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清1864-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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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深夜，大帅忽然传令各军悄然挪后里许扎营，日间升帐也不言进攻，今夜都已经过二更了，却还留着众人在营中，说是有好戏要上演，真是令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左宗棠所坐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前方空营的情况。今夜，他是要等着看“戏”。说实在的，他喜欢观看战争，在这个过程中，左宗棠总能找到一些莫名的快感，看着战场上拼命厮杀的两军将士，看着那些溅着血倒下的敌军，他的心中总是止不住的兴奋。
　　对于常州这个长毛最后一个方向的屏障，他早就想一举拿下了。只是在这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如果这陈坤书请降是真，今夜这里将会上演一出最美丽的眼花“大戏”！而明日的夜间，自己将拿下常州！常州一旦被自己拿下，将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荣耀与赏赐，有了这浓重的一笔荣耀，他就可以在眼下这些被朝廷看重的“汉吏”中独领风骚！曾涤生、李少荃可都无法再与自己并驾齐驱，除非曾、李能一举攻克江宁，否则此生都是无法超过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兴奋地手指忍不住地颤抖着，所以只能用捋胡须这个动作来掩饰此刻的激动心情！
　　帐外忽地传来阵阵的雷声，左宗棠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那是什么？！”一名幕僚高声叫道。
　　左宗棠猛地站地身来。好戏上演了！他快步走到帐前，看着前方的天空。只见常州上空，本来黯淡的天际忽然间光芒大盛，随着隆隆地回回炮的巨响，数不清的火球，象一群狂怒的黄蜂一样向空营迎头罩下！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跌了过来，喘着气道：“大。。大帅！不得了了！常州城中突然万炮齐鸣，我们的前军营帐遇袭，已经多处起火！”
　　左宗棠平静地点了点头，指着前方已变成火海的空营对身后众人道：“诸位，如此猛烈之炮火，若我前军未撤，今次可真要尽没于此了！”
　　身后众将早就看的冷汗淋漓，听大帅这样说，无不蜂拥而上，齐声夸赞左帅神机妙算，趋吉避凶，真乃神人！听得左宗棠甚是受用。心中暗道侥幸，幸亏有陈坤书传来的消息，否则今夜看戏的恐怕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了！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或营帐之上，猛地爆裂开来，造成更大的破坏力，空营中留下用来混淆城中太平军视线的数百匹战马，被当头砸中的就直接化做一团火球，片刻间就烧的灰飞烟灭。所幸没有直接命中的，也因为火球猛地爆裂而波及，瞬间就被火焰吞噬！十数里的连营，顷刻就被引燃，成为一片火海！火借风势，象一条肆虐的火蛇，在清军营帐中蜿蜒游动，游过哪里，哪里便陷入重重烈焰之中！
　　大火渐渐地越烧越近，空气中的热度也令人忍受不住。左宗棠看大火有愈来愈猛，心中不由咋舌，这张帅的回回炮果然非同凡响，单是一顿火攻就搞的惊天动地！自己没有料到对方会采用火攻，是以没有准备御火之物。看眼前的趋势，若不及时应对，极有可能会波及中军。
　　当下喝令兵勇在营寨之外开挖沟渠御火，前军数千军士得令迅速冲到营寨之外，奋力地开挖着防火沟。
　　“混蛋！这些当官的都拿我们不当人！这么猛的大火还要我们望火场里冲！这不是摆明要我们当炮灰么？”一个兵勇感受到强烈的高温烤炙，边挖边嘟囔道，“这些当官的都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却叫我们来送死！我们当小兵的命真不值钱！”
　　“兄弟，认命吧，在左帅的手底下，我们只能遵守军令！要不，后退也会被砍头的！”另一个兵勇劝道。
　　在这样凶猛的大火炙烤之下，他们除了听天由命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办法。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奋力地开挖着防火沟，一边怒火满腔地问候着营中众将的女性亲属。
　　“砰”，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刚才说话的两人前方猛地暴开，飞溅的火花射中了其中一人，他一边尖叫着“救命！”一边连滚带爬地望回跑，回回炮发射出来的油弹上的火焰眨眼之间将他吞没！透过熊熊的大火，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张大的嘴巴和扭曲的面目。脸上充满了不甘而又恐怖的神色！
　　幸存的士兵互相对看着，从对方的眼里，他们不约而同看见了同一种东西，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此时的常州城头，张帅正满意地看着城下已化成火海的清军营寨，城头的太平军将士们早就看的目瞪口呆！从金田起事以来，他们从没见过这般痛快的场面！就是进攻南京时，也没有这样的盛况啊！他们的心里在受到强烈震撼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己方统帅给予自己的信心！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振奋！
　　这场戏做的不错！可谓是一举多得，既震慑了城下数十万清军兵勇，又鼓舞了城中太平军。更重要的是，让一心“献城请降”的陈坤书获得了清军最大程度的信任！张帅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左宗棠就会和陈坤书联系命晚献城的事宜！
　　只是可惜计划早一步被暴露，没能痛歼清军，若清军没有得到消息而或撤里许，也许此时在那熊熊烈火中挣扎惨嚎的将会是这些转战大江南北的清军精锐！不过，没有今晚的侥幸逃脱，又哪里会让左宗棠这只老狐狸主动伸过脑袋来挨枪子呢？也许，当他真正明白的时候，会气的吐血也说不定！！哈哈！！
　　张帅忍不住纵声长笑起来！
　　


第二十六章　连环计（四）
更新时间2007…5…24　12：43：00　　字数：2139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
　　子夜时分，夜风猎猎。常州内外沉寂在黑暗中，仿佛睡着了。
　　清军营中，左宗棠招来所有的都统、参领。告诉他们夜间行动的事宜。他也算比较谨慎了，为了做到不露声色，直到行动的前一刻才告诉手下众将。在众将一片惊异的神色中，左宗棠命令前、左两军做好准备，尤其要准备好洋枪火药，一定要趁着陈坤书偷偷打开东门的机会，凭借强大的火力，将所有敢于反抗的长毛全部斩杀！另外，命右军四营人马佯攻南门，吸引长毛注意力，好使东门空虚，便于大军进城。
　　昨夜的回回炮攻势令左宗棠对陈坤书深信不疑，一将部下安抚好，立刻派出密使与陈坤书联络。约定今夜丑时，以火箭为号，偷开东门，迎清军入城。
　　参与攻城行动的十三营精兵业已集结完毕，正源源不断地通过辕门走进战场，四营佯攻的右军推动着高大的云车，悄悄地涌向常州南门。而剩下的九营近五万人则直奔东门！
　　常州城头的暗处，张帅和古亚以及召集而来的诸将领，悠闲地坐着，小声谈着，他们在等待，等待左宗棠这只老狐狸，自己走进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埋骨之地。遥遥听闻辚辚车轮之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张帅和古亚互相看了一眼，便都关切地向敌军来袭的方向眺望。
　　一名巡哨飞奔赶到，报告了清军出动，直奔南门、东门的消息。
　　张帅没有作声。古亚看看首领，也没有做声。忽然间城墙之外爆发出震天的枪炮声、喊杀声，炮火打在城头，立刻碎石飞溅！清军已经发动冲锋了！张帅立刻命令防守南门的太平军迅速地进入阵地，城下战鼓雷鸣，成千上万的敌人蜂拥而来，高高的云车出现在战阵中，在阴暗中，这些巨大的攻城武器正向南门靠近。鼓声越来越大，云车接近城墙，铺天盖地的撒下细密的箭雨，无数的清军兵勇抬了云梯飞快地冲向城下，攻城开始了！
　　曾宪派来的传令兵飞马赶到，请示张帅，南门敌军攻势凶猛，他的伏兵要不要赶来接应。
　　张帅转过身来果断地命令：“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清妖的第二个突破口没有打响，伏兵就不许暴露！”
　　正在这时，防守南门的太平军大将汪怀忠传令兵跌跌撞撞赶到，说道南门敌军攻势极猛，汪将军要求首领增派生力军支援！
　　众人的目光瞧向张帅，跳跃的火光在他的脸上闪烁着，他的眼中显出贯有的坚毅，沉静而毅然地命令道：“不须派兵增援，伏兵不许暴露！”
　　张帅紧紧地盯住东门方向，南门的枪声和厮杀声还在激烈地响着，他在焦急地等待着。。。
　　古亚忍耐不住，走过来道：“首领！清妖会不会真的要打南门攻进来？。。。”
　　张帅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把后面的话缩了回去。
　　突然，东门上方，凌空射出一只火箭！东门外同时也爆发出猛烈的枪炮声，比南门刚才更加地激烈，并且更响来得更急！
　　张帅和古亚猛地站起，看着身旁的众将，古亚目光闪闪，一把抓住首领的胳膊，兴奋地道：“首领！来了！！”
　　张帅面色平静而从容，道：“对！果然来了！”
　　左宗棠集中了九营五万人枪，几乎带上了所有的弹药，从常州东门猛扑过来。常州东门洞开着，陈坤书已经开始动手了！左军前锋已经抵至城下，看着越来越近的城楼，左军补统领范启发紧紧地伏在马背上，手中马刀高举，狂吼道：“兄弟们！进城了！所有人放开手的杀！常州城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只要我们占领常州，任由你们抢最漂亮的妞！吃最肥的肉！”
　　身后的清军发出野兽般地嚎叫，奋勇争先冲进城门，沿着城内的大路向纵深推进！
　　突然，范启发坐下的战马耳朵猛地支起，惊慌地长嘶着，前蹄猛地一掀，腾跃而起，差点把范启发摔下马来。只见前面好象是从地底爆出大火，亮起一片熊熊的火把，轰响着喧嚣的喊杀声。城门被震动，也被照亮了！无数的太平军举着刀枪、举着火把涌过来，杀过来了！
　　城墙之上也陡然站起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的手中或持硬弓，或端洋枪，冲着密集拥在城门下的清军发动了攻击！
　　夜空中的微风早就停了，笼罩在数万人头顶的是呼吸不畅的热风！太平军利箭、火枪不停地扫射着，巨大的回回炮弹药也被扔进挤做一团的清军阵中，很快的，这些弹药就被洋枪的火药点燃，顿时熊熊的大火在清军阵中烧了起来！
　　原本还想一举冲开太平军阻击的清军阵中发生了变化，那些回回炮弹药化做燃烧着的火雨早就令他们躲避不迭，而迎头冲上的太平军猛烈而犀利的攻击又让他们欲退不得，只得挤在这狭小的城门之下，坐以待毙。
　　此时尚在城外的清军也已被城头倾泻下来的枪林箭雨打的溃不成军，左军压不住阵脚，不住地向后退，有些胆小者早就开始掉头望回跑了。
　　左军统领苏自云正要率队避开太平军锋芒，猛然间身后响起了连珠般的炮声，炮弹在清军阵营里四处开花，他顿时懵了，慌乱之间尚未弄清楚方向，只见身后铺天盖地冲来无数的太平军！
　　那些太平军攻势如潮，迅疾剽悍，所过之处，清军无不争相逃命，而他手下的左营精锐望风披靡，被狂噬一空，苏自云再看整个战场，这不大的城门脚下，乱云飞卷，杀的天昏地暗，处处都是身着锁金褂的太平军，把湘军淹的无影无踪！
　　大惊之下，拨转马头，拼命望大营方向逃去。手下兵勇一见统领都逃走了，发一声喊纷纷跟着四散奔逃！
　　


第二十七章　大战之前
更新时间2007…5…24　19：04：00　　字数：2302

　傍晚，滚滚的京杭运河边上，清军官兵默默肃立。夕阳的余辉下，萧萧的晚风里，左宗棠、李鸿章率领着湘、淮两军的将佐和官兵们在祭奠阵亡的将士。
　　一名文官手捧祭文，在祭桌前沉痛地诵读，声嘶力竭。
　　昨夜一场大战，进取常州东门的近五万精锐折损大半，这九营清兵可是左宗棠非尽心力，数年来纠合的四方精锐，从来不曾损伤，如今被张帅的太平军一旦歼灭大半，如何不让他心痛啊！
　　左宗棠手捧线香，对桌上供奉的灵牌躬身深深一揖，身后的李鸿章、湘淮军众将齐齐鞠躬，吊唁这些战死沙场的朝廷精锐。
　　吊唁完毕，左宗棠的亲随副总管杨安福大喝道：“血祭！”
　　刽子手押了一名披头散发的黄袍太平军将领上来。按在祭桌之前，这就是私放李鸿章回营、写书请降，却又让左宗棠吃了大亏的常州守将，太平天国护王陈坤书！他开城引清军入城未果，见四处伏兵大起，心知事情败露，趁乱军之中奔逃至李鸿章处，以期李能念自己私放之情，收留自己。孰料，李鸿章见他来投，立刻将他割舌绑至左宗棠处。左宗棠传令立即就地凌迟处死，血祭亡灵！
　　陈坤书跪在祭桌前痛哭，向左宗棠、李鸿章两人连连叩头，左、李二人厌恶地扭过头去，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杨安福见此情形，又大喝一声：“开刀！”
　　一个刽子手上前抓住陈坤书散乱的长发，伸手手中的尖刀，从陈坤书额头开了第一刀！鲜血顺着他面颊流淌下来，他痛地张大了嘴巴，只可惜舌头被割，只能“咿咿呀呀”地惨叫着，他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痉挛着，刽子手一刀刀割下去，鲜血很快流满了他脚下的土地！
　　左宗棠对眼前血淋淋的景象仿佛全没看见。这次常州之战的损失让他的心都凉了，仅仅只数日，十余万大军便折损五万有余，前军统领恒育、范启发等一批麾下悍将接连战死，当年他的常胜之师，也随着这些大将的阵亡折损的七七八八了。
　　难道他，堂堂的湘军统帅竟然敌不过这日薄西山的长毛？！不，绝不是！长毛怕湘军，尤其怕他的“常捷军”，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他心里把这一次的失败，归之于大意上当。
　　眼下，这惨局如何收拾？虽然自己损兵折将，但仍未耗元气，湘军仍有十万余众，而淮军也兵力相近，以二十余万部众对常州城中已不满二万人的长毛，仍旧是稳操胜券。以后可千万不能大意，再上当，自己这面子可就无地方放了！
　　他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李鸿章，开口道：“少荃！如今这张帅驭兵有方，忍耐善战，胜不遽边，败不遽退，你说，我们该如何才好！”（PS：遽，读音ju，惶恐、窘急。）
　　李鸿章道：“以荃之愚见，我们不如依山傍水，设置防务，北、西两方依山，我们不妨筑建土墙，开挖深壕，东、南两方临水，则修河防筑围墙，四面围定，令劲军把守，则可万无一失！一待城中粮尽，长毛则不战自溃！”
　　左宗棠思忖良久，长叹道：“看来，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这张帅用兵果然机巧百出，不可与之硬撼，那样，纵使我军能取胜，也是惨胜之局！少荃法子甚妙，只是若长毛情急扑渡运河，我们又该如何呢？”
　　李鸿章心里暗笑他被太平军打怕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脸上不露声色地道：“左帅何须担忧！眼下正是江南汛期，运河水涨，可引运河之水灌青龙港，再以开挖数丈壕沟，引以水源，沿运河修筑长墙设防，所有渡口一概禁出，再以轻舟游弋巡哨，纵然这长毛肋生双翼，也难越运河半步，他们要想脱困，定然要走陆路，我等在陆路布下天罗地网，还怕不能将这干长毛全数生擒？”
　　李鸿章的一席话，倒很得左宗棠的口味，只听他发出极轻的笑声，在力作威严的语气中露出一丝轻松道：“少荃如此布局，不失为高招啊！”
　　当下传令下去，要全军奋力开挖沟渠，修筑长墙，李鸿章负责河防水陆，自是要去沿河布防。两人相视一笑，起身回营，对那已无人形，早就昏死过去的陈坤书再也不看一眼！
　　指着远方黑压压一片匆忙挖掘壕沟的清军，张帅道：“古亚，曾宪，你们看清楚了没有？曾李两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