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灵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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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人接触到云倾城骇人的目光，如索命的绳索套住了脖子，惊得腿都挪不动。
　　“上路吧。”云倾城嗓音低哑干枯，如划在地上的枯树皮，语调间不经意发出“丝丝拉拉”的声音。
　　有个反应快的，拔腿就往前院跑。云倾城飘身而起，一脚踩在他的头上。随即身行向前，往后狠狠蹬了一脚，没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硬生生把一个还在慌忙逃跑的人蹬进了她火场。剩下的两个人开始逃窜。一个只是身子一滑，直接撞到了地上，另一个被提起衣领丢进了火场。
　　火光里两个身影四处逃窜，云倾城抱住双肩，欣赏着老鼠在猫手里挣扎的乐趣。撞在地上犯晕的那人听见凄厉的嚎叫，裆下湿了一片，腿都在抽搐。
　　“起来。”云倾城声音飘忽，“都点了。”
　　那人瞪着眼睛看一眼立在他背后双手抱胸的干尸，颤巍巍地爬起来。照着干尸的吩咐，点燃了成府的前院。
　　“你自己进去吧。”云倾城从他手里接过火把。那人真的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火场。
　　对呀，比起面对一具干尸一样的云倾城，死是更好的解脱。可他没有想到被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他只能拼命地躲避火光，他期望着门外的死神能快点离开。他涌上了要活着的冲动。可他不能了，云倾城不会让他出去。云倾城似乎一瞬间学会了以牙还牙。
云倾城闭起眼睛最后感受着成府第一次也是最后的的愤怒。成府彻底烧了起来，木头爆裂的声音，火场里人们的尖叫。这样漆黑的夜，云城也感受了一把温暖如春。诺大的成府烧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来救火，就连围观的人都没有。只是那几个倒霉的纵火者在火海里嘶叫。
　　云倾城站在成府所在街道的尽头，闭起眼睛感受着云城凄冷的风。抬眼是自己家冲天的火光，把它云城的天照亮了大半。好像成府最后的狂欢。云城对她来说前所未有的陌生，她不认识这座城了。她的恐慌和害怕一扫而空。伴随着逝去的成墨，消失在云城人们视野里的成府，连带这个曾经的云倾城。
　　人们明天一早议论的是成家娘子不堪流放之刑，放火自杀。
　　成府附近的房子终于被波及。有人呼叫着救火，铜锣敲得震天响。很快，附近街道上的灯火亮了一半，众人起身救火。这是多么的讽刺，这已经不是天要亡我的简单对白。就连这座城都不想她存在。那高高在上的，控制着人心神的人啊，你何苦这样赶尽杀绝？
　　云倾城凄然的笑，绽放在云城宽敞的街道。来往救火的人们没有注意在众人忙碌的身影里，一个决然的背影消失在了云城，她是云城的幸，同时，也是云城将要遇见的前所未见的灾难。
　　

　　☆、第十一章　　我想一个人走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不快不慢地压在了时间的轴上。
　　云倾城选了南城门出城。这里出城走最近。再着，这是成墨出城的路，她试图能靠近他。她想试着感受他走过这条路的心情。
　　众人忙着救火，云倾城乘着南城门上派下救火的小队，溜出了城。
　　出城以后，云倾城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尽量避开城池。野人一般就着月光在丛林里穿梭。她要尽快离开云城的范围，没有马，没有车，只有双脚。她只能拼命往前走。
　　“大姑娘大半夜的出门，危险。”一段慵懒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鬼魅一般地划进人的耳朵。云倾城循着声音的方向睁大眼睛，快要脱出眼眶。瘦的只有骨头的脸上，嘴唇暗红。比起那声音，此时的云倾城更像一只地狱恶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人间。
　　顺着云倾城眼睛的方向，一棵枯树上半躺着一个人。看不出眉眼，周身却似发着光。
　　云倾城看清楚了是人，丝毫没有兴趣地继续赶路。她没有时间调侃纠缠，她要快速去重洲。
　　树上的人丝毫没有被这无视搅到兴致，吹着口哨，哼起了小调。
　　山风很冷，云倾城不得不裹紧身上的衣服。她抬头看看天色。看样子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会开始亮。云倾城走得更快。心里愤怒地想逃出云城的地界，她不愿意再在这里停留一分钟，不想看见她所熟识的一切。哪怕脑子里很快蹦出云莫离心无城府的笑脸。
　　她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看见了第一道来自太阳的光芒。她狼狈不堪地仰着头，站在一个小山包上。阳光一瞬间热烈地撕破黑暗，她又想起了成墨暖如春光的笑。她也迎着光笑了，眼泪却淌出来，心中并没有悲伤。她凄凉的明白，她只是不受眷顾而已。
　　阳光洗礼着她的脸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虽然云城的阳光并没有太多温度。她享受着来自上天的恩赐，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被抛弃。
　　她拾起心绪，低头看看自己污秽不堪的衣服，上面还有擦过窗棂被火烧过的痕迹。鞋面有点脏了，不过穿梭在这样的路上无伤大雅。
　　云倾城观察着周围。据她在地图上的了解，这附近并没有村庄，似乎有一条河的上游是这个方位。她向前走了一里路，终于找到了一个刚刚解冻的小溪。倒映里的她突出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一块一块的黑。连日来混沌中没有梳洗的头发缠在一起，还有一撮被烧焦了。发丝纠缠的间隙里若隐若现闪着一缕光。
　　云倾城把手伸出来，点在水上。凉意瞬间蔓延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抗议这种彻骨的冰凉。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手从水里捞起一把，在脸上胡乱地揉搓，一把接一把。她的脸和手都变成了一个颜色。鼻子冻得红彤彤的，手都快没知觉了。风吹过来，脸被刮生疼。她看着水中的自己，和水一样轻盈。她蹭干净脸上的水，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梳子。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小心地梳着头发，仔细地分开每一个结。最后，在发丝间掉下一个珠花，金丝编制的花上面嵌着几颗鸽血石。她顺手把珠花收了起来。把头发干脆地束在脑后。继续赶路。
　　又走了半天，太阳升到了最高点，云倾城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村子很小，只有一条不宽的路，路的两侧是房子里飘出饭菜的香气。云倾城舔舔干涸的嘴唇，肚子发出抗议的叫喊。她犹豫的敲开了一个有点破败的门。开门的是个老奶奶，慈眉善目，没有距离感。
　　“奶奶。”云倾城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路过此地，有点渴，可以给我碗水喝么？”
　　“行。进来吧。”老奶奶很自然地请她进门。
　　小小的院子，只有三间房。她跟着老奶奶走进了最里面的那间。是个厨房，厨房里摆着一张矮脚小桌子，桌上放着看一盆菜，桌后坐着两个人。一个很老的老爷爷，一个年亲的毛头小伙子。
　　“姑娘路过。渴了，我给她弄碗水喝。”老奶奶利索地取出一个烧青花的旧碗，取一个瓢，舀了一碗热水出来。递到云倾城的面前。
　　“谢谢奶奶。”云倾城接过碗，手贴着碗边。她冻得红肿的手慢慢感觉到了温度，手开始灵活了些。在这个看起来贫穷的家里，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张嘴讨要一碗饭。她站在火炉旁，感受着丝丝暖意，小心地吹着碗里还在冒着热气的水。
　　“姑娘吃了么？”老爷爷端起面前的一杯颜色有点浑浊的酒，招呼云倾城，“今天有肉，没吃就吃点。”
　　“不用了。”邀请吃饭对云倾城是多么大的诱惑。她有点低挡不住地咽了一大口水，把头偏了偏。
　　少年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在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没有兴趣地低下头，执起筷子，在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盆里挑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风姑的菜就是香。”少年嘴里塞满了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老奶奶甜甜的笑，眉宇间还有些羞涩。云倾城看着这诡异的场面。又悄悄吞咽了几口冷气。
　　“姑娘过来坐吧。别站着了。”老奶奶说着，抽出凳子放在桌边，有点像孩子炫耀般指着菜盆，“吃点吧。尝尝我的手艺。”
　　“这怎么好意思。”云倾城推诿者坐下来，手紧紧端着快要见底的水碗。
　　“筷子给你。”少年把自己用过的筷子顺手丢给云倾城，在旁边的匣子里又取出一双筷子。
　　云倾城郁闷地瞧着这一幕，看着少年放在自己跟前的筷子，上面还有菜渣。再看看少年，已经拿了新筷子愉快地吃起来了。老奶奶看着云倾城诧异的表情，又取出一双干净筷子递给云倾城。自己拿着那双被少年用过的筷子，吃起来。
　　云倾城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从面前这个很大的盆子里挑了一筷子不知道是什么的菜，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里。香气瞬间充满口腔。一口接一口，一口接一口。她愉快地挑着菜，愉快地吃着。直到盆子见底她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吃饱了么？”她吃饱了，老奶奶似乎也年亲了许多。
　　“嗯，饱了。谢谢奶奶。”云倾城愉快地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姑娘要去哪里？”少年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语调有点飘忽不定。
　　“重城。”云倾城不假思索地回答。
　　坐着的三人听到重城的时候齐齐一呆，随即，少年站起来，“我也去重城，不如一起？”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云倾城不理会，从怀中掏出珠花，放在桌上，“谢谢款待。”
　　少年刚要开口，云倾城已经出了门。他开心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珠花，拿在半空中甩了甩，“这有何用？”
　　“这是姑娘用的发饰。”老奶奶解释。
　　“怎么不见风姑带？”
　　“年轻姑娘带的。我都这么老了。”
　　“哦。”少年满意地揣起珠花，悠闲地晃出门去。
　　云倾城本想着路过一个客栈，可以拿珠花换一些干粮，加一匹马。谁知这村里并没有店铺。吃了人家的饭不给钱也不是她做事的风格，只好把珠花放下。没有马，她只能快快地走。
　　云倾城迅速出了村，沿着一条有点荒凉的小路继续前进。她记得，再走一天的路程，应该可以到一个大一点的城里。她想着，刚才吃得很饱，晚上不用发愁在哪吃饭。她可以到了城里再解决吃饭的问题。
　　云倾城在分岔路口处选择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路不好走，可是近。最主要的是，山上可能有没有来得及摘完的山果，可能有野兔，扑几只野兔摘些山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换匹马。
　　云倾城想得很好，上了山才知道，这是一个荒山。山上什么都没有，树上光秃秃的连一片残叶都看不见。林子里也没有鸟兽的声音。万籁俱寂，让人心底发麻。云倾城看着快要落下的太阳，眼皮开始打架。她走了一天了，精疲力尽。她决定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裹好衣服，靠在一棵大树上睡了。
　　梦里成墨负手站在窗前，看天上的月。他的背影有点清冷。我轻轻唤他的名字，他转身，温柔地看着我。他一袭白衣立在原地，他说，等莫离继位了，我回去接你。我安心地点头，说，好，我等你。风吹进窗来，风太大的缘故么？吹散了他的影子。我伸出手去抓他，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在我的脚下，胸前绽开一个口子红色的血液奔腾而出。流淌在冰凉的地面上。我拼命地伸出手捂住他的胸口。可是，血穿过我的手，不停地流……
　　云倾城惊恐地睁开眼睛，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眶有点红。她摇摇头，直起身子，把梦里的事抛在脑后。
　　只听“咚”一声。随着她身子直起，一个重物落到了地上。她惊讶地回头。是昨日的少年。正揉着撞疼的头，斜在树下。身体扭成奇怪的姿势。远远看像个麻花。
　　“怎么是你？”云倾城板着脸皱眉。
　　“我也要去重城。”少年笑嘻嘻地坐起身来。
　　“我想一个人走。”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少年像一只小猫一样一下蜷在云倾城腿上。
　　云倾城伸手就是一巴掌，“走开。”
　　“啊！疼。”少年揉着被揍的脑袋，眼神可怜地看着云倾城。
　　云倾城站起身来，拍拍背后的土。不理那个可怜兮兮的人，顺着小路往前走。
　　

　　☆、第十二章　　柯城

　　没等云倾城走出十米，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她转过脸，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已近蹿到刚才她站的地方，明亮阴森的光晃住她的眼睛。她脚下一动，偏开身子，一把利剑从她胳膊上擦过。那人剑锋偏转，向她的胸前掠来。云倾城急步后撤，那人步步紧逼。退无可退的云倾城突然抬腿，那人由于惯性还在往前，剑尖入肉。云倾城一脚撑在那人小腹，调整重心，狠踢出去。插在她左肩的剑随着那人的飞出，高高一挑，划出一个弧度飞了出去。肩上的肉瞬间外翻，血从外翻的肉里潺潺而出。如涓涓不止的溪水。
　　云倾城捂住伤口，那人瞬间掠起，出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堪堪向后倒，避开杀机。转瞬，那人以拳化掌，劈向她的小腹。她瞬间倒地滚出几米远。那人紧走几步，掌心直推命门。
　　云倾城眼见危急关头，扯住腰间的蝴蝶佩。一道银光闪过，瞬间迷了眼睛，身上一重。睁开眼，那人倒在云倾城身上。少年站在刚才那人站的地方，手高高举起，一脸茫然地看着云倾城。随即大叫，“完了，完了。”
　　“范什么疯病？”云倾城抽出扯着蝴蝶佩的手，强作镇定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那人。坐起来，那人气息全无，死的透透的。云倾城骇然。看着那人不远处一块不大的石头。常人打一下最多是晕了。怎么会死？以前的她长在宫中，并没有见过死人。这一见，心快要跳出来了。她安慰自己，这就是她以后要面对的生活。然后强硬地睁开眼，又看了一眼。这就是第一个死在他脚下的人。
　　云倾城默默转身，肩上还在流血，把本来就污秽不堪的衣服染了别样的色彩。淡淡的腥味传进鼻子，她扯了一下嘴角，低下头看看衣服哪块是干净的。扯下来包扎一下继续上路。
　　少年看着云倾城的背影，看着她低头，看着红色浓稠的液体从她的指尖滴在脚下。少年指尖泛着明亮的光，光若隐若现，似乎也在犹豫。
　　在云倾城要用染血的手私下袍角的那一刻。一条干净的棉布条晃在眼前。少年看着她，眼睛纯净如水，嘴唇紧紧抿着。她伸手就去接布条。少年一抬手，布条从她手中撤了出去，“我来帮你。”
　　说着，少年拿着布条蹲在她肩旁，不假思索地把手触在她的伤口处，“我叫风灵。”她背过脸不看他。少年低笑，在她偏过脸的一瞬间，手指尖淡淡飘出银光。光在她皮开肉绽的伤口上闪了几下。少年心满意足地把绷带胡乱缠在她肩膀上，“好了。”
　　云倾城转头一瞥，如她所想。肩上的绷带乱七八糟，真是最失败的作品，“谢谢，再见。”
　　说完，云倾城起身就走。少年呆了一下，也站起身，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虚空画了个圈，低低地呢喃，“再见。”
　　走过荒山，并没有任何收获。眼看就到了柯城。
　　柯城是云城东南方向上的一个小城，交通便利，民风淳朴。云倾城计算着成家流放必经此地。
　　她从成家火灾中出来两天，按照她的分析，云王会力压此事。这会她的死讯已经被官方证实。可是却有人派了杀手来了结她。这样的敌人当真是她没想到的。幸亏她从小对云将军崇拜至极，偷偷学了几招云将军耍起来威风好看的招数。不然，那一掌就送她见成墨了。
　　快进柯城有一个茶寮，茶寮很小，就几张桌子。四面敞口，只盖了顶。进城的人很多，排了很长的队。路过的人们都到茶寮先喝一碗姜茶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