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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喜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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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是皇后的宫殿。

翁怡君正在静养,宫人不敢把宫里发生的事情禀报给她。这天,她刚好能够下床,便听到翁照帆等在宫外,等着觐见。

她随意披了件衣服,让人去把翁照帆请进来。

翁照帆心事重重,请了安之后,便坐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中对这个女儿很是愧疚,当年若不是他的决定,也不会让她十岁就当了寡妇,关在深宫中十年,染了重病。

翁怡君把宫人都挥退,只剩下他们父女,“父亲,有话您就直说吧。”

翁照帆把阮吟霄的信递给她看,“这件事,本来不该惊动娘娘。但如今皇上……”

翁怡君一边看信一边问,“皇上怎么了?”

“怎么?宫人没告诉你吗?前几天皇上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翁怡君的手一抖,那信便飘摇落地。翁照帆有些懊恼自己失言,连忙补充道,“皇后不用担心,太医诊治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翁怡君稍稍安心了些,“那就好。只是阮相这信的用意,我有些不明白。”

“当年,思温为了救我一命,沦为北朝的俘虏。他一生心比天高,在北朝却全无施展之地,郁郁而终。对此事,我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欠了他们阮家一份天大的恩情。吟霄在信上求我保住裴凌南母子。我没了主意,这才来找娘娘。”

翁怡君咳嗽了两声,看向翁照帆,“父亲打算怎么做?”

“不敢隐瞒娘娘。裴凌南母子在朝中没有任何的根基,想在这暗流涌动的宫中生存,谈何容易。其实,裴凌南要做个后宫并不难,但那孩子若想做皇子,并且做皇太子,却是极不易的事情。随时有可能被人暗杀不说,他是否有为王的资质,也未可知。”

“那就请父亲,成为他们的力量,助他们一臂之力。”

“娘娘?”

翁怡君站起来,缓缓走到宫门口的地方,翁照帆连忙过去扶住她。

“父亲,我不知还能看多少天的太阳了。但我希望这个国家,永沐圣光,国泰民安。您明白的不是吗?那孩子也许不是最好的人选,但他比之东宫的那位如何?阮相说生于南朝,长于北朝,用不偏不倚的心来看待两国目前的关系,便是和平共处最好。我也这样认为。可有人不想要这和平,狼子野心,难道我们就看着天下大乱吗?请您用不偏不倚的心,来襄助皇帝,代替我这个没用的皇后,尽翁家的一份力。”

翁照帆看着翁怡君的侧脸,嘴角微动,内心满是酸涩。

翁怡君握住他的手,言辞恳切,“父亲,您虽然是老论大臣,但也心忧万民。您看到国家目前的样子,也会心痛,也会不甘,所以您才没有跟那些人同流合污。请您不要顾及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不要被狭隘的利益蒙蔽了心,用您的真心真意来处事吧。”

“皇后……皇后!”翁照帆抱住翁怡君,老泪纵横,“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老天爷怎么会如此不公,要夺你性命!你是这么善良啊!”

“父亲……”翁怡君靠在老父的肩头,闭眼落下两行清泪来。

花事四十二

刘无庸去找楚荆河,楚荆河很是为难。

他虽然不赞同太后把沈阡陌关起来,但毕竟太后是北朝的主事者,是他的亲姐姐。他这小小的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刘老,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别想啦,那永福宫偏殿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么?两个孩子好歹都叫你一声舅舅,楚大人,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楚荆河负手在屋内打转,转了一柱香,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他问刘无庸,“裴二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我刚刚接到消息,南朝的皇帝把裴凌南给留下了。裴凌南是怎么回事啊?北朝那么多青年才俊她都不要,偏偏选了南朝的皇帝?皇帝的三宫六院那么多,她却愿意委身。什么道理!”

“那丫头做事,总有她的道理。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想,南瓜丫头是崇光皇帝的后宫,往好的方面说,裴二也算是皇帝的女儿,太后这么着,可是不给南朝皇帝面子。那刚刚签订的合约,岂不是又要吹了?”

“不行,我得去见一见太后。”楚荆河匆匆往外走,刘无庸在他身后叫道,“你可别跟太后她打我的小报告啊!”

永福宫内,承天太后向林素琴询问沈阡陌的状况,“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真的没有,太后。”

“骨头真硬!”太后悠闲地低头喝了一口茶,再抬头的时候,猛地看到楚荆河站在面前,手抖了下,差点把茶杯打破。

林素琴早就退下了,殿上只有他们姐弟二人。

“荆河,你进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吓死哀家了。”太后坐起来,拍了拍胸口,“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我刚刚收到消息,听说,裴凌南被崇光皇帝留下了。”

“哀家早已经知道了。”太后气定神闲地把茶杯放回案上,“你不是向来只关心御史台的事情么?”

“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崇光皇帝与裴凌南只能算是初次见面,依臣弟对裴凌南的了解,她决不是草率决定终身之人。她也绝不愿意做小妾和皇帝的女人。”

太后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如果那个人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呢?”

楚荆河惊得倒退了一步,不敢深想太后话里面的意思。

“你也别太吃惊。哀家当年早就注意沈流光了。只是他长相平平,未犯大错,又有教导齐儿的本事,所以哀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府库编修,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崇光皇帝,还拐走了一个朕最看重的女官,好生厉害啊。”

“沈流光……竟然没有死?!”楚荆河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他居然就是崇光皇帝?花之国色天香,天下第一的美人!怪不得,怪不得龙凤胎惊为天人。怪不得,怪不得总有奇怪的人要接近龙凤胎。”

承天太后站起来,“虽然南北刚刚议和,这个节骨眼儿上,哀家不该扣了他的女儿。但是忆起过去种种,如今斑斑,哀家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沈阡陌也确实是了不得,永福宫的偏殿困死过许多宫女太监,她一个四岁的小人儿关进去,不吵不闹,有帝王家的风范。”

楚荆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犹豫道,“姐,她毕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父母是无法选择的。我们一定要如此吗?”

太后还没回答,就有内官冲进来,扑在地上禀报,“太太后!丞相回来了!”他话音刚落,一个风尘仆仆的影子就从门外走进来。太后不动声色地移转了目光,等来人行礼问安。

阮吟霄行过礼之后,呈上南北议和的文书,又命人把崇光皇帝赠的礼物抬到宫里来。茶叶清香,绫罗璀璨,太后看得心情愉悦。她摸了摸驰名天下的江南丝绸,,又让林素琴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绿茶,啧啧称赞道,“南朝的物品名不虚传。燕云地带若是能流通此等物品,将是我朝的福音。丞相,你这趟辛苦了。”

阮吟霄勾了勾嘴角,“辛苦谈不上,是臣分内之事。崇光皇帝带着极大的诚意与我朝签订了合约,太后若仔细看过,便会明白南朝做了怎样的让步。”

承天太后拿起文书来看,一边看,一边点头。

“臣斗胆问太后,我们北朝的回礼是什么?”

太后被冷不防问了一下,美目直射向阮吟霄波澜不惊的脸。

“臣以为,以诚相交,才能结两国百年之好。太后也知道南朝的物品精美,而崇光皇帝愿意把除了贡品以外的全部物品都拿来交易,我们北朝,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丞相的意思是……?”

楚荆河插嘴道,“姐,太后,你既然知道崇光皇帝的真实身份,就应该知道他此举的用意吧?他想用开放贸易来换裴二,我们并不吃亏啊!你就放了裴二吧。”

承天太后板起脸,喝了一声,“多嘴!”

“太后!撕毁合约的这五年来,边境休市,百姓大都不能安于故土,纷纷远走他乡。本来繁华的燕云之地,人口越来越少,民生越来越凋敝。您为什么不能接受崇光皇帝的好意,把一个对我们乃至全局都没有太大影响的女孩子,送还给他们?难道定要等到崇光皇帝知晓您囚禁他的女儿,恼羞成怒,把眼下一片大好的情势毁于一旦?这就是您希望看到的?”

承天太后握紧拳头,身体因为隐忍而在发抖。

“姐,丞相说的很清楚了,你就放了裴二吧!”楚荆河跪下行礼,恳切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阮吟霄,眸中有千言万语。这就是你赶回来的原因?不是为了向我们报喜,不是因为归心似箭,仅仅是为了将我的军,救裴凌南的女儿!阮吟霄啊阮吟霄,你这是何苦?真的爱她,就不应该放她走。

阮吟霄无声地行了个礼,同样用眼神回答。我这一生,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选择权力的那天,就失去了拥抱她的资格,这点我很清楚。但这,并不阻止,我为她而跳动的心。

承天太后仰头长叹了一声,忽然纵情大笑了起来。世间痴傻之人,求而不得之人,本来就不止她一个。笑过之后,她唤来林素琴,“把沈阡陌放了,交给丞相和楚大人吧。”

林素琴喜上眉梢,“是!太后英明。”

沈阡陌一手牵着阮吟霄,一手牵着楚荆河,慢慢地出了宫。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沈阡陌虽然顶顶聪明,可有时也琢磨不透大人的世界。裴大总说当大人太麻烦,情情爱爱的不说,恩恩怨怨也够呛。这下,她仿佛有点理解了。虽然她不知道跟情情爱爱有没有关系,但恩恩怨怨总说跑不了的。

到了分岔路口,楚荆河要回家了,问沈阡陌愿意到谁家去。沈阡陌指了指阮吟霄,“干爹就一个人住,我跟他作伴吧。舅舅,我怕你要忙着逃命,没空照顾我。”

楚荆河笑了一下,蹲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人小鬼大。知道你爹没死,高兴么?”

“当然高兴。可是要回去了,却舍不得你们。”

眼看她要掉金豆豆,楚荆河慌了手脚,“唉,别哭啊!不许哭!裴二,我求你了!”

沈阡陌上前抱了抱楚荆河,在他耳边悄悄讲了一句话,楚荆河一下子跳了起来,“谁说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着吧。”

沈阡陌冲楚荆河挥了挥手,跟着阮吟霄走了。楚荆河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这个妖孽哟,老天保佑那个帝后的传言是胡扯的。哪个倒霉皇帝娶了这妖孽能安生的?反正不管是谁,别是他家齐儿就成。他刚这么想,一抬头就看到两匹马用玩命的速度,飞奔向皇宫的方向。

马穿着黄色的战甲,骑马之人的背影还有些眼熟。楚荆河“嘶”了一声。哎呀妈,那不是皇帝么?

耶律齐跳下马,连战甲都来不及脱,直接奔到永福宫去。郭承恩在他身后一路喊,“皇上您慢点,皇上您悠着点!”

“母后!儿臣进来了!”耶律齐挥开禁军,径自入了宫中。太后正在浇花,头也不回,“回来了?”

“母后,您为什么把沈阡陌关起来?”

承天太后点了点头,手中不停,“是啊,怎么?皇帝还有意见不成?”

“母后!儿臣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儿臣婚否,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才只有四岁,还是一个娃娃,虽然长得漂亮了些,儿臣还能因此喜欢她不成?朝中现在没有能够成为外戚的家族,也没有贤德的适婚女子,儿臣有舅舅和丞相相帮,真的不需要外戚的力量了。这是儿臣的终身幸福,母后难道不能让儿臣自己选择么?”

“你们一个两个,说的理由都这么冠冕堂皇,哀家还怎么能把那个小人儿关下去?”太后把装水的瓷罐递给林素琴,又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皇帝啊,哀家早晚有一天,要把所有的权力都归还给你。你已经长大了,什么事都自己做主吧,哀家不再管了。刚刚丞相已经把那小人儿领走了,可能近日就要送回南朝。不管你喜欢她与否,都去道个别吧。”太后挥了挥手,耶律齐行礼告退。

郭承恩在门外转了一会儿,看到皇帝出来,连忙上前问,“皇上,怎么样了?”

耶律齐有些恍惚,“那丫头太神了!她跟朕打赌说她近来要行远路,朕不信,现在验了!郭承恩,回宫换一身衣服,咱们马上去丞相府!”

花事四十三

裴大和裴凌南被关在两个牢房里面,好在这两个牢房是紧挨着的。

裴凌南给裴大讲故事,想驱散他内心的恐惧,但是结果很不讨喜。

“娘。”

“嗯?”

“别讲了,我真的没事。”

“怎么了?这个故事不好听?那我换一个。”

“……娘,您不擅长讲故事。裴二没跟你说过吗?以前你讲完故事,我们都是闭着眼睛装睡的。您的故事……太没有新意了。”

裴凌南听了之后,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她何尝不知?每每她离开之后,阮吟霄都会偷偷潜进这两个孩子的屋子,哄他们睡觉。

裴大透过木栅栏,抓住裴凌南的手,“不过,无论娘会不会讲故事,都是我和裴二唯一的娘。娘你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把我们拉扯到这么大。干爹总说,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割断的,便是血脉相连。所以不管这次能不能平安脱险,能跟娘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裴凌南摸了摸他的头,想把他抱进怀里,却只能隔着木栅栏哀哀地看着他。是她无能,要他这么小的生命承受这些本来属于大人世界的风暴。

“来,出来了!”狱卒打开牢门,要把裴凌南拖出去。裴凌南问,“我一个人吗?去干什么?”

狱卒不耐烦地说,“大人们招你去集英殿问话!”

裴凌南回头看了裴大一眼,“我儿子要一起去,否则我不会跟你们走。”

“你这个臭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跟爷讲条件!”

“我会跟你走,但是我不能把我儿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能负责吗!?”

狱卒嘲笑道,“我凭什么要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负责?”

“皇帝现在在昏迷,如果他醒来,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那么,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属于什么吗?”裴凌南说话的声音不大,却盛气凌人,狱卒有些被震慑住,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去开裴大牢房的门。

此时,朝廷中最位高权重的几个大人,全都坐在集英殿中等着裴凌南。

裴凌南牵着裴大,不卑不亢地走到他们面前,轻轻点了下头,“不知大人们召我前来,有何要事?”

太师本来要开口,目光落在裴大身上,瞳孔陡然一缩。他见过年轻时候的崇光皇帝,虽然比这个孩子还要美,但五官轮廓却如出一辙。老太师看得失了神,被裴大察觉。裴大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笑容如花。

一个官员说,“大胆裴凌南!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皇上!这次南北和谈,北方得利,是不是你的目的!”

裴凌南一下子就笑了,裴大摇了摇头,慢慢地说,“这个爷爷,我娘是北朝的官吏,让自己的国家得利,不是人之常情吗?难道这也算罪吗?”

太师看了左相一眼,两个人都把目光投到裴大身上。

裴凌南下意识地把裴大揽在自己身边。

“裴凌南,我朝从未有纳北朝女子为后宫的先例。因此,本相不赶尽杀绝。你若是带着你的儿子,乖乖地回北朝去,便放你一条生路。”

“如果我说不呢?”裴凌南挺起腰杆,“这个国家能赶走我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你们的皇帝!”

“你!”左相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太尉高喊了一声,“来人啊!”禁军便蜂拥了进来。

“唉哟!”恰在此时,一个人从横梁上掉了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众大臣纷纷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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