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奇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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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们就不怕出人命吗？”小雪儿气的脸上通红。
“穷小子，死了命也不值几个钱。”墙角的小孩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不过这一次轻多了。
小雪儿咬着牙，不知该怎么办。玉一样的贝齿，把嫩红的嘴唇咬出一圈深深的牙印。
“二位，打得差不多了吧，还不过瘾啊？”故作轻闲的声音里透着不成熟的味道，配上十岁的身躯，闲闲抱着的双臂，方晓天的出场虽然很像传说中大侠客的样子，却又有说不出的滑稽。
在场的几个孩子却没这种感觉。
“哪里又蹦出一个来，看来今天可以好好过过瘾了！”看到小半头的方晓天，有恃无恐的两个大孩子嚣张地嚷着。
“好呀，有种就朝我来”
两个大孩子都向方晓天围了过来，配合默契的一起挥动了拳头。雪儿和那个受欺负的小孩不觉都惊叫起来。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出乎大家的预料，方晓天虽然也挂了彩，却打得两个大孩子俯首称臣，落荒而逃。在那个受欺负的小孩千恩万谢地走了以后，方晓天揉着有点肿了的手肘一回头，却又看见那宛若晨星的眼睛直直地看进自己的心里。
“你总是这样看人的吗？”方晓天故意把眼睛往天上看看，不去看那双能透人心肺的眼神。
“今天的游戏你不一定会输的，对吗？”雪儿的问题似乎有点与此时格格不入，可是却让方晓天心中一喜。
“那当然！我是懒得跟你们打！”方晓天骄傲地回答着，眼睛去在空中周游一圈，回到了雪儿的脸上。此时的雪儿已经洗去了尘土。
原来她长的是这个样子呀！心中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奇，好像雪儿的容貌就应该是这样的。那玉一样的肌肤，红嫩的双唇，都让她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夺去了光芒。
“可是，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想了一下，方晓天无奈的点点头。“你从那学的鬼点子？是你爸爸教你的？”
“不，是清凉寺的明心法师。他还要教我武功，可我没学。”雪儿诚挚地告诉他，忽然又问：“你刚才用的，就是武功吗？好神奇啊！”
“对啊，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就是武功的奇妙之处。你确实不应该不学的。不过，女孩子家，天生就是要男孩子来保护的，你不学也无所谓。”方晓天用少有的诚恳对雪儿说着，没注意雪儿的脸上有多么的不高兴。
“我才不要男孩来保护呢！你们就知道好勇斗狠，不用脑子！”
“那你刚才用脑子的结果又怎样呢？”
雪儿涨红了脸，气呼呼地冲方晓天嚷了句：“你你，不跟你说了！大不了，我去找明心法师学武艺！就是不要你们臭男孩来保护！”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方晓天拉住了衣袖，“你快放手！”
“好了，好了，雪儿，我跟你道歉就是了，你别生气了，好吗。”可是，自己到底那里错了，怎么自己糊里糊涂的，就是想不明白吗。
“不生气就不生气，你倒是先放手啊！”雪儿急得直跳脚。
“好，我放手了。…哎，你要去哪呀？”
“我去找明心法师学武艺！”
“学艺也不在这一时吗！”
“那我回家总可以吧，你干吗又拉着我？”
“那你答应我，以后见了我不要不理我。”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你放手成了吧？”
“拉钩？”
“拉钩！”
孩子们的游戏在夏日的午后，好像从来没停止过，又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只有那河边的柳树，墙角的爬山虎，可以见证这一幕幕，这一年年。
“雪儿，雪儿！你在哪儿？该回家了！”远远地，传了一个娇柔的女声。是雪儿的母亲——白玉镇公认的美妇人，李张氏。
“晓天，该回家了！”沉稳的男声，却是晓天的叔叔，在镇上很少出现的方家二少爷——现在已升任为二老爷的方剑。
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了呢？方二老爷的手，还扶在李张氏的手臂上。雪儿的心中暗暗觉得那里不妥，可是又无从说起。

　　第三节　祸根深埋
祸事是如何发生的呢？
李文博悠悠的醒了，看着沉沉的暗夜，看着怀中熟睡的稚儿，心中突然又揪疼了一下，一股血气冲出喉头，虽然勉力压住，嘴角依然溢出了血迹。
或者，自从女儿出世后第一次在娘亲的怀中在人前露面，那个方剑见到形容娇美的妻子，或是便已经种下了吧。
记得那次是在清凉寺中，正是端午的时节，面目清秀，姿态丰盈的妻子，一身素净的打扮，抱着一个如玉雕粉作般的小雪儿，就那样婷婷玉立在围观的人群中，活脱脱像是一幅送子观音的图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记得当时还在清凉寺中修行的明心法师，像是已然窥破了先机，警告他要注意避祸，可是他却自持清高，自以为一介身家清白的教书先生，能有什么祸事。可是身在乱世，从天而降的祸事，并不应他的清白而自动消失。
　几个县里的“官差”（白玉镇百姓的叫法），拿着县太爷的批文，带走了李文博。理由是：有人告发他通匪，并协助匪徒逃走。让全镇百姓更为吃惊的是：那个匪徒，不是别人，正是人人敬仰的明心法师！
这有点太匪夷所思了！县衙不但抓走大家尊重的李先生，还污谬明心法师是盗匪？仅仅因为不知什么人的告发！一时之间，民怨四起，一些人拦住了官差，纷纷谴责告发者，要求县太爷不要听信小人之言。
为了不激起民怨，来人只好把李文博押到了镇上最大的方府中暂避一时。
第二天，镇上就贴出了告示，宣布：再有聚众闹事者，李文博会以煽动民乱的罪名罪加一等。同时宣布了，明心法师正是当年的盗侠“飞鹰”，在官府准备捉拿之际，由于李文博的告密，让他走脱了。
镇上的居民看了告示，不觉都议论纷纷。侠盗“飞鹰”的名号大家都是知道的，而明心法师的年龄相貌都和传说是有点相似，德高望重的明心，与劫富济贫的飞鹰，好像也并不冲突。而这几天明心不知去向也确实是事实，李先生和明心的关系密切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大家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对李先生却是由衷的敬佩。没有人去想，这其中的一个问题：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一点证据：没有明心就是“飞鹰”的证据，；没有明心畏罪逃逸的证据；更没有李文博“告密”的证据！一切都是在合情合理的推断之中，开端，则是一个看似很有可能的猜测！来自那个大雪天，一个小男孩无意中听到的一个阴谋。
“大哥真高，这可真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阴暗的屋子传出的是方剑的声音，而被称为大哥的，便是当地著名的乡绅：方盾，方晓天的大伯。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清清凉凉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是要洗清这世间的污浊，人心里的黑暗。
天和地连在了一起，分不出上，下，前，后。
突然，有两个活动的小小身影，划破了这一片沉寂。那雪景，也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雪儿，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高一点的身影对小身影说。
“不行，你自己去，明心师傅不会相信你的。”小身影在雪中奋力地向前走着。
“可这雪好像越来越大，你行不行啊？”早知道就不叫她了。可是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才不会管那个明心法师的死活呢！他又不认识他！
当他不小心在院子中听到大伯二伯的谋划，当真吓了一大跳。原来常被雪儿挂在嘴边的明心法师，竟然是一个大盗！虽然没听见后面的话，可是以他对大伯的认识，那个明心一定会倒霉的。犹豫了一夜，他还是跑出来找雪儿。这才有了雪中的清凉寺之行。
“你说明心师傅真的会是飞鹰吗？”雪儿好奇地问。飞鹰可是流传在西北民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侠客。传闻中的他劫富济贫，武功了得。多年的润色加工，已经让他快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那谁知道。不过大伯这样讲，总是有他的道理。我大伯从来都是不会无的放矢的。”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告诉我父亲？”
“‘法不传六耳’，你听没听过？”
“可是，我父亲和明心师傅那么好，会不会受牵连？”
“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还会株连九族啊？”省城长大的他，已经沾染了许多新式的思想。可他不知道另一句古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有词有所图谋呢！
“只要明心法师一消失，就不会有问题了！”
“你放心，我有办法让明心大师听我们的！”她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
雪好像变得小了些，两个小身影一边向清凉寺移动，一边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少年的心思总是很单纯。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欢乐去得快，回得更快！又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无畏的少年呢？
明心看着两个踏雪而来的少年，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他很震惊。都快十年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小镇上安定下来。是谁，又提起那尘封的往事？难道，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人还不让他放下尘世间的恩怨吗？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问心无愧的他，不过是别人向上爬的踏脚石罢了！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直觉地发现眼前的少年是个不可小窥的人物，他不耻下问地把问题抛给了他。
“我觉得大师离开这里，是个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方晓天昂首而答。
“为什么？”
“‘釜底抽薪’，兵书上不是这样讲的吗？”一旁的雪儿代为回答。
“也许这样会连累你父亲！”
“只要大师消失不见，那么他们就无计可施了。现在他们连大师到底是不是飞鹰都还不确定，怎么会牵扯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先生。”方晓天照常理推测道。
可他不知道，许多事，是不合常理的。
明心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虽然他也会这样推理，可是已经有些老迈的他，已经失掉了少年的自信。
“雪儿，我写一封书信，你带回去给你父亲。今天我们的谈话你们千万不要向任何人讲起！”他转向晓天。
“小子，你将来会是个人才。可是要记住，家族利益和大是大非面前，你要永远保持清醒！”在方晓天腼腆地点头之后，他又叮咛了一句：“回到家里，千万不要说起今天的事，记住了吗？”
他眼中突然暴涨的精光，让晓天怔了一下，赶紧点头答应了。
事情的发展，因为两个孩子的介入而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可是，只要有了有心人，该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

　　第四节　元宵节
夜色漫漫无尽头，雪儿还在无边的梦境中。或者并不是梦境，而是一幕幕曾经发生过地事情。只是，即使在梦中，雪儿还是很奇怪，为什么梦中出现的不是爹爹，也不是不再要她的妈妈和弟弟，而是他——方晓天。
　时间匆匆而逝，如水过无痕。
一转眼夏日已过，年关已近。等到年也过了，人都又长了一岁。对于小孩子，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十五的元宵灯会了。而大人，也可借此暂时忘记时事的艰难，放纵一把。
今年的灯会，虽然时逢乱世，在这偏远的小镇上，倒是有不同寻常的热闹。由几个富户集体出资，除了建了几座大型的灯外，还设置了好多项的灯谜的奖品，只要猜出一定数目的灯谜，就能得到丰厚的奖赏。特殊的几个灯谜，还有特别的奖励呢。
只见人们摩肩接踵，纷纭而至。许多人倒不是为了奖赏，而是图着这份热闹。
小雪儿看着纷纷攘攘的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由于贪看灯谜，她不知不觉中竟然和家人走散了！
只记得当时，父亲被一个学生的家长拉住聊天，母亲只顾的护住襁褓中的弟弟，谁也没注意她，她就一路猜着灯谜，消失了人群中。虽然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可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独自一人，她还是有点心慌。
今天的雪儿，扎着两个抓鬏，抓鬏的周围缠着彩色的头绳，中央则是一个别致的头饰，就像是一簇闪着银光的细线在风中摇曳，末端缀着一粒粒闪亮的珍珠。身上是雪白的棉袄，外面套着鹅黄色的棉坎肩，鹅黄色的棉裤，鹅黄色的厚底鞋，上面都用银线绣着一团一团的雪花，正像她的名字。
她那嫩白的小脸上冻得显出一团粉红色，一双眼睛像是暗夜中的星辰，一闪一闪，透着一点焦急。整个人倒像是突然闯到人间的雪中精灵，有点不知所措，又好像不着一点尘埃。
突然，前方的人群一下向后退来，雪儿猝不及防，差点被推倒在地。
“小心！”随着一个沉稳的不像是少年的声音，她被拉到了一边。
“小妹妹，不要只顾着看灯。…你，你是雪儿？”
一本正劲的教训，在她回过头时变成了惊喜的问句。雪儿定睛一看，依稀记得他姓方，好像叫……
“你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我是方晓天啊！”看到她的神情，少年主动自报家名。
雪儿上下打量着他，和夏日相比，他高了不少，厚重的衣服，也让他显得更壮实了一些。
“我知道是你！你回来度暑假呀？早怎么没看到你？”雪儿的脸上一红。把朋友忘了是有点令人尴尬。
“其实我也是刚刚回来，我一直在我表舅家呢。”其实是他大妈的娘家，可是大妈非要认他作儿子，那里也就成了他的舅家了。
“雪儿，你今天真漂亮！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是吗？这是我妈给我做的！”雪儿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衣服，脸上绽开了一朵笑靥。完全不知，最漂亮的是人，而不是衣服。
晓天不出声，呆呆地看着她，怕自己一动，就会惊跑了那朵盛开的花。
“天哥！”“天哥！”两声清脆的女声，突如其来地从晓天的身后冒了出来。他有点不高兴地回过头去。
“你们两个跟来做什么？”
“我们不来，让这个女生霸占着你呀！”大一点的女孩子一脸的不高兴，圆圆的脸上，不协调的有一双丹凤眼，此时正吊着凤尾，斜睨着雪儿。
方晓天暗暗叫苦，心想别又来了。自从大人们开了一句玩笑，说要将她许配给他，她就像个老母鸡似的看着他，不让别的女孩子接近他。好像自己真成了她的所有物。由于大妈的命令，又让他没法甩了她。幸亏她没法跟他到学校。
“雪姐姐，是你呀！我就所（说），天哥才不会随便跟女孩子玩呢！”年幼一点的女孩，是晓天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晓虹，正在换牙的她说话有点漏风。
“为什么她就不是随便了？”
“雪姐姐就不是随便！雪姐姐是我的好朋友！”夏天的时候，正是因为雪姐姐的求情，哥哥才同意带她一起玩的，在她的内心里，雪姐姐已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姐姐了。
“雪姐姐今天好漂亮，像个画上的仙女！”小小的她，没有什么形容词，自觉得，仙女是最好的夸奖了。谁知，这一下点燃了前一个少女的怒火。
“天哥！你说呀，到底我和她谁更漂亮？你快说呀！”她的丹凤眼已经吊到额头了，原本可爱喜人的长相，显得有些狰狞。
“琼表妹，你这样会叫人家笑话的！”方晓天明智地不予回答。又无奈地只叹气。
“如果你多笑笑，一定会很漂亮的！”雪儿宽容地笑着说。妈妈常说，人都爱被夸奖的。刚才自己被方家兄妹夸奖，自己就很高兴，这个琼表妹可能就是没人夸奖她，才这么凶吧。
“琼表妹”鼻孔朝天哼了一下，丹凤眼总算放平了一点。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下回大家就是朋友了。”方晓天趁机打圆场。一手拉着一个，介绍道：“这是李雪儿；这是沈琼，我表妹。以后大家认识了，做个好朋友。”
“雪儿姐姐是我们这里的女诸葛，她好聪明的，连天哥都不是她的对手！”
晓虹的夸奖，叫沈琼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翻江倒海起来。她知道自己没有方晓天聪明。现在晓虹这样讲，分明是说那个雪儿比自己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