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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三国遗梦-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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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死不成,活又无意,孙婆婆一时无措,瘫倒在地,趴在坟前痛哭不止。
宇文本想上前再劝,奈心系出征之事,遂只得先点了她的哑穴,抱她上马,匆匆回府。
次日清晨,孙婆婆微睁双目,却见陶氏(宇文之母)正缓步走来,含笑道:“你终于醒了,我儿方才把你的事都告知了我,你也不必惊惶,我儿也是一片好心,你若有孩儿尚在家中,就告诉我,待会儿我叫仆人带他们来,也好接你回去。”
孙婆婆嘴唇翕动,半晌沉吟,沧桑的眸子里闪着泪花,终叹道:“老身无儿无女,仅是一介家仆,更不曾有自己的家,你们好心救我,却不知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还不如死得好,闭了眼也心静了……”
“何出此言?但凡有一口气在,就该挣扎着活着,以为人没了,什么就结束了,那是最为自私的念头……”陶氏目中含恨,停顿了片刻,又慢慢说道,“既然你无安身之地,就暂且住下来,日后再谋他法。”说完,起身出了屋。
孙婆婆凝眉望住不远处那幅凌波玉立的水仙屏风,曾几何,那馥郁清芳,恰是崔夫人最为钟爱的。
再说沈颖走离了洛阳闹市去处,一步步走到荒田野径中,转入山路里来,境界清幽,林树茂盛,逶迤过了几个山岭,山凹之中露出几间茅舍来。
沈颖自叹道:“姐姐与雨筝何故住此偏僻之处,前不挨城,后不靠村,仅与木棉庵为邻,莫非姐姐也想出家不成?”
数步走至舍前,却见琼花盛开,洁白如玉,一簇簇好不惹眼。沈颖还未叩门,门便吱一声打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雨筝,她微怔,而后满脸笑容,拉住沈颖的手,“颖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正要进城去呢,可巧你就来了。”说着引沈颖步入室内。
雨筝含笑让座,又端来一碗粗茶,案上摆着几株琼花,香气馥郁。
沈颖沉吟片刻,凝眉道:“姐姐跟从前一样,仍喜爱琼花,只是性情变得寡淡,竟躲到这里来了。”
雨筝浅浅一笑,探过身来,柔声道:“菀姐姐是怕太过麻烦司马少夫人,并没有别的意思。”
半晌沉寂,久未见沈菀的身影,沈颖有些坐不住了,敛容问道:“姐姐到底去了何处,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她故意躲我?”
“这是甚么话?菀姐姐今个儿一大早便出去了,说是去山谷里散散心,你有所不知,石将军时不时便来这里瞧菀姐姐,可是将军越是这样,菀姐姐心中郁结越深,早出晚归,恰是为了避开石将军。”雨筝低声道,秀眸内透着怜惜。
闻听‘石将军’三字,沈颖自嘲一笑,手拈一枝琼花,酸楚袭上心头,喃喃道:“姐姐苦了这些年,是该为她自己打算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什么也帮不了她,若日后姐姐与将军结为连理,我定亲手缝制嫁衣,欢欢喜喜送姐姐出嫁……”
泪水潮湿了她的眼睛,她陡然起身,黯然离去。
那一抹失落的倩影停在琼花树下,良久才消失,仅剩氤氲香气,笼罩着茅舍,难以散去。
邻近的木棉庵,四门紧闭,仅有落花铺满石阶前,一切都是那么静谧。
洛煦安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沈菀拿着一根簪子,轻沾杯中水,簪子骤然变黑。
沈菀立时转面望向洛煦,一脸惊慌,薄唇抖动,却吐不出半个字。
洛煦反而嘴角微扬,诡秘笑道:“沈菀,你要记住,贫尼昔日救你于水火之中,并不是图什么报答,而是要告诉你,世间男子皆是浊物,即便是那些谦谦君子,也不能例外,你太容易心软,到最后只怕令你忘记是谁杀害了你的双亲?江州沈宅无辜遭受着熊熊大火的吞噬,于是你们姐妹俩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以至成为了残暴执政者的替罪羊……然而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卷羊皮图…。。”
“你不能让已有的不幸再继续扩大,沈家遭受灭门之灾,与馨儿无关,她是无辜的,你不该将她卷入其中。”沈菀神情复杂,犹如她此刻纷乱的内心。
洛煦冷冽笑着,“这个世界上没有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替她掩饰?就因为她曾施舍给你所谓的微薄的关怀,以及她与你的妹妹关系融洽,你害怕打碎这一切,然而你也该清醒的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你的双亲灵魂不得安息,你虚伪追求的情感,也将灰飞烟灭,因为石苞所效忠的公子恰是你的仇人……”
沈菀目瞪口呆地看着洛煦,这一切完全超出了她个人承受的能力,随即,她感到无限的悲哀,都没意识到洛煦是什么时候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责难,什么时候堂内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过了片刻,她霍然跪地,眼圈红了,低下头,“弟子知错了,请师父饶恕,弟子只是一时情迷,经师父点拨,方幡然醒悟。”
洛煦微微点头,“阿弥陀佛,你总算明白过来了,我交给你的事,你可要不留痕迹的办妥了。”
沈菀失神地抬首,薄唇翕动,“弟子定不负师父教诲。”
这时,一小尼姑缓步走来,躬身道:“沈施主,有人寻你来了。”
沈菀长舒一口气,慢慢起身,拭了拭脸颊的泪珠,重新戴上那根簪子,面无表情的抬步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零四节
天已黄昏了,落霞缤纷,彩云辉映,一抹夕阳透过大隔扇门斜照进厅里。
馨儿几番愁叹,轻抚焦尾琴,琴声愈发低沉压抑,顷刻间几滴珠泪落在弦上,望着悬挂的青釭剑,她心中一阵揪痛: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已夺去了我的双亲、关兴,难道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姜维屡次犯境?这样永无休止的征战,若都是因为自己,那自己情愿一世不醒,哪怕九州陆沉,大地翻转,对于一个痴人亦无关紧要。
“哈哈哈哈……”茗轩在阶前止了步,突然纵声大笑。
馨儿大约还是头一次看见茗轩如此大笑,只略一怔,轻轻拭去泪痕,起身走至门口,抬眸问:“茗轩,有什么可笑的?”
茗轩仰脸朝天,冷冷说道:“我自笑可笑之人,我自笑可怜之人!若像夫人这般日夜流泪,身子恐怕经不住,岂不是枉费昔日有心人赠雪莲救夫人于危难之际?他可真谓是可怜、可叹之人!”
馨儿一脸愕然,脱口问:“他是谁?何人救过我?”
茗轩目光变得温和起来,慢慢说道:“这人夫人认识的,在下劝夫人一句,得空时与菁儿她们说笑一阵子,那些不愉快的过往自会淡却的。”说罢抬步走开。
听了这话,馨儿默然无声,暗自踌躇,“究竟是哪个他?”游思妄想之时,却见浩鹰趋履走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回避了她的目光,颔首低声问:“夫人……是不是与祈佑很早就熟识?”
馨儿沉吟片刻,只解嘲地笑笑,“算认识,也不算认识。”
浩鹰垂眸不语,似不安。
馨儿微微一笑:“哦?难不成你为了这个才恼我这些天,近日你总皱着眉头,见了我也总躲闪,莫非真得生了气?”
浩鹰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躬身淡淡一句,“浩鹰不敢。”
“怎么也不见邓艾他们来了?往日可是赶都赶不走的,如今可也怪了?浩鹰,你在想什么?”馨儿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语,只是扶着飞景剑,顿生疑窦。
趁他发呆之时,馨儿急忙抢过飞景剑,含笑持剑,在庭院中尽情挥舞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昔日赵子龙教她舞剑的情景,那时的她无甚烦忧,只可惜再难重拾。
绿珠与青梅循声赶来,一时无措,只得愣在那里。
浩鹰沉默一会儿,又飞身夺过她手中的飞景剑,退后几步,拱手劝道:“夫人有孕在身,万不可再如此任性胡为。”
馨儿心有不甘,欲上前去抢,怎奈如磬钟般一声高喝,“休要胡闹!”
只见司马昭沉着脸,快步走来,满脸怒容,嗔道:“你们是怎么服侍主子的?若出了意外,你们可担待得起?”
青梅等丫鬟们皆伏地叩首,默不作声。
馨儿哪里肯听,立时冷了脸,独自走开。
司马昭无奈的摇摇头,暗叹道:这个女人真是一时一刻不让人省心!
这时,贾充与子冉徐徐走来,子冉敛容沉声道:“公子,邓艾已随宇文去长安了,只是卑职有一事不明,此次出征公子为何不亲往?而单单派宇文前去?”
司马昭转面望向瑞昱楼,微眯凤眸,淡淡说道:“朝中局势刚稳定下来,我们岂可轻易率军出征?如今曹芳虽年幼,尚不能理政,但他身边仍有许多忠义谏臣,时时提防着司马家族,我们父子三人重掌大权,铲除了曹爽兄弟,并不意味着从此风平浪静。”
子冉点点头,目光划过疑虑之色,顷刻间又恢复笑颜。
“公子,当真要拆了淇园吗?其实留着也未尝不可。”贾充几步上前,岔开话头,大有不舍之意。
司马昭略怔了怔,皱了一下眉,思忖半晌才说道:“淇园?多少年的破花园子了,也该拆掉了,我记得馨儿曾说过,她从前栽过芍药花圃,可咱们府上却没有芍药,不如就把淇园改建成芍药园,到那时馨儿看着也会高兴。”
贾充心下不忍,正容道:“可淇园毕竟是她……”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下头的话竟没说出口。
司马昭目光阴沉沉,寒森森,扫向他,冷笑一声,“公闾,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罢甩手离去。
子冉愣怔住,再转头望向贾充,只见他立时涨红了脸,不敢再吭声,子冉暗自生疑:这淇园恐怕不只是个破花园子?
当馨儿回到屋内,欲要掩门之时,司马昭已然站立在门口。
馨儿佯装气恼,只是背过身去,不愿理会他。
怎知司马昭反手掩门,大步上前,紧紧抱住她,目光灼热。
馨儿见他这样,倒觉不好意思,想抽出身,可他抱得太紧,哪里挣脱得了,真正是躲无可躲,闪无可闪,嗔不能怒,羞不能避,只好红着脸,低垂着螓首,默默地贴着他平稳的气息,过了一会儿才柔声道,“昭哥哥,我知道错了。”
司马昭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慢慢松开手,用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垂眸戏谑道:“你呀,真真是我前世修下的孽,你可知道,方才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若有个闪失可怎么好?现在哪里是练剑的时候?”
馨儿嫣然一笑,走至案前,手拈起一枯萎的芍药花,竟有些出神。
司马昭侧过脸看她,饶有兴致的笑道:“我已吩咐了下去,过些日子在东院里修建一处芍药园,你可喜欢?”
“好是好,只是听嫂子说,那淇园有些年头了,拆了可惜……”馨儿都然转身,正巧四目相对。
司马昭面色骤变,迟疑片刻,又低声问:“嫂子都对你讲了些什么?”
馨儿审视地盯着他,顷刻间又扑哧一乐,笑指他道:“看你的模样,倒像是被吓住了?”她说着走向窗前,手中仍摆弄着那支芍药花,慢悠悠说,“嫂子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怕你太奢费了。”
司马昭长舒一口气,忙定神笑道,“嫂子一向念旧,舍不得也不足为奇,噢,我险些忘了,方才山涛先生在前厅与父亲叙话,吕安也随他来了,你可要去见见他?”
馨儿含笑点头,提裙跨过门槛,又回眸一笑,晶莹似朝露,让人不忍触碰。
司马昭见她走远,立在门口晃了一下,勉强站住脚,仰天惨笑:“她已经死了,还能奈我何?”
他心中时乐时悲,如飘如落,天地仿佛在旋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零五节
就在司马懿和山涛吃酒谈心之时,吕安早已去寻茗轩,原来其母抱恙多日,皆因吕巽在外生事,故气恼了身子,也下不了床。吕安本就是孝子,心忧如焚,只得向茗轩讨个方子。
馨儿听闻此事,便随菁儿来至茗轩屋内,一脚踏进门就望见祈佑在案前低头写方子,再四下里一瞧,竟无茗轩的身影。
但见吕安接过方子,朝他深深作了一揖,笑道:“多谢,没想到你还会医术,可是茗轩教与你的?”
祈佑微微一笑,连连摇头道:“幸而是你,若换做你的兄长吕巽,我可懒得理会这档子事,你自拿去便是,回去记得劝劝你那不争气的哥哥,长此下去,吃亏的可是你。”
“这可真是新鲜事儿,连你也有正经的时候。”馨儿一面笑着,一面走近他,上下仔细打量着他,仿佛是第一次相见。
祈佑并不答话,只是伸手端起未饮尽的香醇,轻啜了一口,啧啧笑道:“好酒,果然待在司马府是有好处的。”余光扫过馨儿,隐隐有些轻佻之色。
菁儿赶忙奉上一碟果子,笑道:“吕公子好稀客,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偏巧我家师兄又出府去了,待会儿等他回来,我定会告知他的。”
吕安为人憨厚,最受不住恭维话,连忙摆手笑说,“茗轩就像个四处游历的道士,有个半日清闲,为了我这等琐事,怎能再去打搅呢?”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吕安便起身告辞,待走至门口又陡然转过身来,眸内闪着失落,对馨儿淡淡说道:“那日你给我的半扇钿盒,至今仍未寻到另一半,可惜了,只怕当真是个无来历的残缺之物。”
馨儿沉吟片刻,唇畔噙着笑,“真真是个呆子,它也算是有曲折的,他日若得了另一半,只怕到那时便是千里姻缘,自有你的好处,好好留着便是。”
吕安讪讪一笑,疾步走开。
再说贾充独自漫步在淇园,又斥退了一众仆婢,一时屋内沉寂下来。
他颓然坐下,像做了一场噩梦,一阵风吹进来,纱帘随风舞动。他俯身拨动着落满灰尘的琴弦,登时一阵凄凉地琴音响起。
向窗外望去,昔日淇园的光鲜早已褪去,仅剩下人去楼空的寂寥,残烛上挂满蛛网,破旧的屋檐大有倾塌之势,一切都冰冷如水,正悄无声息的走向毁灭,犹如旧时的女主人,那些悲欢离合的往事,一齐涌上心头……
那一日,正值春花烂漫之际,她在淇园里单纯的等待,等待她所爱的人,司马昭,她本以为这个人会给她所有的幸福,然而这份期待终化为烟云,竟连一丁点儿怜惜也不曾留给她。
“你走吧,我不会娶你的,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司马昭走近她身边,脸上无一丝笑容,冰冷如昨日。
她一脸愕然,方才的期盼瞬间被抹得干干净净,怀中几束兰花悄然落地,花蕊碎了满地,几片兰花瓣随风飘走。她呆呆望着司马昭,突然爆发出一阵撕裂人心的号哭,“我已经是你的女人,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告诉我,我该去哪里?”
司马昭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白绢,抚着她的肩头,平静地说道:“你不用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苦心诓骗与我,你明明知道,我并不爱你,这是我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撰写的祭文,希望他莫要埋怨你我二人,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他日或许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何苦守着这个没福的孩子,他会毁了你的一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她苦笑着看看那所谓的祭文,颤抖着双手捧至眼前,噙泪道:“不是毁了我的一生,而是生下他,会毁了你,这不正是你所担心的?司马昭,我是骗了你,可那恰恰因为我深爱着你,为了你,我付出了所有,我不求名分,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司马昭挑眉怒斥道:“够了,你与母亲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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