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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往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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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
“那么,您怎么不下车?”
她答不出。只是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忧伤仿佛隐隐作痛。
最终,琳达随着人流下了车。
汉嘉正提着行李等着自己,轻易便发现她的颓靡不振。
“累了,是不是?琳达,我们很快就能到家了。”
她微笑了一下。只是不复旅途上的愉快,一路无话。
出租车在夜色中的神秘布拉格辗转穿行。街上灰暗的建筑依旧如两年前一样古老破旧。每一座煤气灯都蒙着厚厚的尘渍,透过朦胧灯光只见石砌墙壁上张贴满巨大的标语和宣传画。
这似乎还是刚解放时被苏维埃红军占领时候的样子。
不过细看去,鲜红标志已经褪了色,许多贴在了新的选举宣传画报之下仅露出破败的毛边。
琳达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许是太突兀,汉嘉自前面转过了头探究般地瞅她。
这时刻出租车停下了。于是他又转回去,付了车资并礼貌地向司机表达感谢。
伫立面前的是一栋三层楼的砖瓦结构小公寓。东面是新砌的砖墙,因为三分之一的面积曾毁于战火,而西面爬满了开着细碎小花的可爱藤蔓。
最引人注目的是赭黄大门一侧精细雕刻的一座祈祷小天使浮雕。天使的面庞朝上,悲悯眼睛里滚滚流下一道道岁月沉积的深黑印记。
这便是聂鲁达大街四十四号——琳达度过充满音乐的童年的地方。
此时,四下里一片幽深和静谧,凌晨时分的整条大街和窄巷都早已沉睡。亦包括汉嘉的父母与家中的帮佣。
所以两人轻手轻脚地开门而入。
汉嘉带领琳达来到为她准备好的二楼房间,也不敢大声说话。
“好好休息吧,琳达。我父母迫不及待地想见你。明天他们一定有很多话。”
她笑了。“我也非常、非常想念他们。还有你。”
远远地有教堂钟声传来,依旧一遍又一遍地缓慢而沉重,和记忆中的童年如此相同。
被他拥住道晚安的时候,她忽然有点儿舍不得放开。
他亲吻了她的面颊,两边各自两遍。
他看着她的漂亮蓝眼睛里闪着异样柔情的光。
“那么,明天见。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她信赖地点头微笑。
只是,深夜总有扰人的电话。
汉嘉在三楼书房里刚坐下来休息片刻,便接起朋友来电。
“爱德华,怎么你还没睡觉?”
“哈哈,我等了一整晚,也没有等到你的电话。你把小公主接回家没?”
“当然。”他微顿一下,道:“你过于关心她了。”
“那是自然。这孩子的出生有我的功劳。”
“你今天去监狱的情况怎样?见到那个人没有?”
“是的。幸亏我父亲当年为他做过阑尾手术,他的缝合术是国内最棒的,否则我一定认不出别特罗维茨基家族唯一没逃出国的男人。”
“这么说,他真是叶莲娜·别特罗维茨卡娅的哥哥?”
“起先他可不承认。不过我是什么人?略施小计便买通了狱警。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倒霉鬼当年准备逃往瑞士,结果红军先一步到了,身上的钱物被抢个精光,还不敢说自己是谁,于是糊里糊涂地关进了监狱。他现在的样子和野人没什么区别。……”
汉嘉实在忍耐不了朋友的絮叨,直接打断进入正题。
“他妹妹的情人究竟是谁?是否还活着?”
“……他不肯说。”
“你没想办法叫他说?”他不觉大了声,简直不能置信。
“不久前也有人找过他,许诺把他从监狱里弄出去。条件是再不准对别人讲他妹妹的事情。这事儿有些奇怪。汉嘉,难道还有别人知道那个孩子?而且这个人能打通内务部。”
“不管是谁,他都休想!我会密切关注别特罗维茨基。必须让他说出琳达的父亲。”
“汉嘉,你似乎很讨厌她舅舅?你不准备让她认识她唯一的亲人?”
“这个家族的人贪婪无人性,除了叶莲娜小姐全部甘做卖国贼。而且无情地抛弃了她和她怀着的孩子。这样的人,不叫琳达知道更好。”
“话说回来,叶莲娜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漂亮的女人。她女儿也一定漂亮极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那孩子?”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勾起了微笑。
“爱德华,你不是常说你老婆珍妮才是你的女神?”
“嘘——替我保密,永远别叫珍妮知道他丈夫认为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哦,女人,总是很可怕。”
汉嘉哈哈地笑起来。随便聊了几句,便结束了电话。
第三章
检察官汉嘉·瓦弗拉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父亲如今在南波希米亚州一家大型木材公司做事,与妻子常年居住于边境城镇布杰约维策。那儿附近的丘陵地带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更有宜人的温泉,所以很适合这对身体已不太好的夫妇居住。
休假的一个月,他们才回到布拉格与独子汉嘉共同度过。
这家人全部善良和蔼,对待琳达无比关爱。因为——
“多亏你妈妈当年把我们的汉嘉从大桥下面救回来。”
就连她不认识的帮佣卡琅勃太太也经常是满面笑容。
瓦弗拉夫人十分心疼琳达,仿佛唯恐她刚回来不能适应如今的新生活,事无巨细总要格外亲近。
如此一来,与她最亲密的汉嘉倒显得退居其次了。
终于某次,他在临下班前的电话里抱怨。
“我母亲占有了你的全部。”
“可我觉得很开心。”
“琳达,从前你还可以在集中营里给我写信。可现在你连对我说话的空儿也没有了……”
她觉得好笑。这实在是颠倒是非。且不说他时常加班,回家以后不是弹钢琴便是长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
“是我见不到您。我的骑士老爷。”
他很满意她喜欢如此调皮地叫他。因为有次她在集中营无意看见报纸上有关于他的报道。“司法部的精英骑士”上面对他的誉称。
自然,这样英俊出众的年轻男子不受女人欢迎是不可能的。
“今天母亲又有别有用心的聚会么?”
她只咯咯地笑着,很是幸灾乐祸。因为他总是如此形容母亲邀请来家做客的年轻热情的女士们。也许瓦弗拉夫人并非刻意,然而喜欢来家里做客的女人们似乎无法抵挡。
“很遗憾,我又得加班。”
“这已经是连续第七天。你为什么不愿早点儿回来?女人又不可怕。”
他似乎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你不知道,我只愿意面对你一个女人么?”
“那么我替你把她们全部赶走。”
“好主意,非常好。”他停顿了片刻,很缓慢地带着笑意吐出:“为什么我们,早没有想到?”
他用的是“我们”,仿佛与她之间有什么密谋一般。
她忍不住哈哈地笑。汉嘉对自己永远是不同别人的。他比所有人都更亲密更特别。两年来,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如此开心地笑。
坐在客厅一角正编织毛线的瓦弗拉夫人不由得好奇地看过来。
“我要怎么做?”
“让我想想。也许你可以……像只母狮子一样霸道地大声宣布:骑士是我的!我不准他见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她带着孩子般的顽皮心性,眯起眼,故意低声认真道。
“我是否还需要拿上一把剑做道具?骑士老爷,我是您的随从。”
“那实在太棒了。”
她再次哈哈大笑。
结束电话时,琳达无意识地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
“亲爱的,你的脸真红。”瓦弗拉夫人忽然如此说道,眼神意味深长,又似乎带着一丝难得的严肃。
她“啊”了一声,下意识地移开了眼,只见窗外正是晚霞灿烂的时刻。
“天气真反常,已经是九月却依然如此干燥闷热。今年罕见严重的干旱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瓦弗拉夫人站起了身,走到廊镜处慢慢整理盘起的灰栗色头发。
“汉嘉今天还是要加班,是么?”
“嗯。”
“音乐沙龙里没有他客人们会很失望。”
“我想……身为检察官,他是非常忙碌而且责任重大的。”
不知为何,她觉得对方似乎从镜子里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九月,老瓦弗拉先生的工作假期很快就要结束。在起伏丘陵地带的南波西米亚居住,尤其在木材公司里做事,是一件非常费鞋的事。
所以周末,琳达陪瓦弗拉夫人去教堂做完弥撒之后,两人便带着鞋码直奔商业街最著名的一家老鞋店为全家人订制皮鞋。
与巴黎、纽约的繁复绚丽风格不同,捷克鞋的传统很是低调从容,有种岁月中的优雅,尤其,舒适感无可比拟,便如同温柔包容的捷克绅士一般。
想到这里,琳达就不由得想起了汉嘉。两年前的夏夜,她去参加民族剧院的舞会之前高跟鞋坏了,结束后他送了自己一双漂亮的红皮鞋,正是独自来的这家店。
店面不大,等待瓦弗拉夫人慢慢挑选鞋样的时间里,琳达便站在彩窗背后静静看着食品店外排起的可怕长队,只见石砌的古老街巷中,人头攒动,一眼望不见头。
一个面容饥瘦的孩子忽然回头朝这个方向望了一眼,鬈发下的眼睛是那么的大那么的渴望。
恍惚间,她有种依旧身在集中营的错觉。
“亲爱的,你觉得这一双牛皮男鞋怎样?”
她回过神,看了看,随即认真评论。“非常好。”
然后,视线落到后面那一排女士鞋柜上。
红色最是醒目,然而寂静角落里的那一双似羞怯淑女般。
她立刻便认出,是汉嘉曾送给自己的那款。或许由于是两年前的旧款,被店主摆在了不起眼的位置。软羊皮,半高跟,优雅小巧的鞋尖,无比引人回忆。
可是自己的那一双放在小剧场里早已不见,被捕后的琳达一无所有。
“琳达,你看中了它?”
瓦弗拉夫人有些奇怪琳达会喜欢旧的款式。年轻女人应该打扮得时髦一些,战后潮流早已跟迭。这是个与过去彻底决离的时代。一切的一切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变得面目全非。旧欧洲不复存在。
她执意要像对待女儿一般打扮琳达融入新生活,甚至比对待自己的儿子更心疼一些。因为汉嘉已经介绍她去布拉格民族剧院做事,不日就要上班。
一个一无所有的,正依赖于朋友生存的姑娘,除了谦虚地接受盛情难却的好意,别无多少选择。所以琳达感激万分地接受了这双红色鞋子。
又是在新生的开始,她遇见了同一款鞋。她不无期盼地想,但愿它是童话里能带来幸福的魔鞋。
从鞋店出来,瓦弗拉夫人一直记挂着刚才孩童鞋柜里的那些可爱小鞋子,忍不住絮絮感叹。
“我总觉得汉嘉小时候的可爱模样还在眼前,却原来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连那场可怕的战争也熬过来了。他曾有个兄弟,没长大就死了。所以他从小带着一股忧郁,又特别重情。……若不是那个可恨的日耳曼女人狠狠地重伤了他,他一定早就愿意结婚了。唉,你知道的。我和他父亲都是从奥匈帝国时代活过来的人,原先并不排斥日耳曼人。可没想到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差点害他失去性命。可恨的日耳曼人!可恨的德国人!还有那些卖国贼,叛国者!但是,直到现在还有人惦记他那些可怜的事,做检查官并不容易,和纳粹罪犯订过婚这点总是被人提起翻查。尤其现在的世道,某些人整日地寻找‘人民的敌人’,告密与诬告数不胜数,我倒情愿他从事的是别的职业,不那么容易受影响而且自由。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人人都喜欢盯着可能存在的污点……”
或许是敏感,琳达一直沉默地倾听,并不做评论。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欢迎有严重污点的儿媳妇。她非常清楚与理解。
“我亲爱的琳达,你妈妈从前多么优雅迷人。你要是不这么瘦,脸色红润一些,一定比伊莉莎更漂亮,准有不错的小伙子追求你。别泄气,没人会知道以前的事儿。你就像我们的女儿,我们都盼望你能获得幸福。”
她笑了笑,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前面多家食品店已经闭了门,买不到面粉的人依旧满面愁容地等候在外。
她吸了口气,挺直腰,振作起精神。
“谢谢。我现在并不想这些。重新在布拉格上班一定需要很多全部精力。”
她想不到,上班第一天竟然碰见意外。
琳达不记得那一天究竟是谁先看到谁。
当她走进民族剧院经理办公室的那一刻,便莫名感到一股异样的视线。
她环视良久,本来面对即将决定这份工作的经理就已经很紧张,而里间半开的门内站着一个奇怪男子,似乎片刻不停地将目光探向自己,就更加令她心慌。
“罗莫娃小姐,我对瓦弗拉推荐的人当然满意。请代我向他问候。”
说毕,经理从长方桌背后站起身来笑着握手。
她想不到如此容易,对方甚至没有问及她的过去,握手的时候她不禁欣喜得发抖。
然后,她看见那半扇门推开了。自里面走出的男子戴着圆框眼镜,衣着是现在颇流行的苏联式样,深灰色扣领直筒上装,胸兜上别着钢笔,很干练很革命。
不得不说,这个人很有干部气质。走路的姿势异常……熟悉。
“琳达。”
她惊了一下。
“怎么,您认识罗莫娃小姐吗?费宁同志。”经理并不是共/产/党员,但是很随和地尊重这个党派的人的称呼习惯。
她瞪大着眼,毫无疑问这个正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棕发男人不是曾经的游击队长杰吉·费宁又会是谁?!
只不过从发型到衣着与过去相比全部不同了,又加了一幅斯文的眼镜,她几乎认不出。
琳达简直惊喜得忘了暗示对方不要提起小剧场。而杰吉早已想到,只对经理简单介绍说是朋友。
不论是否他的故意,熟悉完民族剧院的工作之后,琳达从剧院后门出来,又一次不经意地碰见也刚好谈完事情离开的杰吉。
他去莫斯科学习了一年半,回到布拉格不久便在国家内务部门做事。
她情绪很愉快,没有拒绝他送自己回家。尽管,有些莫名地游移不定。
杰吉与过去相比成熟了许多,气质大不相同,只是看她的眼神依旧执着,甚至偶尔掩饰不住镜片后面棕色眼眸的炙热。
她屡次避开他的视线,不过重逢旧友还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到集中营的那次探访。当时,杰吉教育琳达不要反苏,然后又被激向身为劳改犯的她示爱。
“我很抱歉回来后没有早点去探望你。工作实在是……太忙碌了。等到终于有空的时候,你却已经获释。我不知道满世界能去哪儿找你,我简直形容不出我那几天的失落。真的,琳达……”
她假装听不出他的矛盾和迟疑,素闻共/产/党对于党员的思想控制是非常严格的,杰吉差点儿受到那件事的影响没有去成莫斯科,不过很显然,当时监督他们谈话的另一个人并没有由此在政审上难为他。
而那个人……
却那样热烈地、沉重地吻了自己。
然后,一去无音。
第四章
这一天,整条聂鲁达大街又停了电,窗外满是静谧的月色。一家子人伴着安宁的烛火吃晚餐,仿佛有种回到上个世纪般的怀旧气氛。
然而琳达却感到如坐针毡。瓦弗拉夫人在餐桌上很是兴趣地不停询问她关于杰吉的一切事情。
她并不想邀请杰吉到家中来,却不想被他送到公寓门口时正碰上瓦弗拉夫人,后者极热情地招待杰吉喝了杯咖啡。因为——“琳达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这么说,你们也算情投意合?”瓦弗拉太太简直兴奋。
她喝汤的勺子差点儿没惊得扔掉,发出轻碰的一声响。
汉嘉自餐桌对面抬起了头,烛光在他幽深的眼廓周围洒下大片阴影,衬着古希腊气质的宽额高鼻,看起来异样地深沉和……忧郁。
“从没有的事。”她只能这么说。
“但那个小伙子是你唯一的朋友,不是么?”
“我有很多朋友,只不过大多不幸。”
“琳达,我觉得这个青年不错。谈吐举止彬彬有礼,整个人也显得十分精神干练,尤其是,我敢说他看你的眼神绝不寻常。”
她不知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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