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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三国遗梦-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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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儿细密视线投注在远处皑皑白雪山,修长指节无意识的碰撞到斜枝红梅,霎时纷纷白雪飘落。
绿珠黑眸擦过黯沉,“其实公子此番上山正是为了找寻——”
“我知道,是为了雪无颜,他素喜收集干净无尘的雪水,而凤凰山自曹爽那次遣散了久居山林的村人,便不再有人烟,若说洁净无染,入冬来凤凰山上的第一场雪定合他的意……”
馨儿秀眸内划过一丝忧虑,接着道:“单凭医术,他与茗轩不分伯仲,只不过雪无颜先前乃汉献帝最信任的御医,更传闻得到一块碎羊皮,先前曹操搜罗遍地,也徒劳无果,而青州雪府也因此销声匿迹,没想到昭哥哥也为了那些碎羊皮……”
绿珠一栗,“原来夫人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五节
黑夜中的凤凰山看起来十分的安静,只是揭开那一层黑暗的静谧,浓密的树林中不时掠过几道黑影,闪烁几道刀光或火光,夹着一些低语声,或两声压抑的惨叫声。
凤凰山脚下,一夜间忽多了一座布幔搭成的亭子。
亭中此时有两人,当中一席间是一位儒雅的白衣公子,却是祈佑,身旁侍立着花翎。
祈佑抬首看看天色,那钩残月正中而挂。
“花翎,传信!”祈佑忽然淡淡吩咐道。
“是,师兄。”花翎躬身答道。
然后走出凉亭,手一挥,便一物飞出,半空中发出一抹亮光,瞬间又熄灭。
片刻后,雪空中惊现一只鹭鸶展翅在山顶徘徊,它完美的羽色与夜空融合在一起,足够让有心人看得分明。
祈佑待那只鹭鸶消失在苍穹后,端起茶杯,揭开茶盖,低首闻闻茶香,再浅啜一口,然后点点头道:“花翎,你泡茶的手艺越发有了雪老先生的味道,恐怕世人都不知道,雪无颜根本就不存在,没想到拿着这个幌子,倒引虎上山了?”
“师兄,其实家父在青州治病救人,不为钱财,更不为攀附权贵,想当年进宫成为御医,也是如此。”
花翎声音没有起伏,甚至仍是笑着,却是述说一个幼时唯一的记忆。
青州雪府为了所谓的碎羊皮,遭到了灭顶之灾,而存活者仅有雪矜,也就是祈佑的师弟,花翎。
祈佑仰首看向空中那稀疏的星点,细长眸内骤生两簇亮芒,“雪矜,从此你就忘记在宫中的那个花翎吧,那里所有的记忆只会磨灭你本来的面容……”
雪矜瞬然窒住,喟然一叹:“或许花翎这个名字与世人口中念叨的雪无颜一样,置于心中,如诱饵般,仅一虚名。”
祈佑眉头舒展,露出迷人微笑。
山北面,闪着几束火把,石苞等人经过一整夜的搜山,此时已筋疲力尽。
云翔忍不住怒道:“莫非他雪无颜当真如神仙一般,邪门了!方才还在山口隐约望见一个人影儿,这一晃,又没了?”
石苞按捺住性子,手一挥,抄近路先回聚芳园,数千精兵尾随其后,可走着走着,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来来回回几趟,却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前头的灯火还是隔着那么一段距离,看起来那么的近,却又那般的遥不可及。
“仲容,为什么我们总在原地打转?”云翔高声嚷道。
“该不会是鬼打墙吧?”士兵队伍中有人惶恐的叫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四周忽然变得阴森寒冷,仿佛有无数鬼影向他们扑来。
一阵山风吹来,将众人手中的火把吹灭,四周便全陷入黑暗。
“天啊!有鬼呀!救命呀!”
“别抓我!救命……”
“哎呦……鬼杀人了!”
一时间队伍乱了套,一个个不是抱头鼠窜,便是惊恐不已的挥刀砍向那些鬼影。
黑暗中,只有挂在天空中疏淡的星月看见,他们都在互相砍杀着,腥红的血雨染尽脚下那片土地,云翔几番高喝全湮没在凄厉的叫喊声中。
“云翔,不要慌了心神,这是贼人布下的石阵,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八阵图”,昔日陆逊火烧刘备八百里连营,最后遇此阵折回大军,刘备才得以喘息活命。”石苞双拳攥紧,悬着心,在漆黑中寻找出路。
忽然,马骏挥着长戟,骑马飞驰如电,劈开东南方的大石,挥起火把,一声清叱,“快从这里逃出,快呀!”
石苞与云翔打了个寒战,四目冷寂,扬鞭朝东南方奔去。
而石阵中断肢残骸相互堆积,惨不忍睹。
云翔抹了泪,与石苞匆匆离去。
恐惧的叫喊声与凶狠的喊杀声都止了,凤凰山北峰脚下归于沉寂。
聚芳园内,馨儿支颐挑眉,沉吟道:“他们还没回来吗?”
绿珠手持纱灯,躬身回道:“应该快回来了吧,马骏已经去了有两个时辰了。”
陡然,马蹄声渐近,远远望见一颀长的身影飞跃而至,不疾不徐的走了来。
“他们都没事吧?”馨儿温声问道。
马骏倚向栏杆,有意无意避开她的目光,凤眸溜转不远处的司马昭,淡淡说道,“只剩下石苞与云翔了,带去的人马都回不来了,不知是谁布下了石阵,若我迟些赶到,恐怕连云翔他们都要困死在阵中了。”
馨儿细眸又转沉,心下几多感慨。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父亲的话,人的贪念远没有止境,为之必会全力追逐,不惜以命相搏,可饱受欲望荼毒的结果,换来的只有良心的背叛。
马骏目光幽冷地凝视她,“司马昭身边的人并不齐心,凤凰山四面由重兵把守,无端不会混入其他人,除非——”
“除非有内应。”馨儿抬眸,怅然一笑。
“精明的他岂会不知?他是故意在投石问路,他从不做无利于己之事,实际而自私,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冷血,那几千将士都无辜惨死……”
马骏定定看她,目光阴晴不定,似转过一丝怜悯。
“你既然全懂,可有恨过他?”他扫过一眼茫然的馨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六节
恨,这个字,令馨儿恍惚半晌,“我没有恨过,”她眉心皱起褶皱,一抹苦涩,“即便如此,也终是我的亲人与夫婿,更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能恨,自打嫁入司马府,我便认命了。”
马骏俊颜一窒,整个聚芳园里的气氛也因之僵凝,不知不觉中月光下仅有他们二人而已。
馨儿淡妆素容里透着凉意,眸深处亦有一丝哀伤,抬首直面他,“陪我下山吧,或许有人在等着我。”
他似有所动,眸开一隙,正迎上馨儿有些专注的凝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点点头,自牵了两匹马,二人乘马离去。
拂面而来的风冰冷压抑,静谧的夜下,犹有马蹄声在山间响起。
“你总算来了,我可等候多时了。”
黑色天幕中一点亮,一个优雅的声音淡淡传来。
蓦地,一道白影飞至,衣袂轻飘,墨染的发丝缭绕耳畔,脸上露出雍雅笑容。
馨儿抬眸,正是祈佑,他身旁的雪矜手持纱灯,也直直盯着勒住鞭绳的馨儿,神色复杂。
馨儿下马来,几步走上前,一丝失望漫上眉际,凝盯这雪衣公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反要执意与昭哥哥为敌?”
祈佑苦笑,“远走高飞?这普天之下可有我的藏身之处?你依然天真,天真的可笑?”
馨儿轻轻叹息,仰首望山顶一汪苍穹,神色冷凛,“你可记得,那日我对你说过的话,他是我的夫君,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杀他,即便是你,也不能……今日的你,心中只有仇恨,总想置别人于死地,可或许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魂。”
祈佑浑未经意,弯眸一笑,“你可曾见过我的真面目,只怕有朝一日,你还会为了他苦求与我。”
“那我便等着那一天,”馨儿垂下眼帘,唇角冷笑忽起,水眸转视另一张俊俏面孔,“莫非雪府还有后人,只可惜也卷入这无止境的纷争中……”
雪矜一震,“你竟识得我?”
“青州雪府有一把祖传青冥剑,你腰佩此剑,又何须别人去猜?”马骏冷冷递出一语,激起裹在貂氅内的祈佑冷颤频频。
祈佑扬眉,眸含笑意,“看来你的武艺不在浩鹰、云翔之下,难道破石阵者正是你这名小小的随从?”
马骏阴郁着颜容,退了几步,垂眸不再言语。
“夫人,雪矜有个不情之请。”雪矜细密灼热的视线,盯着她青莲濯水的娇颜,想起在司马府的绿珠,当下心湖骤起激狂骇浪,“我愿以珍珠十斛,来换你府上一婢女,绿珠。”
馨儿听了,闭上了眸,无力,“绿珠是人,非金银可换之物,若她本人不愿,即便你拿整个江山也换不回,我也做不得主。”
“不必了,夫人只当在下没说过罢了。”雪矜凤眸生澜,余光扫向一脸平静的祈佑,蓦然退至其后。
馨儿仰起两汪潭净秀眸,平声道:“若再不走,恐怕昭哥哥的人马便会追来了。”
祈佑飘然远去时那短暂的回首,接到两道冷戾残虐的视线,她愣怔住。
这个人,可还是往日捧书温润如玉的少年?这周身挥之不去的狠绝之气,素日是在哪里藏匿着的?
山中竹亭间,两个身影若隐若现,“他竟敢,竟敢欺我?”
伴随这字切在齿间的,残意更浓,“我会要他……”
子冉一眉淡挑,“就算你杀了他,也无用,留着他,以后一石二鸟,岂不更有意思?”
司马昭眯起眸线,一股狠怒自心头,扶紧亭栏,“虽然早就怀疑钟会叛我,但从未料到他是受人指使,而幕后之人显然盯上了那个皇位,他想得逞,我焉能容他?”
沉沉的夜中,馨儿拖着疲倦的身子,独坐在窗前,灯早燃尽熄了,只余天边斜月,洒下淡辉。
在月色映照下,唯有一抹纤瘦的孤影,几声长叹,飘然而去。
“你可喜欢这山上的月色?”
司马昭推门而入,步履声极轻,恍若深怕惊到了眼前人的娇颜。
月色俯射进窗,在她半边脸上镶一抹银粉光晕,把整个人映得更缥缈了。
司马昭踏前一步,身挡月光之前,光线将颀长身形投射拉长,正将她纤影罩下,“你若喜欢,将来等炎儿长大,我们便长住于此。”长目锁她娇颜,低低道。
馨儿眸光一沉,“好是好,只怕我没有那个命。”
她在举瞳遇见这男人眸底的幽暗光簇时,倏然落泪,一抹月光照映下,更显晶莹。
“馨儿,”司马昭低沉一声,将她纳进臂弯,“我总是怕抓不住你的手,怕你怨我,恨我……”
孰不知在她心中,那个曾经完美无瑕的琉璃世界,自踏入司马府门之日,就已失去全部光彩,而今终于从九天跌落尘土,化为一地瓦砾,从此后,即便宫阙依旧,华彩不改,她记忆里的飞红滴翠,曲觞流水,华赋清淡……再不复当年光景。
曾想一生一世躲在父母羽翼之下,如今却再不能够,即便眼前的男子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但周遭的一切只能将她卷入更为危险的漩涡,以后不许自己再懦弱,也不能再奢求别人会对自己仁慈,终究要面对的怎么也躲不过……
“昭哥哥,你生,我便生,你死,我陪你死,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馨儿哑声。
他将馨儿抱得更紧,抚过她鬓发,“一切都会好的,我哪里这么容易就会死,别傻了,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七节
自孙和猝然离世后,其弟孙亮顺理成章入主东宫,而御林军统领孙峻成了建业宫里最荣幸的宠臣,他起源于全郡主之于他全部的信任,成就于自己得天独厚的皇族血统和永远机智敏锐的言谈。
他府内的夹竹桃打理的自成一片绚丽天地,仿佛遮蔽了它本来阴毒的面目,他又像一个幽灵,终日伴随在孙权的左右,令已至暮年的紫髯霸主倦于理政,给本已动摇的宫廷生活又平添了几分鬼魅的异彩。
或许诸葛恪早已料到,孙峻那令许多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其实隐藏着某种野心,令人不得不想探个究竟……
腊月二十二日,天寒。
清晨推开门,绣娘发现外面竟下起了小雪,细细绒绒,飘飘荡荡,为大地染上一层浅浅的白,伸出手来,想接住从天而降的雪,却看到了身披碧青斗篷的紫陌,素衣黑发,迎风而立,绰约如仙,似真似幻。
绣娘目芒微闪,喃喃道:“几日前她明明告了假,这年还没过,她怎么早回来了?”
她略怔,缓步出了屋。
“虽然下雪,可是我知道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湛蓝,紫陌,这样干净的日子,连人的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但我看你黛眉愁锁,站在梅树下许久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绣娘仰望天空,声音极低,但漫天风雪中却清晰入耳。
紫陌憨憨一笑,“到了年下府里事多,我便提早回来了。”
绣娘狐疑的目光,移到她身上,“你对公子有心了,日后不如让公子纳你为妾——”
“不,奴婢绝无此妄念,奴婢也攀不起,夫人莫要再说了……”杏仁媚瞳内点泪成波,沿娇颊如珍珠儿滚下。
绣娘低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梅孤傲,如雪静寒。
这时,侍卫张约箭步冲进诸葛恪的书房,眸内闪着泪光,扑通跪地,颤声道:“右弼都尉张休在交州遇刺身亡了,交州太守也未查出凶手下落……”
那一句“右弼都尉张休遇刺身亡”,诸葛恪听起来竟不似真的……他在说什么?一辈子把盏言欢的挚友,张休,死了?
诸葛恪茫然回眸看他,他亦定定望住诸葛恪。
张约还跪在地上,诸葛恪也未回话,唇角绷紧,良久才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诸葛恪僵然放下那叠书简,有一册滑落地上,绣娘俯身捡起,又放回案边,抬眸凝视他,“夫君?”
倏然他紧紧攥住绣娘的手,茫然望住她,喃喃道:“不是真的,他们弄错了,张休怎么会死……他已被发配到交州,终身回不得建业,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诸葛恪像石像屹立,他间断的喘息着。
绣娘仰头,却愣住了。
两行泪水,从他疲惫而俊秀的脸上滑落,他竟在哭,他的衣襟,也早为泪水湿透。
绣娘骇然起身,如被冰雪侵入周身。
眼前的男人曾经因为太子孙和的惨死而落泪,曾为老夫人含恨离世而垂泪,而今则为失去一辈子的挚友而再次流泪,上天夺走了他的一切,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
忽然,他的声音响起,冷酷的,不同素日,充满了无尽的憎恨,“若我想要全身而退,那最后的下场会和张休一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去搏,我的生死绝不能由别人掌控!”
他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绣娘恍惚的望着他,移步靠近,紧紧抓住他的手。
失群的孤雁嗥唳,绣娘竭力忍住抽泣,身子却如同收起的竹扇骨儿单薄乏力,又哆嗦不停。
她错觉方才的话并不是出自诸葛恪之口,也许那个男人只是属于寂寞瑶台的仙客,与人无争才是他本来的面容。
诸葛恪长眸低眯,下一瞬,把绣娘圈在了怀里,用袖子拂去她的泪,将她的乱发撂到耳后,声音一沉,“权力可以杀死一个人,同时也可以救活一个人,只有权力的操纵者,才可掌控这一切,就像司马兄弟,他们坐拥千万铁骑,自可傲视天下,而我为何不能效仿呢?”
他对绣娘淡淡一笑,仿若寒潭上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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