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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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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桌案前,最后一步有些踉跄,忙伸手撑在桌边,缓缓地、慢慢地、深深呼吸着。
听到身后之人停滞许久后,说了声“我走了,云西哥哥”,而后便是开门、关门声,他再也忍受不住,一拳砸到案上。
硬实的木质,生生现出一道裂纹。
段溪桥见傅倾饶出来,正要开口与她说话,却见她脸色苍白地摆了摆手,就这样不发一言地出了院子。
听到屋内传来的那声闷响后,他挑了挑眉,望向楚云西的屋子,神色阴晴不定。
昨日之事充斥在脑海中不停叫嚣,今日楚、段二人的话又在耳畔不断回响。傅倾饶思绪纷杂,边走边想,竟是不知不觉出了府。
回望一眼王府大门,她考虑了下,没有折转回去,而是向着集市的方向慢慢行去。
沿着热闹的街道不知走了多久,傅倾饶觉得自己心绪平复得差不多了,正待沿着原路走回去,谁知嘈杂的人声之中,竟是飘来一个她甚是熟悉的声音。
她愣了下,忙循声大步走了过去。看到那个身影后,她惊愕到了极致,忍不住唤道:“……二丫?”
☆、第87章 远道而来
穿着灰色布衣的小姑娘闻声回过头来,见到傅倾饶;原本委屈倔强的小脸上稍稍绽开了笑颜。
“傅大……大……大哥。”她喊到一半;看清傅倾饶的示意后;硬生生改了口。又见自己的衣襟依然被人揪着,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不住喊道:“放开,你先放开。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的。好好说不行吗。”
“没办法了就能偷爬别人的车了?”一声高喊响起。喊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
她大着嗓门高声嚷道:“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偏要跟人学做贼!我说我的骡子怎么拉车拉得那么费力;平日里一袋烟的功夫可以赶三里地;如今只能跑两里。却原来是爬进来了你这个小贼!”
不住地拿眼偷觑傅倾饶;她继续说道:“各位评评理。她坐了我的车、偷吃了我的果子;如今还不兴人来讨个公道了!”说着手下的力气又加大了两分;又挑衅地朝傅倾饶呲了呲牙。
“我没有吃你的果子!我饿了几天了,也一个都没动过。真的!我就是想来京城,可是路太远了,我走不过来,所以借你的车坐坐……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可是请别污蔑我……”
“哟,看你这话说的。你偷上了我的车,偏要说什么‘借’,嘴脸也太难看了些。”
“可我给你钱了……”
“那十几个铜板你也好意思提?都不够老娘塞牙缝儿的!”
高壮妇人拽着她的衣领就要将她提起来,谁知一锭银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晃花了她的眼。
傅倾饶拿着银子在她眼皮底下绕了一小圈,最后轻轻搁在了她的手背上,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这锭银子分量足,别说坐车从西北跑到京城了,就是来回个三四趟,也是足够的。
高壮妇人心花怒放,本欲松开手,后打量着傅倾饶的衣着打扮,又起了更大的心思,当即横眉怒道:“就凭这点银子就想打发人了么!没这样的道理!”
她朝四周围观之人扬了扬手,哼道:“各位评评理!这发贱的小兔崽子白坐了我的车,又白吃了我的果子。如今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了个漂亮的小相公过来,就想……哎呦,你干嘛?你放手!”
傅倾饶捏紧她的手腕,在某处使力猛地一按。妇人手臂抽搐了下,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二丫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被傅倾饶一把捞住扶了起来。
“以后嘴巴放干净点。”抚平二丫身上的褶皱,傅倾饶淡淡说道:“此事是她不对在先,但你污蔑她偷吃你的果子,这又是你的错处。我特意多给你些银子,是想弥补下她的过错。本欲再替她郑重道个歉,如今看来,你应当是不稀罕的。至于那果子一事,你若当真叫嚷不休,我们大可去衙门讨个公道,孰是孰非,全凭官爷评断。不过那样的话,银子你怕是拿不到了。”
妇人叉着腰望着她给二丫整好衣衫,冷笑道:“哟,这是怎么地?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当老娘好欺负?干净小相公看上了黑脸的小丫头,是要讨去做媳妇儿呢还是做妾侍?该不会是准备养在外头的吧!”
她正要狂笑一番,所有声音却在“啪”地一声脆响后尽数哽在了喉咙里。
脸上*辣地疼,多了个红红的五指印。
傅倾饶神色清冷地望着她,“我说过了,以后嘴巴放干净点。自己心里头有龌龊心思,就好生藏严实了,别尽往旁人身上安。大过年的,你也不想在牢里蹲着不是。”
那妇人还欲再开口,旁人有人认出了傅倾饶,惊叫道:“咦?这位不是大理寺的大人么?前些日子还来咱们这里查过案呢。”
他这样一说,周遭就有人也想了起来,“是呢是呢。我记得这位大人是与段大人一道来的?”
“可不是。这位大人问话的时候脾气好得很,我还与他多说了几句来着。”
几人话音未落,有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少妇扯着帕子半遮着面,轻声细语道:“这位大人我也是晓得的。前几日与段大人一同住进平王府的,便是他。”
她这句话宛若惊雷,在众人之间炸开了锅。
那粗壮妇人仔细听了半晌,多听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她这才有些怕了。
暗自衡量许久,最后恐惧占了上方,就歇了那多讹诈些银子的念头。但是到底不肯输了阵仗,使劲咽了咽吐沫,梗着脖子嚷道:“算了算了,饶你们一回。把刚才那银子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
“银子?要也可以,”傅倾饶轻哼一声,“来王府拿吧。”说罢,朝二丫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这便走了。
那妇人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抬手去哄赶周遭指责嬉笑的众人。
傅倾饶见二丫微微弓着身子时不时去按压腹部,就歇了原本先带她回府的打算。环顾了下四周,寻了个最近的干净酒楼,带她去了二楼的雅间。点了四五个小菜,要了两大碗米饭,又沏了壶茶。
二丫在旁边狼吞虎咽,一句话也顾不得说。傅倾饶则慢慢饮茶,不时给二丫将茶杯斟满,轻声提点着她:“慢点吃。饿狠了后如果吃得太快,容易伤脾胃。”
二丫大口大口嚼着饭,呜呜呀呀地应着,半个字儿也说不清。
傅倾饶忍俊不禁,不忍再打扰她,这便住了口,转而透过窗户去看外面风景。
她本是抬眼望着无垠的天际,在听到马蹄踏地的‘嘚嘚’声后,不由自主就朝街上看了一眼。就这一下,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她扬声唤来店里伙计,指了街上快要驶出视线的马车和几个骑马之人,问道:“那些是什么人?我看着有些眼熟。”
伙计探头看了半晌,摇头苦笑道:“客官见谅,小的还真不知道。”
傅倾饶笑着道了谢,正想着改天循着他们现在过去的路线好好查探一番,就听隔壁屋子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你问的是方才过去的那些人么?那是陛下的近卫,寻常不会出来,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这酒楼并不太大,所谓雅间也不过是中间隔了屏风和帘子罢了。
傅倾饶扬声道了谢,心下暗暗诧异。
隔壁坐着的也不知是谁,竟是连皇帝的近卫也识得……
二丫吃饱打了个嗝,正欲说话,傅倾饶一把按住了她,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开口。
隔壁传来推动椅子的声音。有人从那里踱步而出。
傅倾饶猛地侧过脸,看向所在雅间的门口。透过不住晃动的珠帘,她隐隐看到外面站了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那人转过身来,似是朝她笑了一下,这才迈开步子,施施然走了。
……
二丫来到平王府的时候,着着实实地震惊了。
她长那么大,看到过的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也不过是本地乡绅家的宅邸。而且,也只是在外面远远望见过,并未进到里面去。
如今身处王府之中,她既惊叹于它亭台楼阁的华贵,又被它雅致的景色所折服。一路走一路赞赏,说了许久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词穷了,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大人大人,你看这边,这上面的花儿竟然画得这样像,可真好看。”
“大人大人,这地方的水真清啊!从这个地方流出来,弯弯绕绕的,比咱们那儿的河漂亮多了。”
“大人你看……”
她叽叽喳喳了一路,傅倾饶含笑望着,只间或解说一二,并不去打扰她。
方才在路上细细聊了半晌,才知道二丫竟是在收到她的信后就离开了家乡,朝着京城出发了。
这一路行来,她搭过别人的牛车,乘过别人的马车。后来实在没有好心人要来京城了,她只得想办法,混上了一个来京的运蔬果的车子。
傅倾饶有些心疼她,问她干嘛大老远地自己跑来。若是真想入京,只管写封信,她定然给她安排妥当,让她好生地坐车而来。
二丫搓着手,很是羞赧地拒绝了。
她声音不大,却坚定地说道:“大人那么厉害,帮我找哥哥也都没有找到。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诚意不够,老天爷就不把哥哥还给我呢。所以我要自己来。说不定老天爷看到了我的诚意,就将哥哥还给我啦。”
思及此,傅倾饶心里一片柔软。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此时正要路过假山。她见二丫欢快地跳着跑了过去,正欲告诉她小心点,谁知二丫停了下后,忽然转过身,脸色煞白地跑了回来,紧紧握着她的手藏在了她的身后。
傅倾饶正要问她怎么了,就听到段溪桥凉凉说道:“咦?这是哪儿来的小丫头。”
他从假山后绕了出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傅倾饶,说道:“你好歹也在旁人面前说几句我的好话,省得一个小丫头见了我都跟见鬼似的,转身就跑。”
他话音未落,又一人从假山后的小径上行了过来。
楚云西淡淡地扫了这边一眼,朝傅倾饶微微颔首,径直转向竹林深处,走了。
傅倾饶见他与段溪桥依然能够同行,二人间的关系好似依然如故,暗暗松了口气。
楚云西素来如此,公私分得极清。如今他与段溪桥有事合作,便不会把情绪代入进去。
楚云西的身影刚刚消失,段溪桥就跟了过去。走了没几步,他忽地转过头,朝着这边笑了下,眨了眨眼。
二丫往后缩得更厉害了。
傅倾饶看得好笑,待到段溪桥也进入竹林了,方才问道:“方才那妇人对你那么凶,你都没怕成这样。怎地看到他们二人,反倒害怕了?”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二丫使劲地摇头,“先前那个人虽然很凶,可是不吓人。这两个人,虽然长得很漂亮,比画上的人还漂亮,可就是很吓人。”
傅倾饶心下了然。
楚云西和段溪桥方才不知在谈论什么,身上不由自主就流露出了杀气,煞到了二丫。二丫心思纯善,并不知晓那是何物,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那股子凛冽之意。
“那你觉得这两人哪个更可怕一点?”傅倾饶瞥一眼竹林中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笑问二丫。
二丫嗫喏着说道:“一个用笑容杀人,一个用眼神杀人……”她很是努力地细想了下,最终下定了决心。
“两个都不像好人!都很可怕!”
☆、第88章 借口
有一点傅倾饶还是猜对了的;那就是楚云西和段溪桥当真是在商议事情;而且正是因为此事,两人才会神色不善。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发现她已回来,两人才换了个离她稍远的地方继续先前的话题。
——他们刚才在看傅倾饶从陶行江处拿回来的那些纸张。而它们上面所言;他们现在还不想让她知道。
原本可以在屋内细阅;只是段溪桥还要在室外做另外一事,两人便不得不来到屋外商议。
去到竹林之后,眼见傅倾饶带着二丫去往别处了;段溪桥掏出先前傅倾饶所看到的似螺非螺之物,将那小虫子倒在上面。见那小虫子又在不停扭动了,他才就近盘膝而坐;将纸张拿了出来。
纸张很薄,上面的折痕很清晰,边角处都有些磨损了,可见先前的持有者曾经翻看过无数遍,又将它们细心折好。将它们展开,便可见上面写满了字,只是这些字并非大恒文字。
段溪桥抽出其中一张上,指了上面的一处问楚云西:“你确定你查到的就是这个?”
楚云西不发一言。他屈起一膝坐在段溪桥身旁,拿出一本书册,翻到先前自己所看之处,敞开来递给段溪桥。
段溪桥将书册上面的一段话与自己手中纸上所写两相对照着,仔细看了许久后,挑眉说道:“果真差不多……”
他将书册合上,看了下书的扉页,扭头去问身旁之人,“这东西偏门得很,殿下怎会有此种书籍?”
“很多藏书是母后先前便为我备好的。他们的来源,我却并不知晓。”楚云西接过那本书细翻了几页,神色先是柔和平静,渐渐转为冷肃,“书上所写当真确实无误?如若是真的,那可……”
“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段溪桥打断他的话,朝着某个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缓缓绽出个微笑,“难道不是么?”
楚云西本就因了与傅倾饶的对话而心烦不已,此刻听了段溪桥那调侃的语调,不知怎地,就想起他应当无数次用这种语调与傅倾饶说过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语气就也不善起来,“好戏?左少卿大人果真随性肆意,这般重要的事情,竟是也能当成看戏一般!”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殿下你太过拘谨了些。”
楚云西眉端紧拧双唇紧抿。他猛地合上书册丢到段溪桥怀里,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段溪桥笑了下,用指尖勾了勾正在奋力蠕动的小虫子,轻轻说道:“你猜他是去做什么了?会是去寻她了吗?应该不是。他还不至于笨到让她知道这些。不然以那丫头的性子,肯定就不顾死活闯到那边一探究竟。唔……既然如此,那他去做什么也无甚要紧了,我便不跟去看了罢。”
傅倾饶带着二丫在府内四处游玩。二丫心情甚好,正指了一处梅花笑得开心,突然脸色一变面露惊慌,忙不迭地拉着傅倾饶的手躲到她背后去了。
看她如此,傅倾饶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转首去看,果然,楚云西正大跨着步子朝这边走来,神色清冷眼神肃然。
虽不知楚云西在生气什么,可看看身后小姑娘慌张的模样,傅倾饶又暗暗觉得好笑。正要好生劝她两句,谁知楚云西已经行了过来。
她生怕当着他的面劝慰二丫的话,小姑娘会更加紧张,便笑着问楚云西:“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也略微有些忐忑。毕竟方才两个人在屋中时,闹了些不愉快,且是她刻意隐瞒他、有错在先。
好在楚云西看上去并不在意。
只见他淡淡地看了二丫一眼,朝身后跟着的楚里示意了下,说道:“楚里最近在办过年的事情,恰好要在府里各处行走。让她跟着楚里去,应是更好些。”
楚里适时地往侧前方迈了小半步,朝傅倾饶行了个礼,“傅大人尽管放心,奴才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楚里的话,傅倾饶自是信得过的。且他说得在情在理,现在府里忙着准备过年的物什,跟着忙里忙外的楚里,当真要比跟着无趣的她好玩许多,于是想了下,就也答应下来。
二丫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和二丫好生说了几句后,小姑娘半点也没含糊地就答应了下来,还远远地朝楚里笑了笑。
见楚里招手示意,二丫便松开抓着傅倾饶的手,朝楚里走去。路过楚云西的时候,她紧张至极地小跑了几步,待到离他远些了,方才再次放松下来。
等到那一大一小两人走远,楚云西方才说道:“你最近身子不太好,昨日又受了寒,少不得要休养些时日。她一直跟着你,也不是个办法。”
傅倾饶知晓这才是他的真实意图,只是方才当着二丫的面,他没有说出口。
想想自己先前的担忧,她觉得自己当真是以小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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