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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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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朔时月 第二十八章 精进
谢孜濯才不在意齐尚的胡说八道,淡淡地问宋阳:“你怎么想?”
瓷娃娃问得莫名其妙,宋阳能明白才怪:“你指什么事,什么怎么想?”
“杀犬戎骑兵的事情。”因为她伏在宋阳背后,所以说话时,好像是在宋阳耳边呵气,痒痒的也暖暖的,付老四想笑,又觉得太唐突,只好咬牙忍住。
瓷娃娃说完还怕他不明白,稍加停顿后又补充道:“你和燕有仇,燕军暗中调动,狼卒察觉异样……现在你把知情的狼卒都杀了,等若帮了燕军的忙。”
宋阳了解她的疑问了。
杀狼卒,不过是因为心底深处那一点善良,谈不到替村落中遇难的百姓报仇,充其量也不过是,不想看着那些女子再遭凌辱吧,不过救人同时也等若在无形中帮了燕。帮燕就是帮景泰、帮燕顶……帮仇人。
事先宋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如果早知道的话,自己还会再来救人、还会不给狼卒留活口么?对此宋阳并不确定,但现下里他能肯定的是,那些狼卒杀了也就杀了,他并不后悔、更不会懊恼,开口回答谢孜濯道:“总有些事情搅在一起,没法分清楚的。”
一边说一边向前疾驰,又跑了一段路,宋阳再度开口:“其实……另外有个关键,能杀该死之人,还是很快活的。”
谢孜濯想了想,不是很懂,但没关系,做人不需要什么都一清二楚,她知道宋阳心中坦然便足够了,瓷娃娃侧过头,老姿势,把脸颊依在宋阳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的唇角轻轻一抽,好像想要笑的样子,但很快她又忍住了。
随后两天的行程,除了必要的调整、休息,一行人再没有丝毫的耽误,七上八下按照早就设计好的路线在前指引,其间也曾遭遇过巡边军马,但都有惊无险。穿越边境后,越跑距离边疆就越远,终于离开了战区,进入真正的大草原。
当年常廷卫辖下,有专属负责在境外刺探敌情的衙寺,后来随着谢大人丧生,境外力量也烟消云散,不过还有个别忠心的卒子保存下来,满满又和帛先生取得联系,并入了谢门走狗。
宋阳一行又走了两天,齐尚和在犬戎的同门取得联系,有了‘本地人’的接应,后面的行程也就从容得多了。
犬戎牧民也是黄皮肤,和汉人不同宗但是能算成同种,宋阳等人再做易容、换上牧民衣衫,看上去并不显眼,语言不通也无妨,行途中不管什么事情,自有本地‘小狗’去应付,完全不需反贼们操心。大家前进也不用再强的背弱的,小狗们准备好车马,大伙扮成草原上的游脚商人的样子,奋起脚程向着使团追赶而去。
至此宋阳也真正踏实下来……和同伴在一起,他从不以首领自居,可身边所有人都是因为自己才会深入异境,宋阳始终提着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带着大家出来,就一定要再带着大家回去,只有班大人不在此列,这位老丞相的终点是回鹘,不论是行程还是生命。
这一天正赶路时,宋阳催马与队首的罗冠并肩而行:“前几天专心赶路,有件事情一直没来得及问。”
罗冠好像知道宋阳想要问什么似的,侧头看了他一眼:“武功?”
宋阳点了点头:“您看出来了?”
不料罗冠又摇起了头:“看出什么?”
要是陈返会这么后语否前言的说话宋阳不奇怪,但罗冠一直都正常得很,冷不丁蹦出两句怪话,宋阳一时间被他噎住了,片刻后无奈而笑,直接从头说起:“我的武功您清楚得很,赤手空拳的话,上品武士顶尖,有刀在手时有望踏入乙字,如果手中刀是龙雀的话,战力还能再提升一块,当然,拿着龙雀距离甲字也还遥远得很。”
待罗冠点头之后,宋阳又继续道:“不过前几天里,和犬戎骑兵厮打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武功好像又精进了些……以‘春衫’发挥出的战力,和平时手握龙雀威力相若。”
说完,他又特意加重语气:“上次执春衫,肯定比着拿红袖刀时要强。”
红袖添香、春衫薄凉,两把宝刀本就是一对,来自同一块铁髓、出自同一只炼炉,威力不相伯仲,干脆可以看成是一把刀。而宋阳用春衫的杀伤力比着用红袖时更大,自然说明他的武功又告精进。
这是大好事,但是让宋阳疑惑的是:他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进步……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杀得血肉横飞,他还不知道自己进步了。
这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高深武士能够借助内劲运转来探查自身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内视’,自己是什么样的修为、能动用多大的力量、搏斗时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这些对宋阳这种级别的武者而言,就好像普通人知道自己有几根手指头,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事情。
宋阳在打斗时才发觉自己战力莫名提高,心中那份愕然,就仿佛瓷娃娃和别人猜拳,伸出手去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六指……
要知道,宋阳上回武功精进,还是在青阳驿站被陈返逼着冲破‘三关’那次,后来陈返也曾断言,宋阳的武学成就便止于此,几乎不再有进步的可能。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些年里宋阳忙东忙西,但是对武功的修炼从不曾放松过,不过再怎么勤奋,也只能保证自己不退步,始终没有寸进……直到几天前杀蛮子。
这次的进步不算太夸张,赤手的话仍未能突破宗师界限,不过明明白白的,就是有所提升,宋阳想不通此事,所以来向罗冠请教。
提升修为是好事,宋阳当然欢喜,但是身为天下顶尖的好大夫,对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未免太糟糕了,先是鼻血长流来得莫名其妙,又是战力提升来得不明不白,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要是宋阳全不担心,他就太没心没肺了。
对宋阳的问题,罗冠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摇头道:“我能看出你修为精进,不过你说自己没刻意苦练,进步古怪……你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我又怎会明白。”
宋阳不甘心:“或者,您帮我想想,有可能是啥原因?”
这次罗冠沉思了一阵,并未直接去说原因,而是另起话题:“尤离传你的龙雀杀法比较特殊,你所有的修炼都是为了刀,所以有刀在手能让你实力猛增。不过真要较真去算计,你的修为应该被划作上品大成,就算你龙雀在手,能把初登乙字者砍得落花流水,就根底而言,你还是上品。”
宋阳点头,这是早就明白的道理,刨除兵家的战场杀敌功夫和差官的抓贼擒杀功夫,中土武学无论门宗,所有内劲功法的总纲都不是为了打架伤人,普通些的是为了修身健体,高深功法则是养心悟性,或者说,武之本意是个人的一种修炼,与苦行僧、比丘尼并没本质区别,打架斗殴只能算是‘副作用’。
有了‘修炼’这个题目,高深武学的品级划分就不单纯以战力而论了,所以就有了宋阳现在‘打得过乙初,但还不算宗师’的情形。
“从上品到宗师,讲究势归于意,”罗冠继续讲道:“修炼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心性功夫了,要靠‘悟’字。”
上品到乙字是‘势归于意’,乙字登甲顶要‘意合于虚’,在凤凰城陈返脑疾发作、错把宋阳当成‘小罗冠’的时候,也曾经给他讲解过这番道理,可惜道理虚无缥缈,特别是对宋阳这个‘现代人’来讲,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
究竟什么才是势归于意,宋阳始终想不通。先别说怎么‘归’、‘归’到哪,就连那个‘意’指的是什么,他都不明白。
“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才要‘悟’,这个‘意’,还有‘意’之后的那个‘虚’,都是只能意会的东西,没法子讲清楚。何况,个人悟个人的道行,就算讲得清楚也没用。”罗冠看得出他的迷惑,算是给他解释了一句,跟着又说道:“你和师父共处过一阵,应该明白,我们这一宗,是从画中求真意……画太阳不过是为求领悟、所用到的一种方法。”
宋阳苦笑:“您的意思,不是让我也学画画吧?”
弓藏阳火之力,箭蕴烈日之威,所以陈返一脉画太阳求悟真谛;宋阳琢磨着自己的龙雀杀法,真要画的话该画啥?画死人么?
罗冠咳了一声,笑道:“脑筋那么死板,真不是学武的料子,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算老天开眼了。画太阳只对我们这一宗有用,你画了也白画。功法迥异、心法差别,悟道的办法也各不相同。至于你的龙雀之道该如何领悟,我不敢妄言,不过……”
说到这里,大宗师话锋一转:“我看过你杀人。”
宋阳一愣:“什么意思?”
罗冠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一遍:“我看过你杀人!”
两次完全一样的回答,宋阳有点懵,琢磨着自己要是再追问大宗师到底什么意思,罗冠会不会又说一遍‘我见过你杀人’呢?由此宋阳又想起了一个前生里才有的物件:复读机。
第四卷 朔时月 第二十九章 霸道
还好,罗冠没再卖关子,不过也没直接说出根究,而是暂时岔开了话题:“你当明白的,武功一道,门宗壁垒森严,不仅偷学要遭到严惩,偷教也是不妥当的。有关武功上的事情,我不会主动指点你的。”
说着,他语气一变:“明白么?我不会主动给你讲什么,但你非得要问我的话,那便不是我的不对了,给你说一说也无妨。”
宋阳听得有些无奈,知道什么也不肯说,非得等别人来问才讲?这种逻辑他可理解不来,但也只能附和着:“是我死乞白赖问你的,你说吧。”
罗冠笑了,点了点头:“那成,我说……不过我说之前,你还得主动给我讲讲你的龙雀修炼,总纲大概是个什么样子。”说完,他又加重语气:“还是那句话,你需得搞清楚,是你自己要讲给我听的!”
这才是关键所在,凭着罗冠的见识,想要指点几句不难,但是对‘龙雀’的基底都不清楚,又怎能胡乱开口,万一说错了,非但帮不了人,反倒会害死宋阳。
隔门如隔山,罗冠是大宗师、他自重身份,不肯主动去打听别家功法的总纲,这才罗嗦半天绕了一大圈,非得要宋阳主动说、他‘被动’听。
宋阳又好气又好笑,摇头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您老说话不用那么、那么委婉。”
罗冠一哂:“没有别人,我便不是罗冠了么?”跟着一摆手:“少废话了,说正经事。”
宋阳点头,可是直到嘴巴张开了,才想起来……总纲是什么东西?尤太医或许是个上好大夫、顶尖毒手,但绝对不是个合格老师,传功时完全一手包办,其间既没有讲解也不存启发,他怎么说宋阳就怎么练,宋阳连功法口诀都不曾听他提起过,又何谈总纲。
张开嘴巴想了半天,最后宋阳扔出三个字:“没总纲。”
罗冠被他气笑了:“你见过没根的大树么?没总纲?不可能。再怎么图省事的师父,也不会把这一重隐瞒过去,尤太医既然传你武艺,就一定说过根基的道理……或许他没提‘总纲’两个字吧,你再仔细想一想。”
说完,见宋阳蹙眉思索的苦恼样,罗冠又试着提醒道:“总纲肯定是放在最先交代的,当年你习武之初,尤太医给你讲过什么?”
仔细想一想,从尤太医决定传授武功后、到宋阳正式开始修炼前的那段时间里,尤太医说过的还真不少,有关天干十品的武士划分,有关宋阳得神奇炼血术、一身宝血很快能修成上品武功,有关刀与剑的区别、‘龙雀’和‘甘霖’各自代表的境界……宋阳不嫌麻烦,把这些事情一股脑说出来,让罗冠帮他去想。
开始的时候罗冠或摇头或摆手,显然那些琐事都不是要领所在,直到宋阳说起在燕子坪老宅,尤太医让他从两把利刃中选择一枚的事情,大宗师的表情明显关注了许多:“当时尤太医说过什么,你能记得的全都要说清楚。”
甘霖为君,龙雀为霸;剑为顺为承天,刀求逆求任性……逝者已远,但言犹在耳,当年那个老头子说过的话,宋阳都还记得,做不到一字不落,但复述的大意却毫不相差。
说完之后,宋阳忽然笑了,尤太医见他选龙雀开心异常,因为老头子砸不动那把刀,每想起此事,宋阳都忍不住要笑。
罗冠没注意宋阳的表情,静心思索了片刻,呼出一口浊气:“尤太医对刀的讲解,便是你功法的总纲了……这便是了。”
宋阳也收回心思,神情里笑容不见,换做恭敬之意,虚心求教:“请你指点。”
再没有半字罗嗦,罗冠直接开口:“刀是霸道,龙雀占其极,你修炼的就是霸道。”
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过宋阳没再急着去问,静立当地认真等待。果然,片刻后罗冠继续讲道:“霸道是什么?尤太医说的清楚,霸道是‘逆’、是‘任性’,霸道也是唯我独尊。”
一边思索着,罗冠又重复了那四个字:“霸道要逆。”他忽地加重了语气:“天下万物皆为顺,唯独你和龙雀任性、要逆。换个说法,你就是和天下一切为敌。”
说到这里,罗冠的表情变得轻松了,其实大概的道理他早都明白,之前所以思索,主要还是措辞……要给常春侯讲道理不能用书辞,非得说白话不可,罗冠终于想好了说法,笑道:“你就把‘霸道’看成一条穷凶极恶的蛟吧。”
“光有了‘逆’还远远不够,这头恶蛟还要‘唯我独尊’。听清楚,它不是要称王,而是要独尊。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么?前者是要不服的人臣服,后者则是要不服者死!”罗冠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浓:“万物都以恶蛟为敌,那它该怎么办?只有一个字:杀。”
“宋阳,你和龙雀加起来,便是这条恶蛟了。”例子举过了,也不管宋阳是不是真懂了,罗冠又把话题转回到功法上:“武功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修心的。你的龙雀功法也不例外,只不过龙雀要修的是‘霸道’之心,修它的法子就是……杀。”
长篇大论之后,罗冠终于止住声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宋阳:“懂了?”
宋阳没敢点头,又从头到尾把刚刚说过的所有事情理了一遍,这才试探着问:“我想要势归于意,就要在杀中求悟?”
罗冠‘哈’的一声笑:“不错!你杀人,就是我画太阳。你想领悟,想再有突破,非得从鲜血中求、人命中求!杀得越多,你就能找到霸道滋味。”说着,大宗师话锋一转,旧事重提:“我见过你杀人!”
从离开燕子坪参加青阳州选贤直到现在,宋阳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因他而死或者说死因与他有关的人,多得根本数不清,不过他真正自己动手且大开杀戒的,只有两次,一是九月八睛城暴乱当夜,他曾参与混战;另外一次就是前几天,对犬戎狼卒那一战。
两次罗冠都在场,是以看得一清二楚,血肉横飞中的‘龙雀’,和平时比武较技、或者单打独头时的‘龙雀’都不一样,并不是实力有所提升或者杀法的威力更强,而是一种很难讲清楚的认识:灵性。前者更具灵性,而后者则僵硬了许多。罗冠这里说的‘龙雀’,指得不是那把刀,而是宋阳修炼的功法。
这种感觉很模糊,就好像同一尊佛像,被供奉于千年古刹的莲花堪上、和摆放在工艺品商铺里的区别。
其实罗冠也是先看到宋阳在人丛中冲杀时的‘灵性’,才大概想到他‘悟道’的办法,刚才和龙雀总纲印证过,对自己的想法又加了一重肯定。
最后,罗冠笑声爽朗:“就你现在做的事情,以后少不了放手大杀、少不了领悟的机会,只要别死在乱军从中,大有希望再进一步!”
尤其是之前那句‘你杀人就是我画太阳’,道理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要是宋阳还听不懂那他就是真正是傻瓜,闻言后宋阳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当初选龙雀纯粹是觉得这把刀威风凛凛,没想到这门功夫要想精进,就得用人命来换。
宋阳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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