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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的故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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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啧了一大声,蹲身捡去。
我也赶紧去帮忙,捡起那一个个像是木球的东西。
他捡起了几个,然后才向我看来,僵着声音开口:「给我。」
「我帮你拿一点儿。」我说:「拿太多不好走路。」
「那又怎么样!」他不依,伸出一手就要拿,却又把已经捡起的球弄掉了下去。
我连忙再帮忙捡起来,陆唯安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很不好站在一边看。
「谁要你帮忙……」一会儿,他才说。
「可你拿那么多,真的很不好走路。」我抱好那些球,「我拿吧,你要拿去哪儿?」
陆唯安看了我一眼,兀自迈开腿往前走,嘴上道:「……教具室。」
我喔了声,跟了过去,不禁问:「怎么只有你啊?」
陆唯安顿了一顿,才道:「柳先生罚我一个人整理。」
「咦?」
「——你想笑就笑。」
我再咦了声,「为什么要笑啊?」
陆唯安一扯嘴角,目光朝我睨来:「你大可以笑话我,也有被惩罚的一天。」
「哦,那这么算起来,你也只有一天呀,我可累积了好几天。」我便笑,说:「柳先生最爱罚人了,罚抄啊,罚整理东西,罚扫地……真奇怪,他哪来那么多花样罚人啊。」
陆唯安眉毛微皱,咬住唇不语。
「我昨儿个又让他罚抄了,抄礼记第十七篇,抄得我头晕。」我又说,忽地想到傅宁抒说我字丑的事儿,不禁补了句:「害我写得手酸,字都不好看了。」
陆唯安哼了一声,脱口:「你的字有好看过么?」
我闷闷的瞅向他,道:「当然也有好看的时候……」
陆唯安又哼了哼,没再说话。
我也没再说话,因为抱着这堆球真不太好走,专心看路都来不及了,还分心说话呢。
「……明儿个你去不去?」忽地,陆唯安问。
我怔了怔,才明白他说什么,迟疑了下才说:「那个……你说不算我了,所以东门先生抓我去帮忙。」
「——你怎么一天到晚在帮人忙?」陆唯安皱了皱眉,低低咕哝,才又正声道:「算了。」
我微微点头,想了想又说:「那你们真要出去,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陆唯安哼道:「就说了,学生们放假,夫子们也是,再说也不用点名儿才出去,只要按时间回来,谁知道!」
我喔了声……
陆唯安看来,摆了摆手道:「好啦,你就去帮忙吧,等我明儿个带东西回来。」
十二
这日,我在厨房帮忙到比较晚的时间才回去。
因为明儿个放假,有些学生在晚上的时候就出去了,原来晚上就很安静的廊院就更安静了。
不过才拐过转角,就遇见了人。
李易谦背著书箱,似乎也才回来而已,他看到是我,有些一怔,才开了口。
「你……到现在才休息?」
我点头,与他走一块儿,嘴上说:「对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晚饭后就没课了,学生们便各自回房休息,或者去书室,但再晚也不会到这时候。
「我去书室,有些忘了时间……」李易谦说。
我咦了声,心里有点儿意外了,不禁睁大眼睛向他瞧去。这人认识到现在,从来都是有安排,什么时刻做什么的,居然也会看书看到忘记时间。
李易谦微微别开脸,轻咳一下,低低开口:「明日的事儿别忘了。」
「不会的。」我说。
李易谦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别睡过头。」
「……不会。」我也又说,可语气就虚了一点儿——真的只有一点儿的。
李易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反正他没说什么,很快就到了他住得二人间舍房。
「明天见。」我朝他挥手。
他嗯了声,转身走了。
我加快了脚步,再往前走去。
院中幽暗一片,更是静悄悄的,而檐下的灯全是暗的,窗门紧闭,教人看着不由心内悚了一悚。
不过,看来陆唯安说得不错,学生都放假了,夫子们也是一样的。
那么……傅宁抒也是出去了么?
我们住得房前,灯同样没有点上。不过昨晚也是,他人却是在的。我便推开门,房内果然点起了烛灯,但是……
我仔细的看了一看,他真的不在。
案上放着几本书,有一本是摊开的,烛台搁在斜前方,似乎方才是有人坐在这儿看书的。
我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去放下书箱,拿出晚上林叔给的苹果。
忽然的,我记起来一件事儿,便往小桌看去。
之前那颗苹果真的还在小桌上,因为隔了两天,颜色没那样艳红了。
一时之间,有点儿说不清心里面是什么感觉……
也许……他不喜欢吃苹果?
是有可能……像我就不喜欢枣子,村里有个枣子树,在它结果时,王朔都会去摘几个回来,说是汁多又清甜,老要我也吃一个,但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味儿啊。
我想了想,就把桌上那颗苹果拿起来,闻了一闻,气味儿似乎还行,就拿衣袖擦了一擦,咬了一口。
果肉松软,但汁是甜的。
我再把今晚拿到的那一颗放到桌上去。
啃完苹果,便打水擦澡——这回我不敢图方便了,乖乖的去到屏风后。
等弄完后,身体去了厨房的油烟气,整个人舒爽不少,连带的也有些犯困。
其实已经有点儿晚了,差不多也该睡的,只是……
不知道傅宁抒去了哪儿,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书案上的烛台上的蜡还没烧完,我想着要不要去吹灭了它。
犹豫一阵,我走了过去,吹灭烛火前,不经意看了一眼摊开的书,上头的小黑字密密麻麻的,教人有些眼花。
但还是看得出,这……好像是坊间的闲书。
我有点儿意外,当夫子的……也会看闲书么?
心里好奇起来,想翻翻看那是什么书,可我只敢想没敢去动,就老实的吹灭了蜡烛,窝回床上,把自个儿那份棉被打开。
明日不用集会,也不用睡外侧……
但还有后日啊,后日的后日……未免起床老是要为难一阵,我想,还是与傅宁抒商量一下,我睡外面,他睡里面吧。
但现在他还没回来,我却要睡了,这会儿是睡哪边才好?
我坐着想了一会儿,觉得腰酸便半躺下来,又觉得有点儿凉,就拉了被子一角盖住肚子。
我瞪着房顶看。
是有睡意的,只是又想赶紧的跟他商量好。
他去哪儿了?
今儿个没他的课,只在早上那时碰上面,后来整个白日都没看到他人,倒是又遇见几次那算学先生。
算学先生的名儿,我老是得看着人才想起来。
席先生么……太有印象了,所以不会忘。
唔,最有印象的,其实要说柳先生,叫做柳宫瞻,听着很有点儿诗意,可人却是老古板。
文先生……以及东门先生,两人的名字有些相像,嗯……都有个莹字,都一样好脾气,不过东门先生更好一点儿。
还有……还有……莱先生……
……怎么?
没……没怎么……就是……忘了他的名儿……
……忘了就算了。
唔……
……睡了。
嗯……唔……不……不行……
……嗯?
先生……还没……没回来……
……
还……不能睡……
……
我……要等……他……
……睡吧。
唔……
……我回来了,睡吧。
嗯……
我翻了个身,脸砸在软软的被中,惺忪的睁开眼。
昨晚……像是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有点儿忘了,就是觉得梦里一片香气,那阵气味儿闻着很舒服——对了,很像是之前感觉到的,像是蔺草的香气。
那点儿香气,像是盖在了眼皮上似的……
我想了想,支身坐起,拉过枕巾闻了一闻,除了洗涤过后的气味儿,以及一点像是发油味儿,其余的就没了。
唔……那……那就是,真是做梦了。
我放下了枕巾,打了个呵欠,掀被下床。
脚放到地上,我才觉着不对。
我看了看,床上还真的只有我一个,难道傅宁抒一整晚都没回来。
可是……
可是,昨晚……好像有听到他说回来的声音。
我恍惚的盯着另一份床被,似乎……
似乎折法没不一样。
但就是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我晃了晃脑袋——
不想了,赶紧洗漱,跟着去吃早饭,再去找李易谦才是正经。
在餐室里就碰上了李易谦,他等我吃完后,便一块儿到乐阁找东门先生。
乐阁这一处地方我没有去过,那里是专门上乐术的课室,听说只有在教导弹奏琴筝的时候才会用上。
我和李易谦走在游廊上,向著书院深处过去,再跨过一道石门后,园中的景色忽地一变,变成了一小座竹林。
日光照下,笔直的竹枝翠绿发亮,随风沙沙作响。
「好棒的地方……」我不禁脱口。
李易谦看来一眼,「听说,这里是崧月书院最早有的院落。」
「咦?」我怔了怔。
「还听说,院长夫人琴艺绝伦,可身体孱弱,不宜长时奏琴,但实在爱琴,便在这儿盖了座乐阁,当作休养怡情之地。」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就是说……院长夫人身体不好,以前在这儿休养过喽?
院长他……留着一把胡子,虽然没有花白,可感觉是有点儿年纪,那他的夫人大约也是……不年轻吧。
不年轻的话,会像是刘婶、邱婶他们那样么?
我胡想一通,一边跟着李易谦往乐阁内走,方才走近,就听屋内传来东门先生的声音,她正说着找来两个学生过来看一看。
似乎屋里不只有她……
我看了一眼李易谦,他微皱眉,像是不明白,但仍然迈步走了过去。
「东门先生。」他抬手轻敲门框,「学生们来了。」
听到声音,东门先生微笑着转头过来,道「来了呀,快进来吧。」
我和李易谦走进去,就见到屋里果然不只有东门先生一人。
那另一人是傅宁抒,他见到我和李易谦,很平淡的点了个头。
「傅先生好。」李易谦很有礼的道。
我也跟着道好,微微的瞄了他一眼。
他今日同平时一样,仍是平时的夫子装扮,身穿淡青灰色的长衣,外搭上黑色的薄透长衫。
唔……瞧不出他人昨晚到底有没有回去。
我转着念头,瞥向了东门先生,一阵惊叹。
东门先生今儿个穿得不太一样……
女先生们平常都是素淡的装束,她今儿个则换穿了淡紫红色的衣裳,袖长宽摆,一动作便轻飘飘。
我怔怔的看着,直到对上东门先生带着笑意的目光。
「你是……路静思。」
「是……」我微窘,又觉得被她瞧得一阵羞臊,不敢再直望着她,便低了低目光。
「上回多得你帮忙。」东门先生温柔的说:「真的很谢谢你。」
我听着这声道谢,心里怪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的……」
东门先生又笑了笑,再对我和李易谦说:「等会儿换弦后,还要试音,以前听过琴奏么?」
我摇头,李易谦却点头,还补了句说,但没有听过好的音色。
他说着这句话时,傅宁抒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总觉得傅宁抒眉心动了一下。
而东门先生听了,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便转头看向傅宁抒,他像是领会,就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包巾。
他把包巾摊了开。
我伸长脖子看去,心里咦了声,是一团丝线?
一见到那团丝线,东门先生眼都亮了,笑了开来:「你真的到手了?」
「嗯,昨晚去取的。」
我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看向他……
这么说,他昨晚出门,是为了……我在望向那一团线,想看一看有什么不一样。
「先生,这是?」问话的是李易谦。
「这是羽蚕丝。」东门先生笑道:「这样丝线韧度极好,能让琴音的余韵更好,可这个不好找。」她再看向傅宁抒,「实在有劳了。」
「不用客气。」
我听得有些懵懂,倒是李易谦听完东门先生的解释,神情隐微正了些许。
羽蚕丝?那真有不同么?我看着东门先生接过那些线,却怎么看都没不同。
此刻,东门先生走至琴座前,上头便是那一张断了两根弦的琴。
「傅先生,再有劳了。」
傅宁抒点点头,走了过去。
那团丝线被一缕一缕的理开了,东门先生用她细细的手指捻起一根。
在日照下,那根丝线,好似闪烁着银光……
换弦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我看着他们动作,心想若是自个儿,绝对做不来这么细碎的活儿。
那线在我手里肯定打结,说不准还要叫我扯断了……
我瞥向站在一边的李易谦,他的目光专注,像是要把那琴给看了个穿似的。
好不容易的上好了弦,接着就是调音。
东门先生退到一边,而傅宁抒则坐到琴座前。
他挽起衣袖,伸出两手,指尖按上琴弦。
每对一音,东门先生便在旁说高或低,如此往来,也不知道多久,间中只有琴音,以及东门先生柔柔的声音。
那些音高或低,若不是有东门先生,我压根儿听不出来,总觉得是一样的。
而一旁的李易谦,他凝神专注,有时会对东门先生的回答微微皱眉,有时就是面无表情。
弄了好一阵,似乎是调好了音,就见东门先生停下声音,而傅宁抒也收回了手。
「东门先生的音感果真绝佳。」傅宁抒首先开口:「一点分神都不能有。」
「要如此说,那么傅先生不如奏一曲,让我听听是不是跑了音。」东门先生笑了一笑。
「在妳面前,我还是别卖弄。」傅宁抒站起身,拂了拂衣摆。
东门先生微微一笑,便向我和李易谦看来。
「易谦,不如来试试?」
李易谦一怔,跟着有点儿惶惑,「这……学生不敢造次。」
「哪里造次了,这琴啊,要有人弹奏,但这人呢,不需尊卑之分。」东门先生温柔道:「上回我听过你奏琴,这琴比起那琴,自然不同,你得试试。」
我们至今上过的乐理,也只到了一般基础,别说乐器弹奏了,吹笛子也没学过,没想到李易谦居然会弹琴?
我心里讶叹,眼睁睁的直向着李易谦瞧。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觉,他往我瞥来,眉目一顿。
「静思也想听是不?」东门先生含笑问道。
我点点头,就对李易谦道:「你快弹吧,都没听过呢。」
「我……」
「不如东门先生先吹笛,他便跟着伴奏。」傅宁抒忽说。
我听了,不等东门先生回答,即刻道:「这个好!」最喜欢听东门先生吹笛子了,
「你……」李易谦微皱眉,朝我看来。
「也行啊。」东门先生却也赞同,往腰带一摸,取出一根笛子。
瞧见此举,李易谦便没说什么,只是微低了眼睫,便道:「那么学生便献丑了。」
十三
第一次听东门先生吹笛子,那是在课堂上,我也忘了当时她描述什么,就拿起了笛子示范起来。
坦白说,以前一直觉得笛音很可怕的……
都是因为王朔,他说,晚上绝对不能吹笛子,因为会引来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那东西就是……鬼。
我当场就想起王朔的话,心里有些悚然——虽然上课的时候是白日,可那日有点儿凉,又想晚些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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