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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奇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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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如果让二少爷听说他的身世可疑,说不定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他会不会也会突发狂性?传到方家二老爷那里就更不得了了!
听了这些,方石竹更是一头雾水了:如此一说,方家与李家最大的牵连就是当年收押过李文博,而且据他知道的时间推断,当时他和母亲还没来到白玉镇呢,母亲又怎么会与李家有所牵连呢?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只有两岁。两岁?那个李家下落不明的男婴,当时不也是两岁吗?……一阵寒意袭上他的后背。
夜夜,那凄凉委婉的招魂曲,伴随着白玉镇的人们进入梦乡,也让那心中有愧的人无法入眠,即使歌声歇了,依旧秉烛到天亮。
有几夜,歌声消失了,只有余音在空中飘荡。
方剑刚刚舒了口气,突然被省里的任职专员——十年前的的县老爷招了去。等他再回来时,脸色又变成了令人畏惧的青色。
第二日,县里来了一个特殊的批文,张贴在白玉镇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当年贴出抓李文博的告示的地方。
红底黑字的批文,用粗大的字说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当年因为有心人的举报,让李文博受了冤屈,今日特意张榜为他平冤。因他当年蒙冤而客死异乡,留下孤女无所依靠,特此代表当年的县府县太爷向她致歉,并号召镇上的乡绅捐钱厚葬李文博!
措辞之谦恭,是官府的批文告示中所绝无仅有的!
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一个捐钱的竟是省府的专员老爷!县太爷也亲自捐了很多钱,以表“深深”的歉意。
为了十几年前的一桩冤案,如此大动干戈,到底为了什么?而且对方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小教书匠,虽然深受乡邻的爱戴,可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呀!
人们一时间都议论纷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毕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好事。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暗暗地猜测此时方家的处境。
傲霜静静地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告示,嘴角掠过一抹嘲笑。这些贪生怕死的赃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伎俩,既让他们乖乖的就范。
确实,一纸告示一些金钱,换来自己的官位和性命,任谁也会干的!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桩无头的冤案!
“冤案”?以当年的侠盗飞鹰之名讨来的清白,在他们的心里,这真的是冤案吗?可是,谁又在乎了?
她的笑容陡然间变冷了,当看到“留下孤女无所依靠”几个字时,心里暗暗有些着脑:自作聪明的家伙!
她从告示前慢慢地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围观的众乡邻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了:“今日能够重归故里,父亲终于沉冤得雪,我李傲霜心中无限感激!感激乡亲们当年对我父亲的爱戴和保护。也感激大家还记得我们!傲霜决定于五日之后为我父亲举行安葬的仪式,希望大家到时都能够来祭拜我的父亲!”
她对着这些阔别多年已经陌生的面孔,深深地弯下了腰!
此时的她,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侠女,好像时光倒流,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聪慧可人,人见人爱的小雪儿!
“我们一定去!”
“一定要为李先生上柱香!”
“还要不要供品了?我家的猪正该杀了!”
“回来就好呀!孩子你别太伤心”……
人群中眼软的大婶大嫂们纷纷湿了眼眶,回答的语气中不免带着浓浓的鼻音。就连自诩坚强的大叔大爷们,想到她一家的遭遇也都不免唏嘘起来。
五日后,隆重的葬礼如期举行。
高高的祭坛上,傲霜静静地跪在香烟缭绕的灵位前,一身缟素,衬着清丽的面容,越发显得仙风道骨,飘飘欲仙。
祭坛下是熙熙攘攘来拜祭的人群,即使是对李家没有记忆的年轻一辈,也都好奇地跑来看热闹。更何况还有许多曾经是李文博的学生。
今天,是镇上最德高望重的老者主持着葬礼,而此时,曾经做过李文博同事——方石竹学校的校长,正在台前念着长长的祭文。
一群和尚在临时搭起的帐幕下,念着超生渡化的经文。
另一边的帐幕下,也正在忙碌的准备着素席——葬礼后的丧宴。
人群中却不见镇上最主要的乡绅:方家人的身影。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人提起这一茬。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就让我进去烧柱香吧!”
突然,墓园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一个凄惨的女声冲破层层障碍穿透了傲霜的耳膜。
傲霜不由的心中一颤,微颦了眉头,凝神细听。依稀可以听见看守的阻拦声,一个少年疑惑的质疑声,和一个暗哑的声音在抱怨着什么。
难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吗?终于按耐不住了,到来了吗?
心中的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得偿所愿?…为什么带着点期待,带着点淡淡的…怨恨!
方剑站在墓园的前面,心里充满了焦躁和不安。挡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他只好咬着牙带着妻子儿子,来参加今天的安葬仪式。
十多年过去的,他还是没法忍下心拒绝她的要求,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要求,不是与儿子有关,就是和“他”有关。时隔多年,他还要和一个死人对垒,这是他所没有预想到的。
“难道你不怕被人认出来吗?”当时他拿出了最容易得手的法宝,却只得到了她的一声冷笑,说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回答:“瞒得过活人,我们能瞒得过死人吗?瞒得过死人,能瞒得过自己的心吗?”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也难以代表她此时的心情吧!
是怎样的鬼迷心窍,让她舍弃了自己的亲骨肉?是怎样的愚蠢,让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清白?


  第五节 双刃剑
 复仇像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当你举起手中的复仇之剑,你确定,你要砍下去吗?
你确定,自己知道将会毁掉些什么吗?
这个墓园以前是片荒山,方剑曾来过。风水先生说,这片地,位于方家墓地的“上水”,脚踩着方家的命脉,是万万不能让别家占去做墓地的。
他曾和土地的主人协商过购买事宜,却因为价钱没谈拢。对于这么一片毫无用处的荒地,对方开出的简直是天价,恐怕没有谁会用如此高的价钱,买这么一块不值钱的地。他当时真有些怀疑对方收买了风水先生,存心来讹他的。
谁知今天一看,李文博居然要被葬在这里了,他的脸不觉变得扭曲起来。
难道,这就是命吗?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天道往复吗?
他的心,不安得几乎忘了一旁像是疯了一样叫喊的妻子。
突然一切都归于寂静,周围诡异的安静让人有些窒息。
他抬起头,看到一位身着重孝的女子静静地向门口移来。雪白的长裙盖住了她的脚,来的路上不见足迹,没有一点尘土飞起,让人恍然觉得她像是在空中飘过一般。
张凤芝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渐渐靠近的白衣女子,倒像是要将她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她好美啊!她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可是,她的眼中为什么充满了忧郁?她的身影为什么这么孤独?她的脸庞…为什么带着风霜?这些年,没有了母亲,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雪儿!”她瞬间忘记了周遭,不顾一切地向前一冲,却见那白衣女子眉头微颦,眼眸中一朵寒光乍显,又一闪而灭了。
她的身子一颤,微微一缓,便被身旁的儿子和丈夫拉了回去。
“原来是方老爷和夫人公子呀,失敬了!”傲霜的嘴角带着一点嘲笑,目光越过距离,刀子一样地投注在方剑身上。
“不知道尊驾来此,有什么事呢?”
两人的目光刚一在空中相遇,便如刀光剑影一般,铿锵有声,跌落一地的“碎片”。
陡然间,傲霜眼中精光暴涨,寒意悄然再现,方剑不觉打了个冷战,突然想起省里那位专员的话,心里暗暗一惊,只觉得后背有阵阵凉意袭来。
“我,我们是来拜祭文博兄的!”方剑的脸上写着一丝恐慌,半晌才力持镇定地说了一句话。周围的人不觉都瞪大了眼睛,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趾高气扬的方二老爷,今天的这种表情可是从来没见过。
“家父生前与方家本无深交,今日不过是他满十二年的整祭,又是择地重藏而已。又怎敢劳动方老爷一家亲自来吊唁呢?”
“本无深交”四个字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傲霜目光一敛,又恢复了冷漠。
“再者,今日墓园中人满为患,恐怕无法再多容纳三位贵客了。三位的心意我先代家父心领了。若真有心,请改日再来拜祭亡灵吧!今日就请回吧!”
此言一出,不仅方家三个人都变了脸色,周围的人也都暗暗抽了口冷气。
在注重礼仪的中国,丧祭是最讲究的。在民间有死者为大的观念,一个人死了,盖棺论定,恩怨皆了,让死者无牵无挂地走过奈何桥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生者对死的敬畏。
所以,无论与已逝者有怎样的仇怨,只要来了,都要恭敬地拜祭他,而逝者的孝子孝女,面对的哪怕是是最大的仇家,也要叩头还礼的。
今日的葬礼,一切都遵照古礼而行,可傲霜不但将方老爷拒之门外,用的却又是一个可笑的借口,旁观者不觉都开始在心里嘀咕: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
看到周围窃窃私语的人,方剑的脸色变得铁青,拉起张凤芝就要走。
“不!雪…李小姐,等等!”张凤芝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傲霜,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开过视线,“如果三个人嫌多的话,能不能让我的儿子,竹儿一个人进去吊唁呢?”
“妈!”石竹叫了一声,虽然他很也想进去看热闹,可是…眼前的一切好像有点诡异,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拜祭一个陌生人。
傲霜转头看着已经长得很高的少年,脸上有了一点温暖。
“好!”她的回答出人意料,转过身向里面走去:“你可以随我来!”
“哦!!”石竹想要拒绝,却又傻傻地应了一声,跟在她后面走过去。心里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冷漠的女子有一种自然而生的亲切和敬意。
刚走了几步,傲霜突然停住了脚步,石竹赶紧收脚,才没有撞到她。
“怎么……”
“你知道为什么要拜祭我父亲吗?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拜祭的?”
“我,我……”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不知该如何解答。
“等到你知道了这两个答案的时候,再来吧!”傲霜倏地回过头,目光扫过僵在一旁的张凤芝,丢下一众呆立的人们,扬长而去。
方剑这几日特别的心烦,不是为了府门前正在大肆动工日夜喧嚣的新宅——虽然他也曾为此大动肝火;也不是为了夜深人静时那入耳的凄惶的箫声——而他也为此几个日夜睡不好觉。
他心烦的事是:连日来离奇的失盗!
如果只是一般的失盗,他大可以请人保护或者严查。可是他失窃的不单有银票,银元,金银珠宝,还有好些不能为外人知的文件,包括和省里的老爷书信往来,以及大哥事关火龙帮的书信。
而最离奇的还是,这一切都不是一起丢失的,即使是放在一个地方,对方一次也只拿一部分:刚刚好能够触动他的神经的一部分!
几日以来,不管他如何加强守卫,转移重要的物件,一切都无济于事,东西还是能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不留一点痕迹。甚至,他为了怕有内贼,把藏东西的箱子偷偷转移到自己的床底下。
可是,东西不但照丢不误,连他长年带在手上的玉扳指,第二日也跑到管家的桌子上。把个管家吓得六佛出世,第二日就要告假回去,虽然他极力挽留,却也只不过多留了他一日而已。
如果知道内情又心细的人,仔细算一下的话,方府对面正在整修翻新的那处特别的新宅子,工程的进度所需的花费,基本与方家所丢失的财物相符。
那处新宅子,之所以说它特别,是因为它的格局不同于任何豪家大院,尽管它的占地面积与方府相近。它是盖来让很多人住的,一间间小屋,虽小却很温馨,庭院中一样的碧水绿荫,诺大的庭院有孩童们玩耍的地方,就连厕间,也是一连有好几个。巨大的厨房里更是设立好多眼灶火。
看了工程的规划,没有人会想到这只是个救济所:仅仅是给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流落街头的儿童和老人,有个暂时栖身的地方!
这正是李傲霜——李先生的女儿,用老爷们捐来葬父的钱买下周围好几家的房子,以“文博”之名兴资捐盖的“救济院”!
而因为还有着省里的专员以及当今县太爷的捐助之资,这个“文博救济院”已经在整个县里挂了名,奠基之日,县太爷亲自到场祝贺,并号召大家都出钱出力。现在,每天全镇近一半的人会到这里作义工。
而傲霜更是在与方家相对的马路上,设下流水席,从早到晚,供应着来做帮工的人的饭食。而操勺的大厨师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厨子——“黄大勺”。能请动他可是不容易,没有点看对眼的缘分,有钱也未必能让“黄大勺”出马的!
“李家姑娘好有面子!”
“李家姑娘真有魄力!心好,人也长得好!”
“李家姑娘真能耐!这么多人都听她的!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样,也不简单了!”
“姑娘家?一个大男人能做到这样,只怕也是千年难遇吧!”
“李家的祖先真是要在地下笑了!有这样的姑娘,又何必想着生儿子!”
“好呀,那我们就不要再生什么儿子了,有女万事足!哈!!”
……
众人的声浪一阵阵地透过紧闭的大门,传进方家大宅里。
随着房子的建起,方家也日渐提襟见肘了。


  第六节 因与果
 所种者因,所得者果。
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的所为,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的!
十二年了吗?他死了都已经十二年了吗?十二年的阴阳两隔,他却从来没有来托过梦!他是怀着恨意离开的吗?如果没有活生生的两个孩子,那近十年的恩爱相守,倒好像是一场梦!
如果知道自己的沦落,换来的是他客死异乡,那么当年还不如一家人生死相随,守在一处,或者还有一条生路!
可是,当年自己的那一退缩,是为了他,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怕受那种苦楚?
忘了,真的忘了!这些年来背在心里思念和内疚的沉重,早已超过了当年可能遭受的苦楚!
山坡上烂漫的山花,纷纷扰扰地开着,仿若十二年前的那个午后的,京城外的那个树林前,两个大人带着一个难驯的小姑娘艰难而行。
只是今日相对而立的却是两个女子,一个是面带关切的中年妇人,另一个却是冷漠无情的如花少女。微风带着花香,抚过两人的面庞,想要抚去岁月的痕迹,带回那更早一些的日子。
“雪儿,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不要叫我雪儿!我的名字是李傲霜!”
傲霜的声音如千年的寒冰,冻住了张凤芝的心。
为什么,她那本以为麻木的心还知道痛?为什么眼前早已遗忘的容颜还能钩起往日甜蜜的回忆?
傲霜慢慢地转过身去,声音已不复往日的平淡无波。
“当年的雪儿,已经死了!就死在那个晚上!她从那两个人贩子手中逃了出来,逃进了一片密林里,天黑了,她迷失了方向,却不敢停下脚步。她怕被抓回去,被送到妓院,她怕被打死。那两个人威胁她,如果她敢反抗不从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怕极了,可是没有时间让她安慰自己,也没有人会安慰她,她只有跑,拼了命地跑,想要甩掉后面的那两个凶恶的人!
她拼命地跑着,黑暗的树林里虫子在叫,猫头鹰在叫,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叫着。她害怕极了,可是她知道,不能停,她不能死在这片林子里,她一定要走出这片密林,她要去埋葬父亲,她不能让父亲就那样孤苦伶仃地被丢在破庙里!”
为什么她的表情如此的痛苦,她捧在胸口的手为什么在颤抖?难道她不知道如果舍弃了,就不能再眷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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