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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妃倾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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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想,今日一见,却只有南荣子修一个人!

“什么叫不见她?”欧阳夙更加拉紧了子修的衣领,子修眼中一片萧瑟,仿佛被抽干了身体,在欧阳夙的强力下几乎仰倒:“无天将你给的月石粉(1)和朱砂粉全数洒在了祭坛火堆中,这我确信无疑,我亦隐蔽在祭坛周围人群中,按照你说的,向纤纭泼洒了一身月石朱砂水,我自己亦是,一切都极其顺利,只是不知为何,当纤纭跃入火海,我随着冲进去时,大火中根本没有纤纭!”

子修挣开欧阳夙,一拳重重挥在高耸的松柏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誓,我一刻没有耽搁的冲上了祭坛,当时混乱,我甚至未曾受到阻止,可是……可是……”

欧阳夙仿佛被冷雪浇铸,僵直的立在当地,他神情肃然,眼神却腾腾如火:“你是说……”

子修猛地回身,突地,似有一分希望:“不过,那有了月石和朱砂粉的火温果然不高,快速出入该是没有问题,我便未曾伤了毫发,纤纭自小与你练毒,该是懂得的,她进入火中,或许便立时明白了,也许她……也许她……”

想想又不禁暗下了眼眸,不对,不对!若是纤纭自己走出火堆,她没有理由不被发现,没有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除非……是如他们一般有了周密的部署!

欧阳夙亦想到这点,凝重眉眼暗光浮现,莫不是赵昂……

与南荣子修对视,心内涌起波澜万卷,看来自己必须回宫一次,以探虚实!

欧阳夙豁然转身欲去。

“纤纭爱的人,是你吧!”突地,南荣子修沉痛的声音落寞至极,萧瑟的冷风,荡起他深黑披袍。

欧阳夙脚步顿住,心中如冷箭穿刺,又似漾过波涛重重。

此时此刻,爱,似已太过沉重!

“你三年前退隐江湖,而她等了三年,盼了三年的人,是你,对不对?”串连起所有的一切,昨日的一场大火,似乎燃起旧日种种的纠缠:“纤纭曾对我说,不要再着青衣,原来,不是讨厌,而是……刻骨铭心!”

他望着欧阳夙一身青衣洒然,在冷风中飘飞摇乱,眼神亦迷乱了!

欧阳夙站在当地,默然不语,纤纭,此生,他终究亏欠了她,脚步沉重移开,浩浩冷风,青衣荡漾,南荣子修目睹他离开的背影,巍峨如峦的身姿高挺,他的沉默,已回答了他的所有,他站在原地,任由狂风灌入衣襟,火热的心,终究冷透!

昨日,浩阳门外,纤纭从未曾有过的凄然眼神,从不曾有过的痛心疾首,他看在眼里,突然懂得了,跃入火海之前,她说,来世再见!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她,只想见到一个人——欧阳夙!

五味杂陈在心中反复,风犹在,心已寒!


十六 长相思(2)



一切若真如南荣子修所说,那么,纤纭该是没有死,可是,她去了哪里?或被什么人救走了吗?

宫内,似比往日还要寂静,欧阳夙换了官衣,求见赵昂,赵昂却几日不见!

烟雾弥漫整个皇宫,本便幽深无底的宫阁,愈发死气沉沉。

无法,只得暗自来到水芙宫,水芙宫内,一切如常,依旧火烛明艳、绯幔朱纱,便仿佛那倾国倾城的女主仍旧端坐窗前,仰天望月。

“芊雪,近几天,宫中可有何不寻常?”欧阳夙找来芊雪,许久没见,芊雪眼中含了朦胧的情切,她咬唇,殷殷的望着他,却是不语。

她的眼神仿若月色迷离,缱绻情多,欧阳夙微微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我是说……皇上可曾再来过水芙宫?”

芊雪摇头,目光仍旧凝视着他:“来过,走时,已是早上了,眼睛红肿的,该是哭过了。”

“哭过?”欧阳夙心底骤然一凉,哭过了,然若是赵昂命人早做准备救下了纤纭,那么……他又怎会独自一人来到水芙宫哭吊?

“你……确定吗?”欧阳夙追问,芊雪道:“确定,不仅如此,听闻皇上已很多日没有向太后请安了,该还是在赌淑妃这口气。”

说着,眼睫渐渐垂落,凝在细白的指尖儿上:“大哥,如今……如今淑妃已死,我……我不想再呆在皇宫中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一滴泪掉落在指尖上,滑落,成冰。

欧阳夙缓缓抬眼,芊雪柔弱的肩颤颤抖动,隐忍的哭泣声,怜弱哀戚,倏然忆起三年前的场景,纤纭哭倒在他的背上,他终究离开了,留给纤纭三年的痛苦等待,如今,竟已成灰!

默然一声长叹,夜空星色璀璨,映照雪地茫茫银屑,晶莹如若一颗颗细碎的珠玉,闪烁有光。

纤纭最爱看雪,最爱倚着窗,望满天飞白,她常说,她如枯叶,他却说她如冰雪,于是,每逢落雪,她便要倚窗而望,唇角时常流露不经意的笑。

而他,或抚琴,或吹啸,在她的身后一曲绕梁,他们便整日这样,什么也不做!

如今,琴已碎、箫已折,人已殁!

倏然而至的痛刺入心中,这几日来,赵昂对他避而不见,他本抱有一丝希冀,希望那是赵昂的故弄玄虚,可是,芊雪的一番话却令他豁然清醒,纤纭并不在宫中!否则,以纤纭身子之虚,赵昂定会召自己前去诊治,纤纭亦只会允许他去诊治,而赵昂亦不会夜深人静,独自徘徊,泪落水芙宫!

一切的一切,突如明雪,映亮心间!

欧阳夙眉眼纠缠,终于,懂得了什么才是痛彻心骨!

可是纤纭,你在哪里?你是否……还活着?

仰头闭目,不令泪水溢出眼角——纤纭,你如此爱我,我却一再负你,若相负便注定是一生,那么,重逢又是否是错上加错?

苍天,难道,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刻骨铭心、痛悔当初!

还是……我们终究缘浅!

………………

(1):月石即硼砂,在大火中蹈火后毫无烫伤之迹象。其实,那是一种很简单的物理现象。因为月石与朱砂能使通红的火碳瞬间降温,人们快速跑过时,自然就不伤毫发。出发前泡过饱溶了朱砂和硼砂的水,便无疑在火碳和双脚之间形成一不薄的“砂层”,这具有科学意义的保护层,正是赴汤蹈火而毛发无损的真正原因。


十六 长相思(3)

冷雪皑皑,白茫天地,又是一连几天的大雪,楚诏国公主漠芙终于不能等待,冒雪回国,队伍迤逦过街,划开苍茫天地一道浩荡裂口,护卫队伍穿街过市,直往天边,人说,楚诏国便在天的另一边,那里是民随畜牧逐水草,城郭连绵、白草胡杨的沉沙明珠,是河渠纵横,草木茂盛的大漠江南,虽有连年风沙起,却吹不散楚诏国的景致如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得天独厚的国度,便有连年征战,与大瀛亦曾水火不容,但俱随着楚诏内变以及周边国度的侵扰而散去,漠芙公主认昔太后为义母,便是主动示好,只是近年来,漠川继位,楚诏国越发不安分了。

这次回国,昔太后为漠芙公主备下了大批丝绸细软,珠宝绫罗,如此动荡的时候,内忧犹在,显然不想外患再起!

漠芙公主挑开车帘,见一路而去的队伍,扫开积雪融融,冰莹雪花扑入车内,有微微凉冷。

“漠芙,合上车帘。”沉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漠芙回眼看去,黑衣男子眉目深凝,眼中萧索,显然着了不悦。

漠芙讪讪的合上车帘,偷眼望着黑衣男子,唇角稍稍挑起,他从没见过他这样,黑衣男子一双阴沉眸子望过来,对上漠芙公主悸动的双眼。

漠芙全身一颤,连忙侧过头去,男子便冷冷一哼:“你有话要说?”

漠芙不语,冶艳容颜销黯几许,她举眸睨着他,黑衣男子一脸冷薄,纤瘦修长的身子被黑色绸衣衬得愈发毅然,微眯的双眼有阴沉沉的幽魅,他墨发连长,眉细眼高,挺鼻悬若刀削,英犷的脸,又有几分润泽的阴柔。

“你有意见?”阴柔男子声音亦是薄细的,漠芙公主沉一声气,终究道:“不错,我有意见。”

说着,艳光流曳的眼望在车内虚弱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一身金丝繁绣锦帛裙,乃楚诏国高贵的服饰,墨发绵长披散,容颜幽静仿若正在甜梦之中。

只是那凝白容颜光彩黯然,犹有几分惨白。

阴柔男子亦低头望去,修长的指抚开她被微风拂乱的长发,目光幽幽:“他们大瀛之人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又何况救得是如此美人!”

男子抬首,目光清淡:“你知道,我最爱救美人了。”

漠芙公主冷笑道:“你确定她还活着?”

阴柔面孔骤然冷峻,闲散的目光凝聚,便似凝了万剑千刀:“我不许她死,她就不能死!”

“哼……”漠芙蔑然一笑:“十三哥,你以为这里是楚诏吗?你以为这女子是楚诏女子吗?”

“我们马上就回回到楚诏!”阴柔男子神情肃然,凝视着漠芙公主:“我一定……会治好她!”

淡淡垂眸,望着女子苍白面孔,轻轻执起女子冰凉的手,凝白指尖全无温度,冷得好似沉凉的冰,沁人生寒。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走进大火中,就算南荣家那小子做了手脚,可她的身体怎么竟是这样凉?”阴柔男子默默道,似与漠芙言语,又似自言自语。

漠芙瞥他一眼,神情淡漠:“死人,自然是凉的!”

“漠芙!”男子抓起漠芙娇细的手腕,暗沉沉的眸子倏然冷光毕现:“我说过,我会……治好她!”

漠芙暗自一惊,冶艳面庞有悚然震动,她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的恼怒与愤然,她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治好又怎么样?你不要忘记,她……可是大瀛朝皇帝亲册淑妃,当时场面之大,你亦是见识到的,难道,你想要与大瀛朝为敌不成?”

“哼!我迟早灭了大瀛!”柔美的眼角高高扬起,落在虚弱女子的脸上,便隐去了刀光:“况且有这女子在手上,日后一定用的着!”

“十三哥,你疯了!”漠芙凝视着他,眼光惊战:“你究竟是想女人想得疯了,还是打仗打得疯了?这几年,你无故掀起那么多战争,我们虽是胜了,可劳民伤财,大瀛国虽已不复当年,可大国根基尚在,难道……你要……”

“住口!”男子赫然打断她,狠狠瞪她一眼:“我要又怎样?我漠川这辈子,只爱两种东西,一个是江山,一个……就是美人!”

说着,眼光渐渐幽迷,望在漠芙薄怒的脸上,右手勾起漠芙尖削的下颌,诡异的笑了:“怎么?你吃醋是不是?”

漠芙脸颊烧热如火,顿如绯红的烧云,眼神却犹自倔强:“十三哥……”

一语未完,凉薄无温的唇覆下来,阻住她启动的双唇,腰间被一双手紧紧固住,她一挣,如火的纠缠双唇便如风浪急卷而来,窒住她的呼吸:“说了多少次,别再叫我十三哥,叫漠川。”

那本是抵御在胸膛前的小手,骤然柔软,漠川猛然翻身,将女子牢牢覆在修长身体下,凉薄的唇渐渐火热,伴着女子细细娇喘,狭小的车内,春情晃荡,欲火焚身。

帘外风光,帘内旖旎,微风挑起帘幕微动,绫绸满地落,细吟声声促,漏进帘内的片片雪花冰凉,冰火相遇,一触即发,俱融做帘内一脉情浓!



漠芙公主走后,宫内便更如死水一潭,了无生机。

枯木凉枝,冷雪纷飞,落得煌煌宫阙草木尽凋,看在眼中的景色,尽是凄白萧败的。

水芙宫便更是如此,莓子、芊雪和喜顺仍旧留在宫中,赵昂时而前来,却总也不语。

红绸亦住在水芙宫中,只是自那日后,夜夜辗转,总也难以成眠。

“红绸,以后,你打算如何?”欧阳夙一身墨色衣裳,衬着他冷峻眉目,红绸眼神空洞,冷然一笑:“我能怎样?留在这宫中吃穿不愁,却夜难成眠,出宫,许是可令心内安稳些,却不知该往何处?”

————


十六 长相思(4)

“还想报仇吗?”近来,欧阳夙本是淡泊的眉眼,染了太多愁绪,红绸丽色眼眸凝聚,冷絮纷飞如雪:“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有机会……”

“红绸!”欧阳夙打断她,凝眉道:“我以为纤纭的事,会令你清醒些。”

“要不是你的出现,你以为……纤纭会这样束手就擒吗?会这样就屈服了吗?会这样……”红绸咬唇,泪水流落,纤纭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若说痛,她绝不比欧阳夙要少。

欧阳夙沉沉叹一口气,忧伤一掠而过:“你总是怪在我的身上,也罢,你自己保重,我……不会再留在皇宫了。”

“你去哪里?”红绸并无惊讶,她早料到,纤纭不在了,以欧阳夙性子自然要走,欧阳夙不语,望着天际茫茫云霭,冬日的云层尤为灰淡,总似一团笼罩的阴森,压迫眼眸。

去哪里?他没有想过,只是……一日未知纤纭生死,他便不会相信纤纭真的死了!

他要去找她,天涯海角、踏破埃尘,他一定要找到她!

心内已渐渐平静,也许,这便是天意,从来公平,他令纤纭苦苦等待了三年之久,而如今,也许,是上天要他归还的时候了——

三年、五年、十年、抑或是一辈子!

红绸望他一身墨色翩翩,冷峻清逸,淡淡一笑:“你亦不着青色了……”

语声细弱,眼神微怅:“有时候,觉得你们真像,不知道是不是她从小就爱慕你的原因,脾气秉性多少有些像你!”

欧阳夙一怔,细细碎碎的疼痛如绵针扎在心里,回身望向红绸,红绸唇角带了苦涩的笑纹:“你知道吗?自你走后,她便再不着白色,你最喜欢看她穿的颜色,而如今……你亦不着青色了……”

欧阳夙微微一涩,幽幽垂下眼眸,叹息无声。

望着落满宫阶的细雪融融,一颗一粒的冰雪盈盈,雪光刺痛双眼,冷了心间——

那晃眼的白色,似只有纤纭才能穿出它天成的纯净,那冰雪的晶莹,似只有纤纭才能有如此的眸光。

纤纭不在,白便是凄白,雪便是冷刀!

“我要走了。”欧阳夙淡淡道,红绸轻轻应了。

男子脚步飘然,踏雪无声,只有雪光满目冰凉。

“欧阳夙!”突地,红绸叫住他,声音颤抖:“不要恨我,好不好?”

他骤然停住,寂静,如这死气皇宫般的寂静,他默然笑了,蓦的忆起曾经,自己何尝不希望纤纭是恨他的!可是红绸……恨尚且容易,爱却更难,你可知道……

见他不语,红绸滴滴泪落,飘零如雨,他的背影孤郁,似风雪中傲斗霜寒的红梅素枝,孤高、清傲、又落寞至极!

“你……真的爱她?”红绸哽咽,疑惑,她始终不懂,他们之间,如何会有这样刻骨的情感?

欧阳夙未及回答,却听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踏雪而来,二人齐齐看去,只见一女子一身丝绣棉裙,墨发成髻,凝白面容带着秀丽的胭红,急匆匆道:“大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芊雪!

欧阳夙眉峰一动,怔忪的望着她,纤瘦的女子,柔弱的眸光,冰雪之中,娇瘦的身子似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幽怨的望着他。


十六 长相思(5)

“芊雪。”欧阳夙漠然神情略微局促,清冷的水芙宫三个人静静立在风雪中,许久,沉默不语。

芊雪的泪一滴滴落下,陨落如跌落雪地的珠玉:“大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芊雪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欧阳夙眼神迷惑,刹那空濛,那哭泣的泪眼,脆弱的目光似依稀曾见。

“大哥,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

幽弱的声音却似晴空万顷惊雷,揭开心中层层伤疤。

要照顾她一辈子,他……说过!

犹记得那风雨狂乱的夜,柔弱的女孩,倒在他怀中嘤嘤哭泣,她抓紧他湿透的衣襟,他抚着她冰凉的背脊,说:“别怕,他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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