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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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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厅之中众人,皆是露出凝神倾听之色。各样的涿郡高官皆是默然而坐,坐上首的那名老者不住,不住点头,显是勾起了心事。
一曲而罢,宴厅之中众人恍然回过神来 。垂帘之后,曲嫣然抱着琵琶向众人微微行礼,众官员皆没有拿捏架子,反而一并鼓掌。
一名老者笑着问道“薛公何故忘神呢?”
老者笑了笑,看向众官员,挥了挥手。在坐的歌姬,舞姬,皆是懂得察言观色,皆站起身来行礼后退出门外。众人心知老者必然有话要说,当下都是停杯,双手置膝注视对方。
这老者抚须言道“歌舞虽好,但却是温柔乡中,眼下天下反贼并起,李密攻东都甚急,窦建德于河北逐渐势大,杜伏威在江淮已成气候,吾辈身为朝廷重臣,当为君分忧。”
说到这里老者言语之中,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众官员当然也知眼下的时局,但他们皆是本地官吏,首先想的倒是如何保住涿鹿这之地,想的是家族家产的安全,境内不受义军涂炭。
老者言道“吾已接到天子旨意,不日率左御卫军沿运河南下,侧击反贼李密。”
老者此言一出,当下一名官吏言道“薛公。你乃是我们涿郡的定海之针,你可不能走啊。若是你一走,涿郡必然为反贼攻陷。”
“不错。涿郡北有李重九,东有罗艺,高开道,南有窦建德,皆是虎视眈眈,若是你一走,各方来攻涿郡如何是好?”
“涿郡乃是薛公根本之地,若是大军一走,涿郡一失。左御卫军就成了一支孤军了。”
老者之言,遭到了众官吏的一并反对。老者却勃然大怒言道“此乃是天子旨意,我奉诏而为,岂可更改。尔等皆乃是大隋官员,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若是朝廷不在了,你们焉能保住现在的饭碗。”
众人见老者发怒,皆是埋头不语,转而看向了座位中一名中年男子。希望他能说几句话。
这名中年男子,见薛世雄动怒,心知这时候决不可顶撞,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这中年男子接过老者的话言道“薛公。所言甚是,没有朝廷,我等官吏。士族何来得今日。朝廷必然为重,何况还是天子的钦令。”
老者点了点头。杀气一敛,言道“还是卢公识得大体。若是朝廷上下都是卢公这样的就好了。”
这中年男子一笑,言道“薛公谬赞了,在下不身居庙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薛公不嫌我多嘴,敢问若是薛公率军南下,涿郡遭反贼来攻,一郡黎民该如何自处呢?呵呵,老朽作了多年田舍汉了,顾来顾去也只有那么几亩薄田了,这点小心思,让薛公见笑,见笑。”
老者双目一眯,心底道,谁不知这整个涿郡大半田地都是范阳卢家,什么几亩薄田了。
不过老者思量着,他确实也有必要给众人一个交待,若是自己大军一走,这般人后院起火就不好了。不说别的,大军出征在外,若是这帮人断了自己的粮道,三万大军片刻瓦解。
老者当下言道“老夫虽征东都,但天子给我的旨意是,沿路贼寇随意剿平,我先除了窦建德,安定下河北,再行南下也是不迟。”
众官员纷纷点点头,河北义军窦建德之势最强,之前涿郡通守郭绚率军万人,都被窦建德给击败了,现在有左御卫军出马,就没有多大问题了。谁不知这位老者乃是大隋名将,而麾下三万皆是精锐,剿灭窦建德十几万乌合之众易如反掌。
“至于罗艺,李重九,高开道之流,不过蝼蚁罢了,老夫倒是不屑于出兵剿灭。”
那中年男子当下言道“薛公,罗艺乃虎狼,窥视涿郡久矣,高开道与突厥勾结,也不可小看,但最令人担心的还是李重九。听闻此人骁勇善战,又有草原番骑之助,近年来连败契丹,宋金刚,罗艺,现在连高句丽人也折在他的手中,此人更胜于罗,高二人,乃是一方枭雄,不可轻视。”
老者听中年男子如此称赞,当下冷笑言道“什么李重九,不过是蟊贼罢了,当年这等老夫杀得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中年男子言道“既是如此,不知薛公可否将大军留下一万坐镇此地,如此涿郡上下五十万百姓皆是世世代代感激薛公之恩。”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提议根本行不通,一万大军若是留在涿郡,改日还姓不姓薛就不知道了。
“好吧,”老者将手指一敲,“你们回去就将各自养有曲部,庄客组织起,编为乡兵。人数多少你们自己定夺就是了,当然钱粮也必须有自己供给。”但此言一出,老者瞬间又是暗暗后悔,心道卢家等人,都是早有野心,允许他们自建武装,如此不助长他们的势力吗。
但听老者这么说,那中年男子目光中喜色一抹而过,当下抢着言道“既然如此,就按着薛公的意思办吧。”
在楼上商议着决定涿郡一地的大事时,楼下薛万述却是极其热忱地相邀李重九能见自己父亲一面。
见薛万述其意诚恳,卢承庆也只好出面替李重九婉拒。
当下众人重新入座,依旧是卢承庆坐了首位,而独孤三郎位次居然比薛万述还高一等。现在李重九并不意外,这独孤修德乃是出自独孤阀,乃是关陇士族中数一数二的大阀,甚至可以说陇西士族中除了杨家之外,就属独孤阀最尊了。
由此也可见的卢承庆交游,这三位士二代虽眼下不起眼,但却是河东薛氏,范阳卢氏,陇西独孤氏,但却代表三个地位差不多士族。也就是士族与士族间方才一并交往,似寒门出身之人,一辈子也休想有与他们同桌共饮的机会。
众人相聚而坐,那卢绮却是不时偷眼打量李重九露出几分腼腆之色。
独孤修德见了倒是有几分不快,当然随即又心道与这等人有什么好见识的。倒是薛万述坐下后倒是有几分坐立不住。
李重九对薛万述倒是甚有好感,当下问道“薛兄有什么焦急之色吗?”
薛万述嘿嘿一笑,倒是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卢承庆喝了杯,倒是笑着言道“徐兄不知,他是等佳人心急。”
“佳人?”
独孤修德笑了笑,对李重九言道“你这一趟也算走运,薛兄约了曲大家多次,这才有了今日亲近佳人之机,若换了一般涿郡的富商官吏,就算是约上一年也未见能见的曲大家一面,你眼下倒是丝毫不费气力,平白得了便宜。”
独孤修德眼下之意,分明是说,李重九今日来是他们的沾光。
温彦博倒是笑着,向薛万述拱手言道“那么我们真是叨唠了,打搅了薛兄与佳人相会。”
薛万述摇了摇头,言道“莫听他们胡说,我崇敬曲大家的曲艺,不过萍水之交,哪里来的佳人相会,切莫听卢兄胡言,想得差了。”
“切莫要解释。”
正说话之间,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众人神色皆是一变,本待是最说无妨的薛万述,此刻连身子也是僵直了,倒是卢承庆笑着言道“必是曲大家来了,还请入内。”
最后一句乃是朝着门外说,不久厢门一开,一名穿着淡黄衣裳的女子入内。这名女子虽是十分貌美,风情万种,但是明显却是徐娘半老,早已青春不在。独孤修德没有见过曲嫣然,当下大感失望,言道“你就是曲嫣然么?”
来人噗哧一笑,将扇子掩住嘴巴笑着言道“倒是叫人误会了,奴家这蒲柳之姿,哪里谈得上被认作曲大家呢?”
薛万述倒是回过神来,言道“独孤兄,这位乃是芸娘。”
当下薛万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言道“见过芸娘。”
芸娘将身子一避,笑着言道“不敢,不敢,曲大家托我来向薛公子告罪一声,说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了。”
芸娘言谈间却是笑意满面,但说到这句时,目光却飞到了李重九身上,将他每一个反应看在眼底。
听曲嫣然不能来,李重九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与他相较,当事人薛万述却是身子一颤,有些失声地问道“芸娘,快告诉我,曲大家怎地身子不好了?”
芸娘言道“方才芸娘在三楼雅间,为薛将军奏了一首十面埋伏后,甚觉得费心,打小那头疼病又犯了,眼下正在歇息。”
“啊,这该如何是好?”薛万述当下全然失去方才士族公子沉着之样,在屋里兜起圈子来。
独孤修德却是冷声一哼,心道这薛万述真是好骗,给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真不屑于他为伍。
当下独孤修德傲然言道“曲大家既头疼,本该修养,就不必弹奏了,但我们千里迢迢而来,若是连曲大家一面,也见不了,不是空手而回。就麻烦芸娘再通报一声,就说我河南独孤氏独孤修德在此,要见曲大家一面。”
独孤修德报出了家门后,满是傲然之色,心道这世上还有人敢不买独孤阀的面子吗?(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 待客
独孤修德确实有这个自信,其父独孤机,乃是当朝正四品司隶大夫,可弹劾州县大小官员,而祖父独孤藏,为隆山太守,独孤藏为独孤信第四子。可谓家门渊源,底蕴深厚。
而独孤修德亦自诩相貌不凡,常被祖母说,有几分独孤信当年的样子。要知道是独孤信一手创立了独孤阀,自身为西魏八柱国外,更是英俊潇洒,当年有独孤郎之称,若称文武双全,风流倜傥,丝毫不逊于兰陵王高长恭 。
独孤修德自持家门,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可平时家风甚严,不允在东都走马章台,索性也看不上青楼女子。眼下来到涿郡,心道曲嫣然不过是一介善才,怎能不买独孤家的面子。
当下独孤修德将自己名号报出后,看了一眼芸娘,言道“如何曲大家连一面都不肯见吗?”
芸娘闻言掩嘴一笑,自曲嫣然成名以来,如此情景遇了不知,但这般自持自己身家来压人的贵公子,倒是已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芸娘当下拉过薛万述,笑着言道“薛公子,你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明月楼,不知曲大家的规矩,你劝一劝他好了。”
薛万述确实言道“独孤兄,确实如此的,曲大家不同于一般”
独孤修德言道“薛兄,莫言。”当下独孤修德看向芸娘,言道“这位是河东薛家的薛兄,这位是范阳卢家的卢兄,加上我,三人的面子今日搁在这里了。若是曲大家不来一见,就是不将我们三家放在眼底。”
此言一出。卢承庆,薛万述都是大感失了颜面。他们虽出身士族,但家教甚严,出门在外,长辈多有交代,不可自持士族子弟的背景,以此来压人。但独孤修德这么说,他们也知这时候出言,就是扫了独孤修德面子,索性默然不语。
芸娘心底暗暗鄙夷。面上倒是笑着,言道“独孤公子,真是要见,那么还请移步吧。”
独孤修德大感长了颜面,回头看了一眼卢承庆,薛万述。当下芸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独孤修德当下迈步,回头看了一眼李重九言道“曲大家身在病中,不好太多人打搅。徐兄不妨在此喝酒吧。”
卢承庆去得,薛万述去得,卢绮去德,温彦博也可去得。唯独李重九去不得。这无疑就当场赤裸裸的打脸了。
李重九双眼一眯,卢绮一旁皱眉言道“独孤三郎,此人是我兄长的贵宾。约曲大家也是薛兄的意思,你差遣他作何?”
卢绮一贯与独孤修德抬杠惯了。故而也不惧他。独孤修德微恼,看向卢承庆。想要他约束妹妹,而卢承庆此刻也是zuoyou为难。
这时一旁芸娘倒是言道“慢着,这位徐兄好生面熟。”
当下轮到众人诧异了,独孤修德不屑地道“怎么芸娘,此人区区一介布衣,当年也曾入过月下名花么?”
芸娘噗哧一笑,言道“说来,倒是真的在东都见过。嗯,我想起来了,当初他可是齐王随宾一并前来的。”
这回轮到独孤修德震惊了,心道此人到底是谁,李密看重他也就罢了,还可以伴随齐王zuoyou。而卢承庆倒是也暗暗生疑,心道此人不是上谷郡一介鹰击郎将吗?怎地不仅见过李密,还见过齐王。难道李重九自立于上谷,背后乃是有齐王,李密二人之一的支持?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几年前匆匆一面,没料到芸娘还记得。”
芸娘当下笑着,挽起李重九的手来,言道“人生快意,莫过于他乡遇故知,既然来了明月楼,就让我芸娘作个东道吧。”
独孤修德见芸娘如此看重李重九,当下吃味,轻轻哼了一声,当头迈步就走了。而一旁卢绮见了李重九与芸娘如此亲近,却是醋意大生。
随即托独孤修德的福,众人一并来到三楼一处雅轩。
众人见到了一袭绛纱正在沏茶的曲嫣然,这沏茶乃是南方士族喜欢的一种生活,称为品茗,北方士族却甚少见到,甚至有人当之抓树根喝药。众人本担心随着独孤修德这回作了一次恶客,会令曲嫣然不悦。却没想到曲嫣然神色如常,丝毫因为他们不请自来,而给他们脸色看。
见此卢承庆不由暗赞,曲嫣然不愧为人称作大家,不谈其容貌才艺如何,仅凭这气度,就配得上大家二字。
正所谓宾主相待,曲嫣然既以主人之礼相待,众人自也不能疏忽。在此大隋高级社交场合,众人正坐在苇席上,双手置膝,目不斜视,皆是规矩万分,生担心被佳人看轻。
而曲嫣然则专注于煮茶,没有抬起头看众人一眼,此刻木炭火之上的铜壶已经隐约有声,曲嫣然轻提纱袖,取出一把银勺,将雪花白般的精盐挑进铜壶。李重九看着这一景致犹如仕女研墨般,顷刻入画。
片刻之后;壶中水沸声如落珠。曲嫣然再度掀开壶盖,用一根竹夹子在水中轻轻搅拌;边搅;边用银勺从瓷瓶内舀了些细如碎米般的茶末;缓缓投入沸水之内。
此刻屋内已是茶香四溢;众人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专心致志地去煮一壶茶水,只见对方认真之中,自有心无旁骛的专注。曲嫣然这才缓缓起身;每人面前茶碗之内倒了半盏;然后给自己也倒了半盏;再举盏于眉间相邀,轻启朱唇道了一个请。
入屋半响,曲嫣然方出一语。
一盏茶入肚,众人皆是满身舒坦,但比之方才赏心悦目的茶道比起来,这满身舒坦倒是其次,真正沉醉的是营造出氛围之中。
一旁卢绮早已是心悦诚服,曲嫣然每一动作,似含韵律,优雅不言,比她这士族女子更像士族出身的一般。
听闻江南士族传承自秦汉,衣冠南渡后,积累数百年,远比北方士族更近汉家正统。她心知江南士族女子,从小即被教习学之一套茶道,有着家门底蕴百年凝练,自有一套规矩。可惜当年隋破南朝,无数江南士族灰飞烟灭,现在流传茶道远不复当初。
但今日居然从对方身上重现,哎,这还没听过她的琵琶呢。
与卢绮内心的震颤不同,独孤修德,薛万述,卢承庆却没有女子那么细腻的感觉。男人看女人嘛,从来只有一个恒一不变的标准,那就是脸蛋。
一碗茶下肚,独孤修德看了一眼曲嫣然的容颜,心道,这才真正女子,以往什么大家闺秀与她比之,皆如同嚼蜡了,难怪平时薛兄也算的俊才,对她也是茶不思饭不想。
而薛万述则是一副翩翩君子状,与曲嫣然谈笑起茶道来。佳人在前,薛万述自是摆出风流倜傥的最佳状态来,相谈颇为投机。至于卢承庆已有贤妻在室,十分恩爱,倒是在一旁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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