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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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一下，“你好好跟大家待在一块，北涧哥哥一会就回来。”
他撅起小嘴，贴近我，悄悄讲道，“没有我，你是回不来的，更别说还要带着那个女人。”
小刀的话令我瞬间震惊。我满目复杂，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你到底是谁？”在我看来，以小刀一个寻常孩子是不会说出如此之话。
小刀拉我衣袖，“你别问那么多，赶紧走吧，不然迟了，你想救那‘冷女人’也救不了了。”
小刀和我的对话原封不动传进青纶耳朵，她对我默默点了点头。
“好，”我应声，“我们走。”
小刀说“你再等等”，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葫芦，巴掌大小，蹲在墨河边灌满了水，盖上盖子，蹦跳到我跟前。“走吧。”他小手拉住我右手小拇指。
郝神医和老者同时嘱咐道：“小心。”
“我会的。”
当我和小刀走到软桥中央，水雾缭绕，后面青纶三人全然不见，除了身边河水流动的声响，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
小刀轻轻拽了拽我，一双眼睛黑亮毫无杂质，他对我说：“闭上眼睛。”
那一刻，我仿佛被催眠一般，眼帘合上，感觉小刀拉着我缓慢前行。
过了大约一柱香，耳边嗡声不断。小刀喊：“到了。”让我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成群结队的蜜蜂，比平常御花园里的还要来得微小。打量四周，依旧古树藤蔓，并无稀奇之处。
我问小刀，这是在哪里？
小刀摊了摊手，有些得意：“百兽谷啊！”
脑子轰然而响，我重重甩掉他拉我的手，喝道：“简直胡闹！”心想洌锦现在还不知被困于哪个地方。
小刀有些委屈，眼里似有泪花，一张小嘴微微嘟起。
我手足无措，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太重、太冲。去拉小刀，他侧身闪开。我说：“是北涧哥哥不对，不该冲你发脾气，可你这样胡闹，洌锦姐姐如何找得到。她现在生死未卜，北涧哥哥很担心。”
耳边突然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我哥哥才没有胡闹呢！
环顾四周，除了小刀和蜜蜂，哪还有半点影子！估计是自己太担心洌锦而产生了幻觉。
小刀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无奈笑笑。想着既然到了百兽谷，便肯定能查到洌锦踪迹。于是开始熟悉地形。
那些蜜蜂在我和小刀头顶来回飞舞，虽然温和，不蛰人咬人，但嗡嗡声让人烦闷，静心不下，又如何思考。
我不顾小刀挣扎抱起他沿途飞奔，奔了一阵子，原以为甩掉了那些蜜蜂。可它们像是通灵了般，我们走到哪，它们便跟到哪，而且只在头顶上方来回盘旋，嗡嗡声更加刺耳。
正当我为之头痛不已，一阵“咯咯”笑声从怀中小刀传来。
低下头，小刀一本正经，哪是在笑的样子。我微微皱了皱眉，很是疑惑。正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一阵笑声，这次可以肯定，绝对是小刀在笑。可是，不对，小刀声音没有这么圆润。
“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侧过头不看我也不回答，一副反正不是我，你爱咋咋的。
我将小刀放在地，吓唬道：“郝神医说了，百兽谷内蛇虫毒蚁遍布各处，如果你不怕的话，大可随意走动。我先去找找线索。”
说完整个人纵身而起，从小刀面前消失。
小刀瞅了一眼转过头去，沉默一会，觉得不对，赶忙又扭头过来，一屁股从地上拾起，冲我消失的地方走了几步，大喊：“喂！喂！”看到没有回音，声音有些害怕，“北涧哥哥，你别不是真的走了吧？”
过了一会，他在一棵树底下蜷缩着身体，好不孤单。
“喂，现在怎么办？”他自言自语。
停了一会又说：“怎么出去，我武功是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就算知道怎么走，也只能干瞪眼。”
再一会道：“等？这要等到猴年马月，万一他不回来怎么办？”
我侧身靠在离他不远的一棵树上，轻叹一口气：“谁说我不回来了？！难道北涧哥哥在你心里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么？”
“哈，”小刀从地上突地坐起，“你回来了！”
我说：“对，我回来了，你可以让她现身了。”
小刀脸上一阵尴尬，冲我“嘿嘿”干笑两下。接着刚才那声音冲我咆哮：“坏蛋！耍诡计！不要脸！”
小刀原本尴尬的脸更加尴尬下去，“小妹，好了，别这么说北涧哥哥。刚才进来之前不都说好了，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的。”
那声音道：“是要告诉他，可现在是他发现了，并不是咱们告诉的，这多没面子。”
“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就不一样。”
小刀无奈，冲我摊了摊手，吐吐舌头。
我觉得好生有趣，“喂，小美女，我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只能听到你声音，看不到你人呢？”
沉默了半响，那声音道：“那是你笨呗！”
我连声答应：“对，对，的确是我愚钝，姑娘你才高八斗，可不能跟我这蠢笨之人一般见识。”
声音喜滋滋的：“那是自然，我可比哥哥还要厉害。你算什么呀！”
小刀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样，“好了，小妹，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他自己也都承认我比他厉害。”
“那是……那是……”小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哥哥，你先进去会，我出来了，一会还要帮他找那个‘冷女人’呢。”
正说着小刀身体抖了一下，定在那里。
我上前推了推他胳膊，叫他名字：小刀！小刀！
小刀瞬间睁开眼睛，一脸郁闷，“别推了，我还没死呢！”声音特别熟悉。
“你是？”我询问。
小刀撅着嘴抱怨：“还真不是一般的笨！”
被人说笨，一笑而至；被一个小女孩说笨，更是该豁达开朗；但被同一个小女孩连说上三次朝上的“笨”，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愚笨不堪。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小刀声音响起：“我妹妹叫小樱。”
女孩不悦，嘟起嘴，不过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她这个样子可比小刀可爱多了。难怪当初在客栈里，青纶会觉得小刀被人掉包，原来前后根本就是两个灵魂。
小樱说：“哥哥，现在在外面的可是我啊！”
“恩，恩，你说，你说。”小刀便没音了。
我望着一模一样的小人问：“你们是一个人？”
小樱用手背揉揉鼻子，“才不是呢！我是我，哥哥是哥哥。”
我笑了一下，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共用一个身体，但思维是分开的。”
小樱有些听不懂，“哎呀呀，不是这样的，我们灵魂是分开的，身体也同样是分开的。要不怎么分哥哥和妹妹。”
“可是……”我有些迷糊，这明明是一个身体，一点样子都没变啊。
小刀声音再次响起，“北涧哥哥，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仔细打量一下小樱，看看跟我有什么不同。”
经小刀提醒，我观察了一会，还真有少许差别。首先，小樱的面部轮廓要比小刀柔和些，估计再过几年发育成熟，变化就会更大；然后，小樱外面皮肤要比小刀来得白晰、细腻一点；再者，小樱的手指更为修长、纤细、娇小，完全不似小刀那家伙的。
“北涧哥哥，这下你明白了没有，其实我们是两个灵魂两个躯体，只不过在同一时间只能以一个人的身份出现而已。”说到后面他突然有些惆怅，而小樱也拉着一张苦脸。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人，毕竟这样的事情也是我第一次碰到。但我想，或许卡术会有办法。这次事情之后，便带他俩回帝都，让卡术瞧瞧。就算卡术不能解决，也有风都千千万万的奇人异士，总归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对了，”我问小樱，“你们刚才在墨河之上是如何分辨幻像的？”
小樱想了一会说：“这算是天生的吧，我们从小就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比如灵魂突然出体，再比如几个时辰后会发生什么。”
“天生预言者，终极卜算师！”
小樱白我一眼，“你别这么说，这种能力时灵时不灵。至今为止，我都怀疑是做梦做出来的，当不得真，可有的时候却真得发生了。就比如大火的前一天晚上，我梦到浅星姐姐的狸儿睡在我怀里，后来直接凭空消失。再后面就传来它葬身火海的消息。”
小樱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可鱼姨说这是因为我们俩是阴阳双体，说什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弄得我们很糊涂，反正就是说我们不容易受周围环境影响就对了。”
难怪小刀刚才在外面会说“没有他我根本回不去，也带不回洌锦”。
我说：“既然如此，咱们去找洌锦，不知道她被困于哪里。”
小樱呵呵道：“放心，早准备好了。”她打出一串尖锐口哨，整个丛林鸟兽四散。而刚刚盘旋在头顶上的蜜蜂形成一个“人”字飞于我们前方。
小樱跟小刀一样小手抓住我的小拇指，她“咯咯”一笑，说声“走吧。”

第四十四回　抉择

对于小樱，不能用常理来理解。别个孩子怕得要死的蜜蜂、虫子，她却玩得不亦乐乎。一路比小刀还要蹦蹦跳跳，半点清闲不下。这点跟红琳很像，但红琳却没有小樱来得古灵精怪。
我问小樱：“刚才在外面说不喜欢洌锦姐姐喜欢青纶姐姐的人其实是你，对么？”
她倒是一点也不否认，“没错，我就是不喜欢她，而且非常非常不喜欢。”
我很想像刚才在外面一样问她“为什么？”貌似今天是她俩第一次见面，哪来这么深的成见。而且洌锦和青纶都是那种冷淡之人，何以在小樱眼中竟有如此之多差异。但我还是没问出口，只是又怕听到她说“没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到弄得我很没趣。
小樱忽然停下来，对我歪着脑袋，“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笑了一下，“你想告诉我的话，自然会说的，对吧。”
小樱嘴里嘀咕“对你个大头鬼”，便继续赶路。
我越发觉得这个女孩有趣极了。
又过了一会，似是越想越堵得慌。她松开抓我的手，转过身，边后退边对我喊：“停！停！等一下。”手掌差几毫就挨到我身上。
“又怎么了？小丫头。”
她眼睛滴溜几下，很是郑重：“北涧哥哥，我问你，如果现在被困在墨河幻像里的是青纶姐姐，你会不会去救她呢？”
“自然要救。”我笃定，心里暗道：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就算自己不是那个天生守护青纶的人，我也会救，拼尽所有。
“那如果两个人都被困在那里，你会救谁呢？”
我有些无奈，“好了，不要问这些问题，尽快找到洌锦是正事。”
“不行，你必须回答。”小樱双手张开挡住去路。
“那自然是两个都要救了。”
“啊？两个都救？”她张大嘴。
“那如果只能救一个，或者她们俩被困在不同的地方，而你只能去一个地方，你会救谁呢？”
我捏捏她鼻子，“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可就是有这么多的如果，你到底会救哪一个嘛？”小樱执拗。
我摸了摸下巴，装成思考的样子，“这个嘛……”
“说啊，”小樱跳着抓我胳膊，满脸焦急，“到底救谁？”
我看她一眼，突然一本正经，“小樱，你为何要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知道，有的时候，事情不会按照我们预想的情况发展下去。”
小樱也突然变得很严肃，不再嬉闹。“北涧哥哥，我希望你救的是青纶姐姐，而你，也只能救的是她。”她顿了一下，目不转睛看着我，“洌锦，她不适合你。”
对于小樱忽然少年老成，我哈哈大笑，“小樱，这样真的很不好玩。”
小樱瞅我一眼，照着我的口气反击：“北涧哥哥，你这样也真的很不好笑。”她转身跟着蜜蜂向前走去，留下我一个人不知所想。
脑海里浮现小樱那句话：
北涧哥哥，我希望你救的是青纶姐姐……
洌锦，她不适合你……
我觉得莫名其妙。洌锦，她只是代替洌嶔来保护我，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
不过我还是认真想了想小樱刚才提出的问题：如果她们两个同时身陷险境，而我只能救其中一个，我会选择救谁呢？
想了很久，还是毫无头绪。这时，眼前突然掠过父亲那张刚毅的脸，心道：如果父亲处于这种境地，他会选择救哪一个呢？
答案呼之欲出：
救青纶。
洌锦，是一个人的洌锦。
而青纶，却是整个风域帝国的青纶。
。
一阵风过，长发飘飞，小樱已经快要看不到身影。我摇了摇头，施展轻功，迅速朝她靠去。
还未到，小樱一声惊呼，整个人突然下坠。
“北涧哥哥，救我。”
眼看小樱快要掉下去，心里一急，脚底加速，一个回旋冲了过去，右手紧紧抓住她伸出的手臂。定睛一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小樱脸色煞白。
我拉紧她，“别害怕，北涧哥哥这就救你上来。”
小樱嘴唇微微抖动，眼泪汪汪，呢喃着：“鞋子掉下去了。”
“没事，先上来再说。”我安慰她。
耳边一阵轰隆，四周凉意甚浓。小樱却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上来，仿佛千钧之重。额上冷汗不断，一滴一滴落在小樱鼻尖上，再顺着鼻尖落进洞底，悄无声息。
“怎么办？”小樱声音有些发抖，“北涧哥哥，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住，动弹不了了。”
手上青筋暴起，略微颤抖。我刚想说“没关系”，一道比之更大的吸力从洞底传来。黑洞周围枯叶旋起，形成一丈高低的龙卷风。
小樱眼睛瞪大，“北涧哥哥，小心！”
后背突然一痛，一口鲜血噗在小樱脸上，吸力陡然加重，我一个拉扯不住，两个人向下一滑，周围一片黑暗。
耳边风声呼呼，小樱吓得大叫，我将她抱紧在怀里，“别怕。”
双脚和另外一只手尝试减慢下落速度，然而越到底下吸力越大，手掌一片火辣。我知道必须停下来，不然以这样速度摔下去，我和小樱非死不可。可是，单手难以负力。
胸口一片潮湿，小樱呜咽着：“北涧哥哥，我们要死了么？我还没找回父亲的骨骸，还没弄清楚鱼姨为什么整天喝酒，还答应了浅星姐姐让镇子东边的阿叔给她修琵琶，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完成呢……”
她情绪有些失控，嘴里不清不楚。我将她再次抱紧，“小樱，有北涧哥哥在，你一定不会死的！”
小樱半天从我怀里抬起头，重重点了点几下，“北涧哥哥，我相信你！”
“好！”我赞许一声，“这才是勇敢的孩子。”
小樱抹了抹眼泪，“人家本来就很勇敢。”
“恩，是的，小樱一直很勇敢机智。那现在北涧哥哥需要小樱帮助，小樱可以么？”我出声询问。
“需要我怎么做，北涧哥哥尽管吩咐。”
“你现在抱紧我脖子，在我说‘好了’之前绝对不能松手，做得到么？”
“恩。”小樱点点头。
“那好，现在抱紧，北涧哥哥开始了。”
我右手慢慢松开小樱，取出墨幽神枪，喝道：“长！”
火花迸溅，照亮小樱整张脸，泪水还挂在她睫毛上，一双眼睛扑闪扑闪。
我咬紧牙齿，双腿奋力一瞪，手中长枪一横，身体几个回合后生生停将下来。
呼出一口气，我拍了拍小樱，“好了。”
小樱眼睛突然一亮，指着我身后，“你看，那是什么？”
几只萤火虫从我后面飞到前面，发出微弱暗淡的黄绿色光芒，给整个黑洞增添出一种神秘色彩。
小樱似乎很兴奋，舞动着小手，说为什么这里有萤火虫？而且还比一般的要大些。
我说可能是跟咱们一样从上面掉下来的。
小樱说不可能，萤火虫会飞，怎么会掉下来？
我想了想，“也许它本身就生活在洞里也说不定。”
“估计是吧。”小樱眨了眨眼睛，望着四周光秃秃的洞壁，“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抬头，上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而底下也同样如此。徒手砸在洞壁上，几块石头掉落，不久后传出回音。心道，不能老吊在半空，这样久了力气消耗过大，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