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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之境-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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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瞬间浮现青纶清淡的容颜,以及她那次的惶惶无措,耳边响起她对我说过的话:北涧,你会醒来的对么?你不会任我一个人在这冰冷潮湿的地方。这里如此寒冷,比任何地方都要来的冰冷,仿佛冻彻一切。
迷茫中,我对着眼前,这满目焦急的人轻声呢喃:青纶。
哐嘡——
洌锦手里的瓷瓶倘然掉落。

第六十七回 背叛

洌锦转过身,单薄的身体有些孤独。而后,她轻笑出声,说北涧,你知道么?我一直认为万世红尘主宰的是自己,而不是命运。可在经历这么多之后,我动摇了,彷徨了,坚持不下去了。
一阵火起,蓝色火焰在她手中肆无忌惮燃烧,那双白鹿皮靴瞬间化为灰烬,消失不在。“走吧。”她赤脚向前,脚腕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为何,那一刹那间我感觉到她内心涌起的满满绝望,深入骨髓般。
“为什么?”我扶着墙壁慢慢站起。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烧毁鞋子?”她回头看我,发丝随风而起,眼睛发亮,却倔强地露出笑容,她右手放在那张挂画上,风中传来她的声音:因为,从此刻起,我只能赤脚了。
她一把扯下挂画,天地旋转,我靠着的那堵墙壁开始透明。
一声巨响,四面墙壁朝外倒塌,轰隆一声,消失不见。洌锦站在正中央,身影从未有过的清晰。她转过头,眼里蓄满泪水,低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北涧。我还未明白她所谓何意,四根银丝线从地面破土而出,将我四肢紧紧缠绕,霎时,疼痛从手腕、脚腕处传来,血,沿着丝线一滴滴滑落。
我吃惊地望着洌锦被发丝掩盖的容颜,眼里,心里,全是不可置信,那句“为什么”哽在喉咙半天发不出声,脑里混乱一片,之前的竹屋彻底成为废墟,周围是无穷无尽的绿树藤蔓。
一阵大笑从不远处传来,八卦阴阳面具进入视线。“北涧,守护之将?呵呵,别来无恙!”觞斯单手背后朝我走来,整个面部只余下眼角的笑,却渗出丝丝寒意,将人冰冻。他在离我三尺之外停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原来,风域所谓的守护之将也不过如此。”他回身眯着眼,对在一旁站立的洌锦道:“做得不错,想要何奖赏?”
洌锦略微低头,却是不敢看我。
“怎么?心软了?”觞斯面色骤冷,突然移步,几道幻影过去便到了洌锦身边,他一手卡住洌锦脖子,将其头颅微微抬起,眼里冷光一闪,“你该知道自己怎么去做。”洌锦的脸因为被其卡住而异常通红,半天轻咳出声,她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将头低下。“那么,不用我教你怎么办了吧?”觞斯慵懒地放开洌锦的脖子,撇我一眼,仿佛在等待好戏上演。就见洌锦双眼突然变红,浑身上下被一种煞气覆盖,森冷无情。她只身过来,墨弓被紧握手中,危险气息在我身边蔓延。
我暗地挣扎,想要扭断丝线,却不知此为何物锻造,已然用上十分力气,却半点挣脱不开,甚至隐隐间丝线朝肉里嵌去。如风般的黑影朝我挥将过来,一层层,一簇簇,眼前霎时被一股黑影遮蔽完全,就在风影拂过脸颊之际,密林深处飞出一个白影,一声闷哼,墨弓重重砸在白影之上。
噗!
漫天而起的血洒满天空,分外妖娆,那个熟悉的影子在我面前决然倒了下去。
姐!
姐姐!
我疯狂地挣扎,全身晃动,银色丝线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殷红,犹如地狱修罗般可怖。身体感到一丝酸麻,手腕处的血竟如刚才在地下通道里洌锦嘴角流出的黑血一样。是了,余毒未清,脑袋一阵晕眩,眼前好几个模糊影子,越发诡异下去。我知道,暮雪就在我前面,这么些年,她第一次如此的靠近我。我知道我疯了,所谓的血,所谓的痛,所谓的一切一切,都抵不过这么些年我一遍遍地寻找,一遍遍希望后,再一遍遍的失望。我想走到她身边,我想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着她的双腿,我想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我想一声一声告诉她,姐姐,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哧、哧”两声,银丝断掉,手腕、脚腕恢复自由,还未回神,一道重力砸来,洌锦挥舞着墨弓直逼我胸口。
“北涧,躲开!”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青绿色衣衫,乌黑色长发,青纶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她左手将我拉向一边,右手戒魔出鞘,呛!墨弓和戒魔之间迸出灿烂火花。青纶虎口一震,向后连退好几步。
“有趣,有趣,没想到,风域王储,青纶王女也到了我们雪域‘不落原’,即为不落,那么,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觞斯露出邪邪笑容,下一步,竟直接瞬移到我们跟前,一道掌影看似绵绵无力,却好像计划好的封住我们全部退路,而洌锦的杀招继觞斯之后强逼过来。即便青纶一人也很难避过两者先后夹击,何况带着一个身负重伤、剧毒的我。
生死一瞬,半招即显。青纶从袖口处扯出一条白色丝绸,丝绸分隔两段,两只前头全为铜制金器,闪电般朝觞斯和洌锦两人方向射去,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将觞斯和洌锦生生逼住。与此同时,青纶回身将我架起,身形稍纵,如飞鸟般向前掠去。“想走!休想!”觞斯随即跟上来,脚底微动,便离我们不足百米,那样子越发让我感到熟悉,隐隐间似乎有一个身影跳将出来。“不!不可能!”我深吸一口气,额上全是冷汗。
“哈哈!”觞斯大笑,“北涧,你说什么是可能,什么又是不可能呢?!哈哈!哈哈哈!”他停住笑,“是他们么?”一颗水晶球从觞斯怀中飞往半空,不一会发出淡蓝色光芒,光芒过后,郝神医、浅星、小樱三个人被囚禁在一个地牢里,透过水晶球可以清晰看到他们身旁水池里的森白人骨,以及满地的蟑螂虫蚁。
我定定看着眼前之人,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说:“觞兄,觞百年,难道,这便是你真正的身份么?”之后,我转头看到立在树梢之巅的洌锦,“那么,你早就知道了?”洌锦将眼睛望到另外一边并不看我。
“呵,呵。”我笑出声来,那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原来,我一直是个痴傻之人。”我把洌锦当成我最爱的妹妹,我把觞百年当成我最好的兄弟。
妹妹?兄弟?我有些晃神,那个在锦川王府前说“哥哥走了,但,还有我继续守护”的美丽女子,那个在生命即将终结时说“告诉浅星,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的英勇男子,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只是一个梦?于是,梦醒了,残酷的事实竟鲜血淋漓,让人无法相信。
我低头,看到青纶的侧脸,一如风域城墙般坚毅。是了,至少,从始至终,她一直在我身边。她左手紧紧抱着我的腰,戒魔在她右侧直立,剑尖直抵地面,滴滴血液从右臂沿着剑身缓缓流下。转头后看,云雾飘渺,深不见底,一道悬崖将我们隔在这一边。我忽然想起雪冥峰上的那段“轮回”记忆,在那个轮回的最后,西辰、清雪、木言三人被罹火之箭一箭射中,长埋悬崖边。而如今,流年记忆,荒草蔓延,我和青纶也要接受这样的命运么?或者父亲、卡术所说的命,便是如此了么?
我继续咳着,黑血汹涌,青纶单薄的身影支撑着我。我一眨不眨望着她,心道:贵为王储的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凶险之地呢?她似乎感觉到我温柔的目光,露出一个好看笑容,刹那,桃花碎裂,花香怡人。她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弃了,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哥哥,北涧,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一个想要守护的人。”
洌锦的墨弓如风般疾驰过来,青纶带血的右臂挥剑上前,再一次颤动,星火四溅,青纶的虎口迸裂,血,红艳艳的滴落。那一瞬间,我看到洌锦完全通红的两只眼睛,于是,我终于明白,那个代替洌嶔而来的洌锦,真的不在了。
忽然,左侧气流晃动,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直面扑进。就在我准备提醒青纶时,觞斯鬼魅般的影子出现在她右前方,一柄长剑朝着青纶的右臂砍去。
小心!我大喊一声,脚底旋转,将青纶整个抱住。左臂突然一空,黑色的血从肩头流出,俯身一看,残肢冰冷地躺在地上。
紧接着,觞斯一掌拍在我后背上,噗一声!血从口中汹涌,我刚转过身,觞斯的第二掌又过来,再一口黑血从口中涌出,心仿佛空了。我和青纶两人如折翼飞鸟般往悬崖处坠去。黑血中央亮起一团红色光芒,冥冥中,我觉得那里似乎埋藏着什么,我努力伸手去抓,却不想觞斯衣袖扫过,他第三掌拍在我丹田处。
风起,黑血向上移去。血气散尽,一块类似凤凰的血色玲珑玉佩出现在半空中,散发着剔透的光芒。怀中的青纶身体微颤,表情从未有过的迷茫。可我已经无力支撑,整个人昏迷下去。

第六十八回 深谷

屋外清风徐徐吹来,木桌上的长青草轻轻而动,我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早已不知去向,伤口虽已包扎,但还是传来疼痛,甚为清晰,以及从未有过的空旷。我知道,左手是彻底废了。嗓子略微干涩,我挣扎下床,单手去取搁在桌上的白瓷茶壶。一杯茶刚入口,一股花香从外飘来,紧接着,一个面遮白巾的长发女子从屋外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花篮,里面盛开着白色小花,香气正是从那里飘渺而来。
我刚想问是不是她救我回来的,就见她突然衣袖摆动,一根丝线轻轻缠在我手腕处,她手指轻搭,全神贯注,半响,她出声道:“毒已彻底清除,再休息三天便可完全恢复。”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请问,是你救我回来的么?”我右手附在左肩处,隐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女子嘴角轻扬,“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一下怔住,突然间不知如何应付。一般来讲,答案要么是,要么不是,却不曾有一个人像她这般将主动权交给对方,却又牢牢掌控着全局。
就在我内心翻江倒海的时候,女子长长一声叹息,些许无奈,她将花篮轻放桌上,说:“救你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她答应了我一个条件,所以我承诺她救活你。而咱们两个之间毫无相欠,三日后,你独自离去便可。”
思绪衔接,脑袋轰然而响,我记起掉落悬崖时怀里那柔软却坚毅的人。我急切地询问:“青纶在哪里?她有没有受伤?她好不好?”
“这似乎并不在我的医治范畴之内。”女子声音更加冷漠。
“我想去看她。”女子眉毛突然扬起,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她道:“北涧,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答应了我什么条件而让我救你的么?”
“她答应了你什么?”我有些心悸,慌乱间竟未留意其已叫出我的真实姓名。女子指尖随意浮过花瓣,洋洋散散,低着头歪过脑袋道:“你说呢?”
我心道:我不是你肚中蛔虫,又如何能知晓。女子从竹篮里摘下一朵花放在鼻上闻了闻,“若我说她答应了我,这辈子便在这谷内青灯夜伴、古刹佛香,终了一生呢?”
“什么!”茶杯从我手中恍然掉落,哐当一声,瓷器碎裂,心里,全乱了。脑海里只剩下两个词:青灯?古刹?若我回过神来定会看到女子嘴角隐隐的笑意,以及木门外,那抹熟悉的青衫丽影。但此刻,心里,脑里,全是青纶的容颜,以及女子所说,她为了我,承诺一个人孤单,终老一生。我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求你收回青纶的诺言。
女子道:“她的诺言便是她的,我又如何能收得回。”“是不是说,你的承诺尚未兑现,她的诺言也就不用履行?”女子饶有深意地看着我,倾吐道:“的确如此。”我深深看她一眼,“那么,请你记住刚才所说的话。”说罢,手掌伸出,朝着自己脖颈狠狠劈了下去。咝!女子轻旋白花,一道白光从花中射出将我生生打断,但见女子道:“我就是真想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想我辛苦炼制的丹药白白便宜了你小子。青纶,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出来!”女子转头轻喝。
我抬头去看,夕阳余晖下,青纶清淡的容颜折射出淡淡的霞光,一如当初第一次在风域城墙上见到她一样的惊艳。我还记得,当时的她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她说:你好,北涧。
我从青纶口中了解到当初我们从悬崖上掉落后的情景。当时我彻底昏迷,青纶抱着我,右手虎口因为被洌锦的墨弓震裂,使不出力气,无法减缓下落速度。且悬崖光秃,更无一物可以攀附,好在戒魔完好无损握在手中。青纶将戒魔插在崖壁,减缓速度,直到彻底进入谷底。而后,便看到那栋小木屋,以及木屋里的女子。女子帮我包扎伤口,清除剧毒,又治好青纶外伤。青纶说,在那女子为我治伤脱去外袍的时候看到了怀里的木残草时,表情微微一怔。原来,她便是老者所讲之人。她看了青纶一眼,再看了看我,低声轻喃:命中须有,命中须有。青纶不知她所说何意,就见她将药丸塞进我嘴里,接着看我下咽,之后,拿着木残草失踪了三天。
而对于青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不落原,她是这样讲的。
从我们三人一同出发去往奇雾古镇途中,洌锦突然辞行回家让她有了隐忧,当时只是觉得不对劲,却并未怀疑。真正起疑是在百兽谷的软桥处,她送给我和青纶神兵利刃之时。墨幽神枪和白金软甲固然真品,坏就坏在是洌锦送的形式上。具青纶所知,洌戟锻造的所有兵器都会缩小,放在一个黑匣子里。这种黑匣,材质相当独特,只有锻造兵器的人知晓材质的组成,每一件兵器的出炉,也便会有一个黑匣产生。而后,在第二个血池边,洌锦对已然失去反抗之力的大黑痛下杀手,至其毙命,那种出手速度仿佛在掩盖着什么。那个时候,青纶的眼睛定在了她的身上。洌锦似是害怕自己被发现,当无极的大鸟嘶鸣着飞将过来,她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觞百年,也便是现在的觞斯。那鸟因为主人的死亡而痛不欲生,它鸣叫嘶吼,但青纶从它眼中看不到任何攻击,只是满满的悲伤,需要被人抚平。所以大鸟飞向了除主人外最熟悉的人,他便是觞百年。为了掩饰,觞百年一箭而出,射死了那鸟。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直到我们从奇雾古镇分道扬镳,青纶在回程途中去了洌氏小镇,她说,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天午后她到达小镇后的情景。小小的村庄,被一层薄薄的血雾覆盖完全,村子里尸横遍野,煞气逼人,白骨到处。村中央的起雾泉水流出殷红血液,犹如被修罗屠戮一般。
又是一个上弦之月,月光清清淡淡从天上落入人间。
我与青纶并肩站在木屋外的牙香树下。她整个身影映入我的眼眸,我在心底发誓,我说青纶,我会给你幸福。青纶远远看着我,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那一汪池水清澈透亮。我一步步走了过去,伸出唯一的右手将她略微发抖的身躯抱入怀中,紧紧地。我轻轻叫她的名字,青纶。
牙香树下,青纶低着脑袋。过了很长一会,她缓缓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轻声道:“北涧,你知道么?从小,我就向往这样的一个地方,与世无争,世外桃源,日升而起,日落而息,过着无忧无虑、平平凡凡的日子。我厌倦了朝廷争斗,种族厮杀,四域战火。父王曾经说过,作为一个君主在必要的时候必须舍弃良知,必须当断则断,必须杀人伤人。可那样的生活永远担惊受怕,永远备受良心谴责。我本不是一个残忍之人,却带着冰冷的面具对峙朝堂,肃穆着君王的威信。如果可以,风域王储的试炼中,我宁可代替哥哥而死!”
夜,如此的宁静,除了青纶微微的哽咽,便只剩下风。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将她整个圈在胸前,我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从青纶哽着声音说出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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