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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三国遗梦-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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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艾微怒,嗔问:“他怎可擅自改变行军路线?岂不是坏我大事?”
副将颔首,吱吱唔唔道:“张将军说,‘此岭皆是峻壁巅崖,不能开凿,虚费前劳,况阴平小路,皆高山峻岭,若蜀军以百余人守其险要,断其归路,则大将军之兵皆饿死矣’,还说。。。。。。”
“他还说什么?”邓艾怒问。
副将颤声,“他说大将军实为放牛郎,无甚大才。”
邓艾咬牙,道:“张宇文,欺吾太甚!走正道必中姜维的埋伏,他那是自寻死路!姜维深受孔明教诲,早已运筹帷幄,他虽在沓中屯田,但早已在各关口设下埋伏,宇文嘲讽我出身鄙陋,我不恼,我只是可惜他领去的一万精兵,白白去赴死。。。。。。”
众将听了,感慨不已,纷纷跪地,齐声喊道:“愿从将军之命!”
邓艾喜极而泣,急下令先将军齐蹿将下去,他取毡自裹其身,先滚下去,副将有毡衫者裹身滚下,无毡衫者各用绳索束腰,攀木挂树,鱼贯而进,一众将士皆度过了摩天岭。
这个冬天,是百年一遇的冬天,十万雄狮,天下勇士,从祁山到成都,全线战争。
这一仗,摧枯拉朽,龙虎死斗;
这一仗,星入太白,血洒蜀地,
三千里地,烟尘滚滚,茫茫山野,铁骑蹂之。
邓艾这位青年元帅,像传说里的图景,霜角辕门,他沙场点兵,江油城下,他挟枪惊风,兵临涪城,守城官民疑从天而降,尽皆投降。
涪城大帅府。
邓艾立在窗前,寒风吹过,梅瓣和着雪绒,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得远远的,他静静的望着梅树,那双清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怅然与憾意是那样的清晰。
良久,他才开口,“还是没能找到张将军?”
“是,并没发现张将军的尸首,也许他还活着。”副将轻声。
邓艾长舒一口气,“但愿吧。”
副将又近前一步,垂首又问,“大将军,何时去攻打绵竹?此地应早早攻取,若姜维救兵赶到,据住前山,我等危矣。”
“何人镇守绵竹?”邓艾的目光忽悠悠的扫来。
“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副将答道。
“是他。。。。。。”那一声低语细微而脆弱,轻轻一扯,那声线便要断了。
副将一脸茫然,径自退下。
半晌后,邓艾似想通某点,抬首望向那株梅树,喃喃道:“我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否则。。。。。。”眼中一片沉重,“我就会成为哀鸿遍野千里白骨之中的孤魂,叶儿,即便如此,你也要好好活着。。。。。。”
冬至,风狂,鼓鸣,旗舞,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只要攻下绵竹,便可长趋直入成都,然而眼前的男人,却是他杀不得的。
在两难之间,他只有选择战胜对方,才能决定他的生死!
“这一战,我想我们彼此都很清楚,这场决定蜀国存亡的命运,决定你我生死的决战!诸葛瞻,你真的不会后悔?为了刘后主这样昏庸无能的皇帝,赔上你全家的性命?”邓艾立在马上,明眸灿亮的望着对面的对手。
“邓士载,你助纣为虐,枉为英雄!你如果还有理智,如果对汉室的山河还有一点点感情和愧疚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你大举犯境,欲要吞并蜀国,我又岂能饶你?所有的忠义之士都看着你,包括我的父亲,你的先辈们,那些被司马昭残害的子民。。。。。。即使我今日战死,也无怨无悔!”诸葛瞻坚定地说道,黑眸遥遥望向对面的对手。
他们二人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
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
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
那一战从日升至日中,又从日中杀至日斜,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银、黑甲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枪的。。。。。。
双双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不知是血光的映射还是吸进了鲜血!风狂卷着,风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蜀军已几尽覆灭。
诸葛瞻绝望的仰视赤色的天空,雪纷乱飞舞,沾在眉睫,他苦笑:“天意,父亲,这真的是天意吗?”
邓艾无绪淡然的脸上此刻一片凝重,眉峰隐蹙,他下马,一步一步走过血泊,不忍劝道:“你还是降了吧,我不想杀忠良之后!”
“你休想!”一直默静而观的诸葛瞻横剑在手,剑眉飞扬,傲气仍存,“我诸葛家族还从没有投敌叛国的不肖之徒,我又岂能为了苟且偷生去作天下人的笑柄!”说罢,反手擎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四溅,他轻轻一笑,“虽死犹荣,无愧天地!”
倒在雪地里,邓艾俯身看他,那墨黑的幽海中一片惊澜,昭示着同样的震撼。
邓艾一阵心悸,轻轻覆上他的双目,刹那间,周遭千军万马全都静止,整个天地安静至极,耳边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四十八节
诸葛瞻的死,没有让邓士载停下疯狂的脚步,悄悄离开绵竹的一辆马车之上,刘清芬的眼泪已经干涸,怀中的阿尚还沉醉在梦中,却不知他的父亲已永远的离开了。
懦弱的刘禅竟不做任何抵抗,便自缚出城投降,虽避免了惨烈的杀戮,但满城街巷无不是哀声震天,百姓恸哭先帝,追思丞相在时的安居乐业,如今国亡了,又该怨恨谁呢?
然而这场胜利,并没有给邓艾带来多少喜悦,他在回晋公书信之中,更流露出恃功而骄,任意行事之态,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无疑打破了司马昭与他之间本已脆弱的信任关系,也将他自己逼上了歧路。
钟会与祈佑蓄谋良久的夺城之计也渐渐浮出水面,先暗害邓艾,后奏表言明邓艾叛逆行事,欲自立为王,故擒之,然据守汉中,成都之将皆换成祈佑心腹,蜀国俨然已被他们控制。
只一人,姜维,仍在沓中,未奉降书,也无出兵迹象,着实令人诧异。
凤凰山,犹如一个雪窟窿,风急,又寒,使人冻住了全部思维,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叶儿痴痴望着窗外,脸色青白得可怕,却不再颤抖流泪。
死寂的殿内,她低垂了头,不辨神色,开口却是低涩沙哑,“少爷死了。”
馨儿不意外,亦不恼怒,只觉得深深悲凉,自己的兄长并没有具备父亲的统领作战的敏锐与机智,才能甚至及不过关兴,他更多的只有父亲的豁达与淡泊,对于一个处在权力争斗涡旋之中的孩子,那却是致命的弱点。
他显然不是邓艾的对手,作亡国之人,他实难承受。
死,或许是唯一的解脱之法!
叶儿抬起头,望着她戚然而笑,眼角泪水滑落。
馨儿默然半晌,方艰难开口,“叶儿,哥哥的死,与你无关。。。。。。唯独当年,我忘记了你对哥哥的思念,还执意让你嫁与邓士载,令我愧疚难安。”
叶儿转过头,泪水簌簌落下,“小姐,你无需愧疚,当年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馨儿隐忍目中酸涩,缓缓开口,“如果时光逆转,倒回当日,明知是这结果,你还愿不愿意嫁给他?”
“是,我仍愿意嫁他。”叶儿笑语含悲,却坚定无比。
馨儿笑了笑,从心头到喉间都是浓涩的苦,同样再给她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叶儿仍愿意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妻;
而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晋公夫人。
幽寂的内殿,两个女子静静相对,彼此间横亘着跨不过的情愁,也牵绊着斩不断的情谊。
这些年,一次一次风浪她们都结伴着过来了,终于走到今日,却是这样的境地。
叶儿仰头一笑,灿若夏花,宝蓝宫装广袖迎风舞动,泪凝住,血却从唇畔流出,身子慢慢倒下。
“叶儿——”馨儿哑声喊道,俯身扶住她,摇首,抖声,“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
叶儿轻抚她的面颊,喃喃道:“小姐,自小便跟着你,时间久了,就觉得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照顾你,陪着你,我很幸福,真得很开心。。。。。。”
馨儿抱紧她,点点头,“我早已视你为姐姐,只是我总到处闯祸,害你天天为我担心,替我受罚,我不是个好妹妹。。。。。。”
叶儿淡笑,声音如游丝,断断续续道:“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替我好好照顾瑞香。。。。。。我的女儿。。。。。。我希望她平平安安的,你能答应我吗?”
她忽偏头一笑,恰如从前娇憨模样,眼中却是无限凄凉,“只盼平安,不求富贵,馨儿。。。。。。”
“我答应,我会庇护疼惜她,不叫她受到半分委屈。。。。。。”馨儿已泪如雨下,浑身颤抖着。
叶儿忽抓住她的手,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不能够,闭上目,泪垂下,落在馨儿手背上,滚热的,灼人心扉。
“叶儿,叶儿,你醒醒。。。。。。”馨儿一叠声唤她的名字,却一口气息哽在喉间,剧烈呛咳起来。
“夫人,夫人醒了!”
眼前人影浮动,垂帘绣幔,已是躺在软榻上,分明已清醒过来,仿佛仍见那抹宝蓝流光萦绕,心中怔忡恍惚,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叶儿不在了,连她也不在了,她就这样一走,逼的自己接过这无法拒绝的责任,让自己永远负疚,永远愧悔,永远善待她的女儿。
馨儿掩面惨笑,蓦然一双细柔小手覆上她双手,掌心有少少的温暖,“夫人,你别哭。”
馨儿一震,怔怔看着眼前素衣的女孩,伸手抚上她清瘦面颊,瑞香小嘴紧紧抿住,眼泪却大颗大颗滚落。
“不怕,我的小瑞香不怕。”馨儿忙托起她小脸,拭去她满脸泪水。
瑞香摇摇头,一下张臂抱住了她,放声悲泣,“炎哥哥说我娘亲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馨儿睨视一旁的炎儿,似有怒意,转而又将瑞香揽紧,“不可听他胡说,你的娘亲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娘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瑞香忽然抬头殷殷望着她,“我会乖乖听话,她能早些回来吗?”
她的眼神,又是祈求又是凄楚。
“瑞香做个懂事的孩子,娘亲自然早早回来看你,炎儿,你要好好照顾瑞香妹妹,知不知道?”馨儿转而盯视炎儿。
炎儿点点头,拉起瑞香的双手,像个小大人一般,郑重其事的对她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一辈子都对你好,所以你不要再哭了。”
瑞香这才破涕为笑,和炎儿牵着手出去了。
红玉小心翼翼搀扶起馨儿,“小姐,可要传太医来?”
馨儿摆了摆手,倦色道:“不必。”
“可是小姐方才又吐了一口血——”话未说完,已被陡然截住,“我自己的病,我清楚,只是眼下我不得不去一趟成都,若不能,恐怕他真得。。。。。。”
“小姐,你的身子已经不起车马颠簸之苦了,我知道你记挂着姜维的安危,不如让红玉代你去吧?”红玉苦劝。
馨儿摇首,艰难说道:“不,你救不了他,只有我亲自去见他,或可保他一命,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四十九节
清晨气温极低,寒风凛凛,凌空扫过,如冰刀般刮得人肌肤生生作疼,铁骑大军以一种从容的气度快速的前行,蹄声齐整,盔甲铿然。
高空上升起的那一轮红日,洒下一层淡淡的薄辉,轻轻的镀在堪亮的银色铠甲上,远远地望去,似是行走在天边的神兵。
三千护卫队之后,紧紧拥簇着的便是祈佑的车驾,车窗幔严实,安静雍容,悠悠琴声隐隐传来,仿如金石断玉,决然有力,车外的士兵听得心情激昂,热血澎湃,那寒意便也悄然而走。
雪矜乘马在前,承贤与文鸯左右并肩而行,沉默半晌,文鸯叹息道:“这姜维真够狡猾的,降将自当亲自率部下去成都俯首称臣,焉有王者驱车去见降将之理?说什么重病缠身,都是推诿之词,我看他根本不是真心归降!”
“他想使诈,哥哥又岂能不晓?”承贤摇摇头白他一眼,似乎早已胜券在握。
“相对而言,倒是让钟会捡了便宜去,攻下成都的不是他,但如今又由他坐收渔翁之利,偏偏师兄又那么信任他?”文鸯狡黠的看着一脸愁云的雪矜。
承贤不语。
“好了,师兄做事自有分寸。”雪矜回首,目光洞悉的看着两人。
承贤与文鸯闻言同时眉头一皱,相视一眼然后同时转头看向车驾。
“雪矜,我们只是不希望师兄的计算最后得出的是一个最荒谬、最差劲的结果!”最后文鸯开口了,语气平静,但神情端严。
一边的雪忠慢慢靠近他们,眉心一皱,沉声道:“你不觉得主人操之过急了吗?虽取下成都,但民心不稳,况钟会手下多是司马昭的旧部,更有杜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于我们诸多不利,此时去沓中,恐不。。。。。。”
“操之过急?哼!”文鸯轻轻一哼,伴着淡淡的讽笑,“想要大局已定之时再有所行动吗?到那时便一切晚矣!”
“雪忠,你或是杞人忧天,”承贤也开口,“依钟会的本事,还能解决不了区区一个文弱书生?”
“承贤,不可太过大意!”雪矜打断他,“杜预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司马昭会如此重用他,他必有过人之处,出城之前,我吩咐阿娉尽快除了他,不知阿娉能否办好这件事?”
文鸯和承贤闻言默然,心中却不以为然。
月挑柳梢,人在黄昏。
杜预所处,是诸葛府偏僻一隅。
一道俏丽身影无声无息靠近,遽然出击!
杜预早有防备,拔剑跃起,高喝:“你这贼女!倒自己寻来了!看来你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娉娉冷笑,“嗖”的一声射去几枚透骨钉,“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修长身影,出指迅妙,踩步无声,优雅如漫步云端,却闪过暗器袭击,指间杀气,眉间戾意,由然可闻可感。
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百十名弓弩手,齐齐对准娉娉。
杜预向后连退数步,而娉娉已被将士们团团围住。
他眯眸如刀,“贼女,束手就擒吧,不然你马上就会魂飞魄散,与你那哥哥落得一般下场,岂不可惜?”
“你。。。。。。”娉娉拧了眉,眼光一紧,“。。。。。。是你杀了我哥哥?”
杜预侧转了身量,长指划过光洁的剑柄,一派风流姿态,“你这样令人销魂的美人,却一直被你那冷血的师兄利用,充当他的杀人工具,到头来,连你的亲人死于谁手都不知?真是可悲,曹承贤,杀了你兄长,反在你面前示好,此人歹毒更甚祈佑!”
“曹承贤?”娉娉蓦然仰面,正迎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脸。。。。。。“是他杀死了我哥哥?”
“你果然被蒙在鼓里。”杜预扬眉,“你的师兄们可顾忌到与你多年的同门情分?你视他们为亲人,他们却只当你为一枚棋子,随时抛弃,也能任意摆布,到今日,你还不醒悟吗?”
霎时间,所有仇恨怨怒一齐袭来,娉娉双目淬毒,两颊痉曲,“住口!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假装慈悲,世间的男人都一样,伪善,自私,无情,我不会相信了,再也不会相信了。。。。。。”袖内藏好的毒针,倏然射向杜预。
杜预一惊,横剑挡开,急喝:“射箭!”
刹那间,箭如雨下,娉娉凄厉的笑声响彻天际,令人一怔。
“茹姐姐。。。。。。”
迟来的馨儿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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