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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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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胡儿打着如意算盘,闭上双眼,全部心力却全集中在一对耳朵上,他躲在一堆被水浸透的粮袋中,四周都看不见,想要了解情况全凭听力。过了好一会儿,周边的厮杀声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一般减小,反而越发激烈起来,也没有听到援兵赶到的声音。刘胡儿诧异的皱了皱眉头,自忖道:“这可奇怪了,周边的友军也许动作慢些,可那朱瑾也是打老了仗的了,面对这边七万大军,他那点骑兵还不就是占点便宜就走,稍微慢点便是赔了老本的买卖,难道。”刘胡儿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跳起身来伏在地上,侧耳贴在地面上小心听了起来,地面传来的可怕的震动,他脸色立刻惨白起来:“两千,这至少有四千骑,这五百骑不过是先锋,朱瑾不是来打劫的,他是要一举要将这七万宣武军全部歼灭在这清口。”
刘胡儿跳出自己的隐蔽处,既然对方是要一举将宣武军歼灭在这里,躲在隐蔽处就不是什么好主意了,应该尽快的告诉军中主将,杨行密绝对不会只让朱瑾带了五千骑兵一支孤军来进攻,在淮河的对面,淮南兵一定已经开始准备渡河了,这一切都要有所准备。刘胡儿敏捷的跳过一具具尸体,在大队乱兵中穿行,寻找个主将的身影,耳边充斥着惨叫声,刀剑的碰撞声,身边不是有人中箭倒下,刘胡儿竭力向营地南门跑去,那边厮杀声最为稀疏,只要能够将这个消息传递过去,一切便还有转机。穿过两个帐篷,刘胡儿已经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南门,只有四五具横躺在泥泞中的尸首,他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力向南门跑去。突然,他觉得背后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跌倒在地,接着才觉得一阵剧痛,刘胡儿向胸口看过去,一支箭矢从后心射穿了过来,他竭力转过头去,却只见一名宣武军队正指着自己呵斥道:“有敢于临阵脱逃者,一律这般下场。”身边还站着十几名脸上露出鄙夷神色的同袍们。
刘胡儿竭力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可是已经被射穿了肺的他张开口流出的不是声音而是鲜血,很快他便倒在地上死去了,就这样,打了十年仗的刘胡儿死在了清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营地内的宣武军主将已经将自己的亲兵组织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两三百人的小方阵,由于一开始为了准备弹压营内不满士卒作乱的缘故,那些亲兵都有披甲,沙陀人的骑弓在远距离杀伤效果便差了许多。那宣武军主将一面指挥手下亲兵挺起长矛向对方骑阵压过去,一面派出手下一名队正到南门去,将逃走的本军士卒赶回来。营内被打乱了的宣武军士卒看到主将还在,也纷纷猬集在那军阵之后,手中没有兵刃的也纷纷拣起地上的石块,雨点般向沙陀骑兵投掷过去,沙陀骑兵们看到对方已经结阵,自己已经厮杀了好一会儿,有些疲累,纷纷策马回到主将身边,重新结阵,等待号令。
那宣武军主将看到对方的骑兵回去结阵,也松了口气,他也和对面那朱瑾交过手吗,深知其人的勇武,眼下这边士卒惊魂未定,除了自己的那两百亲兵外,许多人不要说披甲,手里连根木棍也没有,若是对面冲过来,最多死伤个三五十骑,自己定然是被砍成肉酱的下场,眼下拖得一刻便是一刻,许多士卒已经在后边营帐中找出刀枪,他将身边的亲兵抽出十余人来,作为那些散卒的头目,也不指望他们能够出多大力,等会儿厮杀时壮些声势也好。
突然,宣武军人丛中一阵耸动,大伙几乎同时听到大队骑兵的马蹄声,看对面敌军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问也可知道不是周边各寨的援兵了。庞师古所统领的这些士卒来自徐、宿、滑、宋等州,自秦宗权之乱以来,历经战乱,就是七八岁的儿童放羊也拿着根木棍刺击格挡,哪里还听不出来这马蹄声至少有数千骑,若是营垒尚完,倒还可以凭借工事抵挡,可如今这般境地,只有死路一条了。
朱瑾挥了挥手,右边的百余骑立刻提速冲出阵外,那骑队却没有直接向宣武军那个亲兵组成的方阵冲去,而是绕过那个方阵,向在斜后方猬集的大队溃兵扑去,那些溃兵本就寒了胆,手中又无兵甲,立刻乱作一团,想要四散逃走,那些沙陀骑兵也不忙乱,只是如同赶羊一般,将那些溃兵往那个小方阵赶过去,那些溃卒已经被吓昏了头,只顾着躲避身后的快刀长槊,就算有一两个清醒的,知道对方是要借用自己冲散己方的方阵,可在这乱兵之中,一两个人又济得什么事。那宣武军主将眼看己方的士卒像猪羊一般被驱赶屠戮,自己却没有半点办法,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经涌了出来。
朱瑾看到对面方阵已经混乱,踢了踢马肚子,挺起长槊当先冲了过去,身后的铁骑赶紧跟随着主将的步伐,扑向对面已经乱作一团的宣武军。
宣武军大帐中,庞师古正饶有兴致的和一名清客对弈,帐外突然一阵脚步声,冲进来一名副将,躬身大声禀告:“庞将军,我军第四营受淮南军骑兵偷袭,眼下形势危急,遣人求救,还请将军决断。”
“淮南兵?”庞师古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冷笑道:“彼辈不过一群水贼罢了,还懂得骑战?若是在江上我还怕他们几分,在这淮上也敢前来放肆。你传令下去,令千人准备,待到敌兵攻势渐颓,在击其惰归,务必使其无一人一马回营。”
那副将有些犹豫,低声道:“敌兵攻势甚猛,只怕四营守不住呀,挫动了大军士气,不如让末将马上领兵救援可好。”
“糊涂。”庞师古呵斥道:“兵法之道,首在制人而不制于人,只有到敌兵已经精疲力竭之时,方能一击致命,求得全胜。你快快下去准备吧,莫要扰了我的兴致。”说到这里,庞师古竟自顾回到棋盘旁,继续盘算起那盘未了的棋局来。那副将也不敢多言,只得退下了。
朱瑾站在营垒高处,一旁的坐骑鬃毛已经被汗水和血液浸透了,他一面爱惜的抚摸着它的脊梁,一面打开一个袋子,让马儿吃里面的豆料。不远处,大群的宣武军士卒正在向其他军营逃去,朱瑾仿佛没有看到那一切似得,只是专心的抚摸着爱马的背脊。
“朱使君,那些宣武兵已经溃散,我们这边多是骑兵,为何不遣兵追击,机不可失呀。”说话的却是此次同行的副将侯瓒,此人本是河东李克用的部将,李克用派遣援兵给朱氏兄弟,牵制朱温,他便领兵到了朱瑾麾下,后来魏博镇罗宏信斩杀李克用亲子落落,依附朱温,河东和朱氏兄弟之间领地交通断绝,此人也只得随朱瑾逃至淮南,这次领尖兵突袭庞师古的骑兵便是他和朱瑾指挥。
“无妨,这些兵已经胆寒,庞师古立营于低处,士卒水土不服,又身处泥泞之地,军心必定动摇,让这些溃兵回去,那些在营中的其他人也会随之动摇,等会儿我们反而省事些,来人,举火,给对岸的杨王发信号。”
亲兵赶紧将火把投掷在实现准备好的一大堆柴火上,想必这柴堆上泼了油脂或者别的什么易燃之物,火焰一下子就腾了起来,直直窜了上去,一旁的亲兵又投了些东西进去,顿时一股黑烟直冲上天,便是十余里外也可以看得清楚。
功高震主 第195章 清口4
第195章 清口4
一旁的侯瓒皱着眉头,他在河东李克用麾下呆了多年,和宣武军算是老对手了,劝谏道:“庞师古在朱温手下多年,并非无能之辈,手下又有七万之众,我们这边又都是骑兵,可攻不可守,淮南兵还都在对岸,紧急时未必能相救,不如让我领着两千骑赶在那些溃兵后面,一股脑儿杀进营去,使君在外领大兵接应,见机行事,若是形势不利,我们都是骑兵,也吃不了多少亏。”
朱瑾挥了挥手,笑道:“罢了,庞师古在那朱温麾下,连战连胜,早已是骄纵之极,所帅的徐、宿、宋、滑各州兵大半都是旧敌降部,兼且苦战多年,早已疲惫之极,并未得休息。却在这等天气南下到江淮之地作战,又驻扎在这等地方,士卒必定有怨尤之心。帅有骄心,士卒怨尤,纵有百万之众又有何惧,侯将军只管放心,看我等会取那庞师古的人头做尿壶。”
侯瓒还是忧心忡忡的劝诫道:“使君切莫轻敌,那庞师古也是朱温手下有数大将,时傅和您兄长都是亡于他手,今日敌我众寡悬殊,又身处淮河边上,不利骑战,还是持重为上。”
朱瑾神色不变:“朱三好杀,猜忌贤才,手下良将不过朱珍、葛从周寥寥数人而已,那庞师古出身朱三家奴,若是按朱温方略而行,统帅一支偏师倒也罢了,让他领着七万大军,执掌方面,岂不是让三岁儿童携千金过闹市,自取其祸罢了。”
朱瑾正说话间,只见对面的营门打开,涌出一队骑兵来,约有千余人,向这边军营飞驰过来。正是那宣武军的副将,他询问败兵有多少敌兵,可那些败兵都吓破了胆,有人说千人,有人说六七千人,不一而足,最离谱说足足有万骑,那偏将一听就知道是胡扯,怕是把淮南全部骑兵加起来也没有万骑,知道军情瞬息万变,己方军营设立位置不对,导致防御工事也大半为洪水所冲毁,士卒在泥水中呆了一天多,怨气冲天。那庞师古又对淮南兵不屑一顾,在营中下棋故作镇定,想要安定军心,可看眼下的样子好像效果不怎么样,只得自领精锐前去打探一下,好弄清楚实情让主将定夺,顺便挫一下对手威风,也好振奋一下手下士卒的士气。
朱瑾站起身来,只见对面冲过来的宣武兵已经到了营前,队形严整,兵甲犀利,较之方才守兵强上许多,显然是宣武军中的健者。朱瑾和宣武兵打了不下十年的交道,对其内情实在是了如指掌,仔细打量了一会笑道:“这定然是朱温那厮左右长剑都的精锐,抽出给那庞师古以为亲兵,朱温那厮倒是舍得。他们想要以精兵反冲,提振一下己方士气。待我先击破此军,再踏敌营。”
说罢,朱瑾跃上马去,长啸一声,冲出营去,身后的沙陀铁骑鱼贯而出,宛如一条大蛇一般,对面的宣武军见敌将竟如此强横,直接横冲过来,纷纷张弓放箭。那朱瑾马儿跑得快,身上甲胄又十分精良,大部分箭矢都落到了他的后面,倒是射倒了后面跟随的几骑,骑弓射程又近,待要放第二箭,已经被朱瑾冲到了阵前,宣武兵正要挥刀挺矛上前厮杀,却只见对手借了马势,已经一槊将己方一人从马上捅了下去。马速竟丝毫不减,便陷入己军阵中。右边一人奋起一矛便向对手腋下盔甲薄弱处刺去,定要将对手刺个通透。可那陷阵骑士竟仿佛脑后长了一双眼睛,一扭腰便将那长矛避过,反手竟将那长矛夺了过来,反手一送,长矛尾端便捅在那人胸口,竟将其捅下马去,立刻被马蹄踩死。
宣武军众军士是又惊又怒,须知古时骑兵冲阵,极少有当面向正面冲击的,多半是攻击对手侧翼,这样便是敌兵数目远多于自己的,能够和自己交锋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唐时若说陷阵之人,最为出名的便是太宗李世民和尉敬德一对君臣了,这两人盔甲坐骑都是一等一的倒也罢了,尉敬德还有一项天下闻名的绝技,接槊夺槊,便是数十人围着攒刺,也能一一夺过避过,眼前此人夺枪矛的手法便颇有几分尉敬德的遗风,只见他策马横冲,或夺或刺,虽说十几名宣武军的精锐围攻,也未曾伤得他,反而被他一连杀了三四人,向领军的宣武军副将冲去。守军正要收紧包围圈,后面的沙陀骑兵也从朱瑾撕开的裂口冲了进来,顿时杀做一团。
朱瑾一槊横击,将面前的敌兵击的脑浆迸裂,当场死去。眼前便是敌军牙旗所在,站在牙旗下的便是宣武军的副将。那副将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眼前冲阵的这人如此豪勇,当真是天下少有,可看他的身形越发熟悉,只是脸上带了一副铜面具,才认不出来。两旁的亲兵见敌军已经杀到离主将不过数丈远,快马冲击不过呼吸间事,便要将其拉到比较安全的地方。那副将一把推开亲兵,将头盔掷在地上喝道:“大丈夫自当临阵斗死,岂有退而求活的道理。”
“想不到今日竟遇到这等好汉子,便赐你一具全尸吧。”
那副将没想到在这沙陀骑兵中竟听到了满口关东口音,倒是有几分耳熟,突然他耳中一闪念,指着对面那冲阵骑士喝道:“朱瑾,莫非你便是那朱瑾。”
朱瑾一愣,随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紫红色的威武面容来:“想不到今日竟让人认出来了,你倒是好大胆子,认得我朱瑾还敢当我之锋,今日定要取那庞师古的首级祭奠我胞兄的英灵。”原来这朱瑾的胞兄便是天平镇节度使朱瑄,正是被这庞师古所生擒,后来在汴州被朱温所杀,此时当真是冤家路窄。
话音刚落,朱瑾已经挺槊猛冲过来,两旁亲兵刚想抵挡,却被朱瑾身后的几名突骑一阵乱箭射倒,那副将见对方来势极猛,他也知道这战阵之上,冲杀对敌,极少有躲避格挡的招式,比的便是谁更快更狠,先斩杀了对手便是。也不躲避格挡,拼命一矛对刺过去,只希望也能重创对手,就算自己丢了性命,也能挫伤一下对手的攻势。
两人矛槊相交之时,朱瑾微微一使横劲,便将对方的长矛拨到旁边去了,自己的长槊却抢了当中,一下子便从胸口贯入,对方的长矛却只是在朱瑾的肩上擦了一下,他盔甲本就十分精良,加上兵器更长,先杀了对手,是以不过受了点轻伤。
那宣武军副将跌下马来,朱瑾跳下马来,随手割了对手的首级,挑在自己长槊尖刃上,跳上马来,唿哨一声,反手便一刀砍在一旁的宣武军牙旗杆上。宣武军士卒看到主将牙旗被夺,主将也被阵斩。顿时大溃。朱瑾一面领兵追击,一面纵声长啸,后面领兵待机的侯瓒也驱兵前行。数千铁骑在原野上奔驰的声音便如同一计计闷雷敲击在留在营中的宣武兵心头,方才逃入营中的溃卒们的话语一下子又在他们耳边回响起来,:“杨行密已经在寿州击破葛从周,已经自领十万大军包围过来了。”他们本来就以前大半是降卒,对主将并不信任,又来到陌生的南方作战,加之天气寒冷,营地又遭到水淹,士气十分低落,眼前大队的敌兵冲击过来,一下子行伍便紊乱起来。
营外被击破的宣武军骑兵被朱瑾追的紧,本来依照兵法上来说,像这般被击破的骑兵一般都不能直接退回本军的阵营,因为会冲乱己方的队形,敌兵也会趁机尾随而入阵,应该绕过己方的阵势,或者由本阵出兵接应,击退对方的追击部队才是。可是一来宣武兵营中没有派出接应军队,而来主将被杀,对方的骑兵又迫的紧,数百骑兵竟被逼的向宣武营门冲去,许多骑兵赶不及从狭窄的营门平地进去,竟越过被淤泥填满的壕沟,从尚未修补完毕的壁垒缺口进去,后面的沙陀骑兵也有样学养,尾随着冲杀进去,营内的守军顿时大溃,口中喊着:“淮南兵杀进来了,四散而逃,后面的宣武军校尉军官砍杀了为首的几个,想要驱赶士卒回身迎战,却哪里弹压的住,不一会儿不是被乱兵所杀,便是被后面的沙陀骑兵所杀,一下子宣武军大营便是一片混乱,竟直接被这数千沙陀骑兵杀进来了。
庞师古在营中对弈,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竟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不禁勃然大怒,方才他派副将领并前往救援,怎的就这般模样。出兵前,朱温对他说,你手下士卒大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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