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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张小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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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真的不想看劳什子的日出。我最怕和父亲去旅行了,他也是日出日落之类的摄影爱好者。非要等到个什么,然后拍下来带回家去展示。这是人类对自然的占有欲表现之一。每次父亲嘱咐我多拍照片,我都说:你是摄影师,我又不是摄影师,连爱好者都不算。
我就是个闲逛的人。风景人事在路上,欢喜触动在心里。它们,不在胶片上。
阿亮早饭后,闲逛回来,竟然穿了一身藏装。说是经过一家店子买的。阿亮本来就黑,个头也挺高大,带了个毡帽,乍一看很像个藏人。我围着他大为兴奋,吵着要他带我去买。片刻后,我也穿了身藏袍回来。上海的朋友正在宾馆前挑选工艺品,我故意不打招呼,从他们面前走过,看效果。他们竟没有认出来,我又动作夸张地走回来。这次他们发现了,孙大哥惊叹:“我还以为是藏族姑娘呢,还惊讶怎么这么白。”
旁边好多藏人看着我直笑,我停下来,挑衅地直视他们问:“看什么看,没见过藏族的啊?”他们哄笑,冲我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话说:“好看,真好看。”我十分得意,夸张地走来走去,像只神气活现的鸟。
后来才知道买错了,这身是藏族男孩子的服饰。小遗憾了一把。不过也很好看,就穿着藏袍去草原混吧。
那木曲的侄女卓玛,是当地小学教藏文和汉文的老师,才18岁,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高原的阳光和风容易使人老。那木曲安排她教我骑马,因为她汉语说得最好。
卓玛为我挑了一匹据说是草原上最老实的马,阿亮则咋呼着要草原最快的马。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挑选了中意的马匹开始上路。带路的大叔让我们往草原深处走,指路说,翻过那座山坡,那边的草原更美,那里还有一条河流,说那木曲在河边已经搭好了帐篷等我们。
蓝天、白云……总之关于草原的美别人都形容过了,麻烦大家想象一下,我就不说了,省略掉。
话说骑马不像开车给油就走,踩煞车就停,马能感觉到你不会骑,它知道你不会骑就会欺负你不听你的话,成心和你作对,你让它走非不走,故意低头吃东西,拉它起来它就故意的抗缰。这匹最老实的马,看来也很欺生,不时地停下来吃草。我有点怕它,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与它和谐相处,随它去,信马由缰。我一个人落在最后,慢慢地骑着。越往草原深处,草色愈好,花团锦簇亦不为过。云很低,像大片大片的棉花糖飘在头顶,伸手可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拐了一群人去草原(4)
上山的时候,这匹据说最老实的马,忽然神经起来,嗖地前蹄腾空,直立起来,直接将我从它背上撅了下去。只觉蓝天白云在眼前一闪,我掉它屁股后面去了。那马觉得背上一轻,迈开蹄子就逃走了。好在草地松软,我除了屁股有点疼,其他无大碍。恨他们都不管我,自顾自地玩去了,索性不起来,就地装死吓唬他们。
听到脚步声和大叔他们的喊叫声,我仍然一动不动。他们一边往过跑,一边哇啦啦喊着藏语。大叔将我抱起来,我仍想装死,做软塌塌状,但是实在憋不住笑喷了。他们见我没事,也大笑起来。那木曲的儿子,彭措安慰我说:“今天每个人都会摔一下的,有的人还不止摔一跤呢。”
那匹将我撅下来的马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等了会,一藏族小伙子骑马飞奔过来,手上就牵着那匹肇事的马。到我跟前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我。动作帅利索气。他帮我重新紧了马鞍,又把缰绳挽住说:“没事了,骑上去吧。”
我很瑟索,看看马,又看看他,老实地说:“我不敢骑了,我害怕。”
他看着我,重复:“骑嘛,没有关系。”大概汉话会说的不多,头发很长,微卷,随意披在肩上,脸上轮廓分明如刀削,嘴角紧抿,显得很坚毅。眼睛很黑很亮,就是看人的时候像牦牛一样直愣愣的。
我坚决不肯上马。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再摔一次可能就不只是摔疼屁股了,折断颈骨都有可能。我顾虑重重,他也不会说别的,就和我僵在那里。直到卓玛跑过来了,她让我骑上去,说帮我牵着马慢慢走。我的脚注意只踩脚蹬一点点,万一这厮发神经我就弃鞍而逃。
翻过山头,山那边的草原更加辽阔,一条河流从草原蜿蜒流淌。那木曲他们已经搭好棚子了,在生火烧茶。我和卓玛她们涉水到河中间打水漂,河水清澈但很凉,大概是从雪山流下来的。大叔和那木曲他们在那边忙碌准备午餐。上海的5个朋友瘫倒在棚子里喝茶。
阿亮和几个藏族小伙子在草地上摔跤。我们在一旁呐喊助威,输掉的就直接扔河里泡泡。我当然站阿亮这边,我们是一伙的。他落于下风,我急得上蹿下跳呐喊助威。忽然感觉身子一轻,有个人从后面抱起我往河边走去。我一边喊救命,一边扭头看,原来是那个帮我牵马回来的藏族小伙子。他吓唬我,假装要扔到河里,虚晃一下,将我放在河边便大笑着跑开了。
人群中又发出欢呼声,大叔去河边洗碗,三四个人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大叔,扑通一声巨响,大叔被扔河里了。大叔爬起来,趁其中一个得意忘形大笑的时候,将其一把拖下河,在水里扭成一团呛水。
中午在临时搭的帐篷里吃饭。一大群人围着一大脸盆牛肉,艰难地进食。真的很艰难。咬不动,我拿刀切开一看,里面还是红的,是半生的肉,怪不得嚼也嚼不动。一阵恶心再也吃不下去了,幸好还有糌粑和奶茶。
有路过的牧民,那木曲和他们打招呼,我赶紧端起脸盆子奉上,那木曲接过肉,抛过去,他们接过肉,道了声谢,边走边啃,快活地继续赶路。
我们围着这大盘肉,吃吃停停,口水掺口水。草原上摔跤赛马一直未停。我盛情邀请大家下河打水漂比赛,可惜我这个赛事发起者,水平最烂,相当无趣。我想想,又有了主意,让大家排排坐河边,将脚丫都翘起来。阿亮问我是不是要打劫脚底板。我骂他神经,让他帮我们拍脚丫大合影。拍完了,给大家看,只见一排漆黑漆黑大脚丫当中伸出一双很白皙的脚丫丫。对比非常突兀,白得耀眼。我得意地笑:“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那么黑。”他们这才知道我的小伎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上海的几个朋友实在吃不惯,和我商量,说车上有他们买的吃食,托我去拿来,还有酒。帮我牵马的藏人骑摩托车带我翻山过去拿。第一次坐摩托车在草原上狂奔,虽然很颠簸,但那种感觉帅气极了。那藏人说他经常骑摩托放牧,我问他会不会翻车。他简单地说:“不会。”我就放心了,一种奇特的信任感。
我这人有个癖好,光有风的时候我不会想唱歌,仅有速度感的时候我也不会想唱歌,而这两者兼备的时候,我就按捺不住地想扯起嗓子唱歌,不让我唱我会死的。我征求了一下这位藏族骑士的意见,说我想唱歌。他鼓励我唱。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加以说明:“我唱得相当难听,你要顶不住的时候说一声啊。”他客气地说不会啊。于是,迎着风,我开始扯着嗓子唱歌。唱了好多好多的歌。各种流派的,还吼摇滚。这哥们儿真够义气,闷不吭声地忍耐了一路。我问他会不会唱歌,他只是笑而不答。
回来时候,这藏族骑士悄悄问我,晚上愿不愿意来参加他们的篝火锅庄,跳舞喝酒还可以唱歌。我说得问问我的同伴们。果然,上海的几个朋友觉得今天折腾够了,不想参加了。我回复那男孩说晚上不来了,他很失望,说:“他们不来,你来。”我没法和他解释“团队精神”只能模仿他的语调回答:“他们不来,我也不来。”他固执地说:“你来。”我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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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嘉措情歌(1)

2009年7月29日  红原
傍晚回住处后发现我的太阳镜丢了,打电话给那木曲让他帮我看下车上有没有。一小时后有个男的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然后说他马上过来。是那骑摩托车带我的藏人,他骑摩托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找了很久,去了河边,还有骑马的路上,三遍,没有找到。”我很过意不去,客气地说:“呀,丢了就算了,那木曲给回个电话说一声就好了,这么远,还让你亲自跑过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他答应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看到你!”
额!我的上帝!这人也太实在了,说话这么直接。让人简直不知怎么接话茬。我望望他张口结舌。
他眼睛直直地看人,不说话,也不走。这种眼神让人很尴尬,我不是美女,很讨厌被人盯着看。那会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我长得不好看,你再看老子就要打你了……只好扭过头漫无目的地乱走。
傍晚的红原街头,人声纷杂,时而有藏人骑摩托狂飙而来,让人几乎躲避不及,摩托车音响大声地放着藏歌,呼啸而过。
他骑摩托在后面慢慢地跟着。闷闷走了一会儿,说带我去一个地方,他喜欢的地方。怕我不去,加强语气说:很美丽。
到了一条河边,远处牛羊在黯淡天光下静静吃草。他话很少,或许是性格如此,也许是汉语不好。我们安静地坐在草地上。临近黑夜的一刻,天光非常透明,河水的反光柔和,清澈见底,鹅卵石的光彩在水底闪烁,有一眼小小的泉眼在河中喷出一涡涡的波纹,粼粼荡开水面。
我很诗意地说:“你看,这河里的泉水,真好看,像眼睛一样,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也探头看了看,说:“这河水不好,脏得很,上游的镇子流下来的。”
说得我顿时没兴趣了,哎!这人怎么这么实在啊。
他看我半天都没有说话,就说:“我不会讲汉话。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唱歌吗?我给你唱我们藏族的歌吧。”
他看着河水,轻轻地唱了起来。很投入,情绪饱满,声音很干净,歌声里有淡淡的忧伤。
难道藏族人个个都有一副好嗓音?我夸他唱得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很坦然。和我说他从小就喜欢唱歌,从阿坝师专毕业后在九寨当歌手,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唱歌,后来她喜欢上一个汉族人,他就离开那里回到草原,在家里牧场放牛。很闷,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他指着远处草原说:“你看,草原很大,可是,我的心很闷,走不出去。”
我顺着望向草原,不远处的红原县城,很小,灰土土地,暮霭沉沉,零星灯火昏黄。又有烟火人家,炊烟袅袅在夜风中消亡,这大概就是红尘,仿佛近,仿佛又遥远……
我理解他的苦闷,这种苦闷大家都会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大山,总想翻过这座山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但其实,爬到山顶上,发现那边还是山,更高,更远。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翻一座座的山,想让自己走得更远。是心的旅程。
他看着河水,很久,说:“外面的世界和我们的不一样。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用我的唱歌,来表达我们藏族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但是我的汉话说不好,我只能唱藏语的歌。这样,有些情感表达不了。”他的声音有些忧郁。
没想到他心中竟然会有这样的愿望。怪不得他不喝酒,很爱惜他的嗓子,中午阿亮叫他喝酒的时候,他说他不喝酒,我和阿亮都很惊讶,因为我们碰到的藏族都很爱喝酒。他说他原来酗酒,后来在活佛前发过誓言,永远不再喝酒。所以现在只喝清水。又是一个有信仰的年轻人,敬佩!想我戒烟无数次不得成功,可能是因为我无信仰。

仓央嘉措情歌(2)
问他刚唱的藏歌汉语意思,他解释给我听,大致是:孔雀来自印度,鹦鹉来着贡布,它们因为佛法相聚在圣城拉萨,杜鹃花和大山不同,但是它们在一起,你我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在同一所帐篷相遇……
他解释完后,说:“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生活。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我说:“歌词很美,也很浪漫。但现实中,不同的人很难在一起生活。爱情败给现实的例子太多。缘分,这玩意儿不靠谱。”
他说:“我们草原上,也有你们汉人的姑娘嫁到这里,你也来我们草原生活吧。一定会很好的。”
我笑笑说:“好啥呀。偶尔来玩可以,但是生活不可以,藏族的生活和汉族不一样。吃的东西不习惯,生活也不惯,比如,不洗澡的话我就会死掉。”
他想了想,开始给我算帐,他家有多少头牦牛,多少羊,加上他每年挖虫草贝母等等,算了一会儿帐后,他用很有把握地口气说:“卖掉一些牛和羊,我们可以在城里买一个房子,你也在城里生活,可以像汉族一样的生活。”
“啊?!”我瞪着他。
他诚恳地看着我,说:“嫁给我吧,请你做我的爱人!”
“啊?!”我瞪着他。
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口水呛着。我直愣愣地瞪着他,他也直直瞪着我,很紧张。像两头牦牛对视着。
怎么藏族人的思维方式如此自我和直接?思维简单如此?还是浪漫如此?
虽然我知道他或许对我有好感,也许是因为我对他来说,象征着另外一种生活,一种新鲜的东西能够改变他现在的心情和状态。但这样直接地说到嫁娶,也太没有过渡了吧?我好歹也是一见过世面的人,被他这番话说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我有点怀疑他在开玩笑,但是,这一点也不好笑啊,我疑惑地看看他。他一脸真诚。
“不可能,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认识短短一天,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要是在我们汉族,你这样说话要被人打的,知道吗?”我悻悻地道。
他固执得很:“为什么不可能?”
“不为什么。当然不可能!”
“请你相信我,这是上天给的缘分!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保护你。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好的。”
我当然不相信,这事简直无厘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缘分呢。缘分这个词,在城市里真的已经用滥了,通常都做调侃用,绝对不会用来表达感情。
我说:“我不是担心什么,而是不可能!你在想什么啊?我只是个过路的人,明天就会离开。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了。你跟我说这个没有意义。你喝酒了吧?哦,对不起,你不喝酒的。”
他看着我,安静地说:“那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去找你。找遍汉族的地方,找到你。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他的汉语一着急反而能说很多。我看着他不说话,坦白说,我有点晕,也不相信,或许一见钟情的事情有,但是不至于要到谈婚论嫁吧?这样的话,他们一辈子得结多少次婚啊?
我想起《大话西游》,至尊宝在500年后碰到白晶晶,冷不丁地说:“看到你,我就不用回去了,我们成亲!”白晶晶回答的话非常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她说:“我刚刚睡醒,经过外面无所事事,我就顺便进来拜师学艺的。你突然跟我提到成亲这件事……我牙齿还没刷呢!”
是啊,我只是个闲逛的人,路上突然跳出一个人说:“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们结婚吧。”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要笑。我们在这里“谈婚论嫁”了半天,实际上我们还没有互相请教对方叫什么名字。真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细节啊!
他说在草原上,看到我骑马过去的时候,他就喜欢上我了。“如果不是缘分,我怎么会就这样爱上了你?”我想笑,看看他,又笑不出来,他的眼睛很真诚,一点没有调侃的意思。又说缘分,哪有那么多缘分啊。我看着别处,嘟哝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就让你爱上了我。难道是我那一跤摔出来的?别跟我说什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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