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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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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家破门而入,转眼间小镇上到处是破门传出的闷响,却不闻一丝人声。
整整一座镇子,都被宋阳的药物拿住。
并非沉沉昏迷,听到动静镇上的居民全都睁开了眼睛,但目光浑浊,神智不在……若喂他们清水、食物,他们也懂得吃喝,但仅只本能而已,除非解药否则永坠梦中不会醒来。
按照事先的嘱托,山溪秀有条不紊把镇上的‘活死人’运往深山,老顾这边也开始忙碌起来,在宋阳的指点下,从院中挖出了那只巨大的箱子,开箱后顾昭君一丝不苟,将每一件珍宝都登记造册,一式两份,最后把早就拟好的契约与一份宝物名册递到宋阳手中:“生意归生意,少不得这些手续,将来每出手一件宝物,我都会列下价格供你查验。”
等到所有宝物查验完毕、开始装车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而此时又一阵纷乱马蹄声传来,一队骑兵押送着几辆大车进入小镇。
不用宋阳说话,秦锥就迎了上去,骑兵队伍未着红色甲胄,但人人都对秦锥面露笑意,点头致意,显然,即便不是红波卫,他们也是王府嫡系的军队,带队武官下马,把一个花名册递到秦锥手中:“一共三百七十三人,除了孩子之外,男女老弱都有,全是附近州府中的死囚,都已查验正身,个个该死。”
秦锥追问:“事情和他们说明白了么?”
武将应道:“这个放心,所有人自觉自愿,本来就死定了,现在不光能给家里挣一份银子、还能落下全尸,他们求之不得。”
大车停稳,卫士解锁开门,其中关押的死囚陆陆续续下车,秦锥又问他们:“待会便死,都是甘心么?”
待所有人点头后,在士兵的押解他们散入小镇各户,换上民家中的衣衫,有的坐在炕上,有的站在院中,目光空洞而绝望,和刚刚被山溪秀运走的镇民一样,沉默得仿若已经死去。
宋阳挨家串户,每到一家,他都会认真说一声:“多谢了,放心,很快。”旋即手中毒针急刺而去。
中针之人身体一颤,转眼口鼻溢血,手扼咽喉匐地气绝……若非真正内行剖尸查验、只看大概症状,他们的死状与身中涝疫之毒一般无二。
阴雨绵绵,窒闷而压抑,宋阳多谢、宋阳杀人,除了偶尔一两声马匹的躁动嘶鸣,小镇中只有一种声音:尸体摔倒的闷响。
顾昭君已经装好了车,但没急着走,皱眉站在雨中。小九就站在他身旁,小脸早已变得煞白,嘴唇轻轻颤抖着,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此刻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个时辰的光景,三百余人尽数丧命,宋阳身上已经被细雨打透,身形寂寞,并未回到同伴身边,随便找了块青石,坐了下来,默然不语。
顾昭君缓步走到他身前:“还好?”
宋阳摇摇头:“不好。”
任谁在一个时辰中亲手杀死三百多个不会反抗、只有绝望的人,也不会‘还好’。
“你早就明白的。”顾昭君口气清淡:“报仇这种事,从来就不会有快活的。”说完,他又换上了一贯的笑容:“睛城那场火你不用担心,除非侏儒和瞎子算不出来,否则烧定了!我启程了,你多加小心!”
装着宝物的大车隆隆而动,转眼驶出视线,押运死囚的官兵也同时撤走。
宋阳缓了一阵精神,让山溪秀把小丫头也带进深山。小镇重新安静下来,宋阳望着远方,喃喃说了句:我等你,别不来。
第二卷 百花杀 第四十四章 白袍
来时匆匆,走时悠悠。
既然决定不再争夺毒源,萨默尔汗也就没有什么急事了,现在又身体虚弱受不得颠簸,干脆放缓脚程,走走停停,沿途欣赏异国风情,倒也舒心惬意。
一直走了大半个月,他们还没离开南理,这天刚刚从客栈启程不久,忽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阿夏面露警惕,伸手捂住了藏于行囊中的弯刀,但很快她就放松下来,来得是他们自己人,隐于南理的眼线。
交谈一阵之后,阿夏的神情变得凝重了,打发了眼线返身登上王子的大车,她本来就是萨默尔汗的女人,车中没有旁人,不用太讲究礼数,直接说道:“刚知道了一件事,重要的很。”
‘日出东方’正百无聊赖,伸手把阿夏拉进怀中,笑问:“什么事?”说着,一只手自后而前,沿着她的领口深入。
阿夏没有抗拒,身体反而软了些许,口中呈报:“前几天,一个机密消息传入南理朝廷,靠西边的一座唤作燕子坪的小镇……”刚说到这里,她忽地嘤咛低呼半声,王子摸到了他想摸的,然后捏了下。
阿夏的脸色微染酡红,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横了王子一眼,又继续道:“小镇突然爆发了瘟疫,镇中无人幸免。”
听到‘瘟疫’两字,王子住手了,语气认真许多:“什么样的瘟疫?死者症状如何?和涝疫……”
阿夏摇了摇头:“此事一入朝堂,立刻就被捂住了,太具体的不得而知,但是有几个线索,还是泄露了出来。”
“发现这件事的,是个书驿站的官差,他去小镇送信……要紧的是,之前、之后那一带一直在下雨,偏巧他去的那天是个晴天。”
“西边出的事情,归镇西王管辖,似乎涉及‘争功’,镇西王不许别家插手,派遣兵马封锁小镇,但封锁的圈子在数十里开外,而且始终不曾派人靠近小镇,从军中传来的消息是……要等雨停。”
有关雨水与疫毒的关系,回鹘儿早已打探清楚了,听到这里萨默尔汗哪还能不明白,沉声道:“就是涝疫。”
而南理手上,没有涝疫的解药,当初解药随着尸体一起押运,一股脑全被山溪秀给劫走了。
阿夏呈上密报之后,轻声道:“王子,这一趟我去吧,以圣火之名,阿夏誓死带回毒源。”
萨默尔汗却沉吟了起来,半晌之后,缓缓开口:“在凤凰城的时候,宋阳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要我记得,世上再无涝疫了,他用自己的性命立誓。当时他语气咬得很重。”
阿夏转回了身子,望向萨默尔汗,目光不解:“可涝疫明明白白,就现于燕子坪……这是大好机会,就算您信任宋阳王驾,至少也要派人过去核实一下吧。”
“要么就信他、要么就不信他,永远没有既信了又要再核实这种事情。”萨默尔汗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凶巴巴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还是踌躇得很,又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一咬牙,恨恨道:“就当那不是涝疫!宋阳用性命担保的事情,我总得信他一次。等下次见面,我会要他一个解释,若说得通便还是兄弟,说不通……他不再是我朋友,他的亲人便不再是我的亲人。”
王子摇了摇头,干脆把烦人的事情甩出脑海:“不用再想了,来,干点别的!”说着,两只手又忙碌起来。
阿夏笑容妖媚:“干点别的……我?”
上午时,别样风情。
……
南理信奉佛教,国都凤凰城周边庙宇无数,白塔寺便是其中之一。百来年的传承,不算长也不算短;十余亩的占地,不算大也不算小;三十多个和尚,不算多也不算少……总之,这座寺庙毫无起眼之处,唯一能够提得上的,仅只寺庙后院中的那座高高的白塔。
白塔看上去黑黝黝的,青砖乌檐外表斑驳,与它的名字全不相符,但若得了方丈的许可、有幸走入塔内,便会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座白塔啊……它的内壁是白色的。纯白无瑕,涂料中不知是掺了磷藻是珍珠粉,间或荧光闪烁,荡出了几分圣洁。
因为内塔是白色的,由此,三个黑衣僧人分外地醒目,他们站着,面色虔诚。
同样,也是因为内塔的颜色,让另一个人几乎‘不可见’。白袍人,静坐在黑衣僧人面前,长袍从头到脚遮蔽了全身,不留一条缝隙,脸上也带了一只惨白色的面具,几乎与环境彻底相容。
所有人都纹丝不动、默然不语,看得久了,渐渐有些分不出他们究竟是人,还是这塔中的泥胎雕像……过了良久,白袍人终于出声了:“阿一,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异常古怪,就好像人被闷在牛皮口袋中说话,低沉、模糊、还有嗡嗡的共鸣声,另外他的声音也不是从面具后传出的,而是从胸腹间响起——腹语。
被主上询问,唤作阿一的老年僧人立刻开口:“南理朝廷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假……”
或许是‘应该不会假’这样的含混说辞,惹来了白袍人的反感,不愿再听阿一说下去,惨白面具微转,望向了下一个老僧:“阿二,你来说。”
阿二语气斩钉截铁、说话简明扼要:“是真的。瘟疫、雨水……燕子坪!”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
腹中传出的笑容,全无欢愉之意,仿佛猫头鹰啼鸣,‘咕咕咕’的怪响。白袍人点头:“是啊,燕子坪。最有趣的就是这个燕子坪了,若我没记错,以前他就藏在那里吧?”
‘他’是尤离,塔中人都明白的。
白袍人再次转目,望向了第三个僧人,暂时岔开了话题:“阿泰,你可知,为何你不跟着师兄弟排序叫阿三,而被我唤作本名么?”
阿泰四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温文尔雅。
白袍人问完,也不等阿泰回答,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你最聪明、最讨我的喜欢,我不舍得给你个冷冰冰的‘序号’,仿佛你不是个活人。若非出家,我会把你认作义子吧。哪个父亲不想给孩儿一个好名字?所以你不叫阿三,叫阿泰。话再说回来,阿三这个名字也实在够难听的。”腹语的声音窒闷,语气也有些模糊,但说到最后,那份笑意还是明显得很的。
阿泰双掌合十,拜服在地:“恩师眷顾,弟子铭感五内。”
白袍人没理会他的跪拜:“最近有件事我一直没能想明白……放眼天下,能提前察觉涝疫、又懂得镇封毒源的,除了我这一脉,就只剩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尤离;另一个的话,我有十足把握,她绝不会再出山。”
“死人不可能再出手了,何况他都被锯成了两段,总不成是下半段发毒、上半段显灵吧。”白袍人的声音不急不缓:“至于另一个,她没有传人,守着个傻儿子封居不出,边关战事后我曾派人去查过,她始终不曾离开山中,当然也不会是她破去红城之疫。”
“由此,我就想不通了。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天下另有奇人能破我独门手段?”白袍人继续道:“其实我也有个怀疑,只不过自己不太想相信。再加上出事之后一路匆匆,急着抢回毒源,暂时也就不去想了……可现在燕子坪又闹出涝疫了,事情也就变得再明白不过了。阿泰,你脑筋好,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也能想到,你来说吧。”
阿泰脸上没什么表情,接口道:“尤离有个传人。”
仍是‘咕’的一声笑,白袍人语气欢愉:“不错!这就说得通了。当时他正巧在红城,所以破掉了涝疫、夺走了毒源,最后还设计了南理运送尸体的队伍……他是尤离的传人,多半是想师父能入土为安,所以他把师父运回故乡燕子坪安葬……这才有了小镇上的涝疫。不过不管怎么说,后生晚辈,能有这样一份孝心,算是很好了。”
停顿少顷,白袍人换过了话题:“阿泰,当初我们是如何发现尤离藏在燕子坪的?”
阿泰回答:“师弟们到南理山区夺取蛮人尊尸,结果全军覆灭,恩师传下的法器也告遗失,您传令,命四、六、九三位师弟与我一起去追查他们失败的缘由。结果误打误闯,发现小镇上藏着尤离。”
“只是藏着尤离么?”白袍人反问了一句,而后继续道:“追查的事情是由你主持的,如果不是阿四、阿六、阿九跟着,是不是连尤离藏身燕子坪,你都会替他隐瞒过去了?”
阿泰平静点头:“是。事先我也没想到,尤离居然隐居燕子坪。身边有三位师弟跟着,我没法替他遮掩了,费尽了心思,只保下了他的传人。”说到这里,阿泰笑了:“三位师弟都聪明得很,为了瞒过他们,我算计得三天三夜都没睡觉。”
白袍人也笑了起来:“恩,我还记得,那次你回来之后眼睛红得好像兔子,闹得我还挺心疼,专门给你配了润瞳明目的药物。”
笑着笑着,白袍人忽然叹了口气。叹气不是从腹中来,是真正叹气,但‘撒气漏风’,仿佛穿了十几个窟窿的破风箱。
“所以我只知道有尤离,却不晓得他还有个传人。这也算灯下黑……本来再好查不过的事情,因为信了你,就没再去查。”白袍人缓缓地摇头:“阿泰啊,你让为师心疼了。”
阿泰只是应了句:“尤离对我有恩,在你之前。弟子领罚。”说完,拜伏在地,再不说话了。
第二卷 百花杀 第四十五章 必胜
白袍人不再多说什么,大袖轻轻一抖,把双手伸了出来。双手都戴着黑色鳞皮的手套,与尤太医传给宋阳的那副一模一样。白袍人摘到了一只手套,露出左手……触目惊心!
他的手上根本看不到皮肤,遍布着脓疮、疖子,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沙沙’轻响……皮肉腐烂的声音。
随时都在腐烂的左手,轻轻伸到阿泰面前,后者并不抗拒,面色坦然伸手迎向师父,当两人指尖轻轻一触,阿泰脸上陡然掀起痛苦之色,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肉眼可见,从他接触‘烂手’的指尖上,开始化脓、腐烂,并且缓缓向上,不停吞噬着完好的皮肉。
但绝不止腐烂,还有重长,就这样一边烂掉、一边痊愈,只不过前者的速度,要稍快上那么一点点。
白袍人腹语模糊:“三天之后你会死。我教你三十年,只用你还三天,就这样吧。”说完,再不去看阿泰一眼,戴回手套之后转目望向另外两个弟子:“召集人手今夜便动身。”
正如宋阳的猜测,燕国师早已进入南理,白袍便是了。他晚了一步,追上南理护宝队伍的时候,只剩下满地尸骸,而山溪秀树上来去,即便他神通广大,也难以追踪到他们潜逃的方向。
不过追踪毒源的不止大燕,还有南理朝廷。
这是人家的地盘,国师难有太大作为,但南理方面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去追查线索,一旦有什么消息,朝堂会立刻得知,国师在丰隆身边有心腹眼线,他暂住京郊白塔寺,也是为了能第一时间掌握南理人查出的线索。
国师命令已下,可两个弟子对望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犹豫,阿一认真开口:“小镇涝疫与尤离弟子有关。可能是他学艺不精、毒源镇封的不牢固,在雨季里泄露出来;但也有可能是个诱饵……”
阿二也附和点头:“不可不防!”
国师忽然转头,望向了默不作声苦挨腐蚀剧毒的阿泰:“你说说看?说得好,我便不让你受苦了。”
阿泰的脸抽搐着,拼出所有的力气,就只说出了一个字:“七……”
国师笑了,望向另外两个弟子,摇头道:“还是阿泰更聪明些。”说着走到阿泰跟前,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按,果然依诺不再让他受苦,就此抹去了他的性命。
跟着国师又吩咐道:“还有,给皇帝拟一封信,两件事,一是告诉他发现毒源的下落了,让他别再乱发脾气乱杀人了;另一是阿泰死了,一品擂缺了一席,让他找人补上。”
两个黑衣僧,匐拜在地齐声应命,随即阿一又凑上笑脸:“那座一品擂,有师父一个人出手就足够了,多一席、少一席都无妨。”
国师笑了一声,摇头:“只一个人甲顶,不算是国家的威风;个个都是宗师,才是大燕的气派,所以这次我才要带你们三个一起赴擂,到那天你们两个也要全力出手,不用怕抢了我的风头。”
两个弟子不再废话,转身下去办差,很快,阿一拟好短笺呈递给师父,核实过内容之后,国师再次除下手套,在落款处横指一抹,连脓带血地留下个印记,交还给弟子:“传书去吧。”
……
从帐内亲随到马前小校,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最近这段时间里,将军大人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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