二,是她在学堂里问了好几个到过北平天津那些大地方去的同学,她们都很诚恳地告诉她,在大戏院里唱戏的角儿,行头是那样的富丽,名头又是那样的大,差不多跟尚老二说的完全相同。

有一个年纪比她大几岁的同学,还屡次透着很羡慕的神气说:

“我从小就爱听戏,要是我也长得像你一样俊,学到现在,怕不成了第二个新艳秋吗?至少总比将来上小学堂去充猢狲王好一些!”

因此,梅宝终于把这件瞒着她父亲学戏的事看做一个大有希望的计划,她想只要自己能够红得起来,一定可以使她父亲转怒为喜,而尚老二所强逼她订定的那些苛刻的条件,也不难借着父亲和别人的力量,重新修改,甚至一起推翻,只要良心上说得过去就是啦!

她心里既然存着这种念头,戏自然学得更勤紧了,逢到礼拜天,她总是整天躲在刘家跟着尚老二念词儿。排身段,以致到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她仅仅能把学校里没有读的功课补完,勉强考了个及格,使方校长和那些先生们,都觉得很奇怪,以为像吴梅影这样又聪明又用功的学生,即使缺了两个月的课,成绩也何致弄得如此糟呢?

但梅宝自己是很明白的,所以这一年冬天回去,她简直不敢把那一份成绩报告单交给秋海棠。

“先生说我这一学期缺的课还没有补完,所以不曾教我跟大家一起考。”她没奈何只得就把预先准备好的一篇谎话背诵出来。“成绩单到下学期一起给,但毕业是没有问题的。”

秋海棠笑着点点头,旋过脸去,向一个坐在煤炉子旁边,面庞长得很眼熟的人打趣似的问:“二哥,你瞧梅宝这样不脱孩子气的人,明年可能上小学堂去当先生吗?”

那个人不就答话,先用很滑稽的神气,向梅宝混身打量了一阵。

“怎么不行啊?她有的是一双手,只要拿得起戒方,下得很劲,打自己不心痛的孩子。当先生有什么不成呢?”说得梅宝也笑了,同时她已从这个中年人态度滑稽,言语可笑的两点上,记起他就是三四年前,到樟树屯来看过他们的那位赵伯父了。

赵伯父似乎已来了好几天了,这一次居然还带了许多乡下买不到的东西,和一大包留着不曾拆开的西洋糖,虽然他自己穿的衣服还是像上次一样的破旧。这一晚,因为梅宝也打城里带回了一些食物,再加上一笼新蒸的水饺,和小狗子做的几个炒菜,所以谁都吃得很高兴。秋海棠父女两个都给赵玉昆灌了好几杯五茄皮,他自己更和小狗子两个没命地抢着吃喝,直到他所带来的最后两瓶五茄皮也一起喝空,才肯把手里擎着的杯筷放下去。

“老二,你这样天坍不问的脾气,看来是到老也不能改啦!”秋海棠站在靠墙的一边,一面看小狗子和梅宝收拾杯盘,一面向玉昆含着笑说。

“这样不好吗?不然,我怎么能天天嘻嘻哈哈的像过新年一样呢?”玉昆脚步踉跄地打板凳上站起来。“今晚兴致很好,我还得上村外去绕几个圈子咧!”

说着,他就拉开了一扇小门想跨出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还不想睡吗?”秋海棠望着他的背影说。

“睡不睡倒没有关系。”玉昆的身子已经在门外了。“今晚你女儿已回来了,我不能再跟你在一屋子里睡,回头叫小狗子给我在地上铺几捆麦秆儿,你就不用问我几时回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远,最后一句话,秋海棠简直只听清楚了一半。

玉昆这一次上樟树屯来,实际上已不愿再跟秋海棠提起罗湘绮的事了,但梅宝一见了他,却就禁不住连想起三年前他怎样到这里来,劝他父亲上北平去和她母亲相见的那一番情形了。

因为心里有着这么一重心事,上了炕以后,一直睡不熟,但秋海棠问她的关于学堂里的许多话,她却也是答非所问,秋海棠听了,还道她太疲倦而就想睡的缘故,便不忍再向她絮聒,忙也静下心,默默地睡去。

结果倒是老的先睡熟了,小的却还尽在炕上翻身。

“不知道妈现在一个人在那里?”她闭上眼睛,深深地思索着。“赵老伯总应该是知道的,明儿一定要向他打听一个明白,即使爸爸不让我立刻找去见她,可是只要开了学,我好歹就可以跟她通信了。”

她模模糊糊地好像听得街上有一条狗在狂吠着。

“也许是赵老伯回来了。”她想这一猜多分是对的。

但后来却并不听见有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要是妈今儿就能回来,岂不是更好吗?”她继续模模糊糊地想。“我学戏的事跟妈去说她是一定不会着恼的,说不定她会高兴得笑起来呢!”

可是十几年不见的母亲,此刻还能像照片上一般的年轻美丽吗?会不会已经也像她父亲一样的衰老得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这是梅宝所绝对想象不出来的。她在枕上打了一个呵欠,身子渐渐感觉困乏了,在她合上了眼皮的三四分钟以后,她仿佛觉得自己已回到了衡水县立初中的女生宿舍。

“吴小姐,外面有一位太太来找你。”正当她在温习功课的时候,一个老妈子很兴奋地奔进来向她说。

“在哪里?”她也立刻站了起来。

“在会客室里待着咧!”

只一转弯她就走到会客室的门口了,那张终年铺着一条白布的长方桌子的横头,坐着一个丰姿秀逸的少妇,一见她便急急把她搂住了。

“梅宝,你怎么隔了十几年不来看我一次?”妈红着眼圈儿问。

她似乎是知道她妈住的地方的,给她这么一问,心里便觉得很不好意思。

突然她瞧见墙上挂的镜框下面,好像还吊着一只胡琴。

“妈,别生气,我现在已经学会唱戏了!”她伏在妈的膝盖上说,“只要我将来能够红起来,你和爸爸两个人一世也吃不尽了!”

“唱戏,你还会唱戏吗?”妈显着很不信的神气问。

就在这时候,她的师傅尚老二已很凑趣地走进来了,连梅宝也不知道他是打哪里来的。尚老二的脸上,照例堆着一种很特别的笑容,他和梅宝的妈似乎也是相识的,一进来便向她招呼着,然后立刻就打壁上取下那把胡琴来,咿咿哇哇地拉了一段反二黄的过门。

“妈,你还不信吗?我这就马上唱一段给你听!”梅宝兴奋得了不得地说。

妈并不说什么,只笑着点点头。

“我……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梅宝便使足了劲,就在炕上高唱起来。“摇摇摆,摆摆摇,扭捏向前。我只得……”

唱不了三四句,便把对面那张榻上的秋海棠惊醒了。

才惊醒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唱戏的人就在屋子里,还道是玉昆喝醉了酒,在外面乱嚷,后来定了一定神,才发觉唱戏的竟是梅宝。

“干什么啊?梅宝!”他喝问了一声,便从炕上跳了起来。

“……红罗帐倒凤颠鸾……”梅宝却并没有醒,居然还在鸾字上耍了一个长腔。

这一下可把秋海棠激得怒火冲天了,因为他自己是一个内行,学了几天的人和学了几个月的人唱出来的戏,当然一听就可以分辨出来。

“这孩子真可恶!原来并没有去念书,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学了几个月的戏。”他忘记了寒冷,呆呆地站在梅宝睡的那张炕的前面,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怪不得连分数单也没有。”

他正想伸手把他的女儿打棉被里揪起来的时候,梅宝的歌声却突然停止了,只在脸上透出了很兴奋的笑容,闭着眼睛,轻轻地说:

“妈,你听我唱得好不好?”

秋海棠的手不觉就软了下去。

“师傅说,至多再学一年就可以上台了。”她还是不停地呢喃着。“妈,上了台,第一个月拿到的钱,我就分一半给你,一半给爸爸……”

秋海棠呆呆地看着他那正在做梦的女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好;在冬夜里,混身只穿了一套大布衫裤,也一点不觉得冷。

“妈,再唱一段三娘教子好不好?”梅宝的右手,从棉被里伸出来,做了一个喝茶的姿势,接着果然又唱起来了。

“王春娥,听一言,喜从天降。原来是,我老爷,转回家乡。人人说,我夫君,开封命丧。那有个,人死后,他又能够还乡?莫不是,……”

秋海棠慢慢地退回自己的炕上去坐着,怒火是完全消失了,反侧着脸,静静地听完了梅宝的一大段南梆子。

“可惜字眼和耍腔都不对!”他连连摇着头说。

12、意外风波(1)

“像你这种脓包,跟你做朋友简直倒霉!”刘秃子把右腿跷在一条板凳上,敞开了一件羊皮大褂的上襟,倒竖着两条漆黑的浓眉,声色俱厉地说,差不多就想扑上去跟尚老二打架。

尚老二是才从樟树屯回来,坐在刘秃子所让给他的一间不到两丈大见方的卧房里,神气显得非常沮丧。

“写的字据可以不算,那么什么东西才好作准呢?”刘秃子亡命似的接连喊了几句,不觉把一张上锐下丰的倒圆脸也涨得通红了;一条又胖又矮的身躯上,装着这么一张猪肝色的圆脸,要是人从七八步以外望过去,真像一个已经熟透了的南瓜!

他瞧尚老二还是沉默着不说话,自己的气便越发往上升起来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连理也不讲吗!”在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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