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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三国遗梦-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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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艾一声命下,不可屠杀无辜百姓,只取公孙渊父子首级。
  攻破襄平城的消息很快传入司马昭的耳中,他欣慰一笑,与司马师率领大军直入襄平城,石苞与邓艾早已杀进了公孙府邸,但见公孙渊父子相继被捆了来,跪在厅前,狼狈的摸样,黯然的神色间不见往日的贪婪。
  司马昭又命将士围住府邸各处出口,断不容公孙府上的亲眷趁机逃离。
  此时的怡苒与少夫人正藏于后院的马厩里,怡苒探头望见一队将士已朝前院走去,眼下无人搜查此处,便拉着少夫人小心走出马厩,匆匆来至一柴火堆跟前。
  怡苒俯身抱起干柴,但见一狗洞,少夫人怯怯的后退一步,怡苒慌忙拽住她,劝道,“这府里的出口都被魏兵包围了,唯有这狗洞他们断不能知晓的,少夫人莫要再犹豫了,否则到时我们实难逃命。”
  公孙少夫人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蹲下身子,慢慢钻进狗洞,怡苒也紧跟着爬了过去。
  这等偷生,可算辱没了公孙列祖列宗。公孙夫人紧咬双唇,几乎咬破了红唇,殷红的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可她浑然不觉,也许羞愧占据了她的心,若非肚子里的孩子,此刻她情愿撞头一死。
  谁料到公孙夫人刚出了狗洞,面前已站满数千将领,为首的正是石苞,他策马而立,依然傲慢,气焰嚣张。一旁的便是邓艾,但他眼里倒流露出不忍与同情。
  “公孙夫人,你要去哪里啊,怎么不走正门,偏钻这狗洞?”石苞又是一阵冷笑。
  公孙夫人被羞辱的抬不起头来,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重重打了一记耳光。
  怡苒抬头一望,眼前的将军正是在营寨放过自己的人,她当即皱起眉头,怒道,“将军,你不惜诓骗了我,故作好心放了我,实为攻陷襄平,你可真真算盘打得精,一副好皮囊下竟藏着如此歹心,亏我还对你感激不尽,我真是瞎了眼。”
  石苞冷眼俯视着她,挥鞭喝道,“把她们绑起来,公子可还在前厅等着呢。”三两个士兵当即上前。
  “且慢,容我再说两句,之后要杀要剐,任凭处置。”怡苒身子笔直站立,昂首厉声道。
  石苞越发好奇起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倒有些胆量,请说吧。”
  “我虽读书不多,但也知忠君报主的道理,主人既对我有恩,我必舍命相报,恳请二位将军开恩,放过我家夫人,我愿领全部责罚。”怡苒陡然跪地叩首,目光笃定。
  “若依你之言,放过她,恐怕我们回去也不好交差。”石苞佯作犯难,瞄了她一眼。
  怡苒惨然一笑,起身夺过将士的佩剑,只往项上一横,艰难开口道,“那我替夫人一死,还望将军开恩放过夫人。”
  话音未落,怡苒已倒在血泊中,公孙夫人一面抱住她,一面失声痛哭。
  邓艾不忍亲睹,闭目长叹,“我魏军如虎如貔,却抵不过一小小女婢舍命救主的勇气,真是可惜,可叹,公孙渊竟不如府上一仆,难怪守不住祖业,更成不了气候。”
  石苞也着实一惊,没想到她真是一位义婢,不觉自悔,又命将士拖怡苒的尸首回去复命,只说,“公孙少夫人已自尽身亡。”
  邓艾下了马,送与夫人一袋盘缠,劝她趁早离开辽东,以免再遭暗杀,夫人经历了这一事,昏昏默默,不知去了何处。
  司马懿又吩咐将士贴榜安抚城内百姓,待一切安置妥当,便挥师回洛阳。
  自此,公孙康及子孙正式从辽东绝了踪迹,他们就像袁氏一族辉煌时养成的良莠不齐的习惯,不论是好是坏,都必将伴着无尽的遗憾一同走入坟墓,他们恰恰皆是被魏室所灭,或许这也多少预示着魏室将来的走向。
  回洛阳途中,子冉又遇到那日赠金矢的老者,遂向司马昭引荐。
  司马昭甚是恭敬的作揖,笑问,“老先生怎得此金矢,莫非也是高人所赠?”
  忽地马前一道白虹,自地而起,如白练冲天而去,司马昭深感惊怪,那老者呵呵一笑,捋须劝道,“公子兵权在手,恐为人所算,不如暂且随吾归隐山野,或可保命?”
  司马昭闻言大惊,追问,“先生此言何意,谁要暗算与我?”谁知老者微笑点点头,不再多言,拂袖而去。司马昭再向前一望,已是一片雾霭,再无踪影。
  子冉惊道,“此必神人也。”
  “枉我处心积虑多年,他竟劝我归隐,难道只有此法才能保我性命,若真是如此,与亡我何异?”司马昭摇头苦笑,目光透着深浓的凉意。
  司马懿在旁凝眉不语,心里却惶惶不安,莫非皇上真的对他们父子起了杀意,想司马家为魏国鞠躬尽瘁,从未埋怨过,到头来却因功高盖主,要绝了他们的后路,这着实令人心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二节

  洛阳大殿内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焦急地望着殿外连绵的雨雾,龙位上的曹睿神色凝重,他不安的旋转着手中的铜钱,那枚铜钱与金案摩擦的声音,和着单调的雨声,在大殿内回响。
  突然,曹睿咳嗽不止,铜钱滚了下来,沿着玉阶向下滚动。
  “怎么还不来,太尉领兵去了辽东,百日已过,战报也该到了?”曹睿忍耐不住内心的焦虑,有些失态的脱口而出。
  这时,一个士卒高声呐喊着跑入殿内,浑身被汗水和雨水浸透,却见他喜不自禁回禀道,“回皇上,太尉已率军攻破襄平城,公孙渊父子皆被斩首,如今太尉正挥师回洛阳途中,想必再过一月便可回朝。”
  曹睿强展笑颜,顿觉身体不支,急唤张公公扶他下朝。
  众臣见曹睿面色惨白,皆大惊,面面相觑,匆匆退下。曹爽面色沉重,与夏侯霸结伴离开,钟会也不语,独自走开。
  洛阳的雨季,总是来得迟些,而且又显得如此短暂。宫苑内的花匠们,各自抱着一盆白色的荼蘼花,步履轻盈地来回奔走,他们彼此间说笑着,那声音仿佛雨后盛行于洛阳的季风,遥远而孤寂。
  花匠们正在冷泉亭附近搭造一片白色荼蘼花海,平添一抹如雪的忧郁格调。
  其中一花匠不解的问,“真是怪了,为什么偏偏每到这荼蘼花盛开之时,皇上就命咱们把这花搬到冷泉亭,年年如此,是何缘故?”
  稍年长的花匠笑了,指向冷泉亭,低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昔日的文昭甄皇后最爱在冷泉亭赏花,原先这亭子溪畔栽满了各色奇花异草,只可惜甄皇后去得早,先皇也不知怎的就把那些花草全移走了,咱们皇上是个孝子,自然怀念他的母后。”
  张公公听到他们在那里窃窃私语,顿生不快,当即斥道,“你们可都仔细着,再在那儿胡言乱语,我定重罚,皇上待会便要过来,你们还不抓紧干活,磨蹭什么呢?”
  那些花匠们听了这话,都垂下脑袋,纷纷各自干活去了。
  却道这冷泉亭以叠石为山,引湖为泉,作小亭于其旁,因地势偏高,景致清凉,三伏之中绝无暑气,真乃蓬莱之仙境。夜间更听得溶溶水声,闻得淡淡花香,撩人心扉,沉醉不知返。
  待月初上,亭中摆上御榻,屏几、酒器,西畔荼蘼花间一班教坊工,箫韶齐举,八音并作,缥缈相应,如在霄汉。曹睿自举金盏,侧耳聆听天乐之声,暂且忘却身上的不适。
  月娥闻声赶来,绿珠手执彩纱宫灯,盈盈在前,月娥走进亭内,微微一笑,“皇上,今夜好兴致,不知可曾服了药,臣妾可记挂着皇上的龙体哪。”说着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柔和的月光映照出他如斧削的轮廓,粲然一笑,立时吩咐张公公取来白玉碾花杯,又递给月娥,笑说,“此杯盛酒,更为香醇。”
  月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形似钵而小,做工极为精致,抬眸笑问,“单单只此一只,还是宫内皆有?”
  曹睿凤眼扫向静谧的泉水,笑靥如花,“这白玉碾花杯乃朕母后昔日所用,别宫自是没有的。”
  月娥自悔失言,但转念一想,他的母后岂不是甄氏,也就是叔叔袁熙的原配夫人,论理来说,该叫她一声婶婶才对,只可惜她半途改嫁曹丕,落得个不贞不洁的坏名声,难怪袁氏祠堂没有她的牌位。
  她面孔微沉,将白玉碾花杯丢在案边,自去拿别的玉盏盛酒。
  “怎么你不喜欢?平日里我可不舍得拿它出来与嫔妃用,你可算头一遭了?”曹睿用一种颇有玩味的眼神凝视着她。
  “臣妾怎么敢当呢,皇上还是自己留着用好了,算臣妾没福罢了。”月娥扭过脸去,望着银光闪闪的泉水,若有所思。
  曹睿又命那班乐师退下,还打发了张公公与其他宫女们去别处候着,冷泉亭下唯有他与月娥二人而已。
  “朕的母后生前最爱荼蘼花,不是因为它的娇艳,而是因为它的盛开,预设着群芳的凋敝,就如朕的母后,她在后宫独有的美丽,却以凄凉而终,父皇对她的宠爱,也不过如此,或许在她一生之中,仅有的盛开不是在洛阳皇宫中,而是在遥远的冀州。”曹睿望月长叹,黑濯濯的眸子里透着几许哀凉。
  月娥不禁投来鄙夷的目光,冷冷一笑,直面他,“皇上,你错了,是因为她最愚蠢的背叛,使得她只能痛苦一生。”
  曹睿忍不住伤感的落泪,霎时又止住了,他望见月娥孤独的倚着阑干,游丝般的笑容划过脸颊,又问,“何谓背叛,只因为母后抛弃了一段毫无意义的婚姻,在朕看来,母后只是为了挣脱不公的命运而作出最为强烈的反击罢了,其实你与朕的母后是一样的,袁月娥,朕说的对吗?”
  月娥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是惊诧,还是忿恨,她只觉眼前潮湿一片,脑间也不再清醒,也许积压了太多太多,犹如阻挡不住洪水的堤坝,所有的情绪都瞬间爆发出来。
  她猝然转身,狞笑道,“是的,皇上终于明白过来了,我是谁,我为何会来到宫中?我们袁氏一门的绝迹,全拜曹操所赐,而甄氏背叛了她的丈夫,你也不可避免的遭受着无数阴魂的谴责,魏室血脉同样会遭到无尽的诅咒,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我要亲眼目睹这一切。”
  曹睿勉强站起来,从双瞳中透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端详过月娥了,他走近来,伸手轻轻拭去月娥面庞的泪珠,神色异常的凝重,沉声道,“为了所谓的背叛,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直到今日,朕都从未看见你真心的笑过,若脱去那层仇恨的面具,你可曾爱过朕?”
  这一问,问得月娥肝肠寸断,一直默默告诉自己来到宫中便是报仇,而此刻却真正的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才是她苦苦挣扎的漩涡,蚀骨的爱意正慢慢湮没旧时的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三节

  一扇透明的山水屏风映出了月娥泪光闪闪的双眸,仿佛比月光更为夺目。曹睿欲再言,身子却支撑不住,渐渐瘫坐在席子上,月娥慌忙蹲下身子,声声唤道,“皇上,皇上,来人,快传太医。。。。。。”
  阵阵凌乱的步子响彻整个洛阳宫阙,太医们匆匆赶到大殿,曹睿慢慢苏醒过来,只叫那些太医先退下,抬眸望见月娥俯身为他拭汗,陡然抓住她的手,低声问,“朕还有一事未与你讲,不知你肯不肯帮朕?”
  月娥微微一怔,感觉此事关系重大,遂命两边的宫人们去殿外候着。曹睿凄然一笑,又咳嗽不止,待缓过神来,便笑道,“朕若走了,你该高兴才是,因为你进宫的目的不就是如此?”
  听了这话,月娥伸手捂住他翕动的唇,敛容嗔道,“皇上,臣妾如果当真要有此心,只怕皇上也捱不到今日了。”
  曹睿似乎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完全抹灭内心的纯真与善良,反而是在他的身边苦苦煎熬着。
  “其实朕有一子,名芳儿,年仅八岁,乃槿夫人所生,现在曹爽府中,若朕去了,恐怕宫中无人照顾他起居,更不会有人真心待他,朕仅有这一个皇子,不想他再遭不测,你可明白朕的苦心?”曹睿艰难的坐起身来,眼角噙泪。
  月娥这才恍然大悟,不想魏室还有这么点血脉,绿珠处处提防,却仍然未曾发觉,可见曹睿早就起了疑心,她目光迷惑,不禁又问,“皇上既已清楚臣妾的底细,怎么还要说出这等机密大事,难道就不怕臣妾加害于他?”
  曹睿一时沉默,听见窗外淅沥的雨声,发出近乎支离破碎的低沉声音,“难道你觉得还不够吗,朕的时日不多,如果连芳儿也不保的话,恐怕到那时也是你的死期,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你,朕以为你精明过人,没想到此时竟也糊涂起来?”
  听他这样说,月娥不由得流下泪来,殿内顿时沉寂下来,过了良久,绿珠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月娥接过,与她对视一下,即命她退下。
  须臾,月娥躬身将汤药全部倒进花盆中,沉吟道,“罢了,从此这药也别喝了,只怕还能拖些时日,司马懿父子不是快回朝了吗,皇上怎么也要见上他们一面才好。”
  雨水溅在殿前的石阶上,激起朵朵水花,绿珠打着青稠油伞,沿着长廊直直向前走,脸上结着丁香般的清愁,她漫不经心地来到那片荷花池,远远的望见荷叶被雨淋得越来越青,池上泛起千层涟漪。
  烟霭霏微,忽见一野鸭正躲在荷叶下,微微抖动着身子,孤零零蜷在那里,绿珠心里一阵酸楚,暗想不知紫嫣在西羌过得可好,而今浩鹰虽回来了,但他仍一心扑在馨儿身上,自己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这时,花翎湿漉漉的跑过来,嘻嘻笑着,“姐姐,怎么没在娘娘身边伺候着,皇上他今儿咳了几次——”话未讲完,绿珠慌忙将手中的伞朝他倾了倾,又专注的拿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喃喃说着,“明明下着雨,你也不撑把伞,着了风寒,还不是存心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花翎脸颊微红,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一探,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欢悦。
  “我瞧着皇上也就在这几日了,不过那个叫阿斌的侍卫,好几日不见他的人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绿珠贴耳轻声道,神色不安。
  花翎若有所思的立在她身前,眉头不由得皱起,只觉心上一阵发凉,似乎眼前人触手可及,但又恍若隔着千层山,近在咫尺的她却不能看得透,藏有心事的花翎即将离她远去。
  这日正是馨儿的生辰,碧芸便命人置备酒菜,陆珍海错,极其华丽,加之全府上下都听闻老爷他们打了胜仗回来,各个心里偷乐,寻思着又该得赏钱了。
  偏巧霜雪过府来瞧碧芸,得知今儿是二少夫人的生辰,自悔唐突,未带贺礼,便自解和田玉佩,送与馨儿,权作心意。
  忽闻得一股子药味,便问碧芸缘故,碧芸只说是有人在帘后配药。
  霜雪心生一疑,轻移莲步,缓拖长裙,悄悄走到帘边,向里一望,望见那人正是茗轩,登时又惊又喜。
  茗轩抬头一望,暗暗道,“她怎么会来?”遂移步上前,还未言语,碧芸已含笑说道,“这是钟会的远房表妹,姓戴,名霜雪,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她常来陪我与弟妹解闷。”
  霜雪浅浅一笑,“好嫂子,我与他是旧识,往日他倒帮了我不少忙,他的医术精湛,想来他在府上是为了给二少夫人治病吧。”
  碧芸微微点头,不觉对她口中所说的交情好奇起来,这时,菁儿盈盈走来,挽过霜雪的手,叙起旧事来。
  馨儿这会子觉得胸口发闷,便独自出了屋,进了亭子,斜倚栏杆,神色茫然。
  叶儿远远望见,不免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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