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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音姽婳-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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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昔一脚踹飞了挡路的枯枝,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西门黎绕过篝火,径自走到老松下,眯着眼盯着那半截身子挂在树干上的蛇,尖棱棱的两颗毒牙泛着幽蓝的光,一番张牙舞爪的样子看得他眸色更深。
  “姽婳……姽婳……”夜昔急切地唤了她许久,却始终不见有转醒之迹。
  “你们来的时候,这林子里还有旁的人吗?”
  “之前倒是来了不少朝中官员的公子,但并非与我们一路。何况姽婳她入京之后也是久居深宫,甚少出来走动,不应该会得罪什么人。”
  “如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西门黎颇有深意地望着夜昔怀里的女子,踯躅了一会儿,复回身入了林子。
  “你先好好照顾她,本王去林子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疗伤的草药。”
  躲在不远处一株老树上的明澜、明逸开始悄悄嚼着舌根子:
  “你说这三小姐是不是对自己忒狠了,这还自己送上去被蛇咬。”
  “三小姐智谋过人,自然会拿捏好分寸,不会让自己有性命之虞。诶……”
  “那……咱们到底要不要告诉主子呢?”
  “先看着吧。”
  “三小姐为了大业牺牲至此,要是让主子知道了,这得有多心疼?”
  两人虽身在黑暗之中,内心却是洞若观火:世间竟能有这般狠厉果决的女子,抛却那份极致容貌,仅是那当世无出其二的才智就足以令他们真心钦佩;更何况,她甚至为了他们王爷把自己的命都赌上了。
  时间在寂静中如水流逝,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而西门黎却还未回来。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逐渐掩住了他们十步之外的景物。夜昔又往火堆里扔了些许枯枝,噼里啪啦的响着,神色忧忧地凝望着怀里的女子,硬朗的线条在橘红的光下显得和缓而温暖。
  当他阖着眼快要沉沉睡去之时,突然感到怀里的人动了动。
  “你醒了?”夜昔的嗓子不知因何变得格外沙哑低沉,脸上的笑意更是带着浓重的疲惫。她低下头,心作他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这是怎么了?”她挣扎着欲从夜昔怀里出来,身子却是力脱,半分力气都提不上来,仍是倒在夜昔身上无法动弹。
  “你别动,我给你把过脉,似乎是中了毒;逸王已经去林子里为你找草药了,算算时候也该回来了。”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烦劳侯爷扶我起来,我知道该用什么药。”走了倒好,也让她省了一份心思。
  夜昔扶着步履蹒跚的女子走进浓重的雾瘴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凉得让人心惊,黑魆魆的林子里呼啸着,甚至有几双幽灵般绿色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不是说……这潜松山是以古松闻名,我瞧着怎的还会有这么多其他的树种?”兰婳音正扶着一株水杉喘气,夜昔却是在她身前背着身子蹲下了。
  “你……”
  “你体内余毒未清,力气都没有怎么赶路?我背你去好了。”
  “这断断是使不得的。你……”他如此这般带她,反是令她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她扭捏拿腔,而是夜昔的这份情谊让她不敢接受。
  “姽婳也是这般扭捏的女子吗?事出从权,不过是背你一程,又不是要你嫁给我,你担心什么?”夜昔转过身来望着她,刚毅俊美的脸上挂着琉璃般透澈的笑意。
  兰婳音缓缓低下身子,双手环过那宽厚的肩,身子蓦的一轻,夜昔就已经背着她站了起来,步伐稳健地前行。不久,在她的“精心”指点下,两人已经失去方向,误入林中深处。
  “这一路上倒是看见不少的草,怎么还是找不到你要的吗?”
  “再看看吧。去那边吧。”
  这一出林子极为怪异,不似先前几处林密草疏,这一处百草过膝,少见林木,静的连一丝蝉鸣都没有,风似乎也凝滞于此,一阵阴测测的杀意不断靠近。
  “夜昔,你有没有觉得……?”
  “我也感觉到了。”夜昔停下来环顾四野,又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待会儿无论有什么异动,你只要趴在背上别动,记住千万不能松手。”
  “好。我尽量不拖累你。”她信誓旦旦的对他保证。夜昔却是被她的话给逗乐了,“你这算是为我担心么?”
  “我……”身陷险境,也不好太打击他,兰婳音只是别过头,却感受到了夜昔身上无限的欢喜。
  就在此时,漫山遍野里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此起彼伏的马哨声在另一个山头愈发逼近。
  被重重雾霭遮蔽多时的圆月此刻亦是重现天日,皎皎月华下却是危机四伏杀意凛然,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凛冽嗜血的寒芒。举目四望,粗略估计之下至少有几百号人。兰婳音重重抿了抿唇,俯首在夜昔耳边低语。
  “看来是难以脱身了。”
  夜昔沉吟片刻,道:“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山贼还是其他什么来头。若是山贼,那就好办了,不过就是求财,给他们就是了;若是刺客……恐怕今日,你我都难以全身而退了。”
  她圈着夜昔肩头的手狠狠收拢了一下,长睫低垂,微有些湿漉,叹息道:“夜昔,终究是我对你不住。”
  原本的计划只是想引他到林子里,能拖上几日便是几日;可是现如今,被她一通乱指,两人迷了方向不说,还遇上这些歹人——若她没有中毒,尚有一线生机;但是如今的形势,她无异于就成了他的拖累。
  这一切根源都是她的私心作祟。
  男子身躯忽的怔住,眼见得前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他却侧首对她笑道:“姽婳,若是今夜我们得以逃过此劫,我必不再负你。”兰婳音圈着他身子的双臂突然感到了难言的无力,
  她很想逃。
  只是不待她好好消化他话中的意思,挥舞着马刀的山贼们就呼啸而来。兰婳音急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夜昔会意,将她放下,对着隔了半个山头的山贼们喊:“诸位兄弟出来一趟也辛苦了。我们兄弟二人出来游山玩水,也没带什么银子孝敬各位;不如,让我这位兄弟先行回家去取些银子来可好?”
  夜昔难得耐得住性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让她心头的苦涩又深一分。不料,那些山贼却不以为意,训练有素的在山头上越聚越拢,手中高举着熊熊火把亮彻夜空。
  山头上传来轻微的嬉笑之声:“兄弟?小爷不瞎!那分明就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小爷不缺钱,就是缺个压寨夫人!”说话的那个白影晃了晃,众山贼笑得更是肆无忌惮。
  “这怎么回事?”她伏在地上呆望着,显然是没料到这伙“特殊的山贼”居然不求金银;夜昔却是运力施展轻功飞了不远,劈手抢过一匹马,纵身一跃。
  “吁——”一匹黑马的嘶鸣声滑坡火光冲天的天际,夜昔拼尽全力冲开包围撞出了一条路,兰婳音被他拦腰抱起横坐于马背。
  “愣什么愣?还不快给小爷去追?!”白衣人气得直跳脚。
  眼见那些山贼快要近到跟前,她急急拔下头上的簪子朝马脖子刺了下去,受了惊吓的马儿突然撒开了蹄子狂奔起来,一下子撞翻了拦路的几人。
  “小娘子跑什么?小娘子生的如此天姿国色,跟小爷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可好?”那白影也骑上马追了上来,凑近一看,竟是个一身珍珠白少年端坐于白马之上,粉面含笑,琉璃般的笑意里却带着几许淡漠疏离,那双漆黑的凤目华光潋滟,流转处一股子精明强悍却是似曾相识。
  兰婳音本就虚弱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得更加厉害,疲软的身子往前一倾,又重重倒回夜昔身上。
  “姽婳,姽婳。”夜昔勒紧缰绳,扶正臂弯里的女子,一亮箭袖,却被一双玉白的纤手轻轻按下。
  “不可。”兰婳音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得对他无礼。”
  骑着白马的少年郎扬鞭而来,轻笑道:“还是这位美人儿识礼数。美人的面色如此不好,跟小爷回去吧,小爷会用天下最好的伤药治好你。”少年说着便翻身下马,朝着那两人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夜昔抽出佩剑直指少年鼻尖。
  “少主!”众“山贼”齐齐大喝,惊起了一群夜鸟。
  一大群着奇异服饰的随侍纷纷亮了兵器,立即将少年簇拥在中心。
  “少主,不可啊!”
  清贵无双的少年却颜色不改,凤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持剑的夜昔,二人视线胶着;不知两人这样对望了多久,少年伸出二指,轻轻捻起剑锋,运功折了这一段残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却优雅的宛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着痕迹。
  “咳咳……”她脸上绽开了鲜见的笑,“烦劳侯爷扶我下马。”夜昔虽心有疑惑,但仍是依言做了。
  待二人站定,兰婳音一掀前襟,堪堪对着那少年行跪拜大礼。
  “姽婳!你这是做什么?”
------题外话------
  哈哈,终于来了。大家不妨猜猜看,这位穿白衣的小爷究竟是谁?故人,真的是故人。O(∩_∩)O~
  



☆、061。清音尘绝(5)

  待二人站定,兰婳音一掀前襟,堪堪对着那少年行跪拜大礼。
  “姽婳!你这是做什么?”
  女子嫣然巧笑,高声道:“恭迎太子。”
  方才那少年骑于马背之上,夜昔这才发觉眼前这少年虽然气度非凡,但面上稚气未脱,且又身量未足,比起成年男子更是矮了几个头,仿佛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
  少年受了她的大礼,心下却并没有先前那么大的兴致了,嘟囔着,“好生没趣,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竟然是个木头美人儿,还拘着这些俗礼。”又回过身把身后的侍卫吼了回去,“看什么看?都给小爷把家伙收起来!有点眼力劲儿成不成?!没看见把美人的脸都吓白了?”
  “是!”
  少年走到兰婳音身边,一手扶起了她,夜昔的重瞳里阴鸷不散,冷冷道:“这位太子殿下,我身边的姑娘身中剧毒,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施以援手?”
  少年大步上前,二指搭上女子的手腕,面色逐渐变得冷冽,厉声喝道:“来人,把美人带下去好生照顾!”
  ……
  就这样,兰婳音与夜昔就名正言顺地归入了烟太子麾下,混在回朝的大军之中一路浩浩荡荡而行。凑巧的是,这随侍之中有位粗通药理的杏林妙手,几丸药下去之后,她已然恢复大半,如今也有力气与那小太子逗趣。
  “诶~”
  “美人儿你叹什么气?说给小爷听听?”烟毓泽见她一脸哀怨,很是好奇,忍不住要去问上一问。
  “毓泽,你要我说多少次?论辈分,你该唤我一声‘表姐’。来,乖,叫声姐姐好不好?”兰婳音一见这位小太子就喜爱的不行,不顾他瞪的浑圆的凤眸,伸手便去掐他粉妆玉琢的脸;啧啧,那手感,当真是比白瓷还要细腻,比粉团还要柔软。
  “喂!要我说多少遍?小爷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个许你动手的?!”烟毓泽黑白分明的眸子朝天翻了翻,十分不悦地擒住她的一双爪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里竟浮现出另一人的脸:何曾熟悉啊!不久前也有过那么一个人这样擒住她,以近乎“简单粗暴”的方式问她要她的心、她的情。
  一想起那个人,兰婳音不禁勾起唇角,一个大胆的猜测猛的击中了她的心,令她惊得忘记了手下的力道。
  同样的招式,相近的气质,莫非……
  “欸哟——”伴着烟毓泽一声惨叫,兰婳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用力掐着他玉色的小脸,急忙松了手。
  “美人莫不是嫉妒小爷的绝世风采,想要毁了小爷的脸?”一双乌亮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一边用力揉着脸一边打趣她。
  兰婳音神色稍缓,柔声道:“毓泽啊,对不住,姐姐刚刚走神了,下手太重,太子殿下可别怪罪。”她朝着小玉人勾了勾手指,“毓泽,过来吧。来,姐姐给你揉揉脸。”
  “你又想骗人?!”说罢,烟毓泽捂着脸又往车厢里挪腾了一会儿,仿佛是被她方才的架势吓到了。
  说来也奇怪,在天令山带了那么多年,除了二师兄他就再没畏惧过什么人,就算是师尊他也照样敢上去揪他胡子,怎的对这个刚见不久的美人表姐就独独生出了三分惧色?
  烟毓泽别过脸,不敢再去看那双与他形似的凤目,背上却被一道火热的视线盯得快冒火了。
  一只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悄悄探到烟毓泽身后,轻轻松松拎起他的衣领,一下扔到对面的软榻上,色容肃,沉声问道:“毓泽,姐姐有个问题要问你;不过当然,以你太子的尊荣,你也大可以选择不回答。那以后咱们就分道扬镳,你的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兰婳音眯着眼看他,面上虽是霜刀厉雪,心里却是暗笑不已:在外人看来,这位太子虽然年少但重在少年老成,可她却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烟毓泽拈起鬓边的一缕碎发,笑的风华绝代。
  “美人儿是否觉得,毓泽似是故人呢?”他的眸子扫过对面女子的脸,那身邪肆狂狷与那人更是如出一辙。兰婳音眼角眉梢分毫未动,却死死绞着手下的帕子,于是又道:
  “说起来,毓泽倒是有一位故人,不知美人儿你是否见过?”话音刚落,便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幅卷轴,笑着递给她,“来时二师兄把这幅画交于我手,如今得遇正主,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讷讷盯着他,目光却是穿越时光无尽的长河,多少悲喜离合惊涛骇浪皆作云淡风轻凝于眼中,不言、不语,恍如又回到那一夜,琉璃灯下的少年披一身朱衣紫华,他的眉目秀丽远胜女子,肤如凝脂,皎若月华,散在肩头的银发璀璨的如同天际银河,造物毓秀之灵,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天界神子。
  “师兄要我转告你,他近来一切安好,请你不要担心,千万珍重自身;待华国的事情一了,他便回来带你离开大烟。”
  “谁担心他了?”女子美目含嗔,耳根子却不争气的红了。
  烟毓泽岁年纪尚幼,却也并非不晓风情,美人儿流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皆是由他君衡师兄而起,如此看来,世事当真是奇妙!
  于是笑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兰婳音听出他话里头的弦外之音,脸上都开始发烫,便伸手掀开帘子吹吹风。夜昔乘一骑混在随行队伍之中,不紧不慢地跟着太子的车驾,注意到她突然而至的目光,浓黑锋利的五官竟然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很显然,他听见了他们方才的谈话。
  是她太大意了。
  兰婳音放下帘子,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毓泽,你该知道,夜氏是兰家最大的劲敌,也是你母后的心腹大患。”
  “我知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外面那个人。”烟毓泽樱红的脸气得胀鼓鼓,他当然不能告诉她他是嫉妒夜昔可以背着她。
  “毓泽,此番秋狩,是你母后主持的。不要管外面的人说什么,你只需知道,你母后为了你一个人担着这天下,担了三年;她熬得有多苦,没有人看得到。你这个做儿子的,要多体贴,多尽些孝道,知道吗?”
  “我已经三年没回去了,我好想母后。”烟毓泽一下子扑到她怀里,的眼里包了一汪泪,俊俏的五官缩在一起,看得她直心疼。
  她抚过他红扑扑的小脸,或许,也只有这一刻,他才真正表现的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会哭、会闹,不再逞强。
  “天家母子,自然是比不得凡人。毓泽,你要答应姐姐,无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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