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明珠蒙暗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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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一颗残缺不全而溢满仇恨的心。
　　这种恨，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因为有相同容貌，我顺利地代替念和，成了千润的五皇子……沈倾尘。从此，我走上复仇之路。
　　我所有至亲至爱的亲人全都因沈康禹而死，或许我可以鱼死网破地直接取了他的狗命，但这种仇恨已不是简单杀了他便可以宣泄的。所以，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相残，亲眼看着千润江山易主，我要毁掉所有他在意的东西，让他生不如死。况且，只有夺了千润江山，我才能够更简单直接地进攻印月。
　　沈康禹也好，殷若朝也好，我要把他们最在意的东西全部掠夺，以及毁灭。
　　我利用四年时间，不断暗中巩固在朝中的势力，千润朝堂内部矛盾我看得很透彻，该扶植谁，该拉拢谁，该勾｜结谁，我自然一清二楚。
　　我不断用计激化沈康禹和宋氏一族的对峙，挑拨离间外戚和清廉派，让他们愈发互不相容。
　　说我深藏不露也好，说我阴险狡猾也好，说我心机深沉也好，只要能够为亲人报仇，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去做的呢。
　　就连真正勾｜结外敌殷仲宣的人，也是我。
　　元卓二十一年冬，蛰伏已久的沈康禹终于再也按耐不住，皇后和宋氏外戚的张狂不容姑息，我在此中的推波助澜已见成效。
　　沈康禹驳回了沈君泽请旨赐婚将军府的请求，忍辱负重这么久，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果然，沈康禹找到了我，他要我娶上官北城的女儿上官凤鸾。若此生不能娶自己喜爱的女子，娶了谁又何妨？终归是一个棋子而已。我顺水推舟地应下，一切皆是按着我所操纵的节奏在进行。
　　为了不让宋氏一族看出我和沈康禹之间有什么暗中勾｜当，我们还刻意上演一出戏来混淆视听，用以搅乱宋氏的猜忌。并且为了看起来真实，我在昭和殿外跪了一天一夜。
　　那一夜，我对着深深夜色发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为父母和亲弟报仇雪恨，即便未来我的脚下会踩着无数森森白骨。
　　农历十二月初一，我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可惜我最爱的亲人们再已无法亲眼目睹，更可惜的是，所娶之人非我心之所属。
　　不过没有关系，我要的只是报仇而已。
　　第一次见到上官凤鸾是在洞房中，面对新婚夫君，她未曾如同所有女子那般含羞带怯，而是镇定自若地直视我。她容貌只属中上之姿，不及宫中女子一半美貌，可那双眼睛却格外吸引人，乍看起来干净清淡，细看之下又十分有内容。
　　我自诩看人透彻，但总感觉她让我无法看清。
　　我阐述了自己的目的，她不但不惊慌失措或者气愤羞恼，还很进退得体，知书达理。
　　呵，玉麟对她的评价各种各样，褒贬不一，但我知道他越来越不会跟我说实话了，因为他对她起了心思。
　　我不屑于玉麟的儿女情长，成大事者，感情用事最最要不得，我不会允许自己在未报仇之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即便是与琳琅相处的那短暂几日，我也是把她当作心湖中的一抹涟漪而已。
　　此番亲眼见到上官凤鸾之后，我只能说，对她印象并不深刻，不过尔尔，虽然她眼睛很吸引人，却远远吸引不了我。也可以说，我不会允许任何女人吸引我，只有无情无爱，我才可以更加强悍，才会没有软肋。
　　后来，她在王府里经历了一些事情，我也经历了一些事情。再后来，我们又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
　　怎么说呢，我身边有无数跟我有各种不同关系的女子，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如她那样既可以端庄优雅，雍容大度，又偶尔诙谐有趣。甚至，有时我隐约可以感觉到她目光中有类似长辈看晚辈的神态，尽管这种感觉让人很心浮气躁，但我竟然并不排斥。
　　她聪慧淡静，沉着稳重，和蔼可亲，狡黠伶俐，等等。反正我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发现她更多面，源源不断。
　　从非烟和银雀以及缅玉口中我得知了一些她不会在我面前流露的性情，她没有作为一个女子该有的才情，甚至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可是她所擅长的东西，任何人都不会。她就是这样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明明容貌不起眼，却总会慢慢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起初，我想要的只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棋子，要的是她大将军女儿的身份。然而，她的才情远不是拘泥于小女子那样的琴棋书画，她的才情在心间，不输于任何男子。她机智，淡然，大气，沉稳，总是能在我一筹莫展时给予出其不意的惊喜。
　　所谓贤内助，舍她其谁。
　　她会医术，这让我自心底深处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或者说，我潜意识里希望她就是相思山中的琳琅。可琳琅只是个活泼可爱，不拘小节的姑娘，远没有她睿智莫测。
　　纵然我蓄谋已久，有十分把握能够达到目的，颠覆千润江山。可在南安时，我曾一度感觉到身心疲惫，茫然若失，乃是父母亲人的血海深仇才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下去。
　　然后，她来了，犹如久旱逢甘露。如果说之前我只是对她略有欣赏和好感，那么她当时口中那一句“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则霎那间掠获了我的心。我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对女子动心的一天，也从来不知道让自己动心会如此轻而易举，可这情感就是来得那样快，那样迅猛。
　　她除了拥有不输于男子的谋略外，还很会说些有趣之事来消磨难熬的时间。她跟我讲述了许多她生活中的趣事，明明都是些家长里短，我却格外喜欢听。跟她在一起时，我脸上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笑容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的都多得多。
　　在南安，我们在彼此的试探和戒备中经历了很多很多，我们患难与共，并肩作战，携手同行。她给了我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亲人外，没有从任何人身上感觉到过的那种畅然和共鸣，以及依赖。
　　是的，她偶尔流露出的“长辈目光”总是能够让我浮躁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让我下意识地去眷恋，去沉溺。
　　在景丰时，我为了引出宋氏在军中的内奸，以她为饵诱敌现身。那是一次成功的计划，也是一次让我追悔莫及的计划。
　　当看到她衣襟上的鲜红时，当剑光注入我眼中时，当她冲我淡淡微笑时，我心里早已没有了面上那般从容自若，冷静自持，我竟是异常害怕，异常胆怯。
　　幸亏上天眷顾，怜我孤寂太久，让她安然无事，我庆幸万般。
　　以往我对任何人，乃至任何事皆运筹帷幄，控制在股掌之间，从不有过多顾虑，此番唯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如果说之前我对她的评价已经足够全面，那么在经历那一晚之后，我会说，我远远不够了解她。
　　在人前，她可以端庄温婉如同大家闺秀，可她在我身下时则是九天仙女和祸世妖精。若不是我衣衫上有着代表她贞洁的落红，我会以为她是阅男无数的青｜楼花魁。
　　而事实上，她确实是个撩｜情高手，我在此方面则自惭形秽。
　　那一夜，她对我不再若即若离和防备，我在她身上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那一夜，她让我体会到了作为一个男人该享有的欢｜愉；那一夜，她呈现出最美的状态在我身下绽放；那一夜，我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冷静，成为她身上不知餍足的野兽。
　　她就是有这样令我疯狂的本事，无论是身，还是心。
　　不久的曾经，我还不屑于玉麟对她的歪心思，可如今我却是比他沉沦得更深，更快。
　　我知道女子初｜夜会比较痛苦，我也是第一次，同样也很辛苦，但后来的畅快早已将辛苦淹没得无踪无迹。
　　纵然每个皇子都在宫里学过一些闺｜房之事，可我没有实战经验，没有娴熟的技术，看着她体会不到那种快乐，我很挫败。于是，我让墨寒陪我去了青｜楼，我曾提携过那个花魁的兄长，她感恩于我，做了我在景丰的暗桩。她将房中事的技巧以语言形式对我倾囊所授，还给了我一本春｜宫｜图回去研习。
　　我心底即激动兴奋，又有些羞于承认，便让墨寒把春｜宫｜图揣回来。然而，在我们回到将军府交接“赃物”时，被上官凤鸾撞个正着。我惊慌失措，险些泄漏秘密。
　　彼时，她一身嫩绿罗裙，犹如馨柳，脸上刻意略施妆容，便仿若画龙点睛之笔，整个人都美得让我沉醉。我心口突突地跳个不停，看得口干舌燥。
　　我想要她在我身下体验到与我一样的快乐，所以，我成了食髓知味的贪婪之人。我想要给予她更多，但却总是从她身上得到了更多，无穷无尽。
　　我欣喜于能够与她更加亲密无间，也更惶恐于自己不再清心寡欲无情无爱。那么，我所要做的事情是否还如当初一般笃定？
　　还好，从小养成了淡定沉着的好习惯，我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能被汹涌而来的情｜爱搅乱了大事。也庆幸上官凤鸾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每日里情情爱爱地痴缠我，使得我尚且还能有清醒的时候，我要做的事情也在一步步按着计划中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每距离成功近一步，我的心口就愈发不能平静，也许是即将得偿所愿的激动，也许是其他。
　　可是，她这种不痴不缠反而让我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尽管她总能在床｜第间与我纵｜情欢｜好，可在她眼神清明时，眼底却没有丝毫对我的爱意。
　　我自然知道当一个女子爱一个男子时的眼神是何种模样，那种眼神我身边比比皆是，可没有一个是她给予的。
　　于是，我愈发不知所措，只有在占｜有她时，我才会觉得她实实在在地属于我，然后会在她随意一句“我高｜潮了”中，彻底失去自我，只愿一辈子简简单单地做她的男人。
　　她把我从一个清心寡欲的男子，变成了一个纵｜情纵｜欲的无耻之徒。有时我知道她不想要，我也想放过他，可作为一个身心健康年轻气盛的男人，与心爱之人同床共枕时，真真是难以把持住。何况她在于我欢｜好过程中，比妖精还要迷人，我总是欲罢不能。
　　我的复仇计划日渐端倪，成功指日可待。姨母和凝霜要我斩草除根，连上官凤鸾一起杀掉，让我不要沉迷｜美｜色忘了初衷。我彻底慌乱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作茧自缚。
　　上官凤鸾是个聪慧之人，她岂会看不出我的所作所为？所以，她愈发防备我，疏离我，即便有时热情主动，也是她在迷惑我。
　　她在做什么我都知道，然而我爱她，我不愿她变得终日忧心忡忡，我不愿她连与我对立的机会都不给我。是我一直在利用她，即便她要我去死，我也甘之如饴，只是会遗憾死后身边没有她。
　　就这样，我一边无法自拔地爱着她，一边费尽心机地要铲除她的亲人。
　　其实，最终的最终，最受折磨的还是我。谁让我动了心。
　　那日，凝霜带许琳琅去了王府，我知道凝霜的目的，所以在接到有人报信说上官凤鸾正在欺负许琳琅时，我立刻驱马回府。但显然，大家都以为我是为了维护许琳琅，怕她对许琳琅不利。其实，我是心虚地怕上官凤鸾误会，担心凝霜伤害她。可她终究是不信我，不信我能护她，不信我爱她。　
　　许琳琅此人，我对她是有过感念之心，她是我与救命恩人琳琅在相思山分别后，那个被请来继续救治我的郎中的女儿。只因她也巧合地叫琳琅，我便将她与父亲接到京城开医馆，算作答谢。
　　也正因为她的名字，我时常会在怅然若失时，对她有些照拂，但非关情爱。更何况，许琳琅此番以心头血救我于危难，我更加需要知恩图报，便顺应沈康禹之意，答应下娶她做侧妃。
　　区区一个名分而已，王府里有那么多挂名姬妾，我多娶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有何不可。
　　沈康禹的心思我了如指掌，他这个决定只会助我一臂之力，我何乐不为。
　　可是，我却忘了今非昔比，上官凤鸾开始郁郁寡欢，我则更加措手不及。
　　在我彷徨于报仇和爱情之时，偶然发现了一个让我心碎如冰的现实，她居然爱慕自己的亲兄长！更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是彼此相爱。我那么可望而不可及的感情，他们竟是早已拥有。
　　从前我以为他们只是比一般兄妹感情亲近些而已，然而，我再也不能忽视她在提及上官锦时那亮如星辰的目光，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忽略她在睡梦中唤他的名字。
　　呵，在我亲眼目睹他们相拥亲｜吻时，便在心底默默起誓，上官锦必须死，上官凤鸾必须是我的！
　　我爱的女人，即便不爱我，也不可以属于别人。
　　上官凤鸾其实是个可恶的女人，她在这场战役中没有投入一分感情，便将我变得如此心胸狭隘，斤斤计较。我愈发容忍不了她身边有男性出现，我让墨寒护卫她时不得近于三步之内，即便是年幼的天佑，我也会想，待他长大成人后会不会像玉麟一样对上官凤鸾起歪心思。还有那个璃澜，天知道我有多希望他能够凭空消失，再不出现。
　　我想我是魔怔了。
　　所以，我怎会留着上官锦？
　　上官凤鸾与我一样，是个重情重义，将亲人视为血肉的人，她要离开我，我便以上官锦性命为要挟，胁迫她回到我身边。和预料中一样，她乖乖就范。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我卑鄙无耻，薄情寡义，只要能让她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会做。
　　和沈康禹联手击溃了宋氏一族，事情已成功一半，那么再趁热打铁铲除将军府，便等于将千润江山尽握于手中。看着沈康禹那种痛恨自己养虎为患，后悔莫及的表情时，我心情在无限畅快之后，竟是满满的空虚与失落。
　　上天是公平的，让你得到一些，就会让你失去一些。
　　沈康禹在弥留之际对我说，我从自家表妹那里得来的根本不是避子丸，而是绝育药，且以心头血救我之人是我的发妻上官凤鸾，她虽侥幸存活，但命不久矣，我正在算计和伤害的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闻得此事惊骇不已，心痛难忍，失控之下将他一剑封喉。连日来，一直是我在折磨着他，此番他一句话便将那些折磨悉数奉还。
　　我千算万算，机谋使尽，唯独错算了自己在此中会爱上一个人。
　　我得到过她，也坚信会永远拥有她，然而，姨母和凝霜却在最后关头将我迷晕，并假传我的旨意，将她一同杀害。
　　阿鸾要杀凝霜，我也想杀，可是凝霜手里有绝育丸的解药，在交出解药之前她还不能死，所以我阻止了阿鸾的剑。然后，我看到了她眼底的绝望。
　　在那个册封太子妃的大好日子里，我彻底失去了她，我满心满意爱着的那个人，只给我留下一封信，然后绝然而欣慰地离开了我。
　　若要问我上官凤鸾之于我到底是什么人，我也说不清楚，她可以是与我默契十足的朋友，可以是我肝胆相照的盟友，可以是我爱到痴狂的女人。
　　总之，她是我生命中所有的角色，是我心尖儿上的人。
　　她在出事的前夜留了一封信在我的荷包里，信中只说：殷哥哥，我们的缘分果然很特别，很难忘，真是特别难忘。我是师承扁鹊的林朗，树林的林，明朗的朗，这回你记清楚了吗？
　　什么叫做痛不欲生，这便是。我得到了所有，却失去了她。
　　她身死，我心亦死。　　　　　　　　　　　　　　　　　　　　
作者有话要说：　　

　　☆、赵念慈番外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不招人喜欢，虽然我一再极力去讨好想要讨好的人。
　　可谁又敢自称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呢？沈倾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