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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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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的绕过他往门口挨过去,才走了两三步,鼻梁上一痛,我与随后进帐的多尔衮撞了个正着。

“又想溜哪去?”我故作卑怯的行礼,小声说:“十五爷有令,让我滚出去,我不敢不滚!”多尔衮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搂着我的肩膀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十五爷让你滚出去,十四爷再让你滚进来就是了!”“哥——”多铎恼怒的拖长声音表示不满,“她分明就是奸细,你为何独独袒护于她?把她一刀砍了,眼不见心不烦,省心又省事!”“你哪里是烦她来着……”多尔衮淡淡的说,“大汗不过就是说了你两句,又没怎么着你,至于发那么大火吗?”“我就是想不明白!”砰地声,多铎一集重拳砸在支帐篷的梁柱上,砸得帐篷顶上簌簌落下一层灰来,声势惊人,“汉人有什么好?不过是一群奸佞小人,卑贱奴才……大汗抬举那些汉臣也就罢了,如今倒好,轻信那个狗屁祖大寿,被他三言两语几句好话一说就脑袋发昏的把人给放了回去。汉人他妈的全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祖大寿食言而肥,今天居然还有脸遣人送来一封狗屁信,说什么子侄望加体恤抚养!我呸,真正气煞人!我就不明白了,杀了那些杂碎小人以儆效尤,振我军威,有何不可?明明是对方毁约在先,背信弃义,为何大汗还不许杀了他们,竟决意要恩养姓祖的一家子?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多铎!”多尔衮厉喝一声,制止住弟弟的过激行为,“大汗这么做自然有大汗的道理!”“他有什么道理?”多铎用力挣开哥哥的手臂,愤声道,“他就一心向着汉人,学汉人的东西,开科举,还设六部……”“这些东西并不坏!好东西应当接受……”“一味的偏信汉人,最后弄得被祖大寿戏耍,这难道也是好的?”多尔衮眉心拧起,语重心长的说:“你怎么老是这般容易冲动呢?最没脑子的那个人是你,绝对不会是八哥。他是什么人?会没有事先料到祖大寿的意图,他心里其实早就有数了……”“那还眼睁睁的放那小人回去?”“以后咱们打的仗会更多,降服的汉人也会更多……咱们女真人再厉害,人口总是有限的,比不得汉人,所以不能一味的打压,要学会以汉制汉。大汗之所以对祖大寿这般宽容,何尝不是做给那些汉人降臣们看的?经此事例,再把紫禁城里那个不明是非忠奸的崇祯皇帝,与大汗这般的容人大度放在一起作比较,哪个人更具明君气度,在汉臣心中当可立见分晓。”多铎听得目瞪口呆,多尔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八哥做事,你还信服不过么?”多铎哑然无声。

“所以,祖大寿的子侄亲族一律不能杀!不仅不能杀,咱们还得好好恩养他们,让那些降服的汉人安下心来。以后再与明对仗,劝降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主动臣服,而不再是负隅顽抗……此乃攻心之上策。”我在一旁听多尔衮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倍感宽慰和喜悦。

满汉一家啊……

我的皇太极……

思绪飘飞,我真想能马上就见到他,真想扑到他的怀里,跟他说,想他……

天聪五年十一月十五,大金八旗大军在拆毁大凌河城后,浩浩荡荡撤回沈阳。

一回到沈阳,多尔衮便把我直接带回府邸,明里是待若上宾,暗里却在我所住的暖阁外安插侍卫,严密监视。多铎对兄长的这种宽容作法颇有微词,我却无心去多考量多尔衮的用意何在,只是为自己即将拆帮的假身份而坐立难安,急得直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奇怪的是我进府的时候,见到的一群女人当中竟没有乌云珊丹的身影,于是询问进来送茶水糕点的小丫头,得到的回答竟是科尔沁有贵客至,大福晋受大妃相邀,昨儿个便进宫去了。

听到这消息,我又惊又喜。喜的是乌云珊丹不在家,惊的是科尔沁来人了,只怕纸包不住火,我的事会拆穿得更快。

于是在暖阁里困守了一个早上,终于决定趁多尔衮从宫里接老婆回来之前赶紧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除非我当真不想再留着这小命去见皇太极。

这间暖阁原是两开间的屋子,隔间是个堆杂物的杂物间,与这头有道小门相连——想来这个暖阁原本应该也就是个关押惩罚犯错的下人奴才们才会用到的禁闭室。

我偷偷潜到杂物间躲进一架废弃的大木橱柜里,柜子里空气污浊,闻着有股浓烈的霉味。我憋着气在里头蹲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外头有了动静。

负责看管我的两名侍卫多半发现我突然“消失”了,所以进屋来搜寻,随着橱门听那悉悉索索的细碎脚步声,我的心越跳越快。

“怎么办?”“不……不知道。”“要不要去禀告贝勒爷?”“爷进宫了……”一阵沉默,而后诚惶诚恐的颤慄声再次响起:“要不,咱们先到别处搜搜,这么短的时间,那女的跑不快,只怕还在府里呢。”“说的也是……赶紧找,不然贝勒爷非得扒了咱俩的皮……”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悬着的一颗心卡到了喉咙口,紧张得胸口发闷,脑袋发胀。可我仍是不敢轻忽大意,就怕一个不小心落得个前功尽弃,白受了这两三个小时的苦。如此又撑了五六分钟,屋内突然再度响起脚步声。

“真的不在?”“走吧,赶紧到外头找去……”踢踏的脚步声再次远去,我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从柜子里全身僵硬的爬了出来。才一露头,规顶上搁着的一叠书籍夹着厚厚的灰尘,哗啦啦尽数砸在我头上,我吓得连连跳脚,全身虚脱的一跤摔在地上。

 第十六章(1)

街道上的积雪压了足有一尺深,被行人踩踏过的路面已成一滩泥泞。因是刚刚打完胜战回转,街上呈现一派热闹喜气,小孩子们不是拿着小弓小箭满大街的追逐嬉戏,便着三两个凑在一起互掷雪球。

我舔着唇,嘴里轻悠悠的呵出白雾。很熟悉的场景,却又同样带给我很浓烈的陌生感。记得“上个月”离开沈阳和皇太极外出打猎,那时皇宫的大城门还没修筑完善,如今那巍然的城楼却宣告着,我和皇太极之间不可跨越的鸿壑,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而陌生。

皇城内的一切是否还和我走之前一样,丝毫未曾改变呢?

不,也许就和这城楼一般,它早就物是人非!毕竟,在我的概念里,那不过才短短半月,可在皇太极的世界里,它却已是整整四年。

这四年里……他现在过得可还好?

大金国在他手里蒸蒸日上,无论经济、文化、民生、兵力都是日新月异,与天聪元年那会的惨淡已是无法比拟。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改变,那么他呢?拥有这一切,置于权力最高位的他,是否会依然如旧?

心在隐隐作痛。

不管他有没有改变,我都无法进一步得到证实,且不说以我现在步悠然的身份和容貌,不晓得能否得到他的认可,便是退个一万步来看目前我所处的情景,面对这重重楼阁,我除了能远眺后宫那栋高耸的三层式飞檐之外,再难有其他作为。

有什么法子能够进得宫去?有什么法子能够见到皇太极?

皇宫太深,以我之力实难够到!

那么,就只有先去找他了——如果皇宫内苑我进不去,那好歹混进大贝勒府总要容易些的——我能从多尔衮的贝勒府翻墙出来,总也能从大贝勒府围墙上再翻进去吧?

凭借着脑海里的原有印象摸索了大半个时辰,等我找到代善家后院的围墙时,天色已经擦黑,昏暗中依稀能听到院子里的狗吠声。

老天保佑,只希望墙后头不会正好有一条大狼狗,等着我送上门当晚餐。

围墙不算太高,我没费太大的劲便成功爬上了墙头,靠墙处恰巧有棵大树,足够隐蔽的遮住了我突兀的身影。透过稀疏的枝干,可隐约瞧见院内屋子分布的错落有致,东西两头好几处的屋子都点着灯,窗纸上透出一层淡淡的晕黄柔亮。

我开始犯起迷糊,大白天的也许都未必能分辨清楚哪间是代善有可能居住的主屋,更别说现在只能借着头顶月色,稍许可以看清近处的景物。

稍远处尽是一团团的黑影子叠加在一起,叫人分不清哪是树,哪是房……

翻过墙头,我小心翼翼的绕过树杈。庭院不深,可是足够宽大阔绰,场子上竖着两个人形木桩、地上零散的摆放着三四只箭袋,墙角的兵刃架上插满刀枪棍戟。

我正茫然环顾,倏地脑后生风,来不及多加考虑,我急忙往前跳了一步,同时扭头旋身。

惨淡的月光下,一道幽冷的光芒朝着我背心猛力搠来,我扑得迅疾,那刀光却跟着更快,眨眼间锋利闪亮的矛尖已触及我的背心棉夹,“兹啦”挑破了最外层的面料,夹袄内塞紧的棉絮漏了出来,白花花的惊人。我吓出一身冷汗,危急中身子前倾,就地狼狈的打了个滚。

只差一点!若非我身手尚算敏捷,此刻地上落下的便绝不是那些棉絮,而会是我的鲜血。

血溅当场!

偷袭之人端地心狠手辣!下手丝毫没容下半分的犹豫和迟疑。

我心里的火顿时被勾了起来,顺手从兵器架子上操起一柄长刀,迎着那再次刺来的枪尖,反手劈了出去。

“当!”枪尖刺中刀背,枪杆微颤,收劲急撤。

我趁机从地上跳起,拖着刀柄由下至上,照对方腰上一刀挥了出去。

“咦?!”那人发出一声惊讶的噫呼,右脚向后踩出半步,堪堪避过我的刀锋。我得理不饶人,加上刚才被他那手杀招逼急了,哪还管下手轻重与否,追上去又是一刀。

这次他没退,手中枪杆一振,寂静的黑夜里竟发出细微的嗡嗡声,紧接着长杆横扫千军般向我拦腰扫来。这招出其不意,我正迎面冲上去呢,哪里还来得及躲开,顿时被逼了个手忙脚乱,避无可避下我“哇”地大叫一声,硬着头皮将长刀对准挥来的枪杆中断奋力劈下。

“嗡——”刀未能劈断枪杆,我却被那巨大的反弹之力震飞了出去,吧嗒摔在了雪地里。

“不要过来!”忍着腰椎上的剧烈疼痛,我从地上抓起一把木弓,架了枝箭对准对方。

黑夜里瞧不清五官长相,可是从身形体格上却可以明显瞧出这是个男人。

“呵……”他轻笑一声,声带震动,温和的嗓音略带磁性,“弓都拉不满,你的手还抖成那样,能瞄得准、射得远吗?”言语中并未听出有任何的敌意,这个声音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捻感觉,我懵懂失语:“乌克亚……”这三个字轻飘飘的从我嘴里逸出时,我恍然一震。怎么可能会是乌克亚呢?

挽弓的手臂逐渐酸疼,愈发抖得厉害,我就快撑不住弓弦的张力。这时院子四角传来呼喝声,大批的灯笼火把蔓延过来,我心里惊乍,忙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我是来找大贝勒的!”“大贝勒?”火光点点凝聚,照亮了整个院落,十来名侍卫面露惊慌之色。

站在我两米开外的男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完全显现出了形貌,那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浓眉大眼,鼻端口正,面相不俗,长得甚为俊朗,身材修长挺拔。身上套了一袭天青缂丝的便服,越发衬得他风雅潇洒。

见我错愕,他将手中长枪一抖,随手扔给一旁的侍卫:“你找大贝勒做什么?”我摇头,想想自己已成瓮中之鳖,此时再想逃也已难如登天,便索性收起了弓,随手丢在地上:“找他自然有事!”“什么大事居然值得姑娘你翻墙而入,我家大门好像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吧?”我耳根子微微一烫,明知自己理亏,但在他揶揄的目光下却怎么也不愿向他低头认错:“我……敲过门了,只是没人理罢了,所以……”很小声的嘟囔,换来他一声轻笑:“姑娘你确定自己爬对围墙了吗?”“啊?”我一头雾水,隐隐从他笑容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眨了眨眼,我想了半天,脑袋里突然嗡地一响,脱口低呼,“啊!”他盯着我只是笑,一语不发。

我终于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仔细看周围的那些侍卫,他们身上穿的并不是大红底色的甲胄,而是蓝底红边的——这是……镶蓝旗!

“当啷!”长刀失手滑落,侍卫们手持长枪,将我团团围住。冰冷的铁质枪尖触碰到肌肤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到底钻到什么地方来了呀?

“爷!”焦急的呼喊声从人群后飘了过来,声音低柔婉转。

人群自动分开,一名绿衣少妇在小丫头的扶持下莲步款款的走了出来。我眼前不由一亮,好个美人儿,常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这水到底怎样做出了女人,却全无概念,今日一见,才当真印证了这句话。

“乌塔娜!”他浓眉一蹙,关切之色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了脸上,“外头冷,你怎么能出来呢?”“爷,我听见打斗声了。”淡淡的、柔柔的、婉约柔媚中透出一丝忧色。雪白的狐裘拥住她娇柔的身躯,那张美丽的脸庞虽淡淡的搽了一层胭脂,然而在火光的照耀下,却仍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这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只可惜,是个病美人!

她就像是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盈盈怯怯的站在雪地里,随时都能被风吹化了似的。

“没事!”他用余光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伸手扶住乌塔娜,右手细心的包住她的小手,“手很冰啊,怎么出来也没揣个手炉?”说着斜眼瞪向小丫头。

“我心里着急,就直接从屋里跑出来了。”乌塔娜柔柔一笑,嘴里呼出的热气将她的脸如同罩在一层氤氲中,恍惚间让人觉得有些眼熟,可偏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奇异的使我对她心生好感,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她。

“福晋!”我大声喊道,“福晋救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走错地方了!求福晋救救我……”乌塔娜惊讶的转过脸来:“爷,她是……”青年男子轻拥住妻子,轻描淡写的回答:“只是个小误会,不是什么大事。你安心回房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乌塔娜嘴角微微噘起,好奇的瞥了我一眼后,终于欲言又止,柔顺的点了点头。他再三叮嘱,命小丫头小心扶着,将妻子送走。

我哪能轻易让这根救命稻草从我眼前溜走,正待张口再次求救,他竟倏地转过头来,目光凌厉的瞪了我一眼。

一句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

等他重新回转,在我跟前站定时,我竟心虚得不敢与他直目而视。

“认得我是谁吗?”我点点头。如果一开始还像个傻瓜一样,稀里糊涂一头栽了进来,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的话,那刚才在看清镶蓝旗着装的侍卫后,我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个男人,我曾经在八角殿,皇太极登上汗位的大典上,在满堆的文武大臣、亲贵子侄里见过,虽然印象不是很深,但是毕竟还能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

他是济尔哈朗——舒尔哈齐的六阿哥,阿敏的弟弟。

现如今阿敏犯错被拘,镶蓝旗转手易人,由济尔哈朗接掌旗主那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了。

“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我端端正正的福下身子行礼。如今小命揣在他手里,我丝毫不敢有半点胡来。

济尔哈朗沉默片刻,忽然踏前一步,弯下腰来。我唬了一跳,侧身双臂微抬,护住自己的同时亦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

他“哧”地声轻笑,从我脚边拣起那柄从长刀,刀身倒转,竟是捏住了刀尖将刀柄的递向我。

我微露惊讶,他眉头一挑,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退开:“刀法不赖,只是少了一份果断狠辣,显得过于秀气了!”我茫然的接过刀柄握住,不太明白他葫芦里卖是哪一味药。

济尔哈朗舒展开身形,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钢刀,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面色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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