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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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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瞧着朱厚照一副坐不住的样子,不由微笑拱手道:“不知殿下今日光临寒舍”
朱厚照朝秦堪摆摆手:“你别站着呀,坐下坐下,我仰脖子瞧你挺累你知不知道?”
秦堪笑笑,陪坐在他身侧的太师椅上。
下人奉上茶,朱厚照鼻子凑近茶盏儿闻了闻,又撇撇嘴:“你这什么茶呀,明日我叫大用捎两斤贡茶给你,我东宫里多着呢。”
“多谢殿下厚赐。”
朱厚照笑嘻嘻地瞧着他:“嗯,挺斯文的,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标准的文官模样,若非我清楚你是个什么人,才不会跟你这种人来往。”
这话不好接,秦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出声儿。
朱厚照翘着二郎腿,身躯朝他凑近了些,道:“前几日听说一伙贼人大闹京师,欲刺杀马尚书,后来是你领人把他们拿下了,跟我说说,怎么拿的,杀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朱厚照眼里露出急切的光芒,他仿佛对一切跟武力有关的东西很感兴趣,尤其军伍作战,缉拿贼人等等,一说起这个便兴奋不已。
秦堪笑得很温和,果然是个武皇帝的料子,可惜被一帮文官逼得文不成武不就。
如今自己以穿越者的身份辅佐他,正德皇帝还是史书上的那个正德皇帝吗?
“殿下,缉拿这伙贼人的过程很惊险,臣愿为殿下详细说来。”
“快说快说,我今日来你家找你,就是想听这个事儿。”朱厚照急不可待。
秦堪于是将缉拿李崇的过程娓娓道出,包括李崇被拿之前说过那番话,他也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朱厚照开始还听得兴致勃勃,直到最后,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甚至带着几分气愤了。
“你你胡说!我大明的边军抗击北方鞑子百余年,一直未出过大纰漏,怎么可能糜烂至此?”朱厚照指着秦堪怒道。
秦堪苦笑:“殿下,臣只是一个叙述者,这些话是李崇说的,当时在场的马尚书,还有无数厂卫校尉番子们都听到了,臣不敢打一句诳语。”
朱厚照怒道:“那就是李崇那个贼子胡说!”
“是,必定是那李崇胡说。”
朱厚照脸色阴晴不定,他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然而毕竟受过多年的帝王教育,未来这大明江山都是他的,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前堂安静许久,朱厚照再开口时,声音低了很多:“秦堪,你是武官,你告诉我,难道我大明的卫所真的糜烂到这般地步了吗?”
秦堪苦笑:“臣没去过边军卫所,不敢妄言。”
朱厚照垂头沉默,许久以后抬起头,稚嫩的脸蛋上一片坚定:“我一定要去边关瞧一瞧,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亲眼瞧瞧大明的边军,看看李崇说的是真是假,我还要亲自指挥边军,跟那些犯我疆境百余年的鞑子们好好打几仗,让他们知道我朱厚照不是好惹的!”
刘瑾和谷大用大惊失色,慌忙劝道:“殿下使不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是未来的大明天子,怎可亲身犯险?”
秦堪没出声儿,垂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笑容。
他知道,他已点燃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万丈雄心。
朱厚照没搭理刘瑾和谷大用,扭头问秦堪:“那个李崇呢?我想见见他。”
李崇早被你爹斩首示众了,上哪儿见他?
秦堪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在朱厚照耳边说了两句话。
良久,朱厚照愕然瞪着眼睛:“何谓‘偶爸刚弄死他’?”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唯一风景
要让东宫太子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堪上辈子就知道朱厚照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微笑领着朱厚照参观他的新宅院,不知大明别的男人有没有这个习惯,反正秦堪很喜欢领着人参观自己的宅院,或许是来自前世的毛病,他总觉得让客人赞叹他的家是对他能力和审美观的一种肯定。
可惜朱厚照不通人情世故,他不懂参观别人的家时就算很不屑,至少嘴上也该表示几句口是心非的赞赏,让主人心里愉快一点,不至于让主人产生扇他耳光的冲动从前院开始,朱厚照不屑的表情便一直不曾消失过,唠唠叨叨嫌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令秦堪深深觉得带这家伙参观自己家简直是个天大的败笔,人家是东宫太子,什么世面没见过?
直到最后秦堪命下人送来冰棍儿,终于令朱厚照感到了新奇,于是吃得不亦乐乎,这才堵住了他那张挑剔的嘴。
路过内院的月亮门,朱厚照神情明显带着几分惊惧:“秦堪,你家夫人不会从里面跑出来吧?”
秦堪又有一种想扇他耳光的冲动性格直爽这没错,但用那种“内有恶犬”的语气提起别人家的老婆,委实有点欠抽了。
正好,秦堪用不着带他参观内院了,朱厚照肯定也不敢进去,对他来说,秦家内院有一种很可怕的生物,生人勿近。
不得不说,朱厚照舔冰棍儿的模样远不如怜月怜星那般赏心悦目,他一边啜吸着冰棍儿一边道:“秦堪,你坏主意多,帮我想想法子”
“什么法子?”
朱厚照顿了一下,面孔泛起了愁意,连冰棍儿都吃不下去了。
“最近父皇的脾气不大好,训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连带着内阁三位大学士也对我的学业很不满意,还有那些个御史们,真不知他们到底想让我变成怎样的人,仿佛整天无事可做,就拿一双眼珠子盯着我,我的言行稍有差错,他们的奏本便铺天盖地的送进内阁和宫里,以往父皇很少拿那些奏本当回事的,可现在却也三天两头骂我几句不争气”
朱厚照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神情非常委屈:“我不就是爱玩了一些么?又没害过人,何以大家都瞧我不顺眼?”
秦堪无言以对,可怜的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一个人背负着整座江山的艰难滋味,现在的他是决计想象不到的。
“秦堪,你说说,别人倒也罢了,反正我从小便听着他们的唠叨长大的,可父皇一直宠我爱我,为何现在连他也对我不满?我是不是真的让很多人失望了?”
秦堪摇摇头。
弘治帝为何开始训斥朱厚照,秦堪心里大概懂了几分。
不出意外的话,弘治皇帝的寿命大约只有半年了,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必然不怎么好,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未来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却仍旧性喜玩闹,性子荒唐不经,英明的弘治帝直到现在终于开始着急了。
千顷地里一根独苗,这根独苗却越长越歪,弘治能不急吗?
朱厚照年纪小,他不懂父亲的心思,也不懂大臣们的心思,他更不懂自己未来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种责任不是坐在皇宫里批几份奏本便能解决的。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朱厚照能将这些宫中秘辛向他倾诉,跟他讨主意,说明这位未来的大明天子心中终于有了秦堪的一席之地。
这是一件好事。
从古至今能被皇帝记在心里的人,一般来说有两种结局,一是被皇帝杀了,二是飞黄腾达了,秦堪应该属于后者。
“秦堪,我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儿,快帮我想想法子,怎样让父皇和大学士们的脾气小点儿,不要一见着我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太让人难受了。”
这明显强人所难了,人的脾气不可能被外人改变,秦堪又不敢掐着弘治帝的脖子给他打狂犬疫苗“殿下,皇上和大学士们对你寄予的期望太深了,你是未来的大明皇帝,臣说句僭越之言,殿下若不想让他们失望,应该多少听听他们的话,认真多读点书才是。”秦堪深深叹道。
朱厚照鼓起眼睛瞪着他:“连你也这么说?为何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劝我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好孩子就一定要多读书么?好孩子便一定能治好大明江山?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皆一代英主,难道他们从小都是好孩子?难道他们从小读书很厉害?我不知他们究竟是怎样长大的,但我知道朝堂里那些从小读书很厉害的家伙,其实都是一个个书呆子,又酸又腐,顽固不化,我一见他们便觉得讨厌,若要我变成他们那副德行,我宁愿做个不识一字的粗鄙村夫!”
朱厚照越说越激动,最后腾地站了起来,脸蛋涨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胸中奔腾着一股抑郁之气难以抒发。
刘瑾和谷大用被震住了,秦堪也被震住了,历史上只有一个朱厚照,他是独一无二的,荒唐也罢,抗争也罢,他终究是不一样的正德皇帝,沉闷压抑的数千年历史里,他是唯一一道耀眼的风景。
前堂内寂静许久,秦堪才悠悠打破了沉默。
“殿下的见解令臣佩服万分,不过请殿下恕臣直言”
“想说什么便说吧。”
“有种你到陛下面前说这话试试?”
朱厚照挺拔伟岸的身躯顿时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须臾间便瘪了下来。
“我若有这个胆子,何必找你讨主意?”
“殿下,臣也是读书人,而且是奉行君子之道的读书人,臣不敢给东宫出什么主意,认真向学才是王道啊殿下”
朱厚照瞪着他,抿唇不发一言,那目光很不善,秦堪清楚,那是充满了鄙视的目光。
“好吧,臣冒死给殿下出个主意”
朱厚照眼睛亮了:“快说。”
“殿下不喜欢做好孩子,难道不会装好孩子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东宫圣人
做好孩子和装好孩子是两码事。做好孩子需要毅力,装好孩子需要演技。
秦堪前世读史书时,看到正德皇帝这一段总为他扼腕叹息,他为朱厚照总结过一条很重要的人生教训。朱厚照之所以被文官骂了一辈子,被后世骂了几百年,最大的失败在于他不会装。
我行我素没什么不好,追求个性是人生应有之义,活得像从流水生产线下来的产品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只可惜活得太率直了,终究让那些流水线产品看得不顺眼,朱厚照一辈子活得很累,因为他没给自己披上一件文官们喜欢看到的外皮,或许他不屑披,或许他的叛逆心理让他不愿披,他的一生缺少朋友给他一个提醒,——披上一件文官们喜欢看到的外皮以后,他会发现自己的一生活得轻松许多,透过这张外皮,混杂在长相性格千篇一律的人群里,他会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
真应该学学文官们的优点,不论想做什么事情,当你抢在别人前面占住了道德和大义的制高点,想做的事情便成功了一大半。
朱厚照才十五岁,他不懂这个道理,或者说,他花了一辈子时间做那些无谓的抗争,到死也没学会怎样让自己率性的活着又让旁人瞧得顺眼。
秦堪觉得朱厚照的运气真不错,因为他碰到了自己,一个貌似君子的人,朱家祖坟冒了青烟,让这个朱家不肖子遇见了他人生里的灯塔,朱厚照若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实在应该备好三牲六畜跑去孝陵给朱元璋磕几个响头表示感谢才是“为什么要装好孩子?”朱厚照很不满地瞪着秦堪,他不喜欢虚伪,讨厌虚假的东西,装好孩子他会觉得很累。
秦堪叹气,朱厚照不明白,活得太率直才是人生最累的事情。
跟他讲这些道理他不会懂,只有让他得到了好处,他才会发现虚伪的妙处。
“殿下小时候闯过祸吗?”
朱厚照撇嘴:“这话多谦虚呀,我到现在还一直闯祸不断呢。”
“殿下闯祸以后挨过骂吗?”
“当然,父皇责骂,大学士们也气得跺脚。”
“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闯了祸,在别人没发现以前马上给你的父皇送上一件孝敬的小礼物,给大学士们亲手奉上一杯热茶,你想想,他们还舍得责骂你吗?”
朱厚照呆住了,神情渐渐变得懊恼。
秦堪暗叹,可怜的孩子,活了十五岁还没转过这道弯,从小到大白白被骂了十五年,他现在一定有种撞墙的冲动秦堪叹道:“殿下,这就是装好孩子的妙处了,你懂了吗?”
“懂了,可是,我怎么装呢?”
“大学士们在的时候,不妨装装样子,拿起书本摇头晃脑读几句”秦堪笑道:“殿下别不耐烦,假装一阵子,轻松一辈子。”
“这样就可以了吗?”
“如果殿下偶尔能念出几句连大学士们都瞠目结舌的经典之言,相信他们会把你引为神人,从此羞于教训你。”
“我哪来的经典之言?”
秦堪笑了,朱厚照没有,他有。
轻车熟路的做法,冠以朱厚照的名头,他秦堪躲在背后默默收获好处,这个好处比银子重要多了。
单纯可爱的朱家小太子不幸误交匪类,性格正朝不可预测的方向渐行渐远,朱家列祖列宗会不会在棺材里气得掀盖子?
朱厚照来秦家这一趟除了进门时付出了一点点小代价,总的来说收获颇丰,至少他离开的时候笑容很明朗,搭配被杜嫣揍出来的伤痕,仿佛被揍得很爽的样子,惹人钦羡。
“秦堪,送本宫的时候可不可以专心点?老往天上瞧什么意思?”
“臣在担心天降神雷劈死我”
**东宫春坊。
早朝散后,刘健大学士踩着不急不徐的步伐,从皇宫文华殿赶来东宫教太子读书。
这是他最头疼的一件工作,给太子上一堂课比处理一百件国事政务更头疼,一想到那顽劣不堪的太子殿下读书时的模样,刘健便忍不住有一种掉头离去的冲动。
可惜他是大学士,身负教导太子的重任,未来的大明江山只能由这位年少的太子继承,他有责任让这位太子学有所成,知礼仪,懂廉耻,心怀圣人之仁,以悲悯之心垂拱天下,治理万民,否则便是内阁学士们的失职,是被大明子民千秋万代唾骂的罪人。
想到这里,刘健重重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缓缓迈入课室。
太子朱厚照穿着一件黑色的便服,抬头挺胸地坐在下首,刘健一进门便楞住了。
多少年,多少年没见过太子如此正经的模样了!
刘健心中一阵激荡,浑浊的老泪迅速盈满眼眶,激动得不能自已,——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竖子今日想玩什么花样?
激动归激动,刘大学士这么多年的风浪不是白经历的,脑海中警铃大作,却不动声色地朝朱厚照点点头。
朱厚照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刘健长长一揖,标准的儒家礼仪:“学生厚照,见过刘先生。”
他叫我先生了刘健感动得老泪又流了出来,幸福的眩晕感令他身躯有些摇晃,多少年没听过太子殿下称他先生了,——今日如此反常,这竖子打算翻天么?
“殿下免礼,老臣教殿下圣人之学,为殿下来日垂拱天下筑基培元,还望殿下一心向学,勿负陛下所望,勿负天下所望。”
“是,辛苦刘先生了。”朱厚照表情肃穆地又施了一礼。
刘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仰天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然后朝自己的老师专座走去,坐下之前,刘健狐疑地瞧着属于自己的那张绣凳,伸出脚尖试探般踢了一下,凳子纹丝不动。
“未设机关害我他到底埋伏了何种阴谋等着老夫?”刘健越来越焦虑了。
战兢忐忑地落座,刘健捋着花白的胡须刚待开始授课,朱厚照又亲手端着一杯热茶朝他面前恭敬一递。
“先生授课辛苦,学生为您奉上清茶以润口舌。”
刘健眼皮一抽,来了,终于来了,这杯茶里必然有名堂,多半掺了泻药想令老夫出丑“谢殿下挂怀,老臣不渴。”
朱厚照也不勉强,淡淡一笑,命人拿了一个空茶盏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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