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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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两个人就要被柳姗姗高深的目光打量得凌乱抓狂，习书赶紧过来解释道：“无论花草虫鱼，只要有灵性且修行时间够长便能化出人身，道行深的还能变幻样貌。无申和无丘是转生殿里的牛头马面，现在这就是他们原本的人身，刚才那样子是变出来吓唬你的。他们俩平日就喜欢这样变来变去吓唬带到殿上的鬼魂。”

“……”

柳姗姗被无申和无丘的恶趣味深深的窘到了，对等着看她尖叫或者吓晕的无申和无丘，无比淡然道：“这个业余爱好挺不错的，我们那的菜市口也经常有人带着猴子山羊变戏法，你们有空可以去跟他们比试比试。”

“……”

无申和无丘才变得有些得意的神色当即又被一盆冰水泼得尸骨无存。

无丘挫败的去挠无申：“这个女人什么嘴啊，没有一句话是积德的。”

柳姗姗想，这根本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栽赃啊，明明是他们不安好心要吓唬她在先，怎么现在就变成她不积德了？

习书对无申无丘道：“这位姑娘叫柳姗姗，孟婆娘娘让她暂时在转生殿当差，一年之后安排她重新转生，转生殿里几百年都没有女差使，你们可别一不小心吓着姗姗姑娘。”

无申便笑着扬眉冲柳姗姗点了点头，无丘正郁闷着，只不痛不痒的朝她哼哼了两声。

柳姗姗奇怪道：“几百年都没有女差使？那为什么我可以留在这里？”

不等习书回答，无丘已经抢道：“阴曹地府里的差使有男有女，但唯独转生殿里已经几百年都没有女的了。”

柳姗姗的好奇心被挑起了来：“那是为什么？”

“原先的轮转王合严君年轻的时候总是被女人甩，被甩多了他这几百年就走了极端开始讨厌女人，看到女的就要发脾气。”无申说着就一脸欲求不满的郁闷样，“现在除了投生的女魂，城里无论女鬼女神都轻易不到我们这来，就怕撞上合严君生气……合严君是把我们转生殿活生生给弄成了一座和尚庙啊！！”

柳姗姗心想这个阴曹地府还真是什么怪物都有：“那合严君什么时候回来续职？”

可千万别在一年之内就回来，不然她这个转生殿里唯一的女的岂不是要无辜被殃及？

无申道：“谁知道，等地藏王批准他回来就回来了。”

无丘跟着点头：“听说地藏王最近心情不太好，乐拓君这一搅和直接就把合严君给叉到了地藏王的火山口上，居然直接被免职面壁去了，啧啧，真狠。”

柳姗姗疑惑道：“地藏王不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么？怎么这么严厉？”

“这不冲突啊。”无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佛祖也有可能内分泌失调的嘛。”

“……”

柳姗姗可以断定，她将要在阴曹地府谱写一段全新的不断挑战她接受能力的人生篇章了。

但是紧锣密鼓的挑战了大半天，她的当务之急不是谱写人生，而是找个地方缓一缓歇一歇：“请问，我以后住在哪里？”

“随便你。”无申大马金刀的抬手一指，“转生殿里加上你也就七个人，除了中间主屋是轮转王住，这边两间我和无丘住，习书和西齐住我们后面，毕判官住对面，其他房间都是空的。你想固定住一间也行，轮流换着住也行。”顺着无申的手看去，起码有十几间屋子是空着的。

看柳姗姗费解，习书便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这里的建筑都是要按着符合身份地位的规格建造，十位阎君的殿阁都是这样的建制，你随便选一间就是。”言下之意就是，为了撑起阎君的地位排场，就算是空着，那也得空出足够多的房间唬人撑场面。

原来阴曹地府里也存在阶级地位和骄奢淫。欲啊……

柳姗姗生平第一回体会到了阶级人家挥霍浪费时的快感。不过，固定住一间也行，轮流换着住也行，这种待遇在凡间就算是高官贵胄家里也不一定都能享受到，听着倒跟皇帝宠幸妃子似的，要不她也做几张牌子来翻一翻，翻到哪间住哪间……

“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选，那就住我们隔壁，要知道这阴曹地府到了晚上可就没有白天这么好玩咯。”

无丘看柳姗姗左看右看迟迟没有决定，以为她到了这里怎么也还是有些害怕的，便拍着胸脯企图营造出住他隔壁很安全的气概来，以挽回他刚才被柳姗姗锉掉的面子。

然而他却不知道柳姗姗已经把他和无申列入了最不安全的对象范围内。柳姗姗一点也不相信这两个变来变去人身还长得这么纨绔的家伙，万一晚上他们吃饱撑了跑过来变个牛变个马什么的，她还睡不睡了？

“习书，刚才提到的毕判官和西齐是谁？”

整间转生殿里就她一个女的，住处无论如何都要谨慎的选。

习书便又开始普及常识：“转生殿归轮转王掌管，配主簿判官一名，牛头马面各一名，黑白无常各一名。这是最主要的下属，如果轮转王有需要，还可以加配其他杂役。”

经过解释后，柳姗姗大致了解了目前转生殿里的人员配置——

轮转王：珩胥。

主簿判官：毕池。

牛头马面：无申、无丘。

黑白无常：西齐、习书。

其他杂役：柳姗姗。

柳姗姗默默的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心想自己这命是坏到骨子里去了，活着的时候没啥好日子过，现今到阴间来还只能混个称号都没有的“其他杂役”。唉，生前身后都是被压迫的劳苦大众，阿弥陀佛，苦哉苦哉。

她叹了口气，看无丘还是一副住我隔壁住我隔壁才安全的鬼样子，当即一伸手指到离他们房间最远的对角：“我住那边。”

无丘算盘落空，忍不住又跳起来挠无申：“啊啊，她拒绝我！我说得这么有诚意这个女人居然还拒绝我！！！”

……

无申被无丘挠得疼了，直接把他一巴掌扇上了房顶：“要丢人自己丢，别拉上我。”

柳姗姗目瞪口呆的看着无丘被扇上了房顶。

真的是一、巴、掌、扇上去的……

又见无丘在空中一转身形，安然无恙的趴到房顶上，扒拉着屋脊可怜巴巴道：“喂，哪有你这样当兄弟的……”说着就拿起一块瓦精准的砸到了无申脑袋上。

“……”

无申顶着一头瓦片碎屑蹭的就飞上了房顶，上面顷刻间乒乒乓乓乱成一团。

柳姗姗继续目瞪口呆着，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看来她的人生在从今天起的一年之内注定要充满颠覆与挑战了。

就在无申和无丘折腾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吵死了，你们在干什么？”

柳姗姗看过去，就见一个面色比习书还要苍白的英俊少年站在那边，随意披了件外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虽然他只是面无表情，但脸上却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习书在一旁低声道：“糟糕，把西齐给吵醒了……西齐是黑无常，值夜班，所以总是白天睡觉，要是吵了他睡觉他会不高兴的。”

柳姗姗听了正在担心，无丘却一下从房顶跳了下来，兴高采烈的朝他招手，一副小白嘴脸：“西齐，咱们转生殿终于要告别和尚庙了，新来了个大美女哦，你不过来认识认识么。”

西齐闻言瞟了眼柳姗姗，招呼也奉欠，只冷冷道：“嫁过来的？”

……

这边四人愣了半天才意识到是柳姗姗身上打扮的问题。

习书惭愧摆手道：“不是不是，她是来当差的。因为是我在姗姗姑娘嫁人的时候错把她带了过来，所以她是这身打扮。”

“哦。”西齐还是没什么表情，“我回去睡觉了。”说罢一扭头走了。

柳姗姗再次目瞪口呆：“这个家伙……好没礼数。”

无申刚把身上的碎瓦片拍干净，闻言嗤道：“跟西齐讲礼数？你最好少去招惹他，今天这算是给你面子了，平日要吵了他睡觉让他不高兴，他直接灭了你都有可能。”

柳姗姗当即噤声。

她后悔答应留下来帮工了，这里整个就是个怪物集中营啊，哪一个都比她那个夜叉嫂子难应付得多。柳姗姗悲凉的开始想家，起码她嫂子不会变个牛脑袋马脑袋出来吓人，也没本事因为生气就直接灭掉她。

这么折腾一番下来，那边去交接的珩胥也已经过来了。因为转生殿堆积的事务实在太多，所以交接的一切场面全都能免则免，文书一递直接走马上任。

但凡天界上下来的，尤其是在天宫里呆过的神仙，多半不太能适应阴曹地府的环境，因为相比起来，满是等候发落的鬼魂的地府更注重办事效率，没太多功夫像天界那样折腾大排场。所以本应是没什么地位差异的两个地方，却由于阴曹地府的排场不拘小节和终日魂满为患，久而久之愣是显得比天界低了一大等。

基于这个认识，除了柳姗姗这个没有常识的之外，其他转生殿差使对珩胥这位天界下来的代班轮转王都保持着谨慎的观望态度。

柳姗姗看毕池带着珩胥走进来，悄悄拉了拉习书：“这个珩胥君是什么身份？怎么不在天上呆却跑到这里来？”

习书小声道：“珩胥君是玉帝天君的外孙，虽然天君孙子外孙一大堆，但珩胥君的母亲是天君最喜爱的女儿之一，所以对珩胥君也很疼爱。珩胥君也十分聪颖争气，少时便得太上老君看中收入师门，随他四处周游。我听家里长辈说，珩胥君学成出师本该直接在天庭封个神君的职位，可他自小就不在天宫里，很不喜天庭上那种交际应酬，回到天宫后便也不太搭理人。天君看珩胥君疏于交际，担心他是被老君教成了书呆子，便让珩胥君先到阴曹地府来看一看人生百态，体验好了再回天界任职。你日后可以称他珩胥君，也可以称他作府君，十殿阎君都可以尊称为府君。”

无论柳姗姗多么没有常识，玉皇大帝是谁她还是知道的，一想到自己刚才顶撞的不但是自己顶头上司，还是天界老大的外孙，她心里那个懊恼悔恨就如同滔滔洪水决堤而来，差点把她冲出转生殿外。

“姗姗你没事？”

习书才刚当了两个月的无常，对阳间和凡人都了解不多，看柳姗姗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的样子，心想凡人的反应跟鬼神果然不同，珩胥君以俊美睿智声名远扬，无论女鬼女神说到他无不是一脸的向往，可柳姗姗这模样……难道凡人都是用恐惧的表情来表达对别人的倾慕欣赏的么？

柳姗姗闻声扭头看习书，一本正经道：“习书，别忘了是你害我到这阴曹地府来的。”

习书看她突然严肃，也认真起来：“当然，这是我的过失，作为补偿，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嗯，虽然我不指望你能扛住那个珩胥君，但要是以后他刁难我，你给我支点招或者当当肉盾挡箭牌什么的就可以了。”

“……”

就在柳姗姗为自己拉关系打点退路的时候，珩胥和毕池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毕池已经知道了柳姗姗的来历，上下打量几眼柳姗姗，对她客气的笑了笑。

毕池正经是个主簿判官的打扮，比陆坚那个喜欢揍人的武夫儒雅了不少，三十左右岁数，让人看了觉得很放心很靠得住的样子。柳姗姗总算在转生殿里见着一个看起来最正常最好亲近的人，对毕池好感十足，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来的路上毕池已经跟珩胥介绍了转生殿的大致情况，珩胥看了看眼前几人，得知了西齐还在睡觉，也不太在意的样子：“随他。”

毕池便简略介绍了前几人的职务，然后问道：“这位柳姗姗姑娘，不知珩胥君打算让她负责些什么差事？”

珩胥目光瞟过来，柳姗姗一颗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她既然只是个打杂差役，那可是随便让她做什么苦活累活都不算过分的，要是珩胥记仇要报复她……虽然说她也是从小打杂到大的，可是活着时被欺负，难道死了还不能让她有个善终吗……

珩胥却没理会柳姗姗紧张的脸色，淡然问道：“识字么？”

柳姗姗立刻又脑充血了。

下马威！绝对是下马威！

她好歹是从小念私塾长大的，写不出鸿篇巨著起码也能来两首打油诗，看起来就算不像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也绝对不可能长得像白丁？珩胥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啊侮辱……

怒气在胸口汹涌澎湃，柳姗姗不断默念着“顶撞上司者死”的金玉良言，咬牙切齿的低眉顺眼道：“识。”

“那就先帮我整理转生殿堆积的注册名目，毕判官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

终于把姗姗同学日后的主要同事都拖出来溜了一遍，不容易啊……注册名目说通俗了就是记载了前来报到的鬼魂前生后世的档案簿子。

转生殿与其他殿不同，除了第一殿鬼判殿要审理所有鬼魂，根据其生前善恶判定鬼魂的去向之外，中间八殿都是负责让不同恶鬼下狱受苦的地方，而转生殿作为负责鬼魂转生的最后一殿，最主要的任务是核对鬼魂的注册名目，详细开载后判送投生，每个月跟第一殿汇总核对名目无异就可以了。

简单说来，就是前九殿为了镇压住各种乱七八糟的鬼魂，一般都是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气氛，所以前九殿偏武。而到了第十殿的鬼魂都是喝过孟婆汤忘尽前事的，一般都比较消停，所以清静的第十殿偏文。

柳姗姗一边往外搬堆积的注册名目一边听毕池做介绍，觉得悲喜交加。

喜的是她有幸到了个相对安逸清净的环境，不用整日目睹那些各种死法鬼哭狼嚎的鬼魂，悲的是在这个九成工作都是处理文书的转生殿里，她居然就是负责处理文书的那个倒霉鬼……

柳姗姗看着眼前数量庞大到可以把她埋上几百遍的注册名目，顿生了大海无涯烟波浩渺的绝望心情。

还好珩胥和毕池没有为难人，更没有因为柳姗姗是没有具体职务的小杂役就真的让她帮忙整理到累死不活。事实上柳姗姗压根就没插手整理的事，只是尽职的履行了自己的最基本义务——大多数时间专职端茶倒水铺纸研磨等一系列打杂事项，小部分时间坐在一边游手好闲的看着珩胥毕池和注册名目发呆。

阴间也照着阳间的计时方法，到了辰时掌灯时分，柳姗姗结束了她在转生殿的第一天工作，脚步飘忽的回了后面自己房间。

阴曹地府的晚上不同于阳间，只是光线会变得像傍晚那般昏暗，但还是能视物，并不会彻底黑下来。加上晚上全城点灯，灯火映着阴暗天际，尤其从第十殿看出去，奈河那边的浓重烟气在灯火中显得格外神秘莫测，这时的阴曹地府才与凡间所描述的阴森模样有些相似。

柳姗姗却无暇顾及观察这些，折腾了一天只想倒头就睡，晚饭也没吃便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待她房里的灯火熄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有两个人影轻手轻脚的摸到了她房门前。两个影子站着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矮个一点的悄悄拉了拉旁边的那个，耳语道：“无申，你确定她睡着了？”

高个影子点头：“听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于是门被悄悄推开了。

因为天不会黑透，所以屋里熄了灯也还是能勉强看清，无申和无丘进去就见柳姗姗脸朝外侧身睡在床上，便又靠上前几步。

其实他们俩只是纯属好奇，想看看凡人休息跟鬼神有什么不同，而且鬼界里不讲究阳间所谓的繁文缛节，根本不觉得他们两个大男人晚上跑到一个女子的房间里有什么不妥。再说，要是能顺便把柳姗姗吓得哭天喊地弥补他们白天被柳姗姗打击了的自尊心的话那就太好了。

然而柳姗姗再困再累，在这阴曹地府的第一夜也不可能豪放的蒙头就睡死过去，门口的动静一下子就把她从浅眠中惊醒了。

于是还打算再凑近一点观察的无申和无丘只见应该熟睡在床上的柳姗姗突然就坐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